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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邦:大風歌(上)

作者:王立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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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皇帝大戲開幕 分封諸侯

第十五章 皇帝大戲開幕

漢五年十二月,劉邦處理完楚漢之爭的後事,匆匆趕回定陶(今山東定陶),馳馬飛奔至齊王韓信的大營,做了一件了卻心事的大事。
這件大事是什麼呢?韓信剛剛擔當主力橫掃了楚軍,為最終消滅項羽立下汗馬功勞,按理說,劉邦該是去封賞了。
但是,齊國都封賞給韓信了,再要封賞的話,恐怕要把自己這「漢王」的頭銜封給他了。但有功不能不賞,劉邦恐怕又要糾結一番了。項羽雖然死了,但天下遠沒有「四海昇平」,劉邦該如何是好?他將如何面對和規畫後項羽時代的天下呢?

分封諸侯

實踐出真知,經高人指點,慧根極佳的劉邦迅速成為巧借分封運籌帷幄的高手。不過有一點我們也不能忽視,劉邦和項羽的分封策略具有實質性的差別,畢竟項羽要當霸王,分封是目的;劉邦要當皇帝,分封是手段。
韓王信(區別於大將軍韓信,史稱韓王信)原本是戰國後期韓襄王的「孽孫」。秦末大起義時,張良為韓王攻略韓地,得到韓王信,發現韓王信身材魁梧,武功高強,便任命他為韓將。後來,韓王信隨劉邦入關。劉邦受封漢王後,他勸劉邦起兵滅項,理由極似大將軍韓信。劉邦還定三秦,許願得到韓地後封韓王信為韓王,並拜韓王信為韓太尉,率兵攻占韓地。項羽聽說韓王信率兵攻略韓地,任命鄭昌為韓王,阻擋漢兵。漢二年,韓王信平定韓地十幾座城。劉邦到達河南郡,韓王信急攻鄭昌,鄭昌抵抗不住,降漢。漢二年十月,劉邦立韓信為韓王(乃立韓信為韓王),史稱韓王信。
漢五年(西元前二〇二年)正月,劉邦昭告天下:楚地已平定,楚地百姓亟待安撫,急需一位治楚者走馬上任。鑑於義帝沒有後裔,齊王韓信又熟悉楚地風俗,現改封韓信為楚王,統轄淮北,定都下邳(今江蘇邳州市)。魏相國彭越,「常以少擊多,數破楚軍」,在魏國故地封為梁王,建都定陶。
一是真心封王。漢二年,韓信大敗趙軍,殺了陳餘,攻占趙地,建議劉邦封隨他一塊滅趙的張耳為趙王,以安撫趙地百姓,劉邦欣然批准。劉邦跟張耳是老相識,對張耳信任有加,這次封張耳為趙王確實是真心實意。後來魯元公主也被許配給了張耳的兒子張敖,可見兩人關係有多鐵。
為什麼要這麼做?只怪韓信太過和圖書出位,對漢王劉邦形成了巨大的威脅。
話說回來,劉邦的「分封」套路中也有昏招。當年劉邦在滎陽前線聽酈食其之計準備分封六國國君之後,要不是被張良的「八不可」「秒殺」,那可以肯定的是,天下的諸侯王多了,但劉邦手下的人才肯定「人心散了」。說到底,在實踐中學習,難免要繳點學費。
看來分封諸侯王已經成為劉邦掌控天下的王牌,憑藉這張牌,他可以愜意地以自我為中心,調動周圍的人為他服務。這種牌局劉邦玩得得心應手,爐火純青,都歸功於他的兩位「恩師」:一位是「實踐」,另一位叫「高人」!
二是半心封王。漢二年,劉邦除掉項羽分封的韓王鄭昌後,冊封韓王信為韓王。劉邦對韓王信的感情遠不及對張耳的感情,但他欣賞韓了信的勇武,看重韓王信是韓襄王的後人,對韓地百姓有影響力。然而,韓地舊址靠近關中,北靠鞏縣、洛陽,南近南陽、葉縣,東臨天下要衝淮陽,其地理位置在軍事上極為重要,常常集結著天下重兵。劉邦對韓王信並不十分信任,最終把他調離戰略要地,遷到今山西太原以北去防禦匈奴。劉邦分封韓王信為韓王顯然是為己所用,只能稱之為半心半意。
劉邦去韓信大營做什麼去了?
第三個「第一」:勞苦功高威震天下。劉邦手下將領軍團眾多,卻沒有誰能像韓信這樣厥功甚偉,大大搶去了劉邦的風頭不說,甚至還有功高蓋主之勢。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當理想的光芒照進現實,劉邦得以真正看清各種問題的時候,真是一個頭兩個大。具體如何操作分封事宜?情況很複雜,劉邦很糾結,每次都得具體問題具體分析,www•hetubook.com•com不過在這個時期,大致來說不外乎如下三種情況:
先來認識一下「實踐」。
這是劉邦平生分封的第一個諸侯王,在由求封到分封的道路上邁出了一大步。話說他封韓王信為韓王還潛藏著兩大發明:一是許諾。劉邦還定三秦時許諾韓王信為韓王,這就好比賣預售屋,先跟你達成意向,讓你心裡踏實了,等建設好了再交房;二是分封。此前劉邦一直求封「關中王」,沒想過要獨霸天下,說明他有自知之明。可水漲船高,從還定三秦開始,劉邦的人生目標轉變為「非盡吞天下者不休」,想要的是整個天下,已非區區關中之地。這天下問誰要?當然是向擁有天下的人去要。此時擁有天下的人是誰?是楚霸王項羽。可是用腳趾頭都能想到,項羽好不容易把天下收歸囊中,豈會拱手讓給夙敵。所以,求封是不可能啦,劉邦只能用分封的手段與項羽爭奪天下。
成功固然離不開個人的先天稟賦與後天努力,但同樣也需要高人指路貴人相助。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韓信和張良都是對劉邦分封思想產生重大影響的高人。
後來,劉邦憑藉陳恢「約降」之計「和平收服」了南陽,然後封南陽郡守為「殷侯」,封陳恢「千戶」。雖然「殷侯」也是虛封,但這已經是他第二次運用分封的手段,為自己的政治目的服務了,只不過此時劉邦仍醉心於楚懷王的「關中王」,求封心切。
漢二年五月,彭城大敗之後,劉邦鎖定了韓信、彭越、黥布三人,憑藉張良的「下邑畫策」成功扭轉局面。這是劉邦政治思想的一次飛越,他儼然已經把分封的手段提升到了戰略的高度。
關於韓信被徙封為楚王之事,m.hetubook.com.com《史記.高祖本紀》與《漢書.高帝紀》的記載有所出入。依照《史記》的說法,劉邦是先登基稱帝,然後徙封齊王韓信為楚王,立彭越為梁王。《漢書》則記載為,漢王劉邦奪了兵權後,徙封韓信為楚王,立彭越為梁王,然後楚王韓信、梁王彭越等七諸侯王聯名上書,要求漢王接受尊號。我個人覺得《漢書》的記載更為可信一些。
酈食其加盟劉邦集團的見面禮是襲取陳留。之後,劉邦封酈食其為「廣野君」。「廣野君」其實是個虛位,但對酈食其和其他謀士而言,卻代表著認可與激勵。劉邦第一次分封他人,雖然不是實封,劉邦那時候也沒什麼條件實封,但也讓他受益匪淺,意識到這種手段激勵人心的作用。
這三個「第一」,常人能占其一就很了不得,韓信三條盡占,劉邦能吃香睡穩嗎?論功勞,應當重賞;論威脅,應當嚴防。糾結啊!幾番權衡之後,劉邦選擇了比較保險的「搬倒樹抓鳥蛋」的辦法,奪了韓信兵權。
一是還願。合圍項羽之前劉邦曾許諾,只要韓信、彭越出兵合力滅楚,事成之後就封兩人為諸侯王,並將陳郡直至海邊的地全給韓信,睢陽以北至谷城的地全給彭越。如今楚軍已滅項羽已死,該兌現承諾了。
劉邦先奪韓信軍權再徙封楚王這一手著實高明。既穩固了江山,又在一定程度上解除了隱憂,這叫一舉兩得;既部分滿足了韓信封地稱王的要求,又安撫了其他諸侯王的人心,這叫一箭雙鵬!
第一個「第一」:軍事才能無人能及。韓信可謂是真正的常勝將軍,不僅深諳兵法,最重要的是軍事實踐能力超強,這讓劉邦一萬個不放心。
劉邦奪了兵權,架空了齊王,又將齊王https://www.hetubook.com.com韓信調到楚地,這樣的徙封,到底是做何考慮呢?
說韓信太過出位,到底出什麼位了?只怪他的「第一」太多了。先說說韓信的「第一」吧。
六個字;奪兵權,控軍隊。
三是違心封王。韓信攻占齊地後,向劉邦求封「假齊王」。劉邦正在廣武前線跟項羽糾纏不清,從大局出發,不得不順勢給韓信封了個齊王。毫無疑問,這次分封實屬無奈,劉邦既力不從心又擔心韓信有變,心裡縱有一百個不樂意也得忍著。所以後來一平定項羽,他即刻奪回韓信的兵權,然後故技重施,徙封韓信為楚王,以緩解自己所受到的「威脅」。
我們再來看看「高人」到底都是誰。
劉邦起事之初,為了收復因雍齒叛變而丟失的大本營豐邑,投靠了當時聲望、實力都極搶眼的項梁集團。在項梁立楚懷王熊心之時,劉邦對分封的意義並不太懂,只是自然而然地遵從了「長官」的意見。這個階段,因為地位、聲望、實力等因素的制約,劉邦最渴望的是得到他人的分封,所以當懷王提出「先入定關中者王之」的約定時,他憧憬萬分。劉邦一心想做關中王,一面率軍西行入關,一面沿途招賢納士,這就有了頂級說客酈食其的「傾情加盟」。
張良讓劉邦明白分封應當封有功之臣。張良下邑畫策與諫阻劉邦復立六國後人,實際上涉及了分封標準與對象的課題。張良的意見非常明確,分封諸侯王只能針對隨漢王打天下,做出重大貢獻的功臣。這是在告誡劉邦,光知道分封不行,更重要的是要知道封誰,分封不當則後患無窮。
這一幕大家應該並不陌生,當年在趙國,劉邦就曾演繹過一回,只不過那時只帶走了韓信的精兵,事態並不嚴重。可這https://m.hetubook.com.com一次不同,滅楚之後立即襲奪韓信兵權一事,對韓信和其他諸侯王會產生嚴重影響。這事當然不能到此為止,得對韓信和其他諸侯王有個交代。
第二個「第一」:軍團的實力天下第一。韓信旗下三十萬精兵遠遠超過劉邦自己率領的二十萬漢軍,垓下之戰的出色表現讓劉邦沒齒難忘,更讓他寢食不安。
二是安撫。韓信人氣一直很旺,而且是七名異姓諸侯王的代表,其他六名諸侯王的眼睛可是緊盯著劉邦呢。這次被劉邦奪了兵權,韓信深受刺|激。劉邦當然也很清楚,韓信這個齊王肯定是做不成了,但總得對他有個交代,也得對天下諸侯有個交代,安排他為楚王便是最佳選擇。
三是鋪路。到了這個時候,天下大局盡在劉邦掌握之中,他對未來發展方向也有了明確的想法。封了韓信、彭越,加上此前封的淮南王黥布,穩住這三名最有實力的諸侯王,才有利於實施那些宏偉的規畫。
韓信讓劉邦明白分封是奪取天下的利器。當年韓信登壇拜將之後,劉邦曾向他請教。韓信分析了項羽的缺陷,特別指出項羽「使人有功當封爵者,即利弊忍不能予」,不能與天下同甘共利,大失人才之心,並諫言劉邦重用豪傑猛士,以天下城邑封賞功臣。劉邦一聽高興極了,完全採納了韓信的策略。關於分封功臣的闡述,韓信已經上升到理論層面,制定出以分封為手段奪取天下的大致路線,對劉邦影響至深。
還定三秦是劉邦由求封到分封的重要轉捩點。
劉邦這次大玩分封,使得韓信、彭越、黥布圍著自己團團轉,可謂是「實踐出真知」,全靠他在以往一系列各式各樣的分封過程中領會到的精髓。要剖析劉邦分封諸侯王的精神綱要,還得從他自己求封諸侯王開始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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