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後
二
「看你像孩子得到玩具一樣高興,就憑這點,也該得頭獎。每天早上,噗噗吱吱地響,吃飯也常常摸摸下巴,心中暗喜,連菊子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不過很高興。」
「如果這是抽獎,爸爸一定得頭獎。既是菊子買的,理當如此。會發出聲音而動吧?」
「是老太太的家庭電化論嘍?」
菊子從娘家回來,信吾得到的禮物是日本製的電鬍刀。保子是和服腰帶,房子是里子和國子的小孩衣服。
信吾非常高興,順著鬍子生長的方向移動,也反向而剃。
「是啊。」
「菊子自己也買了同樣的梳子,色澤不同,小一點,房子看了說很漂亮,菊子就送給房子。菊子從娘家回來後,跟修一相同的豈不是可愛的梳子?房子不該從旁要去。僅僅一個梳子,竟然如此感覺遲鈍!https://m.hetubook•com.com」
房子儘快讓里子和國子穿上童裝,稱讚領子和袖口的刺繡,表情明朗。信吾看著「說明書」,當場試用。
「剃掉的鬍子到哪兒去啦?」信吾說,菊子俯首而笑。
信吾望著電鬍刀的刀齒,再掛上老花眼鏡重看:
菊子不告而回娘家,修一又讓菊子墮胎,所以全家人再度聚首,大家都很難啟齒,電鬍刀扮演了緩和這種氣氛的角色。
「刀齒不動。」
信吾頗有同感,但也有保子所不知道的憂鬱。
「也帶什麼給修一吧?」信吾事後問保子。
「爸爸光會疼菊子,卻名不副實。」
「一定會動。不動就不能刮鬍子。」
細嫩的皮膚和長得整齊的頭髮極其鮮明。
「不買禮物,我會覺得比較舒坦。」m•hetubook•com.com保子沉思著說,「總共合起來,一定花了不少。大概要多少?」
信吾一隻手握著電鬍刀,動著下巴,另一隻手拿著「說明書」說:「上面寫著:女人頸後汗毛亦可輕易剃除。」說罷望著菊子的臉。
「電鬍刀要多少,很難知道,因為我沒見過。」
「真的?」
「是啊。」信吾回答老妻。
「借你用吧!」信吾笑,保子搖頭。
「買架吸塵器作為電鬍刀的回禮,怎麼樣?洗衣機也可以。但對菊子有何幫助,就不得而知了。」
「這個——」
全家人都望著信吾,以觀電鬍刀的效用。
信吾後悔很久沒有給菊子零用錢。並非忽略,而是因為菊子跟修一感情不睦,跟做公公的自己親近,信吾反而好像為了隱藏什麼,不好意思給菊子零用錢。自己也許跟強和*圖*書要梳子的房子一樣,根本不曾替菊子設想。
「若是美國,就不會這麼說啦。」
菊子略微缺乏血色的臉上只有雙頰泛出淡淡的紅,欣悅的雙眸閃耀光芒。
信吾心中盤算了一下,卻說:
菊子為了買禮物,一定向娘家父母要錢了。菊子人工流產的費用是修一讓絹子拿出來的,由此可以想像得知,修一和菊子都沒有足以買禮物的錢。菊子想到醫院的費用由修一出,一定向父母強求了買禮物的錢。
「刀齒不動,怎麼能剃呢?馬達轉動,刀齒卻不動。」
菊子鬢角與額頭間的髮際實在很美。信吾好像以前沒有注意到這地方,這地方的髮際畫出了微妙可愛的曲線。
「不是玩具,是文明的利器啊!是精密機器。還附著機器的號碼,蓋了構造、性能和安全的檢驗員圓章呢!」
「不。不和圖書管怎麼,刀齒就是沒動。」
「爸爸得到了好玩具哪。」保子說。
「不錯,刀齒好像沒動。跟吸塵器一樣。不會吸進垃圾吧?」
「是折疊的蝙蝠傘。還買了美國製的梳子。膠套的一面是鏡子……聽說,梳子是表示緣已盡,所以不能送人。菊子可能不知道。」
「這些文明利器,家裡一件也沒有。電冰箱,每年只說要買,卻不見動靜,今年也該有啦。烤麵包機,麵包烤好了,會砰地跳出來,只要按一下開關就行,非常方便。」
保子吃吃而笑。
「我沒鬍子哪。」
菊子一定認為因修一放蕩,自己才缺錢用,所以不能向公公要零用錢。如果信吾能體諒她,菊子也不致於遭受到用丈夫情婦的錢墮胎的屈辱了。
「噯?」修一伸出手,但立刻遞給保子。
信吾取下電鬍刀的電線,電鬍刀盒子和-圖-書裡裝著兩把刷子。一把像小牙刷;一把像小的洗瓶刷。信吾嘗試使用這兩把刷子。用洗瓶似的刷子清掃刀齒裡面的洞,突然往下看,信吾膝上散落著極短的白毛。他只看見白毛。
菊子從娘家回來那一天,信吾同修一一起回家。當天傍晚在飯廳裡,菊子送的電鬍刀相當受歡迎。
信吾悄悄拂拭膝蓋。
「里子和國子的衣服是上等綢緞,穿出門絕沒問題。雖然沒有帶給房子禮物,但孩子有,也就等於房子有了。被要去梳子,菊子會覺得沒給房子買禮物很不應該。實在不該讓那樣回來的菊子帶禮物給我們。」
「唔。老年人用一般剃鬍刀常會受到皺紋阻撓。你也可以用。」信吾拿給保子。保子害怕似地引身而退。
「聽說,皮膚粗糙也可以剃。而且不用肥皂和水。」菊子說。
保子似乎不同情自己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