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不過……真傷腦筋哪。」晴美完全漠視石津的發言。「那位母親若沒有實際做了甚麼的話，他也無可奈何的呀。」

「你跟剛才那位甚麼刑警一起的吧。甚麼事？是不是迷了路？」

「我陪你！」石津敬禮。

「——你的眼神好像是在為我擔心似的。謝謝。現在已經沒有人會擔心我的了。」

「不然你抱的是誰？晴美一定會問的。」

「那不是同行嗎？」由於對方是新婚夫婦而深感自卑的石津，聽說他是刑警，忍不住插嘴。

「他的樣子有古怪。」

高中時代，晴美的乒乓球打得相當出色，不過很久沒握球拍了，恰好米川尚美也有相同程度的技巧，兩人打得相當有勁。

「你呀，你不用洗澡也可以啦。」晴美說。儘管身體一點也不髒，福爾摩斯卻開始用舌頭舔著身上的毛。

晴美替牠拉開隔門，牠一溜煙地鑽了出去。

「結婚典禮的時候也是？」晴美說。她拿著雞尾酒杯。

「米川，那位小姐——」

「我們終於可以單獨相處啦。」晴美說。

「萬一發生火災就危險啦。」晴美說。

那時候，片山和石津可能在房間裡打噴嚏呢。

「傻瓜！是不是在夢中和晴美親熱？」

米川獨自走上樓梯去了。福爾摩斯不知想到甚麼，跟在米川後面。

晴美被福爾摩斯帶去娛樂室——有對男女在乒乓球桌上較量著。

酒吧雖然是小小的，但大致上跟酒店的酒吧一樣，各式各樣的酒都齊備。

「究竟你想怎樣？」傳來男人的怒吼聲。片山和石津對望一眼，加快腳步。

然後輕輕致意，快步離去。

「嘿，女將好厲害呀。」米川伸伸舌頭說。

貓低鳴。

晴美不會錯過機會的。福爾摩斯靜靜地在樓梯下端坐下。

「那是可以理解的。不過——從剛才的談話來看，米川的確是個認真又正直的人，他絕不是那種隨便說說就逃避責任的人。」

晴美把熱水壺交給女侍應，然後跟福爾摩斯一起往大堂走去。當然，上原峰子和米川夫婦都不在了，但好奇心旺盛的晴美卻想親眼看看「現場」的情形。

「晴美小姐。可是片山兄——」

「——這邊也有澡堂咧。」剛洗過澡出來的石津，帶著紅撲撲的臉邊走邊說。

「好像是……新婚咧。」和_圖_書石津說。

被人一語道破，石津既不否認也不承認。「那種事嘛——」

晴美馬上知道那個婦人就是上原峰子。一看米川和尚美的反應就恍然。

「幹甚麼？這傢伙！」——冷不防被人「彭」地捅了一下胸口，石津嗆著醒過來。

貓一直注視著上原峰子。

福爾摩斯馬上跟著走出去。

「片山兄！唯有這件事……請不要告訴晴美小姐！」石津雙掌合十。

「是？好哇。」

「慢著！」男人想追上去，被尚美拉住。

「同行？」男人在片山和石津臉上看來看去。

「米川多次去拜訪上原峰子，向她道歉，她卻一句話也不肯說。因仇恨而變成頑固吧。」

小個子，頭髮有點花白，年約四十多歲吧，有一張富理智的臉，甚至具有某種威嚴。——有點奇妙的是，她坐在沙發邊上，挺直背脊，連沙發背也不靠，不是在休息的樣子，好像正參與某種刻苦儀式的感覺。

「不幸的是，名叫上原峰子的母親跟兒子一郎是母子家庭，二人相依為命。一郎那樣子搶別人的錢包，的確有點墮落，但他母親好像蠻善良的。她的獨生子死了……」

福爾摩斯不知怎地叫了一聲，往前邁步。

「由於發生那件案子的關係，米川把婚事延後一年。復職後，事情也差不多過去了，於是他的上司叫他舉行婚禮。聽說他本人還在猶豫哪。」

那時，名叫米川的男人稍微緩和下來，中年婦人站起來，用十分平靜的聲音說：「我的行程只是碰巧和你的一樣罷了，你生氣也沒用。旅行社嘛，他們推薦的行程都是大同小異的。不是嗎？」

「嗯——站在她的立場來看，也許不是沒道理的——」米川垂眼說。

「嗯……那就玩玩吧。」

尚美喝著可樂。她好像不能喝酒。

「輪到米川啦。」

片山晴美，廿二歲，有張可愛臉孔的活潑少女。

晴美跟著走。大堂的前面有一道往下的樓梯，從下面傳來愉快的笑聲。好像有人在玩乒乓球的響聲。還有電子遊戲機的聲音——看來是娛樂室之類的地方。

「不說清楚的話，她一定在我們新婚旅行期間一直跟著我們的！可以嗎？」

大聲說話的是剛才那個男人。名叫尚美的女子拚命在苦勸著。

「和_圖_書幹嘛！」男人急忙閃身。福爾摩斯「咚」地跳到地面。

充份顯示她好管閒事的八卦個性。

來到靠近大堂的地方時——

「如果站在她的立場，也是可以理解的。我也是女人嘛。不過……我好怕，怕有甚麼事發生。」

「是！」

不愛出風頭的福爾摩斯，走到大堂的角落坐下。那裡擺了幾套沙發和茶几，有些客人在讀報，有些客人在看電視，各自舒展歇息。

「是的，她打了個唁電來——幸好會場的人覺得奇怪，把它退回去了。」

晴美的手碰了一下石津的臉，石津仿如接觸到高壓電流般，差點跳了起來。

上原峰子邁步走了，途中回頭看看貓，向牠揮一揮手。

尚美發現站在後頭的晴美，搭訕道：「要不要玩玩？」

「是。」石津更失落地點點頭。

「在安靜的溫泉旅館，能和你一同投宿，好像做夢一樣。」晴美微笑著，向石津依偎過去。「石津……」

「哥哥不會追到這裡來的。」

「下去嗎？」

晴美覺得身體有點顫抖。

「米川，你打打看。」尚美把球拍遞過去。「這位好會打。我打不過她咧。」

「誰曉得。」

「難得的蜜月哪。」

「是嗎？我還以為遺失了哪。」

「那麼……」晴美困惑地看尚美。

「你是刑警？」片山覺得意外。

兩個大男人肩並肩邁步向前。

「是的！」石津突然有力地說：「女性都不應該把婚事拖延得太久。」

「啊，對不起。」他飛快地望望晴美。「你陪她玩吧。」

「晴美小姐……」石津心裡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尚美——」從她後面傳來男聲。

晴美站起來。

「好傢伙！」

「我們在等候期間睡著了。」片山打哈欠。「石津，那就下去樓下的溫泉吧！——喂，石津！」

「別阻我！」男人握緊拳頭，準備向片山的下巴揮擊過去之際，突然福爾摩斯倏地跳到男人的肩上。

上原峰子上樓梯去了——米川和尚美繼續站在那裡不動。尚美先回過神來。

「不過，那個人不會直接加害於你的，不是嗎？」

「喂，到哪兒去？」片山擔心地說：「不要插手別人的閒事好不好？」

福爾摩斯不知想到甚麼，往隔門走去，「喵」了一聲。

「米川，不要啦。」尚m•ｈｅtｕｂoｏk.coｍ.cｏm美央求地說：「你是刑警哦，你若動手，不是陷入她的圈套了麼？」

「那就請多多指教吧。」米川奉陪。

「突然過來抱住我，幹嘛？」片山從被窩坐起來。「你有那種嗜好嗎？」

「會有甚麼事發生？」

上原峰子拿著毛巾走出房間。她沿著「大浴場」的箭頭標誌走在走廊上。

「哦，『家族澡堂』呀。很小的浴室吧？」片山說。

「啊，晴美小姐——」

這間旅館歷史相當悠久了，但這種旅館通常都重複改建增建甚麼的，走廊又長又彎彎曲曲。

「他很焦躁。我問他怎麼啦，他只說甚麼也沒有……」

聽了片山和石津的話後，晴美因自己不在現場而感嘆命運不濟。

「咦，那隻貓……」尚美喃喃地說。

「嗯，也許——若是那樣就好了……」尚美搖搖玻璃杯，冰塊弄響了杯子，發出不安的聲音。

「——啊，冒汗了。」米川健治笑。「休息。」

福爾摩斯「啊」地打個哈欠。

「把他看作像我這種人就對了。」石津一本正經地說。

「說甚麼呀！你說開水冷掉了，我去換壺新開水呀。」

福爾摩斯仰頭看看晴美——啊啊，是這兩個人呀。原來如此，看樣子是蠻幸福的新婚夫婦。

交換了兩三球後，晴美打一個狠勁的直球決勝負。

「噢——」她驀地止步。「是你呀。」她由一瞬的駭然轉為微笑。

「對母親來說，大概覺得不滿吧。」

「沒出息。會發胖哦。」

「對的，事到如今，怎麼也挽不回了……那孩子不會復生。那個我知道。但我已失去支持我活下去的支柱了。生活的意義、目的……所有一切都失去了，到底應該怎麼辦？」

「嗯。有關電報那件事，也許是我比較神經質，他說別管它，完全不擺在心上似的。」

「也許吧。我擔心的不是那個。」

「你先生？」

石津怔怔地目送那兩個人緊挨著肩走開的背影——

上原峰子蹲下去，用指頭輕撫三色|貓的額頭，然後嘆息著說：「那孩子死了！——我唯一的兒子……」

「啊——片山兄！」

晴美投進石津懷裡，石津連忙抱緊那個柔軟無比的身體。

「是我帶來的。」晴美走上前。「我叫片山晴美。」

兩個男人出去以後，晴美坐在一面ｈｅｔｕbｏｏk•coｍ.ｃｏｍ鏡前，開始做皮膚護理。

「謝謝。」米川說，接了過去。

「石津——抱我。」

晴美點點頭。

「會不會是沒想到對方會跟到這裡來的關係？」

「你甚麼都怕遺失的。」那個叫尚美的女子微笑。她左手的無名指上，簇新的銀指環在發光。

她的哥哥是警視廳搜查第一科的窩囊刑警片山義太郎。這次是在打從心眼裡喜歡她的「怪力刑警」石津的陪伴下，到這個溫泉過一個難得聚在一起的假期。

「唷，好可愛的貓。」當福爾摩斯走進陳列著紀念品的大堂時，路過的女客人對牠微笑。「是這裡養的嗎？」

「我是東京目黑警署的石津，這位是警視廳搜查第一科的片山前輩。」他恭維地說。

「不是不是！我——做了一個夢——」石津搔搔頭，環視一下有點冷冰冰的日式房間。「唉，好可惜。」

「嘩，好舒服的熱水，哥哥，你和石津不去浸浸嗎？」

時間已經很晚了，客人不多。這種舊式的旅館，入夜後冷得透骨。上原峰子加快步伐。

當然，不會有任何一位客人對這個女人多加留意……

「以女性立場來說，她會因此覺得懊惱吧。」晴美說。

「米川，我拿了毛巾啦。」那女子說。

「等等。」片山擋在那個叫米川的男人面前。「雖然我不曉得內情——」

「甚麼？出去？哎，福爾摩斯的話，大概不會迷路吧——小心囉。」

說畢，晴美抱起旅館的熱水壺，走出房間。

「好啦好啦。知道你愛乾淨啦。」晴美忍俊不禁地說。

「到哪兒去？」

「不行啊！那種事——」

「你要跟著我走到幾時才罷休？」

一個婦人找到空的沙發坐下來，然後發覺福爾摩斯的存在，對牠展露一下笑顏後，立刻換成一副與這場合不太相稱的嚴峻表情正襟危坐。

「你真是隻有趣的貓哇。」她站起來。「好了，我去洗澡啦。因為明早那兩個人又會很早出發的——幸好年紀大了的人睡得少。」

「哦。」把晴美看得入神的石津呆呆地說。

「我不知道，只是……」

「知道家族澡堂的意思啦。」片山故意大大聲說，為了隱藏內心的失落感。「學到一樣東西。」

「又不能說不准人家去旅行。」片山「骨」地喝了一口茶。「茶都冷了——總之ｈｔtps://www•ｈｅtｕbｏok•ｃｏｍ•coｍ，除非對方恐嚇他，否則他不能做甚麼的。」

但是這次米川卻像想吃掉上原峰子似的。

「上原一郎的母親——死者叫上原一郎——想起訴米川，但結果卻沒有起訴。不過，米川好像也被停職三個月左右。」

「噢！」米川打失了，他往球滾動的方向跑去，突然站住。一個婦人站在他面前。

「那個叫米川的受到甚麼處分？」

「米川，不要。拜託，走吧。回房間去。」她說。

有一隻三色|貓坐在前面的路上。

「是嗎？」對方終於沉著下來。「我是世田谷警署的米川。啊——她是內子尚美。」

「可是——」

「恕我多管閒事，如果我能幫得上忙的話，請通知一聲。」晴美說：「我哥哥和石津都不太靠得住，不過人很好的。」

隔門「咯勒」拉開，穿著旅館的單和服（浴衣），全身飄滿沐浴過後的香氣的晴美走進來。

「——咦，不要告訴我甚麼？」

「晴美小姐！我愛你！」石津喊。

上原峰子蹲下去，撿起球，遞給米川。

「那麼說，那女人的兒子是被那個叫米川的開槍打死的囉？」晴美問。

「去洗澡啦！」

他把球拍塞給尚美。

「剛才那位女士呢？你好像被她跟著走，很為難的樣子……」

她向路過的旅館女侍應問起開水的事，女侍應很爽快地說幫她盛水然後送回去。

貓用粗糙的舌頭舔她的手，上原峰子因發癢而笑。

「嗯。我記起來了。當時這件事在報紙上刊登出來，還有總監的訓示——」

恰好那時，那道家族澡堂的門「咯勒」一聲打開，一個穿粉紅色毛衣和淺藍色裙子的年輕女子走了出來。大概剛剛洗過澡的關係，紅艷艷的雙頰似在閃耀，令人眼前為之一亮。

「片山？那麼，你是剛才那位刑警先生的太太？」

「難怪她恨米川了。不過，她也沒有意思想殺米川吧。」

「你也去？哎，我去換水壺罷了，不會迷路的啊，福爾摩斯。」

「所有人都是『家族』嘛，幹嘛特地另外造一間甚麼家族澡堂呢？」

「唷，沒有的事——」

——在上原峰子的影子消失在有「大浴場」箭頭標誌的樓梯之前，福爾摩斯一直坐在原地不動。然後牠慢吞吞地起身，彷彿若有所思似地在走廊上走著……

「於是她跟著那對新婚夫婦走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