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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史話

作者:汪公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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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古篇 北條氏的興起

近古篇

北條氏的興起

而利用公曉去殺實朝,有一箭雙鵰之妙,殺了實朝,再名正言順地殺公曉,是制裁了弒君的逆賊,誰能說不當,從此源氏子孫已死,順理成章地成為北條氏的天下。
鎌倉是個文化還未昇華的武夫世界,實朝在這一群武夫當中,渾身不自在,處處看不順眼,而武夫們也看他不似人君。有一次接到報告說,有僧人在山區謀反,實朝於是派了武將去察看,這位武將去後便把那和尚殺了,柔弱的實朝聞報,吃了一驚:「你怎麼把他殺了!」《日本外史》寫得好,這位武將瞋目曰:
到了申刻左右(下午四時),和田的幾個兒子率領了大批兵丁掩至,包圍了幕府,和田子弟英勇異常,尤其老三義秀一馬當先,望見了義時的次子朝時,衝上前去,一刀便將朝時斫傷。和田方面的士兵看見主將立功,歡聲震天繼續挺進,一百五十餘騎由三路來犯,一路占據了南門放起火來,一路攻打大江廣元的花園,另一路逼進了義時的私邸,在岌岌可危的狀況下,老成持重的大江廣元生怕重要的帳冊被毀,冒著煙火由府裡搶了出來,而將軍實朝也連忙寫了一封祈禱文獻納到八幡宮的神座前,祇有義時十分鎮定,指揮長子泰時以及麾下兵將堅守衝要。殺到深夜,依然未被攻破,而這時下起雨來,火被撲滅,幕府方面的援軍也紛紛趕來,在鎌倉郊外一片喊殺之聲,戰況逐漸轉變,在天色大亮時,和田的一名勇將忽然被一支飛來的流矢擊中要害,登時身亡,和田軍見狀,大為喪膽,認為是神鏑。這時和田也有地方同志殺來,但是士氣已衰,挽回不了頹勢,反而敗退下來。到了第二天的酉刻,打了兩天一夜的和田義直早已力竭,被義時的部將殺死,義直是老義盛最寵愛的第四子,老懷痛悼,鬥志全失,不久也被斬首。他的長子義重也戰死,祇剩下英勇絕倫的義秀逃往安房。和田一族,在這一次接戰中,被梟首的共計二百三十四人。
但他沒有走遠,跑到了一個熟人家,要酒要菜,挾著實朝血淋淋的頭,大吃大喝,三浦義村的兒子是他的徒弟,公曉叫了他來,讓他轉告他父親說:「這下子該輪我來當東國的大將軍了!你們去準備!」三浦義村讓他兒子回說:「好,等我派兵來接你。」他卻去通知了義時。義時得訊,立和_圖_書刻通令各處將他逮捕,格殺勿論。三浦義村於是派了手下五名力士去擒他。公曉等人來接,久久不至,他翻身上了高岡,直往義村家裡去,實朝的頭顱也不要了,迎面遇到了五力士,展開了格鬥,公曉當然不是對手,被砍了頭,他才得十九歲。源賴朝的子孫全死光了。
假如真的義時是個心機叵測的人,他是用計除了和田的話,那麼實朝之死,他似乎也脫不了關係。
義時滅了和田氏一族,但是對於禍首,擁戴賴家私生子為將軍的泉親衡,倒反而沒有去窮究,任他藏匿起來,不知去向。其他與陰謀有關的人犯,也都從輕發落。顯然的,義時的本意祇在翦除和田,所謂的陰謀者,不過是託辭、是圈套,是藉題發揮、陷人於罪的勾當。義時早就清楚和田一家人,都是豪邁不羈、爽朗粗魯的武夫,絕禁不起連連刺|激,小的血氣方剛,老的自恃功高,祇須給他們難堪,必然會反,自墮彀中,然後名正言順地討伐他們,一個個斬盡殺絕。和田果然中計,冤冤枉枉地背了叛徒之名,送了命。義時的長子泰時看得明白,他說:「義盛無反心,獨恨我父耳。」
在賴家當政的時代,他動不動就奪人土地轉賜給他的朋黨,搞得有產者都惶惶不安,這道命令確是極孚人望。
這位武將罵得痛快,這句「故將軍之業墜矣」,簡直是指摘他不肖,把父親辛辛苦苦創下來的基業,敗掉了!這確是當時鎌倉方面武人對實朝的看法與評價。
實朝當天似乎也有預感,出發之前,上裝梳頭的時候,他剪下一縷頭髮送給梳頭的人,說道:「留給你做紀念。」公曉把他的頭顱扔掉之後,再也找不回來,可能被野狗吃了。下葬的時候,祇好將他留下的那縷頭髮作為代表。
到了建保四年,他晉位為權中納言、左近中將,兩年之後建保六年,升為權大納言兼左大將,然後又晉升為內大臣,到了十二月官拜右大臣,他這晉升速度,是有史以來所未有。
在義盛死後,義時已成為幕府中第一人,他本來已是「政所」的「別當」。現在又兼任了老義盛的遺缺「侍所」的「別當」。文武大權集於一身。自從源賴朝逝世以後,還沒有人肩任過這樣的重任,他祇在名義上不是主宰而已。
本案是否有陰謀,到現在還hetubook.com.com是謎。實朝一心要想歸順朝廷,自毀幕府的組織,當然與幕府方面的大小官員都發生了衝突,尤其地頭的創始是大江廣元的獻策,掌握了全日本的經濟命脈,不能輕易放手。而實朝執迷不悟,一味想走正途,圖顯貴,立身揚名,輔佐天子,講道義,講忠孝,所以和義時以下的武夫無法溝通意見。而義時以下的人,以利之所在,也不能讓步,祇有轉變實朝的想法,或者把他除掉。由種種跡象看來,殺實朝的主謀可能是義時,而大江廣元也預聞其事,不過大江忠厚不忍少主被弒,又不敢洩漏機密,在這緊要關頭萬分為難時當然會泫然淚流。在就職儀式上,義時以「執權」的身分任前導,他不能辭,但他如在旁,刺客安敢下手,因此他不能不藉故離開現場,將手中劍交給了毫無武功的老學究。公曉刺殺實朝之後,大叫「來報殺父之仇」,顯然是藉口。當年賴家死時,實朝還不滿十二歲,自身尚且不保,還能扯得上派人殺自己的胞兄!公曉刺殺實朝之後,還能大吃大喝、旁若無人的樣子,必有所恃,大言不慚地要當將軍,必然早有人蠱惑了他,許以此職,所以他才敢放心等人來接。他所恃的是誰,又是誰有權有力能扶他為將軍,祇有義時一個人。
公曉是賴家的次子,賴家死時,他剛四歲,奉祖母政子夫人之命,在京都大寺裡習佛為僧,成人後又奉命回鎌倉就任鶴岡的別當,八幡宮也歸他管,所以出入自由。他殺了實朝,秩序登時大亂,這次就職大典的儀式,籌備很久,總想做得萬分華美莊嚴,鹵簿之盛一時無兩,所以雖然隆冬大雪之中,來看熱鬧的人滿坑滿谷,妨礙了交通,事發後,人聲鼎沸,東奔西走亂不堪言,執刀斧武器的衛士在黑暗中,不知出了什麼事,反而不敢妄動,使得公曉在數十級的石階上,從從容容地逃走了。
義時的為政好像仁厚,但是對於手下的武士則極其嚴酷。幕府的組織裡,有所謂的「侍所」是專管武士的,他的長官稱為「別當」。當時身任侍所別當的是和田義盛,這一職位頗為重要,因為武士都是些跋扈凶猛難制的粗人,三言兩語不合,便會拔刀相向,平日裡也專門歡喜到處滋事,欺壓善良,需要一位更狠的人來壓抑他們。和田義盛出和圖書身高貴是三浦氏支系的族長,屢建戰功,雖然也屬於同一類型的人物,但是由於他經歷多,見識廣,頗能服眾。
翌年,承久元年選定了正月二十七日作為右大臣的就職大典。地點在鶴岡的八幡宮。這天本來是晴天,到了傍晚忽然飄下雪來,並且越下越大。老臣大江廣元踉踉蹌蹌地跑來求見,他說:「臣平生未嘗出淚,今無故泫然,臣危疑焉!」他說:「你應該防不測,穿起盔甲來!」實朝的師傅源仲章在旁說:「當了大將、大臣,怎麼能穿盔甲!」大江說:「既然不|穿盔甲,那麼就請在天還未黑,趕快行禮。」源仲章說:「那不行,秉燭是古禮,不能破!」大江廣元祇好默然而退。到時候,實朝冠戴整齊出發,百官隨行,護衛兵丁千騎,一同前往鶴岡,義時拿著劍做先導,剛要到八幡宮,忽然黑暗中跑出一條白狗來,義時一驚頭發暈,不能支持,就將劍交給了源仲章,自己休息去了。到了八幡宮,儀仗賀賓都鵠立殿外,實朝與源仲章進宮行禮走出來,由一級級的石級緩步下來,在松枝火把照得如同白晝中,望見了由京都遠道來賀的妻兄,也在階下行列之內,正想招呼時,忽然斜地裡竄出一個人,一刀刺入實朝的心窩,倒地後,又取了他的首級,行動之快,使人措手不及,這人舉刀高呼道:「我是公曉,來報殺父之仇!」實朝連哼都沒有哼,行年才得二十八歲。源仲章也同時被殺。
和田義盛的姪兒和田胤長參加了一項陰謀,一個名叫泉親衡的預備擁立已故賴家的私生子千壽丸為大將軍,事洩被捕,和田家族的子弟被株連的甚眾,和田義盛的兩個兒子「義直」、「義重」也都有份,義盛為了營救愛子胞姪,不能不出面求情,仗著他過去的勳功,希望網開一面,從輕發落。這時大將軍實朝已經聽政有年,但是一切決定仍操之於執權義時之手,實朝以和田是先人的舊屬,應該從寬處分,義時礙於實朝的情面,便將和田的兩子釋放了,但胤長是禍首之一,絕不可恕,將他發配到陸奧去,而和田仗著他家人多勢眾,居然糾合了族中子弟親戚,總共九十八人,熙熙攘攘地麕集到幕府的大門前,要求釋放胤長。但是義時卻不是示弱的人,他便當了大眾的面,把胤長由牢獄裡押了出來,再當了大眾的面和圖書,械鍊鋃鐺地解他上路。這不但將和田家的顏面掃盡,似乎有意激起老義盛的憤怒,等於公告世人,王法無法,不能以威屈,也不能以情動。不僅如此,他並且沒收了胤長的產業,按照他自己公布的律法,「非犯有大罪者不得沒收其領地。」胤長所犯是否大罪,很難判定,在老義盛看來,胤長的產業應該由族長代為管理,哪知派人接收時,被義時趕了回來。這是逼他反了。他是源賴朝的部將,老早就對北條時政的專橫十分反感,現今還要再受他兒子的氣,更不甘心,於是他糾合了他的部屬故舊,要與義時拚個你死我活。他首先晉見了實朝,說明他這次行動完全是受不了義時旁若無人的氣焰,絕無犯上之心。實朝婉勸他不可任意動干戈,但他不能接受,其實這時他已完全布置妥當,在他叩謁實朝之前,早就和他的宗親三浦氏的族長三浦義村密議好,雙方並且歃血為盟共同起事,不過世上往往總會有意外,此事為三浦義村的弟弟胤義所悉,他大為反對,認為「清君側」的舉動幹不得,於是二人急急忙忙通知了義時,義時是個乖巧人,他也早就料到和田義盛沉不住氣必然會動武。這天是建保元年的五月初二,義時大宴賓客,聽到了和田義盛謀反的消息後,他仍然不慌不忙地下完了一盤棋,換上簇新的水干衣(白色綢褂便服),戴上烏紗帽,瀟瀟灑灑地到了幕府,然後邀了老臣大江廣元一起,共請政子夫人、實朝大將軍夫婦,暫時躲到安有賴朝遺像的法華大堂裡,他自己守候在幕府,令他長子泰時調兵遣將迎敵。
在這樣一個環境裡,實朝當然不安,何況無論任何大小事,他都插不上手,名為將軍,實際上事事都要仰義時的鼻息,使他感受到莫大的壓迫,而尤其使他抑鬱不歡的是,他琴瑟之間雖然恩愛,但十餘年來,始終沒有子嗣,他又不肯三妻四妾,另討家室,因此在傳宗接代方面,也有「故將軍之業墜矣」的感覺,唯獨有一樣,比先人強的,是他的文采。如果在宦途方面,他能得高位,獲顯爵,當然可以光耀門楣,揚名後世,毋忝所生了。因此他一心地想尊榮,他在京都方面的姻婭也能在朝廷上為他說項。恰好後鳥羽上皇是個有野心的人,他對源氏割據一方十分痛恨,極想收復關東地方,造兵器、蓄和圖書武士,準備俟隙而動。既然實朝想做官,就不如釜底抽薪讓他當官,當得高高的,回到京都來當京官,盤踞的局面就自然解消了。義時以下幕府裡的要員也都看清了這一點,共推大江廣元進諫實朝說:「故將軍每奉朝令,都辭謝不就,先人的遺制不可不遵。」但是實朝不聽。「幕府」的存在,他並不想維持。
源賴朝轟轟烈烈地創下了幕府,不旋踵而亡。子子孫孫一個個都死於非命。
元久二年的政變,老北條削髮為僧,他的長子義時承繼了執權的名位後,作風和他的父親大不相同。首先,對他姊姊政子夫人極其恭順,唯命是聽,而尤其對小實朝也執禮謹嚴,很像尊重他是主子一樣。同時和前輩的老先生們,賴朝的舊屬幹部也相處得很好,所有的文書,不肯像他父親那樣擅斷獨行,而是常常和老謀臣大江廣元,連署頒行,以昭慎重,而更得人心的是他公布了一條命令:「凡以前蒙賴朝公頒賜之領地,若非犯有大罪,絕不沒收。」
彼髡反跡已明,臣所以不生致者,恐將軍聽內謁宥之也,將軍詠歌蹴鞠,廢棄武備,重婦女,輕戰士,諸沒官之邑,舉與嬖妾,故將軍之業墜矣。
實朝自從哥哥賴家被廢,襲位為大將軍時,祇得十二歲,他和賴家一樣,是個被寵壞了的大少爺,不過他的性情,和賴家完全不同,賴家橫蠻好武,實朝則柔弱好文,他在媽媽政子夫人的羽翼下,雖然也經過了很多風險,總算平安度過,十三歲時便迎娶了京都方面的一位佳麗,成為後鳥羽上皇的連襟,他一心羨慕京中的生活,寫得一手好字,會作和歌,拜當時名士源仲章博士為師,也踢球(蹴鞠),對大宋的文物無限憧憬,結交了一位宋朝來的佛工陳和卿,受了他的影響,想渡海而西,親自到中土遊覽,仿效中國樣式,造了一艘大樓船,祇可惜造船技術不夠,耗了很多人工竟浮不起來,祇好作罷。
三浦氏是關東方面舊豪族,在源平之戰中,出力最多,是勢力最大的一群,和田義盛本來就和他們有血緣關係,如果雙方聯手起來的話,隱然可以左右幕府。精明的義時對於這一形勢當然了然胸中,不能不有所戒備。總算平平安安過了七八年。到了建保元年的二月裡,西曆一二一三年,忽然發生了一件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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