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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色貓四捨五入

作者:赤川次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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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絕望

10、絕望

走進裡面——冷不防,千草的笑臉飛入眼瞼。
「在你抵達車站以前,村民已接到通知說你那天會來——包括我在內。」
村子很快走完,來到林中小徑,蟲聲不絕於耳,吹過樹梢的風兒十分愜意,然而在兩公里外的白牆房子中等候他的倉田千草,就像強大的磁力般把龍野吸引過去……
「當然,我們對外面的人極度保密。那個夏天,我為了拯救倉田家而東奔西跑,可是一切都徒勞無功。」
可是,屋內鴉雀無聲,沒有人的動靜。怎麼回事?儘管是鄉下,這個情形似乎——
龍野最怕這位母親。當然,一名收入低微的大學助教,竟然向地方名流的女兒求婚,自然不會受到熱烈歡迎。
「我去拜訪一位當地出選的議員,求他想辦法幫個忙。那位議員年輕的時候,先夫曾經當過他的後盾,出過很大的力。」靖子浮起淺淺的笑。「可是,對一個即將破產的家,任何人都是無情的,他只說一句『我幫不上忙』。」
「那位人物聽了我的要求後,說要考慮幾天。之後,我打了兩三次電話給他……倉田家獲救了。其後就說是『看千草小姐的心情而定』、『不必勉強』甚麼的……」
「還不是一樣?」龍野憤慨地說。「結果,千草小姐送了給那位政治家,救了自和_圖_書己的家——甚麼名門嘛!那幢房子,燒掉就好了!」
隔了一會,倉田靖子才說:「當時,倉田家瀕臨破產。」她說。「土地和房子都給抵押了,在十天之內就被查封,那時情勢很危急。」
「——怎麼,他忘記我啦。」
「為了蒙騙我一個人?辛苦大家了!」
如此朝氣活潑的千草竟然……
「換句話說——」龍野把一滿杯的冷啤酒一口氣喝光。「一切都是謊言吧。」
「於是……」
龍野呆然在照片前面合十,然後——任由突然湧上來的淚水流遍全身。
難怪誰也不跟自己打招呼……
龍野的聲調提高,怒氣湧起。連他自己也感到意外。
確實,在這個小小的鄉村裡,像龍野這種來自城市的「學者」,總是引人注目的人物。
龍野把重甸甸的背包放在大門,跟著倉田靖子進到屋裡。
「請相信我——她叮囑過的,這件事無論如何不能讓你知道。」
「是的。那孩子是無辜的——」
「心臟不好。連她本人也不曉得。」靖子說:「她一直感冒,發高燒,我說要讓她住院的,而她卻說『感冒罷了』……當晚她突然失去意識,到了半夜就……本來想通知你的,卻不曉得你住哪兒,聯絡不上……」
龍野咚地坐倒在地。
「是的。我放棄了,當正要離開他的家時,他突然說了:『你家是不hetubook•com.com是有位女兒?』」
靖子停在這裡,拿起啤酒杯一飲而盡。
龍野不顧灼熱的陽光,往倉田家的房子走去——他要去見千草。
「——千草小姐,出去了嗎?」龍野在途中嘗試著問,卻沒得到答覆。
「結果——」
「不可能是……」龍野喃喃地說。
「嗨,好熱啊!」
「有人提出說『就當千草小姐去世就好了』,然後大家贊成了——我請村裡的長老們來談話。村裡的人也害怕見到倉田家破產,因為倉田家的存亡關係到村子以後的發展前途。」
「很突然。」靖子說。「連痛苦的時間也沒有。」
「——你說棚原彌生君?」
「不是他,而是更有實力的人。那人跟議員先生來訪問過我們的村子,見過當時還是高中生的千草,當時就不停地說她『好可愛』。議員先生說,說不定他可以幫得上忙,所以安排我們見面。」
龍野來過好幾趟,開始受到村民溫馨的接待,使他喜不自禁。可是現在又……
可是現在,那個笑臉被收藏在鏡框裡——掛上黑色緞帶的黑白照片中。
血色從龍野的臉褪去。他不想再聽下去。可是——不能不聽。
「不……」
「恨也沒用……不久以前,我還以為千草小姐死了。」龍野苦笑。「要恨的話,是以後。」
「這表示那孩子福薄,與你無緣。hetubook.com•com死了心吧。來,起碼上一炷香……」
「進來吧。」
「明白了。」龍野突然站起來。「夠了。總之,她現在真的死了。對吧。」
太小的聲音,無法傳到這幢大房子的深處。於是龍野再喊一聲:「有人在家嗎?」
最難說出口的部份都說過去了,靖子的表情比較輕鬆下來。
「嗯。沒有孩子——怎麼回事?當時全村的人都加入演出那齣『戲』?」
「你不了解的。」靖子說。「代代相傳的『家名』,只有在那裡長大的人才知道失去家名的恐懼。」
「哦……」
「千草小姐接受嗎?」
「嗯——龍野先生。」靖子拉住轉身就要走的龍野。「你要恨,就恨我吧。不要把恨意加在她身上!」
「不過千草也知道,要瞞著你去政治家那裡是不可能的事。但若告訴你,年輕的你一定不接受事實真相。」
穿過農田和樹林,終於看到了倉田家那發出刺眼白光的長牆。
他並不在意肩繩吃進肩膀的疼痛。他在意的是走出車站後來到這裡的路上,跟所有相遇而有印象的臉孔逐一打招呼了,可是沒有一個向他回禮。
同時意味著,他迎娶千草的日子即將來到。
這位母親早年喪夫,其後守著家園把獨生女撫養成人,送去東京唸大學,她是位堅強女性,個性溫和的龍野怕她也不是沒道理。
「是……」
不要放在心上m•hetubook•com•com。大概他們遇到甚麼不愉快的事吧!
四周安靜得不像是在都會的中央。某處傳來流水的聲音。
龍野康夫打著招呼。但是對方沒回答,而且還別過臉,拉著沉重的搬貨車走了。
他嚇得跳起來。「啊……你好。」
靖子垂下眼睛。
「是——打擾啦。」
龍野抬眼望那張照片,以及用白布包著,擺在照片前面的骨灰甕。
「我知道你恨我。」倉田靖子也喝了兩三口啤酒。「當時,我只能那樣做。」
「她當然哭著拒絕……最後還是諒解了。」
他記得第一次來這裡時,因著過度緊張而滑倒的事。
「幾時回來的?」
「我也不太清楚他想說甚麼,只答一句『是的』……」
怎麼可以發生這種事!?
「即是說……彌生君不是棚原先生的孩子,而是那位『政治家』的親生女囉。」
「到底是甚麼——」
汗水沿著脖子和背部滴落,而他一點也不在意。
「嗯,是的。」千草的母親突然把視線移開。「很熱吧。進來坐坐。」
這是個和平的村子,若有甚麼麻煩事的話,都會把賬算在「那個來自東京的年輕小夥子」身上。
長長的走廊。
「村裡的人都很疼她。」靖子搖搖頭。「現在全村的人都為她服喪。」
「連靈位都做好了?令人驚奇啊!」龍野的臉上浮起痙攣似的笑。「其後大家一定大肆慶祝,嘲笑我這個愚昧的www.hetubook.com.com大傻瓜吧!」
「剛剛才到。好像沒人在家……」
如此酷熱之中,倉田靖子似乎一滴汗也沒有。
「等等。」龍野打斷她的話。「你說她父親最近去世了……」
「我知道對你不起。可是,千草希望我們這樣做。她哭著要求的。」
最初到這裡來時,總要拚命裝好氣勢,不被它的氣燄壓倒。那種緊張感迄今還沒消失,然而為了千草這女孩,他覺得一切都算不得甚麼。
「——後來呢?」
「嗯。」靖子點點頭。「彌生的親生父親,乃是弓削春夫先生。」
一瞬間,他不清楚靖子說的是誰。
沒有眼淚。這是夢嗎?一定是……
在大學裡第一次見到她時,她就向他展示那個笑臉。剎那間,這笑顏就把龍野抓住。
「他說的是千草小姐吧。」
「——我第一次聽說。」
「多謝你對這孩子那麼好。」靖子施禮。
明白了。龍野終於明白了。
「請。」靖子打開裡頭一道小房間的拉門。
為了寫博士論文而收集的數十本資料文獻揹在背上,是一種喜悅的沉重。
這時,背後有人說:「龍野先生?」
——位於大酒店庭園中的「離屋」,只有龍野和倉田靖子兩個。
「——對不起。」龍野從開啟著的玄關喊。「有人在家嗎?」
「她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你怎麼說也可以。」
龍野有自信,他會通過博士論文。
「可是,你已有妻子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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