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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後，當我經過教室旁，不知從何處傳來了鋼琴的樂音，有好一陣子，我只是看著那個素燒陶的花盆發呆，一時之間無法理解究竟是發生了甚麼事。好不容易回過神來，腋下冒出的冷汗已經流到了手臂。

「是嗎……謝謝妳們。」

嫌犯是學校這個集團，一個由來路不明的人群所形成的集團。

學校這地方充滿太多未知數——這是我五年來的感想。

我從家鄉國立大學工學院資訊工業學系畢業後，先是在某家家電公司上班。選擇該家電的理由之一即是其總公司設在家鄉，雖然我被分派到位於信州的研究所，由於工作內容是光纖通訊系統的開發設計，還算是符合自己的期望。我在那裏工作了三年。

坐在最前方的學生回答說：「這裏是文藝社……我們在寫詩集。」

五名學生彼此對看了一下後都搖搖頭。

只是我始終無法理解她們的想法。

好危險呀，究竟是誰？——回過神來如此一想，戰慄立刻竄過整個身體。就在我差點跌落的鐵軌上，急行電車剛剛呼嘯而過。

我一邊巡視室內一邊詢問。教室裏並排著三張長椅，窗邊有兩架舊風琴。牆壁上掛著音樂史上留有豐功偉業的作曲家肖像。我立即做出判斷：這裏應該沒有辦法藏人。

第二次感覺到殺意是在昨天。因為游泳社暫停練習，我得以一個人享用整座游泳池。我很喜歡游泳。

不過最近我倒是弄清楚了一件事。

走出音樂教室向左轉就是樓梯間，大概犯人是從那裏逃走的吧？我想時間上也足夠對方脫逃了。問題是誰呢……？

站在曬得發燙的游泳池畔做完暖ｈｅｔｕboｏk•com.coｍ身操後，我去沖澡。雖說時序已經進入九月，天候依然炎熱，沒有比沖涼的水更舒爽的了。

感受到殺意的存在，是在三天前的早晨。地點是Ｓ車站的月台。正當我被電車中擁擠的乘客推擠出來，隨著人潮踏上月台邊緣時，冷不防有人從旁邊撞過來。因為事出突然，我失去平衡，踉蹌地往月台外側移動了兩、三步。站直身子時，差點就要跌落在鐵軌上，大約只差個十公分吧。

我粗魯地拉開門，發出如擾亂平靜水流、破壞優美建築的噪音，鋼琴樂音也跟著應聲中斷。

於是我不得不開口說話。

突然頭上發出一記聲響。很自然地抬頭一望，看見從三樓窗口丟出一樣黑色的物體，就在我的正上方。黑色物體掉落在我剛才走過的地方，摔成了稀巴爛。

我很相信，剛剛有人故意想撞倒我。對方已算準時間，想趁我不備的時候……

在我下水游泳之前當然沒有那東西。也就是說，有人趁著我在游泳的時候放進這東西。為甚麼呢？答案很明顯，目的是為了想造成我的觸電身亡。

到目前為此，三次我都幸運逃過。但是好運不見得永遠都跟著我。總有一天犯人會使出殺手鐧吧！在那之前我必須揪出凶手的真面目。

直到兩年前我才好不容易適應她們的視線。不是我的神經線變粗了，而是我發現學生們其實對老師並不感興趣。

可是為甚麼我會平安無事？我心存納悶地前去檢查電源箱。果然不出我的所料，過載保護的開關彈了下來。因為水中電流量太大，已超過電源負荷的ｈｔｔps://ｗｗw.hetｕboｏｋ.ｃｏm.ｃｏｍ關係。若是過載保護的容量更大……想到這裏，真教人不寒而慄。

這所高中距離Ｓ車站約五分鐘路程，周遭盡是社區和田地，環境很特別。學生人數，一個學年有三百六十人，每班約四十五名，共八班。不僅擁有二十年以上的歷史，同時為了維持升學率，可說是該縣名列前矛的女子高中。事實上當我跟朋友提起「我要到清華女中任教」時，每個人都祝賀我說「那可是一個好學校呀」。

彈琴的學生受驚地看著我。我見過她，是二年Ａ班的學生。一向令人印象深刻的白皙皮膚，此時顯得有些蒼白。我不禁開口表示抱歉：「不好意思打擾了……剛剛有沒有其他人來過這裏？」

接下來的瞬間，我拔腿就跑，使盡吃奶的力氣衝上教室的樓梯。

不單只是學生，就連那些名為學校老師的人種，也常常讓我這個來自不同環境的人覺得是另一種生物。為了管教學生，不斷花費無意義的勞力，整天睜大眼睛檢查學生服裝儀容的作為，我無論如何是難以理解的。

私立清華女子高級中學——是我下一個工作的地點。

我對老師這份工作，既非喜歡卻也不討厭，何況也沒有其他想做的工作，可以讓我拒絕年邁老母的熱心建議。結果我接受了母親的建議，心想反正先做兩、三年再看看吧。

直到這時我才聽見了鋼琴樂音。這麼說來，早從剛才開始似乎就一直有這音樂聲。即便是對古典音樂一竅不通的我而言，也聽過這曲子，看來彈鋼琴的人造詣應該不錯吧。

只是教師的錄取考試也不是那麼容易通過的www.hetubook.com.com。當我這麼說時，母親立刻表示私立高中或許沒有那麼難考吧。而且先父在私立學校教師工會裏面好像還有一點關係。

那是一百伏特家庭用延長線的前端。看起來像是白色盒子的部份是插座。電線的另一頭則是連接在更衣室的插座上。

「有沒有其他人來過這裏？」

那是一盆天竺葵的植栽。

整排教室在中間彎曲成Ｌ字型，經過轉角時，我的腳步又停了下來。因為掛著二年Ｃ班名牌的教室裏傳出說話的聲音，我毫不猶豫地開門而入。

我立刻將門拉開，一陣涼風同時迎面撲來，前面的窗戶開著，白色的窗簾隨風飄盪。

根據那個窗戶的位置，會是哪間教室呢？我的腳步停留在理化實驗教室前面。一股化學藥品味道的空氣從教室裏瀰漫出來，猛一抬頭發現教室的門打開了約五公分的寬度。

我也考慮過換個工作。問題是不管換家公司還是當公務員，都不是那麼容易說有就有。難道真得看淡一切遠赴東北嗎？就在我死心斷念時，我母親勸我考慮當個老師。我在大學時期就已經取得教師資格，所以母親認為沒有好好運用未免可惜。當然站在母親的立場，肯定很捨不得讓兒子跑到東北那種偏遠地區工作；而且實際上當老師的薪水，在當時來說也絕不遜於其他職業。

第一堂課結束時，我卻已經對從事老師這份職業失去信心。倒不是我搞砸了甚麼，也不是我不懂得應付學生；而是我無法忍受她們的視線。

隔年三月我正式拿到人事令。

第三次則是剛才的天竺葵花盆。

那就是在我身邊有人企圖想殺害我。

總之她和_圖_書們帶給我的就是一連串的驚嚇。還以為她們都是大人了，卻常常表現得很孩子氣，動不動就搞出讓大人頭疼的問題，我完全無法預測她們的行動。而且一年級新生和五年級學生幾乎沒甚麼兩樣。

但到底是誰呢？可惜在人群中，我根本不可能揪出凶手。

到了第四個年頭，事情有了變化。由於新工廠蓋在東北，光纖通訊系統的開發人員大半都將轉移過去，當然我也不能例外。只是我很猶豫，畢竟對於東北只有偏遠的印象。有些老同事開玩笑說搞不好下半輩子會老死在深山裏，聽在耳裏很不是味道。

她們之間又相互對看，只聽見有人低聲說「好像沒有吧」，最後還是那名學生彷彿代表大家似地回答：「我們沒有注意到。」

彈琴的女學生不發一語地搖搖頭。她所彈奏的是架平台大鋼琴，看起來年代相當久遠了。

她這才放鬆表情，瞄了一眼樂譜後，靈巧地活動手指。穩定中逐漸轉快的旋律……對了，是蕭邦的曲子。連我也知道的有名樂曲。

氣急敗壞地站在三樓的走廊上，心臟猛烈地跳動，並非只因為快跑的關係，而是恐懼此刻到達頂點。想到萬一要是被那花盆命中……腦海中頓時浮現一片天竺葵的鮮紅。

我的心簡直快凍結了。

「妳們在幹甚麼？」

「是嗎……」

我並不認為自己特別引人注目，應該算是屬於躲在人後的人吧。偏偏在學校當老師卻不得不站在人前。學生會對自己說的任何話做出反應，一舉手一投足都受到注意。上課的時候，我總覺得有將近一百隻眼睛在監視我。

一邊看著窗外一邊聆聽著蕭邦……一段出乎意料的優雅時光。可和圖書惜我的感覺不太對勁，心情依然很憂鬱。

就在我洗完澡、關掉水龍頭時，發現情況不太對勁。那東西掉落在我腳邊約一公尺的前方。不對，應該說那個拳頭大小的白色盒子，沉在深度高達腳踝的積水中。我彎下身子仔細觀察，接著趕緊跳出了淋浴間。

我是在五年前開始從事教職的。倒不是我對教育事業有興趣，也不是對身為人師充滿憧憬，簡單說來就是「順理成章」地當了老師。

音樂教室在最後面，樂聲是從裏面傳出來的。我一一拉開每間教室的門確認裏面有沒有藏人，只剩下音樂教室還沒有檢查。

我繞到她的背後，往窗邊走去，看見校園裏有社團的學生在跑步。

裏面有五名學生，集中坐在靠窗的位置寫東西。因為突然有人闖進來，她們全都抬起頭看著我。

突然間，我發現彈琴的女學生目不轉睛地看著我，一臉不安的神色。我立刻裝出笑臉說：「請繼續演奏，我還想多聽一點。」

堅定的口吻中透露出「請不要打擾我們」的語意。

我再次回到走廊上。我不知道從花盆落地到我衝上來為止，究竟經過了多少時間；但是我感覺那個故意推下花盆的人，就躲在走廊兩側的某間教室裏。

九月十日，星期二放學後。

「走廊上有沒有人跑過去？」

五十公尺的距離來回游過三次後，我便上岸。因為還得指導弓箭社的練習，不能把自己搞得太累。

我環視了教室一眼後將門拉上。

我向公司提出辭呈，立刻就從四月起開始教書。第一堂的上課情景，至今我仍記憶鮮明。那是一年級的課堂，由於自己也是新來乍到，自我介紹時我表示跟她們一樣都是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