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可是，阿忍小姐。」夕里子說，「不上大學，也不彈鋼琴，你靠什麼生活呢？」
「事情沒那麼單純。有時貧苦的生活才能培養出藝術家。」
「謝謝。不過，正式演出時我不會出席哦。」阿忍下到觀眾席去。
「哪裡……」
「嗯……暫時沒頭緒……」阿忍支吾著。
「好了好了。」夕里子插嘴。「只要大家歡喜，不就好了？」
受村井款待時，跟佐佐本家三姊妹傾談期間，她開始覺得「只要努力，一定有辦法」。
隔著玻璃窗，可以見到男人在外面打手提電話的身影——如此天寒地凍的。
阿忍放鬆身體的氣力時，八城立刻看穿了，把她的身體緊緊摟抱。
在N音樂廳的觀眾席上，除了綾子以外，夕里子和珠美也在聽彩排。
「你是……八城先生。」有氣無力的蚊子聲。「對不起。今天——」
夕里子想起在溫泉那天，阿忍提起「刑警朋友」的事。
「所謂上司，只是社長和專務董事而已。像家父那樣的主管人員，首先成為犧牲品。」
「阿忍！好棒啊！」綾子說。
她沒告訴綾子她們——也說不出口。見到她們三個時，覺得「為了錢做情婦」是件羞恥的事，甚至提不起勇氣跟他們商量。
說完，她馬上翩然離去。
「你說什麼？」
「靠不住……」珠美在口中低語。
「阿忍，沒事吧？」綾子問。
「可惜，在資格審查時遺失了。」
「但是……」沒法子。「喂……」
「不過，我有多達十張卡。」
一年將盡的時候，知道身邊的人可以得到幸福，是何等溫暖心田的事！
在談話期間，完全不覺得是在進行不道德的交易。
對——詛咒啊。
「慢著慢著。」村井嚴肅地說，「這種地方不便談話。找個地www.hetubook.com.com方邊吃邊聊好了。」
「對不起。」棚田忍垂下眼睛。
阿忍的臉色有點蒼白。
但是不可能……
「對呀。」綾子點點頭，「之前那位什麼老師的『詛咒』一定不靈驗。」
「總之，今晚給我明確的答覆吧。」那男的說。
「嗯……拘留所的膳食，不知好不好吃？」
「你彈得很好。」木下綾芽說。「我正在找好的伴奏者。有沒有意思？」
「阿忍，怎麼回事？」綾子問。
「我嗎？」
阿忍點點頭。
「怎會這樣！」
他連自己沒說過的話都知道。
「村井先生，謝謝你。」阿忍說。「只是——我可能會停學。」
「阿忍做情婦？」在回家的電車上，綾子瞠目。「荒謬的事！幹嘛不阻止她？」
「待會到我的別墅去。」
就像保險推銷員之類的對話。
「可是……我怕到了緊要關頭，就會遲疑。求求你。」
說完，她急沖沖地開始進餐。
男人並非黑社會之類。西裝筆挺，給人公司白領的柔和印象。
可是……不是的。畢竟我是在幹著「見不得光」的事。
「你連這些都知道？」
「遲疑也沒用，目的地是相同的。」八城卓郎說。
他遵守「店內請勿使用手提電話」的忠告。他是個守規矩的人。
「阿忍也吃呀。」綾子說。
「所謂的麻煩……」
「難道聖德太子愛吃火鍋？」
八城那大大的手用力抓住阿忍的小手——她甩也甩不掉。
然而就在那個時候，棚田忍正要決定選擇自己的不幸。
然後——村井開始苦惱，應該到哪裡安頓這四名「食慾旺盛」的女孩呢。
兩人在一間稱不上安靜的咖啡室見面。一段和*圖*書沉默的時間過去。周圍刺耳的談話聲，以及手提電話的響聲壓迫著阿忍。
不是掛斷了嗎？戲弄我！
「明白了吧。」
「珠美，為何你的想法如此乖僻？」
「我——打算找工作。」
「快餓死了！」珠美投訴。
珠美聽了說道：
「聽說了。」八城點點頭，「不過，女高音的性情反覆無常哦。芝麻綠豆的事也足以令她不高興，會隨時被革職。」
「不管能得到多少金錢，去當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的情婦，簡直是對人性的一種背叛。」綾子提出哲學性的說法。
珠美不禁和夕里子對望一眼——看來，珠美所說的話「不幸言中」了。
「他可能被拘捕。」
——男人回來了。
「收入不安定，又沒保證——你爸爸坐牢的話，你打算怎樣？」
「考慮一下吧。」
對……每週一兩次。只須忍耐數小時，就能持續跟目前一樣的生活。
那男人把阿忍推上車去了。然後，阿忍的手袋和大衣也被扔了進來，車門就關了。
「別這樣，丟人。」夕里子捅捅她，不料綾子的肚子「咕……」一聲響，眾人大笑。
「好過分啊。把責任推給下屬。」綾子說，「阿忍，我幫你！包在我身上！」
「不過，那個彈鋼琴的人好極了。」夕里子想起來。「高田恭二。」
「等我一下。」
「令尊為何……」夕里子說。
「盡量吃吧！」村井說。「不必客氣。」
令那帶著淚聲細語：「抱歉給大家帶來許多麻煩。代我問候佐佐本家三姊妹。」
「搞不好找到當情婦的出路？」珠美當然是開玩笑說的……
「哪裡，讓你受累了。」
入夜後，彩排終於結束。
「是……」
「嗯，可是hetubook.com.com我……」
「總之，阿忍的生活費我們也負擔不來，又不能阻止她父親被逮捕……」夕里子說，「若是阿忍能找到一份正當的工作就好了。」
由於阿忍的父親涉嫌賄賂可能被定罪，因此她的心情不由得黯淡起來。
「傷腦筋……」男人盤起胳膊。
夕里子也想起來了。
「對不起，連我們也沾光了……」夕里子覺得過意不去。「起碼讓我們付一半錢吧。」
然後，村井聽聞恭二和令那雙雙回家去的消息，大表欣喜——雖然令那的母親是在她父親不知情的情形下帶他們回去的，但只要女兒回來，其他的事就無所謂了。
「好。我會叫阿忍好好聽我說的。」
透過大學的朋友介紹與男人見面時，阿忍真的嚇了一跳。
夕里子望向棚田忍的好友綾子姊姊，但見應該「助人一臂之力」的綾子，正在忙吃火鍋忙得不亦樂乎……
不管吃多少都一樣價錢，所以吃得很豪氣。
「本來想今晚告訴你的……我爸爸，遇到一點麻煩。」阿忍說。
「對。我覺得我們可以合作。」
「AA制好了。」夕里子說。
當他們大夥兒在吃著火鍋時，村井接到了山根令那打過來的手提電話。
「我……今天，擔任木下綾芽小姐的伴奏。」阿忍說。「她說很欣賞我，問我要不要跟她合作，當她的個人伴奏。」
沒法子，阿忍只好站起來，走出店外。
「每個月要多少津貼？」
「剛才我和那邊談了。」他把手提電話交給她。「你用這個直接跟他說。」
「那種事……」阿忍移開視線，「才沒有男人會找我幹那種事。」
「事到如今才猶豫不決，令我很為難啊。」對方說。
「到外面去！店內不能用電話哦。」
佐佐本家三姊妹和棚田忍四人，ｍ.ｈｅｔｕbｏok.cｏm•com被村井帶到一間火鍋店。
「她又不是從今天起就跑去當人家的情婦。」夕里子苦笑，「況且姊姊你什麼都沒察覺，只顧吃個不停不是嗎？」
「你不告訴我，我怎知道？我又不是聖德太子！」
「我沒什麼。」阿忍搖搖頭。
大白天，在人多的咖啡室裡，男人開門見山提出條件：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綾子點點頭。
總之，至少今天她想逃避，以「讓我再考慮一下」為理由。
「有食神了！」珠美說的話，惹來夕里子一頓責備。
「喂喂，別讓老人家臉上無光好不好？」村井氣量大。「別看我這樣，可擁有美國運通的金卡——」
「我正在想用什麼名義。」村井笑了，「你們不必放在心上，盡情吃吧。」
阿忍被人抓住了弱點——事實上，她幾乎要說出近乎「OK」的話了。
「喂——喂？」
「阿忍小姐。」村井走過來，「你要不要加入我的事務所？雖然你還只是大學生，小工作的話，你定能勝任有餘的。」
「啊，辛苦了。」
在村井跟音樂廳的負責人洽商期間，四人出到大堂。
公認的美女，加上經常上電視的關係，大家都認得她。
一股暗流把她吞噬了，並漸漸推擠而去……
「有魄力。」珠美表欽佩。
「那個我明白……」
「哇，好棒！」珠美說。
「姊姊……起碼聽完她的話才做決定好不好？」夕里子忙說。
阿忍佇立不動。然後，出其不意的，她被人推進奔馳的後座。
阿忍和一名體形魁梧的男人並肩而坐。
他的西裝，比那名當介紹的男人更高級。阿忍當然認得他。
阿忍和_圖_書知道自己逃不了——誠如八城所言，如果讓母親遠離現在的生活，她大概會死掉的。
「姊姊，去找阿忍談談吧。我們很難說出口的。」
「當然——我都調查清楚了，加上我喜歡你，所以要買下你。」
門開啟，裡面有聲音說：「上來吧。」
披著皮草大衣走過來的，乃是剛才由阿忍充當伴奏的女高音歌手木下綾芽。
「他奉上司的命令，賄賂政府官員。」
「不吃白不吃。」村井把肉片浸在火鍋裡說。「憑阿忍小姐的才華，只要努力就能成為鋼琴家。」
「多謝。可是……」
在現今的世界，那種東西不可能存在……
車子開動。
「你想這隻手變得粗糙不堪，再也不能彈鋼琴，然後就債台高築，只能趁夜逃亡嗎？」八城笑了。「別猶豫不決了。每星期陪我一兩次，就能月入五十萬。其他時間你要做什麼都可以。又可以繼續彈鋼琴。然後，我會出資讓你開演奏會。」
眼前停了一部大大的奔馳房車。
「姊姊，沒關係的。」珠美說，「村井先生可以公費報銷——對不？」
「總之，我還是學生，很難靠彈琴吃飯。——當然，可以的話最好。」
「抱歉抱歉，久候了。」村井走過來。
「是這麼回事呀。」
「可是，萬一家父被捕的話，公司不會救他的。他會被革職，到時連吃飯都成問題……」
男人突然站起來，急急走出店外。
「——辛苦你啦。」村井拍拍棚田忍的肩膀。
他是大企業的老闆，幾個古典音樂會的贊助人。還有，女高音歌手木下綾芽的經濟後援……
「你認得我吧。」男人說。
「什麼工作？在便利店乾時薪五六百日圓的工作？一個月能賺多少？頂多十萬日圓吧。如果你想和母親繼續住在現在的房子裡，起碼需要三四十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