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溫習
２
一個盛肉的大碟擺在桌面。
「不——無所謂。」
突然想起一個人。
「噢，晚安。」阿部聰士露出笑臉說：「有什麼不夠的沒有？」
因女孩主動無拘束地打開話匣子，阿部不由鬆一口氣。
「唔，是的。」
「不，一點也不。」智子搖搖頭，「你很帥的，哥哥。」
她總不能反對，只好說「沒法子啦」……
想盡了辦法，結果智子只能住在夫婦臥室的隔壁。總不能為那一個多月的時間而裝修，而且沒有這個時間。
如果和這些人在一起，大概會很愉快——小百合覺得慶幸，幸好自己來了。
「什麼？」
「那麼，今天見到我，很失望囉？」
「妳在說什麼呀？如果嫌麻煩的話，我們早就說了。」
「初枝在煩惱著，不知妳愛吃些什麼。」
今年年底的假期，是結婚以來第一次的悠閒假日……她想兩個人去溫泉休息一下。
說著，智子發出「噔噔」的腳步聲上樓去了。
來者不消說，當然是——
「我什麼都吃的。」智子說：「不過——」
十八歲——她的年輕令人目眩。
這種事常有。到了考期，必須接待親戚的孩子……
傻瓜！
「是嗎？很辛苦吧。」
「這種事怎麼可能？」初枝用稍微嚴峻的語調說，然後補充一句「我有事要做。待會再洗好了。」
「加油哦。」
「傻瓜。」她喃喃自語。
「真的？」
「什麼呢？說說看。」
「別看我哥哥這個樣子，他是警視廳的刑警哦。」
嬉皮笑臉的，過分親暱了！而且，被她這樣叫時，阿部好像喜形於色似的。
「明天先辦手續。全是最後來應試的學生。我想從後天起上課吧。」
當然，也不一定非說什麼不可。可是，她會在家裡同住一個月以上。不能不聞不問的。他這樣想……
笑容從阿部的臉上消失。
「是。」
被她稱作「哥哥和圖書」，阿部有一瞬的困惑。對方似乎察覺到了。
「晚安。」
「不要緊，有人會完全『擺平』它的。」片山說：「幾時開始上補習班？」
「是嗎？」
「搜查第一科嘛，殺人是專長。」晴美說。
初枝慢吞吞的喝著熱茶。
「上次見面，是幾年前的事了？」
不管看起來有多年輕，阿部已三十了，他的妻子初枝取笑他，肚子有點突出來了。
丈夫的工作很忙，說是每周休假兩天的制度，其實只休一天。蜜月期也比原定的縮短許多，僅僅四天就回來了。
「是呀。我帶妳去那麼無聊的地方呀。」
對——是自己太多心了。不要在意。我們是成人，對方是小孩子……
初枝嘆息。難得可以親密的時期，因那女孩的出現，夫婦之間的縫隙可能又會擴大。
「來，吃吧！」片山說。
「哎，不用那麼拘束地打招呼的。」片山說：「坐。有人走過的。」
「來啦。」片山說。
阿部悚然——自己在胡想什麼，笨蛋！
「嗯。你帶我去了東京塔……」
「喂喂，別說多餘的話。」片山打開菜牌，「來，點菜吧。」
什麼「哥哥」長，「哥哥」短的！
「謝謝。」
「哦，是嗎？那時——妳才八歲吧。完全記不來啦。」
電車來到他們要下車的車站附近。
小孩子？十八歲的女孩，已經是大人了。
在電車上和她並肩而坐的阿部聰士為難得很。
「我們有時半夜外出，有時半夜回家，時間亂糟糟的。」晴美說：「不曉得這種家庭適不適合考生，不過可以放鬆些，任何事都可商量。」
不，初枝也能理解丈夫把十八歲少女的嬌滴滴當作「天真可愛」。但是，第一次見到智子時，初枝已本能地嗅出某種「危險的味道」。
然後總是被母親埋怨，「附近的人都聽見啦。」
「我和哥和-圖-書哥兩個人去——一天而已，不要緊吧。『姐姐』不會介意的。」
小百合聽見片山叫了「六人份」的肉，嚇了一跳。
是那女孩的關係嗎？
應該說些什麼才好？
也許是安心的關係吧，片山兄妹和福爾摩斯的「三人組」造成一股說不出的溫馨氣氛，這種溫馨的感覺也感染了小百合。
小百合五歲的時候，又高大又可靠、無論發生什麼都頂得住的父親，突然一倒不起，意外地死去。
「是嗎？」阿部笑了，「我是獨生子，被人叫『哥哥』的事從未有過，很難為情。」
對——肯定自己是傻瓜。
小百合微笑著，看看這個「大塊頭」……
這個智子雙腿修長，身段柔美，而且她的體型已是十足的「女人」了。
「嗬。」小百合瞪大眼，「你是真的刑警？不是電視上的？」
「是嗎？」初枝攤開報紙。
「叫什麼都可以，隨妳喜歡。」
「嘩，好香——片山兄，不可能——」
「我聽家母說過，令尊生前是警官。」小百合說：「不過，片山先生竟然也是……啊，我可以叫你『義太郎先生』嗎？」
「桌面是空的，不可能已經全部吃完了吧！」
「來，總之烤吧。」晴美說：「不要緊。石津，夠你吃的。」
初枝飛快地望望二樓。以後的一個多月，大概度日如年了。
一陣「呱嗒呱嗒」的腳步聲，然後，傳來一個響徹店內的大聲音，「我遲到啦！」
「坐這邊——噢，手袋擺在桌子底下的好。」晴美忠告，「烤肉時，油會飛濺，有時會弄髒手袋的。」
「不累。」水田智子搖搖頭，「哥哥，你還在上班吧！對不起。」
「別問得一本正經的。還沒開始哪。」
「帶我去一個地方吧。跟十年前一樣。」
「嗯。」
「那麼，你會跟殺人犯格
和_圖_書鬥囉？」「十年前，我來東京那次。」
每次吃飯前，總是大大聲叫「肚餓啦」！
「——哥哥呀。」初枝在泡茶，「如何？感覺。」
「我沒關係的。」
「我也是獨生的。」智子說：「我一直想，有個哥哥像你就好了。」
片山知道晴美會代他回答，所以不作聲。
可能每張桌子都用火的關係，店內暖呼呼的，近乎熱的地步。
丈夫上樓後，初枝緩緩吐一口氣。
餐店的女侍應過來拿點食物的單子。
這才是真正的蜜月，初枝想。甚至覺得這樣子才真的成為夫婦。
「石津，坐吧。這位是我家暫時『保管』的溫水小百合小姐。」晴美說。
「什麼意思嘛？」
「啊，那……」
聽著片山兄妹抬槓，小百合覺得好笑，不由笑出聲來。
父親是個大塊頭的人。
「不過——」智子的語調有點改變，「當時覺得，這人好帥。」
「我一直在想應該怎樣稱呼你，在火車上的時候，其實應該叫你一聲『叔叔』的，可是見面後，發現你好年輕，這樣叫你很奇怪……叫你『哥哥』很怪嗎？」
「什麼叫做『這個樣子』？」
「唔，好像多了個妹妹的感覺。」阿部說：「今晚的牛肉湯做得很好。」
「好極啦！」石津舒了一口氣，椅子「吱」的一聲響。
「呃——家母根本不直接認識你們，大概給你們添麻煩了。」
「說的也是。」
「但那是普通日子呀。我那時是小學生，當然學校放假……而你唸大學呀，我還記得當時在想，大學生好空閒哪。」
「不是什麼貴手袋。」小百合說，脫下大衣。
「你——你好。」小百合慌張地站起來鞠躬。
怎麼可能因為這麼一個未經世故的小女孩，就會影響夫婦之間的感情？
「教妳讀書，可能有點勉強。」
「是嗎？」
「哈哈，完了。」阿部大笑。
但是，初hｔtｐs://wwｗ.ｈetuｂｏoｋ•com•cｏm枝相信自己的直覺。那女孩喜歡自己的丈夫，而且丈夫也察覺到了，卻不覺得不好。口頭上喊說忙呀忙的，今天卻為了去東京車站接那個水田智子，從公司早退了。
——初枝這樣告訴自己。
「我去泡水洗澡。」阿部伸伸懶腰，「一起好嗎？」
長久以來，對小百合來說，母親是「加父親的母親」。可是，現在久違地想起了父親。這個「大塊頭」石津，真是久違地見到了……
「我是溫水小百合。」她有禮地鞠躬。
「有啥關係？看起來不像刑警才好哪。」
「我倒記得很清楚。」智子說。
「慢著。最先由她開始。」
初枝知道，她在嫉妒水田智子……
「不——我不是擔心——」石津臉紅了。
「吃吧！」石津「的的的」地弄響指頭。
「不能去接妳。對不起。」片山說：「臨時接到一宗案子。」
當然，如果和她商量的話，她不會說不可以。不過，初枝生氣的是丈夫一句也沒問過自己，就向人家說「ＯＫ」了。
「我吃不了這麼多。」女侍應走開後，小百合說。
「我從公司早退了。不必擺在心上。」阿部說：「聽說妳報考Ｋ大？了不起嘛。」
他完全沒察覺自己心臟不好，親友一邊傷心一邊說：「這正是他的作風！」
「喵。」福爾摩斯在腳畔叫。
「嗯，酒量相當不錯哦。」
阿部很認真地心跳了一下。
——埋怨的對象是自己的父親……
片山義太郎——高瘦身材、溜肩膀，是溫文的類型。他被妹妹晴美和三色|貓福爾摩斯夾在中間，總是怨言多多，已是眾所皆知的事。
「妳好，妳好。我是目黑警署的石津刑警。」
當然，丈夫會一笑置之。
四處傳來「吱吱」的烤肉聲，煙和味道瀰漫，大大地刺|激小百合的肚腹。
「沒有的事。你真的好年輕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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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部好不容易才收拾起心中的紊亂，用普通的語調說：
有意無意地——談話中止了。
初枝是「姐姐」嗎？阿部隔了一會才說：「當然，我帶妳去。妳能喝酒嗎？」
「叫『叔叔』也沒關係。是妳太客套了。」
「只是報考而已。不一定考得上。」智子調皮地說。
實際上，雖然距離晚飯時間還早，但烤肉店內已相當擁擠了。
因為阿部剛剛還在想「假如有個這樣的妹妹就好了」之故。
「你別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嘛。」晴美說。
自此以後，小百合和母親相依為命。母親開了一間小商店，拼命工作，把小百合撫養到可以上私立大學……
「有問題問問福爾摩斯，可能牠懂。」片山說：「來，喜歡喝什麼湯？」
穿睡衣的智子走到客廳說。
突然，阿部覺得心臟彷彿猛然抽搐了一下。很辛苦，好像有什麼壓抑著的東西湧上來。
「累不累？」阿部聰士問。
應考的智子，每晚都會唸書唸得很晚吧。她的房間和臥室只隔著一層薄薄的牆壁。
她知道自己神經過敏，心煩氣躁。
「當然我會讀書考試，我也需要喘一口氣呀，是不？」
「那就好玩了。」阿部站起來，拿起智子的手提袋，說：「來，在這裡下車。」
——你在想什麼！對方是小女孩哦。
可是——那天回來時，丈夫一下子提起水田智子的事。
「沒問題。」智子嫣然一笑，「哥哥，明天要上班吧。」
看到這個，小百合又發出笑聲。
尤其是兩人結婚才不過半年，是一個希望過二人世界的時期。
初枝還在耿耿於懷的是，一開始談起這件事時，阿部根本不和初枝商量就一口應承了。
「大致上是。」晴美點頭。
「對呀。總之，妳的目標是眼前的考試，只要集中精神應試就是了。」片山說：「不過，妳真勇敢，一個人去東京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