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這個軍縮會議，日本開始就不願意參加。因為對於華盛頓會議中規定日本對美的比例祇是美國的六成，深表不滿，認為為了保持太平洋的安全，至少也應該是七成。這次既然主力艦問題已經宣布不再討論，那祇有巡洋艦及其他的補助艦要爭到七成。另外潛水艇的數量，日本非要爭取到七萬八千噸不可。其他日本可以讓步。何況外相是幣原喜重郎，走的是親英、美路線，必然會客氣一點。再說這是軍縮會議，縮小一點也應該。緊縮軍備對財政上會有很大幫助。

到了民國十七年，即西曆一九二八年，也就是日本昭和三年，日本政局有了轉變，我們也有了轉變。大正天皇在位十五年崩，子裕仁繼位，年號改稱昭和。若槻內閣因外相幣原的政策被目為軟弱，不為人民所喜，不得已倒台，由政友會接替。政友會的總裁田中義一是一個軍人，曾經做過參謀本部的次長。西伯利亞出兵，在他任內發生，後來當過陸相。山縣有朋死後，陸軍內的長州閥首腦就非他莫屬了。他在一九二五年也就是大正十四年退役之後，出任政友會的總裁。此人向來對中國有野心，他用了一個同樣極有野心的人森恪為外務次官，兩人沆瀣一氣地密謀如何來陷害中國。恰巧這時我革命軍在蔣公領導之下，誓師北伐，一路上革命軍摧枯拉朽，勢如破竹。

那時中國國民革命軍節節勝利，逼近北平，北伐即將完成。田中及日本軍閥都焦急萬分。萬一革命軍衝hｔｔｐs://ｗww•hetｕｂoｏｋ.cｏm.cｏm過北平，越過山海關，便是東北三省地界，也就是日本幾十年來所覬覦之處，他們焉能無動於衷？起初他們想請張作霖回奉天守住老營，再由日本出兵幫助他成立一個傀儡政權。張這時在北平。幾次日本派人向他進言，他都否決了。日本無法，祇有將他暗殺，回奉天的途中把他炸死，然後捉兩個無辜老百姓，說是革命分子幹的。

田中內閣倒了之後，很快地民政黨的濱口內閣成立了。這時日本政府主要的課題，是和英、美兩強國爭海上霸權。日本的國勢，現在早已凌駕在法、西等國之上，自以為有席捲天下的能力，是超強國家了。但是在軍縮會議上，仍屈居下風。昭和五年（西曆一九三〇年），在倫敦召開的五強會議中，英、美、日、法、義五國集合起來，討論如何限制巡洋艦、驅逐艦、潛水艇等所謂補助艦隻的數目。至於主力艦的建造，已經在八年前的華盛頓會議時，宣布各國都暫時停止建造，現在決定把停止期間延長。

日方自以為天衣無縫，其實漏洞百出。這案子很快傳遍歐美各國，日本的惡名傳遍天下。田中不能不把這件事報告給天皇，天皇當然震怒，說應該嚴肅軍紀。田中由宮中退出之後，將此意傳達下來，竟遇到陸軍省的強烈反對。陸軍省認為如果這樣做，陸軍的名譽威信會喪盡，所以不能奉詔。於是田中感到非常為難。天皇的命令不能不遵從，而軍m•hｅtｕｂoｏk•coｍ•com部的眾意也不能不顧全。內閣有搖搖欲墜的樣子。汪於是力勸床次趕快脫離這天皇已不太信任的內閣。床次聽從了汪的話，退出政友會。政友會在議會裡成了少數，不能不倒。這是第一次一個外國使臣幫助反對黨倒閣成功。可惜當時膺白先生早已去位，沒有人知道使臣擘畫之苦心了。

海軍代表財部對此案深為不滿，但是首席代表若槻還是將本案送給政府抉擇。日本政府海軍的軍令部長加藤寬治大為反對，認為根據此案，日本便沒有法子負起對美的國防責任，是不是能夠有個比較有利的妥協案，倘若不可能時，政府應該有面對談判破裂的決心。

除了殺害蔡公時之外，中國無辜老百姓不知被殺死了多少。嗜殺的日本人痛快地過了一次癮。這就是我們所謂的濟案。濟案裡我們一個外國人沒有傷，而自己人卻死了很多。因為洋人沒有要求賠償、道歉、懲凶等，除了中國人自認倒楣以外，前方將士一心祇想北伐，都力持隱忍鎮靜的態度，所以事後也沒有再擴大，糊裡糊塗就算結了案。

五月二日，膺白先生到了濟南，預備和蔣公商量要公，一時沒有旅舍，祇好在津浦路局辦公處下榻。一宿無話，三日晨所有的商店都開了門，景象極好。剛由日本調來的軍隊，好像也沒有要打仗的樣子。日本駐濟南的總領事西田、駐在武官酒井及天津駐屯軍隊長小泉等來總部謁蔣公，談話也十分融洽。日軍不像是將有任何ｈｔtps://wｗw.hｅtuｂooｋ.ｃom.ｃom舉動，大概可以相安無事了。不料到夜裡十一時左右，槍聲大作，日兵已經到處對我軍民亂開槍了。就在這個時候，二十多名日本兵衝進我外交特派員蔡公時的住所，將蔡公時及署裡職員十餘人全部綁出槍殺，並將蔡公時耳鼻割去。這種慘絕人寰殺害外交官的行為是空前的。

民國十七年六月，蔣公收復了北平，親赴北平郊外西山碧雲寺，向中山先生遺體致敬，並建議改葬南京，北伐算是告一段落，全國統一有望。張作霖已為日人炸死。他的第三子張學良能繼父業，並且不肯屈服於日本的刺刀之下。國民政府正派張群和吳鐵城兩人與學良秘密搭線，說服他，宣布東北三省易幟，歸順中央。倘能成功，長年以來軍閥割據的局面就有希望結束了。

倫敦會議磋商了將近三個半月，勉強達成了一個妥協案。日本要求補助艦大概達到美艦的七成弱。至於大巡洋艦方面，美國在限制建新船期間，日本可以暫時維持七成，以後降為六成。潛水艇方面，則雙方各為五萬二千噸。

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後開的軍縮會議中，祇規定了英、美、日三國主力艦的比例為十、十、六，這次則連補助艦隻也要限制。昭和二年的時候，英、美、日開過一次軍縮會議。開了兩個月，終於決裂了。這次會議可以算是上次會議之續。日本的首席代表是前首相若槻禮次郎，然後是海軍大臣財部彪，和駐英大使松平恆雄ｈtｔps://m•heｔubｏｏk.ｃｏｍ.ｃｏm。這次的代表人選與上次不同。上次日內瓦會議，各國的首席代表武人居多。這次都選德高望重的人充當。他們脾氣好，不至於一下就決裂。英國是馬克多納首相，美國是斯汀末遜國務卿，全是文人。所以日本也不能例外。

這項陰謀日方自以為天衣無縫，非常周密，連日催勸在北平的老將早日動身。張作霖以為日方是好意，竟不虞有他。於是在民國十七年六月三日，乘專車離開北平，往奉天馳去。快到目的地時，忽然火車爆炸。專車炸得飛上天。張被炸得半死，經用汽車送往醫院，途中便一命嗚呼了。張死後秘不發喪，到了二十一日，才因為機密已洩，沒有法子，祇好公布了。最糟的是為了使火車炸得粉碎，當時用炸藥的時候，分量用得太多，兩個漢子絕對沒有這麼大的力氣搬運，顯然是利用卡車才能辦得到，並且這兩個被買通了的漢子，其中一人沒有死，向中國方面報告了實情。

法國、義大利以及其他歐洲國家都已經沒有參加在軍備競賽中了。唯獨日本逞強，要與英、美比高下，尤其日本軍人，不知天高地厚，盲目地想擴張，以至於負荷不起。

汪鳳藻是第一位下旗歸國的倒楣使臣。榮寶會不會跟他阿伯一樣，被日本趕出境呢？所以倒田中的行動要格外小心謹慎，不能露出半點蹤跡來。他先去看老友宇垣大將，然後透過宇坦，和床次竹二郎做了朋友。床次是一個政客，擁有一個小黨，附屬在民政黨裡，民和_圖_書政黨就在議會中成為多數。附屬到政友會，政友會就變成多數的大黨。所以他有舉足輕重的力量。這時他附在政友會。田中因為要羈縻他，特地給他最高的職位，是副首相。床次也是讀書人，與汪結交後，慢慢變為朋友，又由普通朋友成為無話不談的知交。

不過日本政友會內閣不倒，田中義一還盤據首相之位，我革命軍北伐的前途就會蒙上極讓識者憂慮的暗影。有沒有法子使得田中下台呢？這是當時駐日使臣最大的焦思。問題是要能在極秘密裡做反友邦政府的行為，似乎是一件非常困難並且危險之事。為了救國家，不能不一試。這位使臣是誰呢？是汪榮寶。他是滿清駐日欽差大臣汪鳳藻的胞侄，學貫中西，是學者，又是名外交家。

民國十七年北伐軍在進入山東省界的時候，日軍已經擺開陣勢，有阻止我軍繼續前進的意圖。我方為了避免和日軍起衝突，特地繞道濟南，濟南是山東省最繁華熱鬧的城市，日僑極多。日本在山東的勢力有兩種，其一是第一次世界大戰時奪自德國的，其二是根據二十一條要求而經營的。雖然戰後在華盛頓會議上，日本已允諾將取自德國的交還給中國，但是根據二十一條，由於是中日雙方合營的事業多，所以麻煩也多。那時外交部長是蔣公的契兄黃郛，蔣公還沒有到濟南時，就由膺白先生電請蔣公注意了。膺白先生早就知道田中義一不懷好意。田中違法派了一個師到山東，師團長福田是典型的日本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