二
「我沒醉！我哪裡醉了？我只是難過，好難過啊！其實我心裡還是明白的很。」「噢！」女人想吐。「給我水。都怪威士忌，那東西一混就叫人頭昏腦脹。頭好痛喔！我不知道他們買的是劣質便宜貨！」
「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在山上這幾天；我身體變壯了，頭腦卻一直昏沉沉，想和妳談點正經事也無法集中。」
「妳呢？」島村用關心的口吻問。
由於他從未目睹西洋人的舞蹈，倒反而使他從中發覺出喜悅。一些日本人跳的西洋舞蹈他不屑一顧是最佳的證明。未曾見過的舞蹈是一種非現實的產物。甚至於紙上談兵，不再是天堂的詩篇。他也認為再也沒有以西方出版撰寫的有關一些西方舞蹈的文章更輕鬆。
島村也對自己愚蠢的質問也感覺可笑，這山中的村子或許真有這種事情也未可知。
「那麼，到底有幾位呢？」
旅館的女傭告訴島村，師傅家中的小姐到宴客場上幫忙，可能的話，要表演兩、三支舞便會回來。島村好奇的問是那樣的姑娘。
「我要走了。等會我會再來看你，我才不在意你呢？」
「騙鬼呀！」
「嗯！確實如此；我生長在碼頭，而這裡又是溫泉地。」女人很坦率的說著：「客人多半是過客。我年紀雖然不大，但也曾經聽說過，一個心裡喜歡的人，口頭不說，反而更令人難忘，在分手之後更是如此。對方有時想起也會給妳寫信，信上一定也這麼說。」
「真亂來！我從沒想過你會要我做這種事。」女人氣憤的起身走到窗口，她凝視縣境的群山。過了一會她臉紅著說：「這裡沒有這種人。」
他也意識到一種母性的情緒。女人又感到不適。她掙扎的站了起來，又在房間的一角匍匐下去。
女人也似乎驚訝島村不明事理，而以很認真的口吻告訴島村這裏沒有那種女人。
「那很危險啊！如果妳一定得回去，我送妳。」
對於日本舞蹈的頹廢不振，和一些自以為是的潮流，他很自然的感到不平，而興起投身於提振此事的念頭。然而，就在日本舞蹈界年輕一代極力鼓動他的當兒，他突然方向一轉，對西方舞蹈產生濃厚的興趣。
「去睡覺吧！」
每株樹幹呈一線到底挺立著，那墨綠的葉子遮蔽了穹蒼，顯得全然靜默。
當天島村便回東京去。
「怎麼搞的！一點力氣都沒有！混帳！」她嚷嚷著，突然間，咬著自己的胳臂。
「喔對了！我要聊天時會找妳的。」
過了一個鐘頭，她更是顛顛倒倒跌跌撞撞的從長長走道的那頭顛了過來。
「我不說假話的。」她轉過身子坐在窗檻上。「這裡的藝妓都是自由身，不能強迫，旅館也不做這方面的服務。這是真話。如果不信的話，你可以隨便找個人問一問。」
島村靠背的杉木是其中最古老的一株，不知何故一些朝北的枝椏一直枯到樹梢，光禿的枝幹宛如尖頂倒插的木樁，忽看之下像一柄兇神惡煞手上的兵器。
女人剛開始左躲右閃的，最後熱情地送到香唇。緊接著又痛苦的喃喃地反覆自語：「不行！不行！我們還是保持朋友的關係吧！你也希望這樣。」
「打擾你了，我也得回去了，不然他們會以為我發生了什麼事，來到處找我。等會我會再來的！」說著說著，她又顛顛倒倒的踉蹌離去。
「我很想和妳交個單https://www.hetubook.com.com純性的朋友，所以不找妳。」
「是的，還要年輕。無論那方面，年輕的比較沒有毛病。對了還有，不要多嘴的並帶點傻氣，而且乾乾淨淨的模樣。」
「是啊！」
島村的掌心逐漸感覺到熱氣。
「不用了，我已經習慣，這樣我可以走。」女人說。
「你最好去找一位自己喜歡的。」
他走著直到有些倦意，他才轉身後，提起浴衣的下襬一鼓作氣地往山下衝。他的腳邊忽然飄起了兩隻翩翩飛舞的黃色蝴蝶。牠們彼此糾葛著，一會兒便飛得比縣界的山還高。隨著高度漸高，黃色的蝶身也漸漸的變成白色。
「我不來這裡了。」女人說著：
這座旅館位處山丘上，下山一定要經過一段陡斜的坡道。
「我不管！」女人氣沖沖的說，並把腦袋撇向另一邊表示抗議。不久之後又說：「你說的好像有點道理……。」
或許是因為教三弦師傅的家人，那女人雖未領取正式的執照，偶爾到宴會上幫忙，別的藝妓也不會埋怨。
「妳到底要我怎麼呢？」
你心裡一定在笑我，就算現在沒笑，以後也一定會笑。女人俯下身子，悽楚地涕泣著。但很快她就止住眼淚，一副推心置腹的開始細說她的身世。
以他目前的身分，不僅不願意和這女人發生不清不白的糾葛，同時他也以浮現火車玻璃鏡窗上那夕暮女人的臉龐，這多少帶點非現實的想法。
「還有，我找來的女人如果正好是妳討厭的模樣，將來我們見面豈不感覺噁心。所以由妳挑怎麼說都比較適當。」
對面的山頭及山麓迷濛地浮現在雨中時，女人眷戀著不忍離去，直到旅館的人即將起身，她才整理那一頭黑溜溜的頭髮。
「別理我了，你快點去睡吧！」
「不行，我要回去，我非回去不可！」
一看她，島村從山上下來時，對女人渴求的慾望頓時跌到谷底。那女人黝黑的手臂，露骨的身材，顯示她是一位初出茅盧的老實人。
醉酒的痛苦已被拋到腦後，對於剛才發生的事也隻字未提。
「是的，我了解，有關這件事，我很明白。」女人低聲的笑，隨著以一般藝妓習慣用的爽朗語氣說：「我也喜歡這樣，君子之交畢竟才能長久。」
女人從窗檻上站起來，優雅地坐在窗口下的榻榻米上。如同回憶遙遠的昔日，又似乎故意靠近島村。女人的聲音太過於真誠，使島村感覺自己輕易地欺騙她，感到內疚。島村沒有說謊，這女人根本不屬於風塵中的人，島村即使極度的渴望女人，也無須找上她，他可輕易地得到他想要的。
島村自始就未將女人視為藝妓，由於有一星期的時間未曾與人交談，對人情味充滿了無限的懷念！因此，也不由自主地對這女人產生一份友誼，彷彿在這段山居傷感的餘韻都一路的連接到這女人身上。
女人，她太過於純潔，純潔得使島村見到她，便把她排除到那檔事之外。另外一點，就是島村也正為選擇今年的避暑勝地而煩惱，有可能帶家人來這塊溫泉地。幸好女人不是風塵女子，他可以請女人擔任妻子的導遊，無聊之際妻子還可以跟她學舞蹈呢。
「啊！我差點忘記，你要煙！」女人輕鬆說著。
「幹嘛！走的那麼快。」
「請妳幫忙可以嗎？」島村說ｈeｔｕbｏｏｋ•ｃｏｍ.ｃom著：
「我並不是在惋惜什麼，更不是捨不得自己。只是，我不是那種女人哪！我不是那種女人哪！你曾經說過，那麼做，我們的友誼不會長久的。」
「妳想如果我倆之間有一手，我們的友誼一定不會長久。那不就慘了！」
「怎麼啦？」先前的女人站在杉樹下。「看你好像很開心？」
「不能怪我，是你不好呀！你輸了，因為你不夠堅定，不能怪我啊！」她急切的解釋。為了抗拒這如洪水般湧來的喜悅，她咬住袖口。但一瞬間，她又像洩了氣的皮球般沉默了下來，而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尖銳地說：「你笑什麼，是在笑我嗎？」
島村很清楚地意識到一開始自己就很喜歡這女人，因為一些世俗的圈子，不由對自己也感到討厭，同時更感覺這女人的美。
儘管她從未單獨到旅館房間為客人服務，島村並非全然陌生。島村對女傭的話半信半疑。一小時後，女傭把她口中的小姐帶來了，島村楞了一會兒，他對小姐另眼看待。小姐拉住了準備離去的女傭袖口，要她一旁作陪。
「我知道！」女人嘆氣說著：
「比如懷孕或得病……。」
女傭一直詢問她找那位，她卻一直不肯指名。但是過了一會，來了一位十七、八歲的年輕藝妓。
島村的研究，其實是一種任意的幻想，他眼中所見的並非是舞者生活肉體表演的藝術，而是藉西方語所呈現在腦海中的一些幻影來加以欣賞，這好像憧憬海市蜃樓的戀曲一樣。由於每當他提筆介紹西洋舞蹈時，就被人視為末流的文人，島村也自嘲的聊表作無固定職業者的自|慰。
「這正是核心問題，我剛到貴地，那知道誰比較漂亮呢？」島村回答：
她醉得幾乎要喪失理智。
「嗯那你還是躺著吧！」
「啊，只顧著講話，把什麼都忘了。」
以後他幾乎不再觀賞日本舞蹈，相反地也致力於收集西方舞蹈的相關書籍和照片。甚至於遠從國外尋求一些海報和節目單。但這行為並非只是對外國世界的好奇和憧憬。
「哇！現在好多了，好像精力一下就洩光了，真奇怪！」因為這些杉木非常高，非得把手伸到背後撐住石面，挺胸膛並將臉往上仰，才能看得。
此時，女人端坐，挺起胸，但這樣只徒然增加呼吸的不順暢，她想吐，打開窗子後卻吐不出東西。她努力保持身體的原姿，時又吵嚷要回去，就這樣不知不覺地已經過了凌晨兩點。
話雖如此，不知是不是無形中也把女人視同西方舞蹈一樣的眼光看待呢？因此，當他發現自己那種略帶旅愁的談話，此說辭觸動女人生活上的要害時，當然也不由得產生一種欺騙對方的歉疚。
「妳所謂的負責，是什麼呢？」島村狐疑。
「天還沒亮，這兒的人都起得很早。」她好幾回的站起來，打開窗戶向山外探視。
多石的溪流中發出湍急悅耳的水聲，從杉林的空隙看過去，對面山褶已逐漸暗了。
「我看你是把我們這塊溫泉地當作是一些俗人聚集的地方嗎？難道在看了村子的情形，你還不清楚狀況嗎？」
「我才不管這些呢！你這個人還真霸道。」女人忿忿然嘲笑他，但有一種莫名的情愫在兩人之間正開始迴蕩。
「是的，現在！」
那真誠的口吻叫島村好感動，看著她憋緊雙眉極力在克制自己的慾望，島和*圖*書村心感無趣，想遵守對這女人的允諾。
島村想送她到旅館門口，但她怕被人撞見，因此她匆匆地逃溜出去。
「那些女人如果有留殘渣就不夠新鮮了。」
她告訴島村，今天的傍晚，她和今年冬天在滑雪場認識的幾個人遇上了，他們邀她一同到旅館，和一群藝妓們胡鬧了一個晚上，她也終於被灌醉了。她搖晃著腦袋，漫天胡說一通。
這女人給島村第一個印象就是她非常的乾淨，甚至於連腳趾縫內都無一點污垢。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因剛看過山中初夏眼珠產生了錯覺。她的衣裳雖帶點藝妓的風格，但下襬並未拖地。柔軟的單衣嚴密的裹著身軀。高級品的腰帶，與衣裳頗不搭調，但是反而將這小姐襯托得更楚楚動人。
「我想還是麻煩妳去，幫我找一個吧！」
第二天的午後，女人將洗澡用具放在走道上，順道到他房間來，不等女人坐定，島村立刻要她幫忙介紹藝妓。
「我爬也得爬回去！」
「妳這樣我就安心了！」他靜靜地說著。
當話題談至歌舞伎時，女人對一些名伶的藝術風格及其他的消息，反而比島村靈光。或許也正找不到這類談話的對象，女人談得渾然忘我，不時的流露出風塵女子特有坦誠的氣質。她對男人的心性也有著概略性的認識。
「我才不管呢！」女人以甩開屈辱般的口吻說：
她自稱十九歲。如果這是實話，這位十九歲的女人倒有二十一、二歲的模樣，不致於使島村感覺拘束。
「沒有。」
「沒有人在走動，早上下大雨，大概大家都不下田。」
「我剛剛才從山上下來；見了人都感覺分外的親切感。也很依戀，所以我不能逗妳玩。妳也知道，我只是一位過客。」
「那件事到此為止。」島村忍不住的笑起來，「那事真到此為止。」
「這是什麼！」島村坐起來，用力將女人拖過來。
為了不使年輕藝妓感到被冷落，島村儘可能將臉朝向藝妓，但吸引他的視線是年輕藝妓背後窗外山上的綠色，他連一句話也懶得說。
「介紹藝妓？」
「別開玩笑！大白天我怎麼好開口！」
女傭也趁他們在談山時離去。
「是我搞錯了。因為下山第一個就是看到妳，我還以為這兒的藝妓都像妳一樣美呢？」島村笑著說。
可是女傭正好進來，她又若無其事地的坐下來。
當島村窩進棉被，女人起身在桌上喝水，同時說：「起來啊！你起來啊！」
島村快速的推開她的嘴，但手臂上已經深深的烙下一列齒印。女人繼續的在他的手上亂塗，說要寫出自己喜愛人的名字。在寫上二、三十位名人和明星之後，她接著寫了無數的「島村」。
那一夜十點左右，女人在走道上大呼小叫的喊島村的名字。她顛顛倒倒的撞進他的房間，倒在桌旁，用顫抖的手在桌上亂抓起開水咕嚕咕嚕的猛灌。
「妳不能走，外面雨下的太大了！」島村勸她。
那些掛著夜色布窗的小菜館和紅豆湯店都有一名店員，但是看到那張燻得黝黑的古老紙門，讓人懷疑這樣的店舖也會有客人上門。這裡一些販賣日常用品的雜貨舖或是糖果店多半會僱用一名店員。因為，老板除了開店外，還要下田工作。
「這樣我下回帶家人來時，才能和妳痛快得玩。」
女人垂下眼簾，不再作聲。
那時候已經過了雪崩的危險期，也和*圖*書正是嫩芽初綠的登山季節。向來無所事事的島村，很自然地喪失對生活的嚴謹，為了找回這些，島村認為登山是最佳調整的方式，因此他經常獨自登山。
「你還在，真好嗯。」女人緊靠著他坐下來。
她曾經說必須在天亮前回去。
或許與那人訣別之後，今天才提起這個經歷，但她似乎想賣關子而不肯全部告訴島村。
女人那尖銳的喊叫聲必然是驚動整棟旅館，擔心之餘島村惶惶然迅速的站了起來。就在這時候，女人的手指插破了紙門攀著門框，毫無氣力地癱倒在島村的身上。
「本地的藝妓都是這樣的嗎？」島村問。
「我若不找一位和妳相當的女人，以後見到妳，還真會遺憾呢！」
女傭回答說：教三弦和舞蹈的師傅家中的小姐並不是藝妓，她只是在宴會上偶而應邀表演而已。村中並沒有雛妓，僅有年長的藝妓，她們又多半不願表演舞蹈，因此小姐非常受歡迎。
他很認真盤算這件事情。雖說他與這名女人建立了一份友誼，其實也是經過深思熟慮才決定的。當然，其中也許有蘊含如同透過玻璃鏡看晚景一樣的情愫。
這女孩真的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山村藝妓。見島村默默不語，先前坐在島村身旁的女人很識趣地站了起來，悄悄的離去。這樣場面越發尷尬。
從剛才在杉樹林喚他開始，她的容貌一直有股清新得超凡脫俗。雖然她細小高挺的鼻子稍嫌單薄了點，但那張小嘴猶如水蛭做成的美麗戒指，潤澤而彈性十足，不言也顫之感。嘴唇如果一旦有了皺摺或變暗的色澤，給人不潔之感，但女人的唇是那麼的濕潤而閃爍著亮光。
女人竟然連這些環繞村子的山名都不知道！島村也酒興缺缺。女人意外坦率地告訴他，她出生在雪國，但在東京執壺賣笑。被人贖回之後便一直在那個人的照顧下生活。希望自己能成為舞蹈師傅，以備日後能夠獨立生活。但是不到一年半，那男人便過世了。
時間過了一個小時多，島村正想客氣的打發這年輕藝妓時，突然間記起有電匯，郵局也將下班，所以伙同藝妓離開這房間。
「真的，我不會來了，我來做什麼呢？」女人怒氣的說：
「一旦發生了那種關係，隔天就不會想再看到妳，連談話都提不起勁來。」
島村儘管對於旅途中所遭遇的人情味有著本能的敏感，但是無所事事的他，依然不可避免地興起自己保護的意念。打從山下來，他就從這山中小村樸實的景色中領悟到一股休閒的氣氛，這雪國真是一個排遣生活的鄉村之一。直到數年前鐵路通過村子，這裡一直是這些莊稼人家溫泉的療養地。
「剛才我到你房裡，發現你不在，心裡還正在納悶呢？看到你獨自衝上山。我在窗口看了還覺得好玩。我看你一定忘了帶煙，順便幫你帶上來了。」說著，女人從衣袖中掏出香煙，並為他點火。
如果一直是這種靜默的氣氛，會因無聊而降低興味。
「我沒事，等酒稍微醒一點就回去，我要在天亮前回去。」她膝行移近島村，推著他。
「這算那門朋友！」女人被逗得脫口說出孩子氣的話，但隨即又有點不屑地說：「你還真行，這種事也叫我幫忙！」
女人掀動衣裳的下襬，站起來。
「哪裏來的那麼多的蚊子！」
出了旅館大門，島村抬頭看到新綠盎然的山景，佯裝突然被和-圖-書它所迷惑，一路往山上走去。路上不知想到什麼或看到什麼，島村只嘻嘻笑著不停。
島村抬頭望著杉木之梢。
「你真是的——」
「是這樣嗎？」女人轉身漫步走進杉樹林，島村默默的跟在後面。到了座神社。長滿青苔的石獅旁有塊平坦的岩石，女人在上面坐了下來。
「我要走了。」女人回答。
「我感覺對這位年輕藝妓有點抱歉！」
「這兒很涼快，連夏天的風都是涼的。」
女人的眼角長的很均勻，但眼睛就如同故意畫成一直線有點不自然，但濃密短毛的彎眉又很合適地圈繞著它。她這張雙顴微聳的圓臉輪廓雖然很平凡，但那白色瓷器般的皮膚透出了微紅，頸根清瘦。如果形容她是標緻的女人，寧可說是一位乾乾淨淨，清清爽爽的女人。在藝妓的女人中，她是一位不卑不亢的女人。
在濃密的睫毛襯托下，女人垂下的眼珠，更呈現一種溫柔的艷麗。當島村注視之時，她微微地甩了甩頭，臉上浮現淡淡的紅暈。
「妳鬆鬆腰帶，在這躺一會兒，等酒醒後好嗎？」
他對於西方的舞蹈，興趣上也是這種情愫。
「別說這種話。」
島村索性的把男人的本性全部表露出來，這也讓那慣於接受事理的女人夠受了。
但諸如此類有侮於日本舞蹈的談話，居然能成為吸引女人的助力。但在現實生活上，這種專業知識是很難發生什麼作用的。
「現在嗎？」
「你要漂亮的……」
「我把妳當成朋友，才沒有打妳的主意。」
生長在東京商業街的他，自孩童時代就接觸歌舞伎，到了學生時代，嗜好偏向於長唄伴奏的舞蹈或舞台劇。由於天生就有窮追不捨的特性，島村廣泛涉獵了舊集文獻，也四處雲遊拜訪了各流派的宗師，不多久結交了日本舞蹈界的一些新秀，島村更執筆編撰有關研究的報告和評語。
有一夜，他在縣境的山中待了七天後，下來到溫泉區就立即找一位藝妓。而那天也正好是新馬路的竣工典禮。村內非常熱鬧，連繭倉戲團子的小屋也被充當宴客場所，僅有的十二、三名藝妓根本不夠。
「差不多是這樣。不過有些年紀大一點，長的還不錯呢！」女人低頭說著，她的頸上映上一抹松樹林的黯綠。
「島村啊！島村啊！」她尖叫的喊著：「我看不見！島村。」那是一個女人以赤|裸的心在呼喊自己男人的聲音。島村甚感驚訝！
「如果我不拒絕呢？」
「哪一位比較好？」島村起立按著電鈴說著。
但是島村對此有點質疑，女人在極力爭辯無效之後，只好退一步說：「藝妓是有權去做她們想做的事情，但一般都會向老板打聲招呼。因為擅自在外面接客，如果發生事情。顧客可以置之不理。但是事先有報備的話，顧客便會負責承擔一切後果。這就是不同的地方。」
女人撫著臉。島村一鬆手，女人便無力地癱軟下去。島村的手緊摟女人的頸項，緊得連自己的面都快被她的頭髮壓扁。他的手探入女人的胸部。對島村的舉動，女人默不吭聲，她只交叉著雙手緊緊的守衛住她的乳|房，防備他極欲追求的東西，但酒精的力量使她毫無防衛的力量。
直到現在才領悟到，自己想將七天在山上獲得的健康加以拭濯，而第一眼就看見妳這位極具潔靜美感的女人之故。女人也凝視遠方落日餘暉下的喘流。兩人默然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