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噌之味
「不！是里美小姐所作的詩中有描寫紅葉美景的句子。」
這句話並不是說給湖衣姬聽的，而是向侍臣說的。
信方低下頭，表示非常佩服。他心想這位年輕的主人是在考驗他，但他又不得不對晴信靈活的頭腦表示佩服。
她故意不說諏訪，而說是北郭送來的味噌和大田螺，充分顯示出三条氏的諷刺和嫉妒。
「的確如此。但雜穀還不至全軍覆沒，而且……」說到一半，信方彷彿想起一件重要的事：「由於甲斐的百姓習慣於雜穀食，故即使稻米沒有收成，只要有雜穀便可勉強挨過。換句話說，甲斐的百姓能夠忍受又粗又簡陋的食物，因此儘管遇到饑荒也不會輕易被擊敗的。」
由於這是信方初聞此事，而且事關重大，他也不敢再抱持開玩笑的態度。信方的表情頓時嚴肅起來。
「久聞諏訪的味噌特別鮮美，但不知公主可知它的做法？」
「主公剛才說明天早晨出兵，但屬下認為出兵的事應該暫緩，因為晴信的做法實在令人難以理解。」
「今天早上大月平左衛門從小縣回來；而山本勘助也從駿河回來。」
「諏訪歉收的情形比甲斐更為嚴重。由於諏訪是依賴稻米，因此所受的打擊似乎更大。至於佐久和小縣，因為二期稻作十分豐收，因此仍有餘糧可以貯存，百姓並未有太大的騷亂。駿河方面，雖不是荒年，也不是豐收。」晴信彷彿在教信方一般地說。
「神氏的後裔又如何？心地下賤的女人就適合穿下賤的衣服，我勸您不要接近這些人。」
晴信站起身來。紅葉把躑躅崎城館點飾得非常鮮艷，樹下的草叢也完全改變了顏色，等待即將來臨的冬天。
「諏訪的情形如何？」
「侯爺為何那樣看我？是不是對這件唐衣很好奇？或者想說您並不喜歡這種正式的服裝，要我也穿起花鳥飾紋的短袖便衣，表現出和民間婦女一樣低俗的模樣？」
「駿河呢？佐久和小縣又如何了？」
那年梅雨下得久，夏天很短，轉眼又到了秋天。由於農作物歉收，稻穀不結穗，因此有些田圃仍保持著青禾的狀態在秋風中搖曳著。
翌日，諏訪的一千軍兵越過大門峠。一進入小縣，賴重覺得自己似乎操之過急了。派到敵方的間諜陸續回來將敵人防備的優勢告訴他。假如不等後備隊伍就進軍的話，可能會遭到全軍覆沒的結局。偶爾發生小戰鬥時，敵方的抵抗情形也與春天那次不同，顯得格外的激烈。結果，諏訪軍雖然進軍到蘆田城，卻寸步難行。同時，儘管諏訪軍的進擊受阻，甲斐軍卻集結在甲州邊境，絲毫沒有行動的意思。雖然派了使者前去請求，對方卻藉故予以拒絕。不僅如此，津金眾、小尾眾等精銳部隊，反而有隨時越過國境，進攻諏訪的可能。
這時正值天文十年的晚秋。
晴信又想，她的父親是高傲的諏訪賴重，那麼她或許也有一個像父親一樣高聳而狹窄的鼻梁。
「最近禰津元直的作為的確令人不齒。我也正想和諏訪公商量這事。請回去稟告諏訪公，近日之內我將親自率領軍隊出發。」
「賴重是個性急的男人，他發現單憑情書似乎發生不了作用，因此已經遣派使者向禰津元直提親了。」
信方故意做出賭氣的表情。他心想晴信把大月平左衛門當作情詩的郵差，派到小縣去，背後必然另有文章。
到了城裏，他們發現晴信已送來了三大樽味噌。同時，還附有晴信寫來的信。信上說前次承蒙致贈諏訪的味
hｔtps://ｗｗw.hｅtｕbｏｏｋ•coｍ.ｃｏm噌，為了表示謝意，我們也奉上甲斐的味噌，敬請品嚐那辛辣的味道。
信方聽晴信這麼一說，終於明白了他的用意。
「原來如此。」
「您是說里美小姐——禰津家的閨女里美小姐有來信？」
「即使可以起來活動，但最好也不要走得太遠。」
「主公的意思是只做宣傳，而不把兵馬留在古府中是嗎？」
「不用了！屬下對別人的情詩一向沒有興趣。」
晴信朝著蔚藍的天空笑了笑，然後說：「要不要把那首詩讀給你聽。」
「採取行動？」
「是的。賴重已經開始著手準備；禰津方面也立即向上野的上杉憲政請求援助。」
「總而言之，信方你想說的是今年雖然是個荒年，但甲斐還有餘力應付是嗎？」
晴信望著身穿華衣，說話寧靜斯文的湖衣姬，心想：這才是良家少女的風範。
信方目瞪口呆地說。從夏天到秋天，中間有一段時間，他還臥病在床，至今方才能夠行走就與里美互通書信，真是個風流的領主。
板垣信方向晴信報告。這使晴信面露憂色。去年，亦即天文九年的農作物收成已經不太好，萬一今年又出現荒年，百姓的生活一定會非常困苦，他希望不會有人因為覓食而流落他鄉。
這與晴信原先的想像完全相反。湖衣姬絲毫沒有深閨少女的纖弱及人質的陰沉，也沒有晴信最忌諱的——喜歡炫耀自己是名門之後的高傲態度。湖衣姬的鼻子也不像諏訪賴重那麼高聳，但也不低。雖然有一雙像賴重的大眼睛，卻沒有賴重的犀利。她帶著一種寧靜的氣息。儘管她身著華麗的短袖便衣，卻不會讓人有絲毫輕浮的感覺。她所具備的高貴氣質，彷彿已壓過了花鳥紋飾的短袖便衣。
「難道大月平左衛門的報告中也包括這些？」信方以訝異的神情說。
「辛苦你了。我們也可能在明後天出發前往大門峠。或許在小縣的戰場上我們還會再見，請多多指教。」很有禮貌地向他寒暄。
「加入諏訪湖大田螺的味噌湯，效果的確很靈。」信方說：「不過，也許帶禮物來探病的佳人更有效果。」
「賴重也寫了情書給里美。」
晴信字正清晰地說出「斬」字。換句話說，他不管甚麼元配或公卿的女兒，只要違背他的旨意，他便要把她斬除。三条氏的臉色變得十分蒼白。
「是的。」
晴信並沒有原諒諏訪賴重。放逐父親本是不得已且令晴信終身遺憾的事；然而，諏訪賴重卻趁人之危，向他尋釁。這件事是永遠也無法饒恕的。
然而，晴信似乎對這些說明仍感到不滿意：「既然稻米歉收，雜穀的收成一定也好不到那裏是嗎？」
「就這麼決定。」晴信說。
她的聲音微弱而略帶顫抖，但仍顯得相當沉穩。當她再度抬頭說前來探病的話後，已恢復了鎮定。
晴信說要離開病榻時，立木仙元醫生搖著頭說，如果仍有咳嗽發燒的現象，在病況尚未好轉以前起來，會使病情更加的惡化。
「這是否意味諏訪公將出兵小縣？」
「不！如果把出兵的時間延後，便會比晴信落後，還是明天早晨出發。」
「決定明天早晨出兵。」
從此，晴信的病便迅速地痊癒。如醫生所說一般，只要有食慾，其他便可不用擔心。晴信的臉似乎也略微胖了起來。
晴信以期盼的眼神等待湖衣姬進來。在他的想像中，對方至少會有二、三名侍女跟隨，經過盛妝之後，體態慵懶，楚楚https://www.hetubook.com.com可憐而又帶著一些羞澀地被人扶著來到晴信的面前坐下。他想對方既是個喜歡標榜門第的諏訪長女（其母為小笠原的家臣小見〔麻績〕氏），這麼做是理所當然的事。雖然她是個人質，但名義上仍是個客人，因此她可能會在表面上保持高貴的身分，說幾句探病的問候語。然而，儘管如此，晴信仍想見一見湖衣姬的真面目。
「立木仙元也這麼說。我打算在城館裏走動走動，好鍛鍊一下體力。」
「請主公趕緊撤兵。」千野伊豆入道勸告諏訪賴重說：「如果繼續前進，我軍必然會遭到慘敗。在上杉的軍隊佈陣好以前，應儘快退兵……」
「有沒有救濟的措施？」
「這是不錯。不過，您千萬不要涉足北郭。北郭是人質居住的地方，假如傳出甲斐的領主經常出入人質的處所是很不利的。」
「妳說湖衣姬是下賤的女人？妳說話應該含蓄一點！湖衣姬是神氏的後裔。」
信方聽到之後，差點笑出來，但勉強忍住了。
「雖然所知有限，但曾聽家母說是由大豆、麥、麯為原料，再加入色料所製成。」
「即使豪主放出平時貯存的米糧，數量也十分有限。因此，雖然各地的自耕農或負責召集兵源的武將在照顧自己屬下的土豪、隸農及下人等，但由於今年的歉收……」
諏訪使者將此事告訴賴重。
「應該說是主公先寄信給她，所以她才回信給您是嗎？」
三条氏離去之後，晴信仍然坐在那裏。他覺得自己有些發燒，心想自己會說出斬人的話，可能是由於病情還未痊癒的關係。同時，他又想到迫使他說出這字眼的湖衣姬的事。他對湖衣姬並沒有絲毫的戀情或想念。但他有種感覺，總覺得自己和湖衣姬之間，似乎命中注定有一段解不開的緣。
信方說的話前後充滿了矛盾。他自以為如此已可勉強地自圓其說。但如果英明的晴信進一步向他逼問，他又應該如何作答呢？
湖衣姬的態度十分慎重，不禁令人發噱，因此晴信也出聲笑了出來。這是他生病以來第一次發出的笑聲。
「這麼說諏訪侯不久將……」
當晴信接二連三地詢問有關氣候與農作物的收成時，使信方有無言以對的感覺。
晴信一面回味著立木仙元的話，一面覺得目前的生活實在是非常的單調乏味，希望自己能早點起來活動。而離開病榻後，他第一件想做的事便是騎馬奔馳；而第二件便是去訪問北郭的湖衣姬，對她送來的諏訪味噌和大田螺表示謝意。然而，有時他甚至想訪問湖衣姬的事，可以比騎馬優先實行。
「能否用藥物來根治病原？」晴信說。
晴信的病況還不能算已經康復，有時仍會咳嗽，而早晚也有發燒的現象，臉頰會變熱。
關於那裏的事他尚未調查清楚。
「湖衣姬穿著花鳥紋飾印花的短袖便衣真的很漂亮，那件衣服非但不低俗，而且非常有情調。」
「晴信公雖然年少，但也不可掉以輕心。請看我入道的面子，把出兵的事暫緩兩日。這其間我會做徹底的調查。」
「晴信這小子，為了禰津的……」
然而，奇怪的是：當諏訪軍來到邊境時，甲斐的兵馬卻又消失得無影無蹤。賴重率領著因無意義的戰役而疲憊不堪的軍馬，意志消沉地回到了上原城。
「你看紅葉多美！能看到如此壯觀的紅葉卻是一個荒年，這似乎是因為人謀不臧的緣故。」晴信自言自語般地說。接著，他忽然冒出一句奇怪的話和-圖-書來：「據說小縣的紅葉也很迷人。」
果然不出晴信所料。不到十天，諏訪賴重派出的使者便來到了躑躅崎，目的在請求共同出兵小縣。晴信接見了使者，說：
賴重不肯採納千野伊豆入道的建議。因為賴重一直把里美的事掛在心上，他不希望晴信奪走里美，這個意念也因而成為戰爭的主旨。
信方深深地點頭。他對晴信表面上派大月平左衛門去傳遞情書，實際上卻在調查這些事情而讚歎不已。
晴信心想她真是個可憐的女人。獲得聖上敕許下嫁到武田家，與干預晴信的私人行為完全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事。在這個女人的腦子裏，除了自己是三条公賴的女兒外，再也沒有別的念頭了。
「信方，我們到外面邊走邊聊。」
湖衣姬回答之後，停了片刻又說：
「把它收下。你幫我回信，只要註明是因為我正在生病，因此由你代筆即可。同時，信末要註明：晴信公子說雖然同樣是諏訪的味噌和大田螺，但湖衣姬小姐送來的特別鮮美。前面的部份不太重要，但後面的這些話千萬別忘了。」
「我是諏訪賴重的女兒湖衣姬，特來向侯爺問安。」
入道懇請賴重把出征的時間暫緩兩日。
「可以這樣說。」
「今後千萬別再涉足北郭。聽說諏訪的閨女就同她的父親一樣，是個性情奸猾的小人。」
千野伊豆入道是諏訪家數一數二的智囊。他對使者報告說在長坂一帶已有津金眾的部隊集合感到十分費解。他認為這似乎是一個人為的圈套。
「是的。是大月平左衛門把信送來給我的。」
賴重的臉上帶著譏諷的笑意看著千野伊豆入道。但千野伊豆入道卻認真地思索某事而未予置答。
「殺了阿谷妳又得到甚麼好處？像妳這種年齡，應該能夠明白這個道理。如果妳被嫉妒所蒙蔽而加害北郭的湖衣姬，我一定會把妳給斬了。」
「疾病只是暫時潛伏著。它隱藏在您的體內，正等待發作的機會。」
晴信的聲音充滿了興致。
「他可能是聽到湖衣姬小姐來探病的事後，才採取這種行動。」
晴信擇日離開了病床。
「那一定是下流的情調。因為侯爺一向對下賤的女人有好感，所以才會被那種衣服所吸引。」三条氏恨恨地說。
諏訪的使者把晴信的話牢記在心，沿著信濃公路返回諏訪。但甲斐的快馬陸續超越了諏訪的使者。當諏訪使者來到長坂一帶時，前頭聚集了一群騎兵，同時有一座臨時搭建的木製柵門。他自稱是諏訪派來的使者，守柵門的領頭武士說：
「不過，我倒沒有看過製造的現場。」
「這麼說，賴重公也在追求里美小姐囉？」
「百姓有沒有變動的情形？」
「諏訪賴重已經採取行動了。」晴信說。
「不錯！賴重隱藏自己的野心，厚著臉皮聲稱小縣的禰津元直違背今年春天的承諾，突然加強城池的戒備，引進上野的上杉軍，並要求為了表示甲諏的友好關係，應該聯合起來進攻小縣。」
「如果是競爭，我一定會贏的。」
「任何疾病都無法單靠醫藥來根治。能克服疾病的不是藥物，而是強健的身體。只要身體強壯，疾病自然就無從發作了。」立木仙元自信地說。
說到小笠原長時的名字，晴信覺得他也同樣的不可饒恕。
「啟稟主公，今早諏訪賴重公送來了大田螺、鯉魚和味噌。」
三条氏前來祝賀說：
「有是有，問題在於能否挨過今年冬天。和*圖*書如果能勉強度過冬天，那麼即使吃野菜也能活到秋天。但萬一明年也碰到和今年一樣的情形，後果將不堪設想。」信方又說：「歉收的情形以山區較為嚴重，而北部又比南部還糟，同樣是南部，山區的稻米收穫量幾乎全無。」
「談到小縣的事，晴信就特別的熱心。」
「我並沒說要經常走動，而是為了避免這種謠言，事先應該有所警惕。」
三条氏肥胖的身軀坐滿了整個坐墊。她那張又俗又扁又大的臉頰從唐衣中露出來，看起來十分的滑稽。她穿的裙子也不適合出現在這種場合。不管是女性或男性的衣服，現在都慢慢地以實用為原則，短袖便衣已經成為普遍的服裝。晴信在姊姊嫁給今川義元時，曾經到過駿河。雖然駿河的今川氏喜歡模仿京都的風俗，但那裏的婦女也都穿著短袖便衣。現在穿唐衣已經太落伍了。
「果真如此，那就大可不必對賴重公太過介意。」
這是一項間接的威脅，也就是在警告他，如果他想親近湖衣姬，湖衣姬就將走上和阿谷相同的命運。
立木仙元反覆說了多次類似的話。
看來，如果晴信繼續沉默下去，三条氏將會繼續說湖衣姬的壞話。但「奸猾」二字完全不適於用來形容湖衣姬。
千野入道抓住賴重鎧甲上的袖子懇求，諏訪軍於是趁著黑夜撤退。直到越過大門峠之前，與其說是退兵，不如說是潰敗而逃。不但談不上攫取敵人的糧食，甚至還拋棄了自己有限的食物，這真是一場慘痛的教訓。諏訪賴重把這一腔憤怒轉向晴信。當諏訪軍越過大門峠進入諏訪的領地而重整軍隊時，集結在國境而以津金眾、小尾眾為主力的甲斐軍卻發動了總攻擊。
「只要看里美小姐寄來的詩，便可以知道事情對我有利。」
賴重喃喃自語地說。在他的腦海中浮現了像牡丹盛開一般艷麗的里美笑容。對了！晴信急著要出兵，莫非是為了里美？果真如此，他也不該再拖下去了。
「公主喜不喜歡味噌湯？」
「我不許妳對湖衣姬肆意毀謗，也不希望妳以後再說出這些話。」晴信耐著性子說。
正如所料，三条氏又開始和晴信抬槓。她所以把湖衣姬穿的花鳥「紋飾」短袖便衣說成花鳥「飾紋」短袖便衣，可能是三条氏的侍女曾把當時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向她報告。
「主公似乎很自信。」
「歉收的情形比預料中來得嚴重。」
晴信露出訝異的神情。在把父親放逐到駿河的那天，越過國境入侵的賴重，竟然在還不到一年的光景便厚著臉皮，送來探病的禮物。
當酷熱的季節接近尾聲，晴信告訴仙元說他想起來在城館內四處走動走動。仙元觀察晴信的臉片刻後，說：
「聽說侯爺的胃口不佳，我特地派人由諏訪送來鯉、大田螺和味噌，相信您一定會喜歡。我衷心期盼您能多吃一些，早日康復。」
「比起前次來看您的時候，現在精神顯得好多了。這可能是北郭送來的味噌和大田螺營養豐富的緣故罷。」
她所穿的服裝，對於祝賀病人離開病榻來說是過分的誇張。她穿著唐衣及拖地的長裙，從一入座開始便像有話要說的樣子。這類服裝，如今只有公卿才會使用。她所以穿這套已經過時的服裝，可能是對湖衣姬所穿的花鳥紋飾短袖便衣表示抗議。
「很喜歡。如果把諏訪湖的大田螺放入味噌湯裏煮，味道格外的鮮美。」
晴信心想這女人真是多管閒事。在他還未想過要和湖衣姬接近，她便已先警告他了。即使這是出於女人和*圖*書善妒的天性，但過分的露骨也會令人感到十分不悅。
當板垣信方問他這是甚麼意思時，他說：
湖衣姬所說的話，不像是經過侍女的教導而說出來的；但也不是隨便地說說而已。當湖衣姬很自然地說出這些話時，晴信也情不自禁地附和說：
「假如諏訪公請求我方共同出兵時，該怎麼辦？」信方在腦中估計這場戰役所需的軍兵及將領人數。
「誰說要到人質的居處經常走動？」晴信變色地說。
「還是要集合一部份，否則無法取信諏訪。不妨先集合以津金眾及小尾眾為主力的部隊。」
對於荒年的情形做了冗長的說明之後，信方又說：「但是主公不必擔心。雖然我們甲斐的稻米產量遠不及信州、越後；但在大麥、小麥及其他雜穀方面的產量卻勝過他國。稻米的產量雖多，卻容易受到氣候的影響，甚至有粒米不收的情形；雜穀的收穫量雖然較少，但對氣候的抵抗力較強，因此即使是荒年，比起以稻米為主糧的國家來說，所受到的打擊也來得輕些。」
「您應該還記得阿谷的事，如果您知道阿谷的下場，那麼就應該對女色做適當的節制。」
「答應他。並且回答他，違背約定的禰津元直的確不可饒恕，我方也將派兵前往援助。同時，派出快馬到各處通報要出兵小縣，安排兵馬可以隨時集合，且儘量誇張一些，就說甲斐全國的軍隊將進攻佐久和小縣。」
「派人到諏訪做徹底的調查。另外，也要好好地監視高遠賴繼和小笠原長時。」
信方開了玩笑之後，又說：
信方以為這是十分可能的事。賴重垂涎里美的事姑且不談，從過去的事實來看，他一直熱衷於征服小縣。但假如禰津一直反抗諏訪時，便會為諏訪的蘆田城和長窪城帶來危險。倘若這兩座城池淪陷，無異於諏訪的勢力被逐出小縣。此外，還有一個使諏訪賴重執意於進攻小縣的理由，那就是諏訪地區今年的歉收。在自己國家鬧饑荒時去攻打鄰國，奪取他國的糧食，乃是古來常有之事。雖然小縣絕不是豐收，但如要用兵，應算是最恰當的目標。
「甚麼？你說是賴重公？」
晴信的侍女把客人請入房間。在侍女與客人之間經過短暫的禮讓之後，一道明亮的光線從入口處射入，彷彿一簇杜鵑花突然綻開一般，一位身著艷麗花紋短袖便衣的女人出現在眼前。她略低著頭，坐在晴信面前的坐墊上，向晴信問候：
三条氏話中帶刺。她說的人質，很明顯的是指湖衣姬。
三条氏說些極為平常的話。
「四處走動倒是無妨，但要以不疲倦為原則。至於騎馬則絕對禁止。」他的表情嚴厲。
「替我燒放入大田螺的味噌湯，我想嚐嚐。」
「不！我要說！我有這個權利，我是左大臣三条公賴的女兒。我是當今皇上敕許下嫁到武田家來的，因此我有權管理這些後宮的事務。」
「禰津元直以里美臥病為由予以拒絕。至於以後的事，不說你也明白。」晴信把話打住了。
當信方向主人請示應如何處理時，他的臉上顯示著最好不要退回禮物，以免引發事端的表情，因為晴信的身體還未完全復原。
賴重大聲地說。聽到這聲音，千野伊豆入道如夢初醒般地清醒過來，瞪大雙眼，說：
「原來如此。這麼說疾病是隱藏在每個人的體內，伺機而動是嗎？這真是有趣。這個道理對國家來說又何獨不然呢？在一個國家衰弱，外敵入侵之前，必先有內亂發生，這與生病的道理是一樣的。」
「主公是如何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