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溫習
５
「向學生保密哦。」大崎用手帕擦汗，「回到家裡，女管家說甜東西對身體不好，不讓我吃的。她好兇的呀。我想吃的時候就跑來這兒。」
「喵。」
「室田？」
「我沒印象？」
「總之，老師是個脫離現實的人。」室田說：「書就是情人。有時令人覺得老師會不會是從書本生的。」
大崎正要和市原百合一起離開時，突然向躺在地上的福爾摩斯致意說：「再見。」
「什麼？」
「這個嘛——今坂老師是個話題多多的人物，跟女學生之間有許多緋聞、謠言之類的。」
「這就不曉得了。」室田側側頭，「我想是從車站月台或什麼地方打電話來的。因為周圍十分吵雜。我吃驚之餘，連對方的名字也沒問……大概是我們學校的女學生偶爾見到而通知我的吧。」
「對不起——你是哪一位？」片山問。
「對了，室田先生，你說接到大崎老師被電車撞到的電話，這才飛著來的。」片山說：「是誰聯絡你的？」
這名滿頭白髮的紳士搖搖頭，重複地說：「唉，嚇一大跳。」
「歡迎歡迎。我要打掃一下才是。」
「原來如此。」
「這個我不知道……」
片山只見過一次被電車撞倒後捲入車輪底下死亡的屍體，那真是慘不忍睹……不，實際上他沒好好看。因他一下子就量倒過去了。
走十分鐘左右就到家了，然而正值大隆冬，夜風寒冷無比。
「剛好有個可以用手緊捉住的突出部分嘛，於是我捉住那個部分懸掛在那兒，兩腳這樣子跳起。」大崎實演給他們看，「不過，身為大學教授，那個姿勢稍微缺少品味就是了，需要反省反省。」
大崎和市原百合一同走出車站。
「怎麼回事？」市原百合也好不容易才回復現狀的樣子。
「請。小心。後天我再去大學拜訪。」
「聽你這麼說，放心了。大崎老師也是人哪。」
htｔps://m.hｅｔubook•cｏｍ•cｏｍ「沒法子，我只好貼在電車前面。」
他想脫下大衣給市原披上。
「啊，是的。電車踩了緊急煞車掣，一直停不下來哪。」
「至於大崎老師嘛。」室田搖搖頭，「殺了他有什麼好處？一點頭緒也沒有。」
「那麼，該回去了。刑警先生……可以嗎？」
真是的，什麼方法不好！？偏偏要選擇把人推到電車前面去，希望兇手好好想一想才是！片山發著莫名其妙的牢騷，來到這個出問題的月台。
「好像是的。」石津點頭，「從月台掉下去，看樣子是被人推落的。」
「老師，我說你呀。」
女孩……十七八吧。
「片山兄，怎麼做？」石津說。
當了多年刑警，片山也見過好幾個實例，這種「不懂世故的無邪性格」，經常是最殘酷的人……
「我是總廳的人。」片山向其中一名警員出示身分證。
「沒想到老師有這種絕技。」室田笑道：「是否玩過體操？」
「回到事件的話題。」片山說：「你肯定被人推了一把？」
「貼在電車前面？」
穿著相當高級的大衣，予人學校老師的印象。
「哦……」
對兄長稍微寄以同情好不好？片山在心中嘀咕不已，福爾摩斯好像看透他的心事似的，喵了一聲。
「『再給我一杯咖啡』」晴美說。
對方禮貌地點頭又鞠躬，片山也慌忙還禮，「你是Ｋ大的老師？」
對這名叫大崎的糊塗教授，片山為他和自己大大感謝並慶幸。
「今晚多半什麼也不能做了，回去吧。喂，晴美——怎麼啦？」
「是的。」
「是的——恰好推落到那邊去。」
「你說『我差點被電車撞到，晚一點回來』，我可以坐著不動嗎？」那位予人堅強感的女性說。
「是嗎？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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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山也給嚇了一跳。
「我好兇的，對不起哦。」一個聲音說，大崎差點被喝著的水嗆到。
「你還想吃東西？」片山愕然。
見到這個女管家，片山不由浮起微笑。雖然嘴巴有點囉唆，但他知道她打從心底關心大崎的事。
怎麼，換句話說，他獲救了。
「這麼說——您沒被撞到？」
大崎到現在仍心有餘悸。
「包在我身上。」石津「啪啪」聲弄響指頭，「不運動一下，肚子不會餓。」
當然，片山沒理由被埋怨。晴美和福爾摩斯是主動跟來的，身為刑警，他必須盡早抵達現場。
「我是跌下鐵軌的。幸好我兩手就地，馬上跳起來了。接著電車就從眼前飛過……我連司機的臉都看得很清楚。瞧他那副表情，一定是胃痛。」
然後，由於他的無邪性格，經常招惹危險。在他自己不知不覺間，有時碰到別人的祕密。而且，人不光是只有表面生活的動物，必然有外也有內。
「是！」
「大概是——先撞了一下，再用力推我的感覺。」大崎點頭，「但我不敢百分之百說肯定……」
「完全沒看到。察覺時，我已掉在鐵軌上了。」
「你聽說過什麼嗎？有關可以形成動機之類的事。」
「還有一段路而已。」
在如此寒風吹襲中，女孩的打扮形同裸身——她只穿了一件襤褸的貼身無袖汗衫，走得東歪西倒的。
看樣子，室田是個在「那方面」手腕高明的類型。
「他說今坂死啦，好像是被殺什麼的——很不幸的事。」
片山幾乎無法證實，眼前的紳士是否有腳。
「不是老師給我電話的嗎？」那人說。
這裡是Ｓ車站大廈裡的咖啡室。
「話是這麼說……我並沒有叫妳來呀。」
「總覺得不是巧合——你說對嗎？」
「憑我孩提時代學到的爬樹要訣。」大崎坦率地說：「事後爬上月台，我的膝頭才開https://m•ｈetｕｂoｏｋ.ｃom.ｃｏｍ始顫抖。」
「明白了——石津。跟蹤。」
「看來牠有些意思想表示。」
若是普通案件的話，片山早就一個人快步趕去了。可是，一旦是被電車輾斃的情形……
「那麼——你和死去那位是朋友？」
「嗄？」
「這是我們這邊的故事——哥哥，別客氣，你先走好了。」
片山一直掌握不到是什麼情況，正在困惑時，傳來「躂躂」的腳步聲。
「女學生？是女孩子嗎？」
「你好。」
大崎也有焦急的時候。
「被電車撞到？」片山反問。
兩人稍微對望一下，一同大笑。
「不行。」市原百合阻止他，「老師個子小嘛。我有脂肪禦寒。」
「那女的可能就是推老師的人。」晴美說：「兇手推了老師一把後，當然立刻離開那個地點了。她一心以為老師死定了——」
「跟平時一樣呀。」年輕和藹的女侍應笑容可掬地說。
兩人加快腳步，在車子多大不會經過的馬路上，夜很靜。
「唉，老師有點與眾不同的。」室田苦笑，「從來就是這種作風，一點也沒改變。居然可以當教授，哈哈。當然，研究的實際成績是足夠有餘的，但一碰到政治方面的策略，就麻煩多多了。」
「幫幫忙……來，扶她起來……」
「唔……」大崎想了一下，「澆上巧克力漿的蛋糕。」
「不曉得是不是女孩子，不過肯定是女的。」
「大崎老師。」一名乍看像精明商人的男子氣喘喘地跑來，「你沒事呀！」
上樓梯時，見到幾名警員站在那裡，周圍圍著人群。
「妳呀，剛才只是開玩笑……」
「『好兇的女管家』市原百合。」她打招呼。
片山記下了室田的研究室和住宅的電話，先一步離開咖啡室。
「不，是我不對——啊，刑警先生，她是我家的女管家——」
市原百合故意移開視線。開始吃蛋糕後，大崎的表情快樂得像個小孩子和_圖_書。
「妳！妳在幹什麼？」他瞪大眼。
大崎假咳。
「竟然被人推落電車前面去！老師，是不是做了什麼叫人仇恨的事？」
「對了。」片山坐直身體，「你知道今坂教授被殺的事嗎？」
「喂，妳應該穿件大衣出來才是。」大崎說：「把這個借妳。」
片山和晴美對望一眼。
「他是——Ｋ大教授？」
「例如拋棄女人之類的？」
「原來如此。」
「福爾摩斯在做什麼？」
「室田，怎麼啦？」
「什麼怎麼啦……我接到電話，說老師被電車撞到——」
「我明白，是否看到推你的人？」
大崎真正覺得焦急，已是久違的事。
片山和石津正急急步走向Ｓ車站的通道上。尖峰時間雖過去，但作為大型轉接站的Ｓ車站，從來沒有「空」過。月台之間的轉車通路上，人的流動永不中斷。
比片山和石津稍微殿後的晴美嘀咕著，「走慢一點好不好。」然後，默默地迎接路人的視線於一身的福爾摩斯，慢慢跟在她後面走。
大崎彷彿見到幻象似地瞪著前面。
「恕我怠慢。我是Ｋ大的教授大崎。」
正當他們再加速往前走時，看見對面馬路有個女孩走過來。
「知道。嚇一大跳哪。」
「嗯，卻是跟大崎老師相反的類型。」室田說：「喂，再給我一杯咖啡好嗎？對不起。」
「失禮了。」石津途中放緩腳步，「對女士必須寄以同情。這是男人不好的地方。」
片山、石津，加上晴美和福爾摩斯、撿回老命的大崎哲哉（第一次知悉他的全名）教授，以及他的學生室田隆一助教。
「這樣子會感冒的……」
「有沒有被什麼人憎恨，最近有否受恐嚇之類的事發生？」片山問時，大崎露出束手無策的樣子。
「哎，真是驚擾大家了。」
「不好了！」
「接在今坂教授之後是大崎教授。幸好化險為夷了，但搞得不好的話——普通情形，十之八九必死無疑啦。和_圖_書」
「哪裡……這部電車？」
市原百合看上去四十開外。胖乎乎的身材與年齡相應，但又不到肥胖的地步。兇兇的臉瞪人時好可怕，但也很快回復笑臉。
「唉，真是嚇了一大跳。」站在眼前的一名紳士說。
「這種事……一點頭緒也沒有——啊，謝謝。」
「明白了。」
「沒關係啦，是事實嘛。」市原百合一塊兒坐下，「我要好好拜見老師所喜歡的蛋糕才是。」
「咦？」大崎呆了，「這是什麼？」
而且是裸足的。然後，在兩人的注視下，她猛地倒在柏油路面上。
「死去那位？」那名老紳士睜大了眼，「噢，說起來，室田好像提起過。」
澆上大量巧克力漿的特大號蛋糕來了。片山光是看到就覺得胃口難受。
片山不由莞爾。這教授外表像學究，不易接近，看來他非常有人情味。
「這可不行。到家前面了……把她帶進屋裡去吧！」
大崎的話也許有點離題。
「大崎老師……」室田苦笑。
他是書蟲嗎？不管是如何關在象牙之塔的學者，一旦回到家就是普通的男人。
「太突然了。」
福爾摩斯走出這間咖啡室，在走了一段路的地方止步不動。
「可能是他遲走的藉口——假如他另有想法的話？」
「什麼？」
「無論如何，沒事就好了。」室田說：「老師，喝點什麼？」
片山不想看警員所指示的方向。
就這時候——
「大概是吧。」
「老師，你吃這種東西？」室田吃一驚，「我只知道您不會喝酒而已。」
可是，對石津來說，「不求風流但求實惠」——「美人勝於殺人」。也許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辛苦了。」
「我嗎？」
然後，他往那列問題電車望一望……的確沒發現類似死屍的東西。
「對對。」晴美拍拍石津的肩膀，「否則不受她青睞哦。」
「他是同科的教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