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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色貓歌劇院兇殺案

作者:赤川次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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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曲 東京

序曲 東京

目前為止已經演奏的十一位參賽者中,安西兼子的愛徒月崎彌生獨佔鰲頭,已經毫無疑問了。
「我們的判斷基準是演奏。極端地說,可以閉起眼睛來聽就是了。假如參賽者有甚麼苦衷,希望藏起臉孔的話,沒有理由不允許她那樣做。」
「是的。」
當然,吉永不敢違背安西兼子的另外一個理由,乃是認定縱然讓柳美知子演奏,大概也彈不出甚麼水準來。
阿林甚麼也不說,他怕自己忍不住狂喊起來。
「這是另外一回事!」吉永繼續坐著反駁。「總之令人不愉快。請你拿掉那個面罩!」
「接下來是第十二號。」司儀的機械化聲音在演奏廳迴響,其他評審員們終於無奈地坐直身體。
不錯。正如我所說的,我即將勝出了!彌生的黑眸在幽暗中燃燒,令人稍覺冷淡的俏臉因發熱而泛起紅潮。
「作弄起我來啦!」阿林又追上去,好不容易撿起來了。
他的語調帶著責備,使柳美知子瑟縮起身體呆在那兒。
「下次比賽必須淘汰更多一點……」
七名評審員中,還有人在評審卷上寫東西。卷子上並排的十二格裡,附著「ABC」的欄,更有B+或A─之類的區別。
柳美知子對著鍵盤,兩手擺在膝上,背脊挺直,輕輕舒一口氣,然後安靜地舉起手來,手指貼在鍵盤上。
比賽獎金是一千萬。加上交響樂團的客演、日後到維也納的獨奏會等等,預備了各種特殊獎勵,因而也取得旅行社和航空公司等有關企業的協助。
「對不起!出門時被經理捉住了,走不開——」
月崎彌生,二十一歲。如今坐在客席上,興奮得全身發熱。
兩名之中的一個,就是從九州來的柳美知子。演奏得相當不錯,但從錄音來聽,似乎用的不是好鋼琴。
禮子停下來。望著阿林的臉。
咖啡室的門扉打開了。水科禮子好像以一百公尺全力競走的樣子走過來。氣咻咻地奔到阿林面前。阿林見到她的剎那,清清楚楚地領悟到,自己是何等地愛水科禮子啊!
過了好一會,他的聲音終於發出來。
禮子沒有回答。她用親吻來代替答覆……
假如她像其他參賽者那樣穿長裙戴面罩出來的話,縱使令人覺得古怪,充其量不過看起來像是出席化妝舞會而已。然而她穿的是古老的毛衣和短裙,配上面罩,自然顯得不倫www•hetubook.com.com不類了。
然而時間上的關係,無法舉行複賽。選拔是以錄音帶代替。從日本各地寄來的指定曲演奏錄音卡式之中,選出了十二名參賽者。
比賽就等於結束了一般。不僅是特別買了入場券來聽的人如此想,連佔據最前排位子的評審員們也寫著這樣的表情在臉上。
有人從舞台的旁側,踏著戰戰兢兢的腳步出現了。會場的掌聲響了一半,立刻靜止,然後湧起疑惑的空氣。
「這裡的椅子坐得人屁股好痛……」有人如此發怨言。
柳美知子稍微低下頭去,然後嘆一口氣,說:「假如非要拿掉面罩不可的話,我想棄權!」
「不要緊,我也遲到了些。」
「謝謝你。祝你找到個比我更好的人!」
「對不起,麻煩了大家。只是——我有苦衷,不能以面目示人。絕對沒有不正當的行為。我只是……恐怕被人知道我來參加這個鋼琴比賽,可能會失去工作……」
為了這次比賽而組成的策劃委員有五名,其中三名因過度疲勞而在賽前病倒。現在比賽會場幾乎滿座,新聞界也熱心採訪,可能也因這個緣故。
全場有些騷然。就在這時,安西兼子開口了。聲音洪亮,帶著教師的威嚴。
對。她就予人這種感覺,稱不上美人胚子的臉,可是卻有一股吸引人的獨特味道。經常穿著樸素的服裝,安安靜靜地坐著。喜歡垂下頭去,很少主動開口說話。
那是一股奇異的不平衡。並不是感冒時蓋在鼻子下面的面罩,而是類似電影「蒙面俠」所戴的寬型黑面罩,眼睛部位開著小洞洞的代替品。
「當作寶貴的經驗帶回去也好……」出席複選的評論家們這樣笑稱。
每個人都覺得勝負已定,並非沒有道理的事。
水科禮子。平凡而不起眼的女事務員。只是普通的文書員,連「打工女郎」之類的時髦稱呼也跟她不相稱。
假設是她的物件……對了,剛才她不是說過,她要去歐洲嗎?
阿林重新注視紙片上面的文字:「維也納。帝國酒店。」
剛才水科禮子並沒有打開皮包。那麼,這張紙是從哪兒掉下來的?
「不必做這種見不得光的事,我也必勝無疑!」彌生向父親斬釘截鐵地說。
「好傢伙!」阿林追上去,再度伸出手來,又是一陣風……
「剛才那位女侍的表情和*圖*書,真是傑作!」
雖然已是春天,然而夜晚依然寒意襲人。
給予最高分數「A+」的只有一個,即是在日本鋼琴界製造其中一個派系的安西兼子。胖墩墩的安西已經七十多歲,置身於顯得無聊地盤起腿的評論家之間,只有她挺直背脊,安然自若,她那白髮蒼蒼的端正容態,顯得更加矚目。
「謝謝!」柳美知子再度鞠躬致意,坐在鋼琴前面。
根據資料,二十二歲的柳美知子,乃是幼兒院的保母。從未在以往的音樂比賽出現過,沒有任何一位評審員認識這位女性。
她遲到了。通常因為電車來遲,或是馬路擠擁的情況,遲到五分鐘或十分鐘也是有的。但是遲到一個鐘頭以上,卻不尋常了。
過了半小時後,阿林開始煩躁不安,擔心她會不會遇到意外了。那也不是沒有道理。總之,水科禮子比約會時間遲到,乃是從未有過的事。甚且經常遲到的反而是阿林。他通常一邊喘氣,一邊奔到水科禮子面前說:
禮子凝視阿林。不可思議的眼神。到目前為止,阿林還未嘗試如此被禮子注視過。
阿林環顧店內一遍。不是太大的咖啡室,不可能看漏了。而且這是他和她經常約好碰面的地點,不可能弄錯去了不同的地方。
「歐洲?」
其他評審員們遲疑地望來望去,唯一的例外是安西兼子,依然挺直背脊,一動也不動地坐著。
「你跟平時不一樣。好像輕飄飄,欲將乘風而去的樣子。」
「偶爾向人開開玩笑,也很有趣!」
若是僅僅這樣還好,任誰只會苦笑一會,或是對望一眼就算數。可是不光如此。眼前的柳美知子,臉上戴著一個老大的面罩。
最初的聲音,在她那雙纖細修長的手指下飄浮而起……
她的聲音不大,可是語氣堅定。
阿林在街燈下,攤開那張紙。他肯定是水科禮子的字跡。
出現的並不是男性。肯定是位女性。可是——她的服裝實在太奇怪了。
那是甚麼?眾人不禁面面相覷,而且交頭接耳地說了出來。評審員席就在舞台正面,反而啞然無聲。
「是嗎?——也許是的。」
其他評審員們一同看著安西兼子。
吉永一旦表示妥協。其他評審員也不再提出異議。安西兼子向鋼琴前面一直挺立的柳美知子輕微點一點頭。說:「請吧!」
「接下來是第十二號和*圖*書,柳美知子小姐……」
柳美知子似乎察覺到會場的空氣有異,她走到鋼琴前面,向聽眾席深深一鞠躬,然後面對著鋼琴坐下。
其實她從安西兼子口中探聽到了,留到決賽的幾乎全是出身東京的人,從其他鄉鎮來的只有兩名入圍。
腳下傳來沙沙響聲。俯頭一看,一張折起來的紙,被風吹向路邊——是不是她遺失的東西?
「是嗎?」阿林說。
「今天是最後的了。我知道。」
阿林就像被一隻巨手揪住前胸似的,痛苦地蒼白著臉。
彌生的父親是S電機工業的社長。他是「獨資社長」,管理好幾十間關連公司。彌生是獨生女。為了支持女兒這次比賽獲勝,成為鋼琴家,當然捨得花錢找門路了。
「對不起!」禮子的額頭冒汗,在旁邊坐下來。
不過,連續聽十二個人的演奏確是吃重的體力勞動。每位參賽者所彈的曲子都不短。加上假如中途休憩,互相交換感想,恐怕會影響評審,因此這次的正式比賽是連續不斷的,中途沒有休憩。
「你這樣打扮是甚麼意思?」吉永指著柳美知子。「是不是搞錯了,以為出席化妝舞會?」
最大的問題是前來應徵的鋼琴比賽候選人水準夠不夠高。假如優勝者日後一直無法揚名的話,這個比賽自然不能持續下去。立案的贊助人認為,為了打響招牌,起碼也得舉辦十次才像樣。
阿林無意識地掏出香煙來點火,在禮子面前他盡量不抽煙,現在是為了壓抑內心湧起的不安。
像安西兼子這一型終身投入音樂教育的女性,正是吉永最怕應付的對手。
最終獲得解決問題的畢竟是「金錢力量」。當然沒有公然發佈,謠傳支付給成為評審員的鋼琴家、評論家、音樂教育界人士的酬謝高達幾百萬元。
「目前沒有準備冰咖啡……」
「我要去歐洲了。」禮子唐突地說。
說完,禮子再飛快地吻他一下,然後翩然離去。
「怎麼可能發生這種事!」阿林終於脫口而出。鄰座的中年婦人好像聽到了,露出狐疑的表情看他。
「是嗎?那位幸運的傢伙,是誰?」
阿林望望腕錶,已經超過十次了。
「擔心死了。我以為你遇到意外……」阿林說到一半就打住。總之她平安無事,他不想埋怨甚麼了。
總之,她不是令人眼前一亮的那種女人。然而,這樣的水科禮子和*圖*書,卻叫阿林愛上了。
經過第七八位演出時,傳來類似的小聲投訴。
為了今天,彌生穿上特製的深紅色裙子。雖然不算雍容華貴,但已足夠鮮艷奪目。其他女性參賽者也使出渾身解數,努力作最奢侈的妝扮,然而能在胸前不經意地扣上鑽石胸針的,大概只有彌生一人而已。
沉默中,柳美知子往客席方向跨前走了一步,鞠躬致歉。
「奇怪……」阿林自語。
離開咖啡室,在街上並排靠著走時,阿林笑著說。禮子也跟著一起笑。
晚風在二人身邊席捲而過。禮子離開後,阿林嘆一口氣。
她有信心,自己是第一位。況且有安西老師撐腰,冠軍非她莫屬了……
「有甚麼——要事嗎?」
夜街一片寧靜,涼風習習。
所有人都深信不疑:月崎彌生贏定了。當最後倒數第二個演奏者離開鋼琴前面時,眾人不約而同地發出的嘆息聲,擾亂了演奏廳的寧靜。
「對不起!」
「不……恭喜你。」
「怎麼回事……」阿林迷惑不已。
然而禮子從來不生氣,僅僅微微一笑,回答說:
普通這個場合,「奇怪」的意思表示有異於常。參加比賽的女性如前所述,大都穿著時髦的裙子。這位「十二號」,卻像剛從家裡的廚房出來似的,穿著簡陋的毛衣和普通半截裙。而且一看就知道衣服很舊了,有點褪色。對於二十二歲的女性而言,這種裝扮實在太過落伍了。不管是色調抑或設計,予人五十歲婦人的感覺。
阿林走上前去,伸手把那張紙撿起來。不料一陣風吹起,那張紙又飛掉了。
「沒關係。舒服得很!」
由於主要的演奏會堂已在兩年前被預約的情況下,關於確保會場一事也無法做得出色。此外,還得聘請國際知名的鋼琴家當評審員。否則影響比賽的「等級」。
「我是跑來的,好熱!我想喝點冷的。」禮子對端水過來的女侍說:「有沒有冰咖啡?」
還有一個。
假如彌生不是真正動怒阻止的話,父親肯定向評審員大灑金錢。
為甚麼愛上她?他也解釋不出來。難道那就叫作|愛情?可是……阿林緩緩地搖搖頭。自己怎會變成這樣?不應該是這樣的……
「發生了甚麼事?」阿林問。
「算啦!你想喝甚麼?」
「真是對不起!」禮子又在鞠躬致歉,反而令阿林覺得自己虧待了她。
「這是神聖的比和-圖-書賽!你這種——開玩笑的打扮不能參加比賽!」吉永怒聲說完後,已在憤憤喘氣。
「嗄?」女侍驚異地盯著禮子……
「我不會忘記你。是我沒福氣啊!」禮子說。
萬一——萬一禮子真的遇到意外……阿林忍不住往壞的方面想。
「冷不冷?剛才你冒汗了啊!」
他是音樂評論家,可是很少在音樂會出現,乃是樂壇的異類。
「慢著——等一下!」說話的是其中一名評審員,胖得有一點不願意站起來的吉永和樹。
這樣守時的禮子竟然遲到一個小時。因此阿林才會擔心她會不會遇到意外。
自己是怎麼搞的?阿林煩躁地把吸了兩三口的香煙揉熄在煙灰盅裡。——為何自己如此在意她?
「但是……」吉永沉下臉來,立刻又聳聳肩。「既然安西老師那樣說,那就無所謂吧!」
然後是重要的「內容」——參賽人選,乃是透過現役的音樂界人士,推薦得意門生參賽,這免了「求快不求好」的批評。確實募集了一批有實力的年輕人。
舞台上打出明亮的燈光,擺在中央的史坦威演奏大鋼琴閃著黑色的亮光。會場興起輕微嘈雜,一邊等待最後的演奏者。
彌生在內心恐懼的兩名對手,也因過度緊張而造成多處出錯的演奏。其餘八名不是對手,剩下最後一名了……
「我去渡蜜月。」
「這有甚麼關係呢?」
「哦。那就來杯熱咖啡,加糖,再放許多冰塊進去吧!」
阿林聽了,仿如凍僵似的呆立在那兒。
「為何這樣說?」
阿林知道,她當然沒有遲到,只是細心,為了使阿林輕鬆而已。
「有甚麼事發生了吧!」阿林說。
因此,眾人幾乎確定月崎彌生獲冠軍,亦是理所當然的了。
「你不認識的人。」
阿林就像一隻發條失靈的人偶般,呆呆地站在原地。他覺得迷惘得像在做夢。
「對不起。所以——」
各方面有處理不當之處確是事實。本來贊助商是一間大廣告代理公司,決定舉辦的意向不過是三個月前的事,因而有關工作人員忙得暈頭轉向。
現在只剩下一格是空白的。目前為止,大部份是「B」或「C」,只有月崎彌生一個獲得「A」的評價。作者藉用特權悄悄偷看一下,發現七名評審員手中的評審卷上對月崎彌生的評價如下:「A─」有三名,「B+」有兩名,「A」一名,然後「A+」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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