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㈥三叩：以第五種的方式敲三次。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座高山裏的小湖邊，住著三個「天女」——也就是我們西方人所稱的天使。她們雖然是天使，但也像人一樣穿著衣裳。有一次天女到湖裏沐浴時，把衣服脫在岸上，這時她們都沒發覺，一隻仙鳥啣著一顆紅色的果子飛過來，把果子放在最年輕的那位天女的衣服上。等天女沐浴完回到岸上，最小的那一個很驚訝地發現自己的衣裳上有一顆紅果。它看起來那麼甜美，於是她就把它吃下了。

這要從竇納樂爵士獲准覲見光緒皇帝，傳送維多利亞女王的御筆信說起。當時使館武官布朗尼上校（Colonel Browne）正好到滿洲去了，因此竇納樂爵士特許我代替武官，隨他一齊去覲見。

努爾哈赤（一五五九～一六二六年）便是這個統治部族的直系男性後代。他可說是滿洲的俾斯麥（Otto von Bismarck），將各個不同的部族統一成一個強大的王國，也就是日後大清帝國的前身。然而就像中國其他的征服者一樣，在建國的過程當中，滿洲人不僅喪失了他們長征狩獵的本能，同時也喪失了他們的剛強、他們輕柔簡易的語言，甚至是他們的特質。

這些人就是光緒的祖先。雖然光緒是個軟弱的統治者，不過他還是被稱為天子，因為他代表神聖的力量，可做為他的臣民和天神之間的媒介，所以凡是有他在場的典禮，都有宗教的意味，不僅僅是禮儀的形式而已。

儘管現代的群眾領導者主張要拉近距離，然而距離確實增添了魅力。

這個國家從以前到現在，都有白雪覆蓋的山，有濃密的森林，肥沃的河谷，和野花盛開的大草原；河流裏游滿了鮭魚和各種魚類，灌溉著每一處；森林裏徘徊的老虎比印度的還要高大俊美；河谷間飛著各式各樣的禽鳥。許多早期來到這裏的人慢慢地開墾這片肥沃的土地，發展封建制度，有了進步的文明。他們經常侵略中國，其中有幾次還有朝鮮人和日本人幫助他們，不過一直要到西元十二世紀，一位滿洲領袖在北京建立了金朝，才算是入侵成ｈetuｂｏｏｋ.com.ｃoｍ功。金朝後來在一二一五年被成吉思汗率領的蒙古軍征服，滿洲人又被逐回他們東北邊那塊土地。他們一直待在那兒，表面一片平靜，實際卻像一座熱水器慢慢地沸滾，最後，一位新的英雄終於以雷霆萬鈞之勢出現了！這位英雄就是努爾哈赤，就像許多英雄一樣，努爾哈赤的祖先也有不凡的出身。

整個過程當中，皇帝一直坐在上頭沒有動過，臉上的表情也沒有變過，看起來像一尊佛像而不像真人。他的前額既寬又高，深褐色的眼珠就好像隻瞪羚受驚時的眼睛，仔細地觀察四方，臉上充滿溫文和智慧，這些都是中國人理想中的皇帝應具備的特質——就是能「帶來明星和祥雲保佑」的人。

慶親王是個魅力十足的朝中元老，雖然他不夠強悍，但他也算盡了全力輔佐慈禧和她的親信——榮祿。他們並沒有極力阻止那些愚蠢但非常愛國的義和團拳匪在一九〇〇年的作為，結果加速清朝噩運的來臨，不過當時朝中親王這種不明智的做法，為的其實是民主，而不是要保住自己皇族的地位。

㈤磕頭（叩頭）：跪在地上，前額在地板上敲一次。

於是這名少年做了一艘小船，離開高山湖畔的家，順著河流到下游的平原。這裏的人見到少年，少年告訴他們：「我是天女所生的天上的人，被派來解決你們所有部族的紛爭。」村人看他相貌確實不凡，就相信了他，並找了一位美麗的少女做他的妻子。於是這對人與神結合的幸福夫婦在長白山南部定居下來，繁衍子孫，以智慧和遠見治理著各個部族。

不久這個天女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後來就生下一個健壯的男孩。男孩出生沒多久就會說話，臉上也閃耀著智慧的光芒。男孩長大後，變成一個俊挺的少年，深愛他的母親忍不住告訴他他父親是紅果的身世，話一說完她便飛上了天消失無蹤。

不過努爾哈赤並沒有看到這一切。他眼看滿洲侵略中國就要失敗，含恨以終，哪料得到後來情勢竟然逆轉。如同他們遠古時代的鄰居，後來成為敵人的蒙古人一樣，滿洲人最後終於和*圖*書在中國將軍吳三桂的請求下進了北京大門。在此之前，吳氏曾多次成功地阻擋滿洲的入侵。最後一位明朝皇帝遭到南方的流寇擊敗後自殺，不過流寇首領（編按：指闖王李自成）坐上王位只有十天的時間。由於吳三桂將軍的家人在北京遭到流寇殺害，亟思報復的他打算引滿洲兵入關殺流寇，待完成後再將滿洲人送回老家，自己當皇帝。於是中國勢力的擺錘就這麼南北南北地搖動。

據稱恭親王在一八六九年曾對英國公使阿禮國爵士（Sir Rutherford Alcock）說過這麼一句話：「只要你們不再把鴉片和傳教士加諸在我們身上，中國就不會有問題了。」事實上，恭親王這句話可能是問題真正的解決辦法呢。過了半世紀以後，恭親王的第一個要求總算可以說是實現了，可惜一八九八年他逝世的時候，只看到問題日益嚴重；至於第二件事，則要等傳教士自己覺悟到他們過度的狂熱已經造成了宗教紛爭，更帶來全世界的苦難。

除了次年二月十五日中國農曆春節光緒皇帝按例接見外國使節團以外——該次我仍有幸參與——這一次要算是光緒皇帝最後一次像個皇帝一樣地謁見外國人。一八九八年五月，他站著接見普魯士的亨利王子（Prince Henry），之後並也去回訪，以後的所有場合，他只不過是他的伯母拿來充場面的傀儡，這位太后，就是統治能力很強的一代奇女子——慈禧太后。

㈡作揖：雙手抱拳地鞠躬，這比第一種更有禮。

㈦六叩：以第六種方式做兩次，兩次中間要站起來。

這時竇納樂爵士坐上他那頂氣派的綠轎子，我們這些隨從也坐進較簡陋的藍轎子，帶領我們的聽差上了馬，於是列隊開始前進，向北轉，沿著翰林院的圍牆直走，走向皇室東側的東華門。這座韃靼城市的城牆內還有兩道長方形的圍牆，裏面才是皇室和皇宮。

㈢踏前：右膝稍微彎曲，一副將跪下的模樣，主要是軍人和僕人表示尊敬的方法。

一八九七年十二月十五日，北京的清晨相當冷洌，我穿著印度騎兵裝，單薄的外套抵ｗwｗ.ｈｅｔubook•com•com不住刺骨的寒風。這一年的雪從十一月二十一日開始下，過去十天來已經有人在溜冰場滑雪。

中國人鞠躬可分八個等級，其中有幾個實際上只是單純的敬禮。從最低的一等到最高的分別是：

接著恭親王站起身，用中文向通譯講了一番話，通譯再將它翻成英文告訴竇納樂爵士。過了一會兒，所有的侍從突然間跪下在地上磕頭，這時我們再度兩個兩個並排，面一直朝著皇帝，開始像螃蟹一樣往邊門移動，我們進來的那個中間的大門，現在已經關上了。走到正確的距離時，我們又開始鞠三次躬，每鞠一次就向後退一步，最後一次就退到邊門外，結束了這次的覲見。

因此我在一八九七年覲見天子時，雖然光緒只是他偉大祖先的影子，但是我依舊充滿好奇和敬畏，興奮之情更無法以筆墨形容。

就像拉薩一樣，北京紫禁城同樣也瀰漫著莊嚴神祕的色彩，直到外國軍隊粗魯地撕下這層面紗，世人才得以見到面紗後的一切。

㈣跪：雙腳膝蓋著地。

我們穿過大門，走上一座白色大理石橋，佩帶弓箭的皇宮侍衛站在寬闊的大道兩側，然後我們來到一棟建築物前，有人引我們進去脫下外衣，喝茶（在中國沒喝茶就辦不成事），然後向皇宮裏的高官重臣一一介紹我們這些人。在這裏，我第一次見到十九世紀滿洲外交史上兩位年高德劭的重要人物：恭親王和慶親王。

然後站得比我們前面一點的英國公使開始用英文對他的通譯演講，通譯再將這番話用中文轉述給恭親王，跪在皇帝階下的恭親王再翻譯成滿洲語告訴皇帝，最後維多利亞女王的御筆信經過繁複的儀式，雙手奉到皇帝桌上。這時皇帝開口向匍匐在地的恭親王說了幾句滿洲話。

最後這種只有拜神或覲見皇帝時才用，表示尊敬和服從，然而外國使節最多只肯做到第三種。雖然歷史上對磕頭有不少爭議，但就算外國人大方地接受一國的儀俗去磕個頭，難道會喪失尊嚴嗎？

這是一次十分美好的經驗，感覺上好像簡樸和輝煌，自然和藝術，野蠻和文明，通通都混合成一個和諧莊嚴的ｈttps://ｍ.ｈｅｔｕｂoｏk•cｏm.ｃｏm景象，那種景象從此成了絕響。不管是圖畫或文字，都無法傳達出那種神靈的氣氛，像光圈一樣地籠罩著覲見這個古老完美的儀式。皇帝是「天子」，上天之子，他祈求上天保佑國泰民安。

在他們的子孫中，有一個男孩小時候被仙鳥救過一命（就是那隻湖邊的仙鳥），他長大後和幾名隨從遠走家鄉，建立了自己的王國。王國的首都位在俄國建的現代化都市——哈爾濱西方，正是滿洲的心臟地帶。

㈠拱手：也就是兩手握拳，左手在內，右手在外，舉到胸前。這是常見的敬禮方式，不過西方人看了以為中國人跟朋友打招呼的方式竟然是跟自己握手。拳舉得愈高，就表示對方身分愈高，或者是跟對方愈友好，舉到臉部就是最尊敬的表示了。

光緒是載湉執政的稱號，因為中國皇帝不可用自己的名字執政，原因是皇帝的名字非常神聖，不得任意說寫。光緒的父親是醇親王（一八四〇～一八九一年），是大清，也就是滿洲王朝道光皇帝的第七個兒子（道光時期的疆域比後來大得多）。光緒是第九個皇帝，也是倒數第二個皇帝。最後一位皇帝在一九一二年被迫退位時，還不過是個年幼的孩童，現在他當了日本人建立的「滿洲國」的皇帝。

離開那個小廳後，我們再度經過寬闊的石道，其間的建築物屋頂由金光閃閃的瓦片砌成，映著玫瑰色的牆壁，與雕琢精緻的樑柱和卓然挺立的白色大理石獅形成有趣的對比。然後我們一行人魚貫地走進一個金碧輝煌的磚牆大殿，支撐殿頂的是巨大的柚木棟樑。爵士一人走在前面，我們兩個兩個並排跟在後面，每一對走進皇帝的御座時，便開始行我們西方人最後妥協的敬禮方式，就是先低頭一鞠躬，然後向前走一步再一鞠躬，再向前走一步鞠第三次躬，做完後我們圍成半圓形，面朝坐在御座的皇帝。大殿兩側站著數百名官員和侍從，這些人被稱做皇帝的「腿子」。即使有這麼多人，寬闊的大殿依然顯得有些空蕩。

在過去半百年來，中國滿清皇帝已成為國內外一致聲討的對象，然而順治皇帝（一六三八～一六六一年）在一六四和_圖_書四年即位時，勇敢、剛強、充滿活力和智慧，而滿洲人有著自己的文字和文明。順治是皇太極（一五九一～一六四三年）第九個兒子，而皇太極是努爾哈赤第四個兒子。很快地，這些征服者強迫每一個男性臣民接受滿洲的風俗習慣，像是剃頭、紮辮子等從前未曾聽聞的習俗。不過不久後這些習俗也不存在了。他們引進自己的衣著，特別是像馬蹄形一樣的袖口，另外他們也盡了全力禁止百姓抽鴉片，只是後來在西方的干涉下並沒有成功。這就是滿洲人，統治中國兩百六十多年，在位的皇帝中，最偉大的就是和路易十四同時期的康熙。

一八九七年的滿洲是個氣數已盡的國家，然而約在摩西準備帶領以色列人到「應許之地」的同時，一些發源自喀喇崑崙山、黑龍江上游一帶的滿洲人的祖先，和蒙古人、突厥，一起離開他們「馬背」上的鄰居，來到綠草如茵的大草原，在那兒，茶、羊、駱駝糞便比黃金還要珍貴。然後他們往東南移動，越過大興安嶺，來到這個後來被西方國家稱為滿洲的國家。

就在這政治情勢緊張的時刻，我個人卻經歷了一件難忘的大事。

㈧三跪九叩：跪三次，敲九次頭。

光緒皇帝無法實現這個偉大的理想，後來被他的伯母慈禧太后罷黜，而慈禧確實是較佳的人選。然而那次的覲見——是咒語被打破之前皇帝倒數第二次的謁見——卻令我留下了難忘的回憶。

覲見是一種特權，所以統治者也一直小心地過濾能夠覲見的人。不過在亞洲，覲見卻是個由來已久的風俗，臣子百姓藉著覲見，向上位者抒發自己的意見。在中國，一直到滿清開始衰敗以前，臣民皆可用請願的方式要求覲見，他們可以在街上或是到衙門官府鳴鑼請願。不過滿清自乾隆皇帝以後的作風傾向封閉，外國人要覲見一律打回票，唯有在舉行滿漢典禮時才有機會覲見皇上。因此在我去覲見的那個時候，看過皇帝的外國人實在是少之又少。

不過在描述皇宮以前，讓我先簡單介紹一下光緒，他如何當上三億五千萬個中國人的皇帝，還有什麼叫「叩頭」，也就是長久以來一直妨礙外國人覲見的一個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