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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後

作者:東野圭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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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3

第四章

「原則上是啦……不過在不知道凶手的情況下,都只能算是推理。」
我安心地坐在位子上,打開抽屜取出原子筆,開始準備第一堂課的教材。因為要用紅色鉛筆,於是又再打開抽屜,這時我的手停了下來。
「不過這樣反而能專心準備運動會的事。」說話的人是加奈江。我問她為甚麼,她和小惠對看了一眼回答:「因為天氣好的話,就會覺得不練習射箭太可惜,結果運動會的準備工作始終沒有進度。」
「正式上場那天,你要認真畫喲。」
由於操場上一片泥濘,所以只好繞遠路,改從體育館旁邊回去。體育館的走廊下擺滿了許多製作到一半,運動會用的吉祥物玩偶。有的已經塗上廣告顏料,幾乎已經完工;也有的組好了骨架,才剛貼上報紙。兩、三年前,還能一眼就看出來仿造的是哪些卡通人物,今年的每一個作品看起來卻都很陌生,令人不得不感歎年齡的差距。
這麼說來,三年來我倒是從來沒有在早上的車站遇見過她。
我們說的是明天的比賽。因為有教職員的接力賽,竹井拜託我參加。
「慢點!小惠。」我伸出手擋在她的臉前。「妳是要我自己化妝嗎?」
看了報紙,還是沒有關於那個事件的報導。對當事人而言或許是重大事件,但對局外人來說不過就是社會新聞中的一小篇報導。尤其是連我們學校不也都逐漸恢復成事發之前的平靜狀態嗎!
「簡直就像是天空破了洞嘛!」看著我一身濕答答的樣子,小惠調侃說。
「我知道。」裕美子小聲回答。
「對了,聽說前島老師要扮演小丑呀?」竹井忍著笑問我,但眼底卻是充滿笑意。
「更衣室怎麼了嗎?」我又再問,這一次她有反應了,只是並非回答我的問題,而是眼光低垂地快步離去。彷彿眼中沒有我這個人存在似地走過我的身邊。
小惠動作熟練地畫出了小丑的眼睛、嘴巴。因為手法太熟練了,我不禁有些擔心。
「對了,不如趁現在先拜託老師吧。」看著我的臉慢慢變成了小丑,和_圖_書加奈江突然想起甚麼事站了起來,從鏡子裏我看到她從架子上取出我的射箭用具。
「不要挑剔了,人家好不容易把老師給畫得認不出來耶!」
「看來今天是無法練習了。」
「是呀,傳得可廣了。大概也沒有學生不知道我要扮演乞丐吧。本來藤本老師扮女裝、堀老師扮兔女郎等,作為節目的驚喜肯定會很有趣的,不知道為甚麼大家都知道了。」
說來真是丟臉,我嚇得聲音都有些顫抖。
「真的嗎?北条同學解開了密室之謎?好厲害呀,不愧是第一名的才女。」聽我說完的小惠一邊對北条表示讚歎,一邊轉動手上的雨傘。
「哎呀,哪有時間閒聊呀。惠美,幫我把那個箱子拿過來。」
也許真的是我想太多吧——我甚至開始如此認為。
九月二十日,一早起便下著雨。大概是雨聲吵醒了我,我比平常還早十分鐘起床。早餐時一邊進食的時候,還聽到裕美子說:「以後要是能這麼早起,我會省事許多。」
可是我昨天確實忘了上鎖,為甚麼?答案很清楚,因為我已經不像過去那麼神經質吧。
「要不然也可以素著一張臉上場呀,老師。」加奈江一邊在我給她的箭桿上,用白色油性筆寫上自己的名字「KANAE」,一邊調侃我。
「對了,最近超市的工作怎麼樣?應該習慣了吧?」
之後的十分鐘,我在鏡子前面艱苦奮戰。塗白粉還好,眼影和口紅我實在用不慣。小惠大概看不過去我在臉上的塗鴉,伸出手來幫忙。
可是她們還有比賽,還有參加縣際大賽、全國大賽的目標。兩者都很重要,可惜時間太少,所以加奈江的這句話可以說真實地傳達了她們的心聲。
只是搭乘比平常早一班的電車,車廂裏的擁擠程度竟是天壤之別。我在想是否今後都該這麼早起床。早晨的五分鐘幾乎可抵過白天的三十分鐘。
「也就是說還不知道真凶是誰囉?」
「前島老師,明天麻煩你了。」
「不如就這樣去上課呀。」小惠邊說邊在我臉上塗抹卸www•hetubook•com.com妝油,並用面紙擦拭。
「哪裏的話,我對你可是十分期待呀!」
「那刑警也接受她的推理嗎?」
我把小惠給惹毛了,其實她說的也沒錯,連我也認不出鏡中的人是自己。
上前約十公尺後,我認出了學生是誰。同時她也意識到我而回頭。兩人四目相對時,我不禁停下腳步。
「請不要抱太大的期望呀!我只是基於奧運精神來湊人數的。」
心想誰在跟我說話呢?回頭一看,原來是身穿運動服的竹井,露出白色牙齒對我笑。
突然,我看見練習場的角落豎立著那個酒瓶,也就是我明天的道具。即便是在如此寬闊的練習場上,我覺得酒瓶豎立在那裏依然顯得很突兀。
九月二十一日,星期六放學後。
「妳是在看著更衣室嗎?」
「真是靠不住呀。」背後聽見如此的感歎,我走出了社團辦公室。正好大雨也暫時停止了。
說著說著我們抵達了學校。走進教室大樓,正要前往辦公室時,小惠突然想到甚麼,驚叫了一聲。她說要準備運動會的事,請我午休時間到社團辦公室一下。大概又是化妝遊行的事吧,聽到我一臉不耐煩地回答:「好啦,我會去的。」她露出了淘氣的笑容。
一提到化妝,她說話的速度就很快,完全無視於我的表情。
「老師,加油哦。」加奈江也拿來手鏡放在我面前,鏡子角落還很慎重地貼上小丑的貼紙,意思是要我跟著那樣化妝。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呀。對了,昨天有甚麼事嗎?為甚麼沒來社團?」小惠大聲指責,引得周遭有兩、三人朝我們看。我感受著那些視線,一邊反問:「有些事啦……倒是小惠,昨天關於那個事件有甚麼新的傳聞嗎?」
「沒辦法,我只好自己畫了。」我一說完,小惠和加奈江立刻拍拍手。連乖巧的惠美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好好休息一天,專心為這種事付出努力也不錯呀!」
「會嗎?喂,我知道怎麼化了,幫我把妝卸掉吧,馬上要上課了。」
「我們可不是在鬆懈喔hetubook.com.com!」小惠補充說。我可以感受到她想表達參賽決心的熱忱。
「陽子……」我沒有高聲呼喚,而是在嘴裏低喃,她頭也不回地消失在教室大樓裏。
「知道化妝的方法了,老師可以自己來吧?」連打底的白粉都卸掉後,小惠再三叮嚀。
「穿上衣服、戴上帽子,就更完美了。那樣的話,應該不會覺得丟臉了吧?」
之後我來到西洋弓箭練習場,這裏也忙著為明天做準備。剛才小惠有說「今天恐怕無法練習吧」,果然沒錯。畢竟得以學校的活動為重,我也認為那是應該的。
「妳在幹甚麼?」
午休時間一到,因為答應了小惠,我到西洋弓箭社的辦公室去。看來雨一時之間還不會停止,我撐起傘,顧不得褲管被濺濕來到社團辦公室時,小惠、加奈江和宮坂惠美已在裏面。
宮坂惠美聽從小惠的指揮,拿來一個瓦楞紙的小箱子。小惠動作粗魯地打開箱蓋,裏面裝有白色的粉餅和口紅。小惠一一取出來放在桌上,說:「這些是化妝用品,先用白粉將臉給塗白,連脖子都要塗白。然後用眼影在眼睛畫上十字。接下來用口紅,嘴唇儘可能畫得越鮮艷越好,還要超出到臉頰才行,知道嗎?最後是鼻子,只要畫成圓形就可以了。」
「怎麼連你也知道了呀?真是要命,看來這消息已經傳得滿天飛了。」
然而這兩、三天,我不得不承認村橋的事件和我是兩回事。因為聽了大谷說的話,不但和我毫無關係,自從花盆偷襲以來我也不再感受到生命的危險。
「沒錯。」
「反正到時候看著辦吧。」
因為我嘴邊的口紅剛塗到一半,只能微微點點頭作為回答。
「怎麼這麼早呀,發生甚麼事了嗎?」
「除了有人洩密,還會有甚麼原因呢!」
走出體育館,正準備撐傘時,手的動作自然停止。因為我看到在體育館後面有一名女學生的身影。我撐著傘慢慢走過去。那名學生將花雨傘靠在肩膀上,佇立在那裏動也不動。
她沉默不語,但我想肯定沒錯。下雨過後,破舊的和圖書更衣室看起來就像是褪了色一樣。

小惠反而開心地說:「我是很想幫你呀。可是當天我們肯定會忙得抽不出空來。所以老師還是趁今天先練習吧。」
是的,昨天我忘了將抽屜上鎖。這兩個星期,我回去前都一定會鎖好桌子,因為感覺生命安全遭到威脅。無影無蹤的凶手很有可能將摻了毒藥的糖果偷偷放在我的抽屜裏;也有可能暗設機關,當我一打開抽屜時就會飛出刀子。總之在心理層面上,我無法讓身邊的東西隨時暴露在外。
「不要太勉強自己喲,反正家裏也不指望妳的薪水。」
「傳聞?我不知道耶,甚麼傳聞呢?」小惠驚訝地皺起了眉頭。
「準備工作呀,看來妳們很忙哦。」環視整個辦公室後,我表示可以理解她的說法。裏面掛著紅色、藍色布片縫製的鮮艷服裝、類似獅子的布偶頭套等。或許是因為運動社團的學生們不像校慶時的藝文社團有向一般學生突顯自我價值的表演機會,因此才會在運動會的社團對抗表演賽上努力求表現。
一邊咀嚼吐司麵包,我將報紙闔上。
「我也有同感,這麼一來不就很不好玩了嗎?」竹井說這話的神情倒是顯得很正經。
鏡中的我已經變身成撲克牌中的鬼牌,感覺很不是味道。這口紅給人廉價感的原因,或許就因為看起來太刺眼了吧。
今年春天起,她開始到附近的超市工作。倒也不是家裏的經濟有問題,而是她在家裏沒事做覺得很無聊,我答應了她的希望。因為是在超市幫忙管收銀機,不會累得耽誤家事,甚至她最近的臉色還比以前更好。
其中也能看到小惠的身影。她說明天會參加四百公尺的接力賽。讀國中時她打過軟式網球,想來對自己的腳力頗有自信吧。
走進辦公室後,氣氛跟平常似乎也沒甚麼兩樣。情報站的藤本看到我也沒有靠上前來,表示北条雅美解開謎底的消息還沒有傳開來。
「老師上次不是答應我了嗎?要給我一枝舊箭當作幸運箭。我現在可以拿嗎?」她從箭袋拿出一枝黑色的箭,hetubook.com.com對著我搖動。
只不過我發覺自從上班以來,她的衣服和飾品也開始多了起來,大概是因為手頭上比較寬裕的關係吧。可是她的個性不像會做這種事,所以我感到十分意外。
我從辦公室的窗口眺望操場。感覺穿著體育服裝的女學生人數比平常還多。簡單畫上白線的兩百公尺跑道上,有好幾組人在練習接棒。從她們跑步的方式就知道應該不是田徑社的人。那是一般學生正在為明天的運動會做最後衝刺。
「在這裏不方便說……」我推著小惠的背往剪票口移動。
抬頭仰望天空,烏雲密佈,天氣有些不太妙;遺憾的是明天據說會是大晴天。
我告訴小惠昨天的解謎經過。還以為這件事早已經成為話題,其實也還好嘛。
一到達S站,對面月台也進站的電車瞬間吐出了大批高中女生。和學生集團一起來到車站出口時,背後有人拍我。
一聽就知道是誰,但我還是轉過頭回答:「小惠,你也搭那班電車呀!還真是早起。」
聽到我這麼一問,裕美子不太有信心地回答:「嗯,還可以啦。」
「不知道裏面有沒有洗乾淨呀?」我問身旁的加奈江。
畢竟她也不是很明顯的奢華浪費,我決定甚麼都不說。
「完成了,還滿適合老師的嘛!」小惠滿意地盤起了手臂。
雨水依然下著。女學生們撐起了彩色的雨傘行列往學校行進。我和小惠也混在她們之間前進。
她回答當然沒有問題。
「……」高原陽子沒有回答。看著我的眼神欲言又止,但嘴巴卻閉得跟牡蠣一樣緊。
十天前,我走在教室大樓旁邊時,一個花盆掉了下來。素燒陶的碎片和泥土就在眼前飛散開來的光景,至今仍烙印在腦海中。原本茫然的不安也在那一瞬間變成明確的恐懼,而且那種恐懼因為村橋被毒殺而上升到最高點。下一個會不會是我?這樣的想法一直支配著我的心緒,讓我對於破案表現出強烈的企圖心和關心,一點都不像平常的自己。
邊說還邊拍我的肩膀。
「對了,叫我來有甚麼事呢?肯定又是為了小丑的裝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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