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父親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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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奔向前。
「啊?那麼,爸爸還沒回來?」
「過了前面的陸橋,走下樓梯就是公車站了。」夕子說。「要去哪兒喝點東西嗎?」
我終於可以說笑話了。
「我記得她是和母親一起的。」
聽見我們的腳步聲,她望了一下,又一言不發地垂下眼睛,予人有點落寞感的少女。
「我不知道。」女孩噘起嘴巴。
經過少女前面時,夕子說:
「伸子。」男人從上面喊。「原諒我。」
「我懂……可若我叫他稍微休息的話……」
夕子也喘著氣走過來。
「儘管如此……他才三十八歲,孩子剛上小學而已。」
十六、七歲,深藍色外套是學校制服吧。她坐在鞦韆上,無所事事般搖晃著。
「喪禮已經快結束了,妳爸爸不去一下不好意思的。」
「那是甚麼?」
「我有點疲倦,可以叫甚麼人代替我去嗎?」
「她們就坐在我後面呀,我和-圖-書聽見她母親說,『妳回去看看爸爸回來沒有』。」
我是黑西裝黑領帶,夕子也是黑色連身裙,她也知道我們是喪禮的客人吧?
母親的感覺略微蒼老,女兒看起來相當年幼。
「是爸爸呀。」母親說。「他果然在房間裡。」
「媽!」女兒伸手進母親的套裝口袋,掏出鎖匙圈。「這個!」
「那女孩……也有來喪禮哦。」夕子壓低聲音說。
我拿出刀子,爬上盥洗台,把捆在男人脖子上的曬衣繩子切斷,男人「咚」地掉在地上。夕子衝去客廳打電話。
「嗯……是吧。」我點點頭。
「妳記得很清楚啊。」
我跑過去。
「四〇二。」
不是為了忘記大江的事而喝,而是為了回憶他。
夕子突然勾住我的手臂靠過身子來。
「明天大學下午才有課,稍微遲一點也沒關係。」夕子說。
在永井夕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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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下,出席了大江的喪禮,正要回去。這時,玄關傳來妻子的聲音。
「可能還來得及!打一一九!」
一口氣跑上四樓,對於四十歲的男人有點辛苦,可是不能說那種話了。
可信賴的部下,我把工作交給他處理,大江也欣然接受。
她呆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
吱、吱……
「老公!」母親從下面呼喚。「你在幹甚麼?再不趕快去的話,那邊已……」
回頭一看,穿黑色套裝的母親小步跑過來。
男人彷彿想不開似的俯視著妻子和女兒。
風涼涼地撫過脖頸。
「趕快!」
像巨型紀念碑一般聳立著的樓宇,只有少許窗口有燈光從窗簾透出來,距離熱鬧還有好遠。
這時,背後傳來匆匆趕路的腳步聲。
「四樓吧。」
「這條路應該可以吧。」我振奮一下精神。「在這種屋邨之中,不曉得往哪https://www.hetubook.com.com兒走才對。」
「屋邨的夜這麼早。」夕子說。「就像置身異國一樣。」
大江安房隸屬警視廳搜查一課,是我手下。他是個為人耿直、任勞任怨的刑警。
即將晚上九點鐘——這個位於郊外的屋邨,到了這時刻,已像半夜似的萬籟俱寂。
我是宇野喬一,刑警部長。
傳來金屬的吱吱響聲。
「小綠!妳在幹甚麼?」
「伸子……小綠拜託了……」
即使說了,大江也不會休息的,這個我知道。
沉重的夜晚。
說話中斷了。
「奇怪。剛才我聽人說,見到妳爸爸回來了。難道搞錯了?」
「學生宿醉的話,不太好吧。」
夕子捅捅我。
我追尋夕子的視線——一幢七八層樓宇的四樓陽台上,有個男人站在那裡俯視外面。
開門進去時,我喊:
聽到大江這麼說時,我才第一次察覺他的情形不對頭。
「你說甚麼?」
我和hetubook.com•com夕子不經意地停步,聽那對母女的對話。突然母親察覺我們,致意一番。
儀式是在集會所舉行,除了像我之類的工作夥伴,附近的居民也接連不斷地前來上香。這少女多半也是近鄰吧。
「老公!你幹甚麼!」被稱為伸子的女人喊。
女孩從鞦韆架下來。
然後,才三個月。癌細胞一轉眼就吞蝕了他那年輕的身體,很快就死了,留下比他小四歲的妻子和七歲的兒子。
「也好。」
「嗯……可是……我想沒甚麼事的。一定沒事……」
已近秋末,夜風頗冷。
「你又來了!感到有責任是不是?不行啊。你會搞壞身子的,人是不可能把眼光顧及一切的啊!」
對。我也記得。
她交給我。
「嗯。」我跑上前。「對不起,剛才那位是你先生吧,他好像吞了甚麼藥物之類的。請你開門進去看看吧。」
「這裡!」夕子的叫聲。
「那小男孩一動也不動地坐著,https://m•hetubook•com•com真了不起呢。」夕子說。
好不容易上完樓梯時,我喘著氣打開四〇二的門鎖。
「你在哪兒?回答我!」
「我在等媽媽呀,門上鎖了。」她說。
我們還禮後準備邁步時,突然夕子嚷道:
我們走進屋裡,兵分兩路去找。房間並不太大。
男人突然痛苦地按住胸口,踉踉蹌蹌地從陽台走進屋裡去了。
那男人的打扮好奇怪,白襯衫外套,剛從公司下班回來的樣子。
小公園——做成遊樂場的樣子,沙場和鞦韆架在街燈下模模糊糊地浮現。
「我叫過門了,他沒應門。」
那男人在浴室裡——他上吊了,身體在搖晃著。
「怎樣?」
「老公……你在哪兒?」
我也有同感——不過,在我眼中,這屋邨的夜令我感覺到是黑暗無光的。
「進去找找看吧。」
走進客廳時,正面是出陽台的門,關著卻沒上鎖。
男人從口袋掏出甚麼,張開嘴巴,倏地把白粉末之類的東西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