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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邦:大風歌(上)

作者:王立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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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人和人不能比 季布為奴

第十九章 人和人不能比

劉邦的成功不僅逼死了項羽、田橫,也將原來追隨項羽的大兵小將們逼進了死胡同。面對漢帝劉邦的一道道追殺令,項羽舊部們將會如何應對呢?

季布為奴

我們不禁想問,為什麼朱家會有如此胸懷,以救助他人為己任呢?僅用同情心恐怕無法解釋,這其中更多的是一種責任感。而這種責任感或是源自信仰,或是出於職務規範。朱家非儒生,看來不是前者,只能是後者,但不是現在的,而是過去的職務觀念的約束。
第三,朱家究竟是什麼人?
季布因為朱家的幫助得以赦免,獲得重見天日的機會,由此也引發了三個疑問:
此時,季布正藏匿於濮陽(今河南濮陽)一戶周姓人家。聽到劉邦下的全國通緝令,周氏對季布說,上面查得很緊,很快就會追到我這裡。將軍要是相信我,就聽我一計;要是不信我,我寧願先自殺。季布見周氏如此坦誠,很是感動,表示對他深信不疑。周氏讓季布剃光了頭,戴上鐵鏈,穿上粗布衣裳(乃髠鉗季布,衣褐衣),打扮成「奴隸」的模樣,混在周氏自家幾十個奴隸當中,一塊被「賣」到魯地的朱家家中。
滕公聽完這番話,直感嘆朱家名不虛傳,當然也猜到季布一定藏在他家中。於是連聲應道,好,好。過了不久,滕公找了個機會,將朱家的話轉述給了劉邦。劉邦一聽,恍然大和圖書悟,當即赦免了季布。
赦免季布之後,劉邦隨即召見了他,封他為郎中,後來又升職為中郎將。呂后時代,有一次匈奴單于寫性騷擾信冒犯呂后,惹得呂后大怒,召集諸將商討此事。呂后的妹夫、上將軍樊噲口出狂言:「臣願得十萬眾,橫行匈奴中。」當時在場的將領們個個屈從於呂后的淫|威,都迎合著樊噲主張出征。唯有季布,關鍵時刻挺身而出,說道,當年高帝率四十萬大軍被匈奴困在平城,現在樊噲竟然狂言率軍十萬橫行匈奴。這不是當面欺君(面欺)嗎?當年秦國為防匈奴修築長城,最終導致陳勝起兵。如今國家舊傷未合,樊噲竟敢當面欺君,動搖天下,應該立刻拉出去斬了(樊噲可斬也)。季布講完,整個朝堂安靜得讓人心裡發毛,這樣的話,在呂后的朝堂上講出來簡直是不要命了。沒想到,呂后聽完季布的陳述,異常冷靜,隨即宣布退朝,從此不再提攻打匈奴之事。這是季布做為漢臣最為華麗的一件事,盡顯其非凡的眼光與敢於擔當的勇氣。
第一,劉邦為什麼能接受朱家的意見?
季布能保住性命,並有機會繼續報效朝廷,m•hetubook•com.com朱家無疑是他的再生恩人,那麼這個朱家,到底是何許人也?
季布是楚地有名的戰將,為人仗義,曾多次奉項羽之命圍剿漢軍,每每打得劉邦狼狽而逃。項羽一死,劉邦立即想到讓他咬牙切齒的季布,以千金懸賞他的人頭,並下令,窩藏季布者誅滅三族。
季布與田橫的價值取向顯然不同。田橫身為齊王,不願俯首稱臣於當年平起平坐的劉邦,用自殺來維護尊嚴,贏得了後世的廣泛讀譽。而季布做為項羽手下一員勇將,擁有自己的雄心壯志,始終沒有放棄爭取施展才華的機會,忍辱負重,終成漢家大將。
朱家安頓好家中事務,坐上一輛快車匆匆趕往洛陽拜見滕公。滕公長期位居太僕,是劉邦身邊最親信的大臣之一。他久聞朱家大名,見其來訪,知道一定有要事商議,便挽留他住下,設宴熱情款待。幾天後,朱家直言不諱地問滕公:季布究竟犯了什麼彌天大罪,皇上這麼急著追殺他(季布何大罪而上求之急也)?滕公回答說:季布曾經多次困辱皇上,皇上恨死他了(上怨之),一定要抓住他洩憤(故必欲得之)。朱家又問,以先生和_圖_書看來,季布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滕公老實回答:當然是個賢者(賢者也)。朱家點了點頭,接過滕公的話說:忠於其主,本來就是為臣的職責,季布是項羽手下的將領,他恪盡職守是應該的。再說,項羽手下那麼多將領,真殺得完嗎?如今皇上剛剛得了天下,如果因為私人恩怨就如此這般下令追殺一個人,豈不會被天下人認為是心胸狹隘嗎?退一萬步說,以季布的才華,朝廷這樣逼他,弄不好會逼得他北上匈奴或南逃南越,到時候惹出大亂來,再想收場就難了。得天下者最忌諱的就是逼人太甚,當年被迫逃離楚國的伍子胥,殺回楚國鞭屍楚平王,就是前車之鑑啊!先生不妨在方便時將這番道理講給皇上聽聽吧(君何不從容為上言耶)。
我們先來看第一個問題,已經下了必殺令的漢高帝劉邦為什麼會接受朱家的意見,最終收回成命呢?雖然朱家此番話的最終目的是要為季布開脫,但畢竟人家這話說得很是巧妙,體量不大卻涵蓋了四個關鍵點,且每一點都是以高帝劉邦的利益出發,讓他明白赦免季布對他自己最有利。
朱家乃是魯地有名的俠士,他一見到季布,立https://www.hetubook.com.com刻被這個「奴隸」的強大氣場所吸引,仔細一打量,此人氣宇不凡,八九不離十就是那個朝廷要犯。他鎮定地付了錢,將這個「奴隸」買了下來,安排到自己家裡,並悄悄告誡兒子說,這個「奴隸」做不做事、怎樣做都隨他心意,吃飯的時候一定要請他同桌進餐。
朱家,秦末漢初人,與劉邦同時代,身居儒家思想的根據地魯國,卻因俠義而名聞天下。在社會動盪不安的年代,他常救人於水火之中,光是豪傑賢士就不下百人,平民百姓更是數不勝數。但他始終都很低調,從不炫耀自己的本事。寧做雪中送炭事,無為錦上添花人。家中始終沒有多餘的錢財,衣服從未有一處完整的花紋,吃飯從來沒出現過兩個菜,坐的也只是最普通的牛車。他暗中救下了季布,卻在季布位高權重之時終生不見。關東之人,都以能與朱家交往引以為豪。
第二。項羽的部下是殺不完的。項羽戰敗自刎,手下將士大都如鳥獸散,這些人原本就不可能全部消滅,如果硬要堅持殺光政策,後果不堪設想。這話劉邦能聽不進去嗎?
這次劉邦赦免季布說到底是為自己考慮,當然客觀結果是,季布死www•hetubook•com.com裡逃生。那麼,季布因為朱家和滕公的出手相救,僥倖逃生,這件事我們該如何看待呢?
第一,忠於其主是為臣的職責。劉邦會反對這一條嗎?當然不會。劉邦現在是一國之君,如果非要計較前嫌,將敵軍忠臣趕盡殺絕,豈不是給「忠誠」設下了悲慘的定義?豈不是會直接影響到大漢臣民的忠誠度?從大局出發,劉邦只能承認、接受甚至是提倡這種職業性的效忠行為。
第三,不能為私仇而下必殺令。做為天子,揮舞屠刀,拿曾經勝過自己的敵將解恨,這種「公報私仇」的做派很不利於皇帝的形象工程建設。這一點也告誡了劉邦:為了維護自己的形象,得學會寬容,哪怕是假裝寬容。
第四,不能逼人太甚。劉邦稱帝後,北有匈奴,南有南越,一旦把季布逼得走投無路,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從大漢帝國的現實狀況和根本利益出發,劉邦還會繼續固執己見嗎?
據《史記.季布欒布列傳》記載,朱家救下季布之後,名聲大振,可見當時的社會輿論主體上還是贊同朱家的所作所為的,而對於季布「賣身為奴」委曲求全的做法,大眾也表示理解與欽佩。
第二,季布死裡逃生,我們該如何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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