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１
「妳不要講這種沒神經的話好不好？我也跟妳說過她在震災裏吃了多少苦不是嗎？世界上就是有不願意被過去綁住的人啊！」
「是嗎，大概吧。」
這的確是隆治會說的話。若父親還在世，真不知會作何感想。但賴江決定不要多嘴，弟弟願意結婚就夠令人高興了。
「我之前也說過了啊，她是準備和雙親同住才回去的。那時候因為地震，通訊錄和相簿都沒了，沒辦法才上來東京，可是她以前的朋友又不知道這件事，所以彼此聯絡不上嘛。」
「她邀請了她無論如何都想請的人，這樣不就夠了嗎？」
等門一關，賴江便站起來走近矮櫃，低頭看那堆賀年明信片。她看了幾張，果真都是寄給隆治的。她看了看四周，也把抽屜打開來看，然而並沒有看到寄給美冬的賀年卡。
「可是我就是好奇啊！」
聽到賴江的回答，隆治緊抿著嘴，走出起居室。
有那麼一瞬間，美冬顯得很訝異，但她立刻恢復笑容點點頭。
「我自己的對象自己找，用不著勞駕別人。」
雖然有人點頭表示同意，但絕大多數都是苦笑。隆治和美冬結婚已將近一年了，打從那時候，這位舅舅就不斷重複同樣的話。
隆治歎了一口氣，搖搖頭站起身。
賴江他們的母親早在二十年前去世了。
「是啊。」她直截了當地說：「我之前也在想要找時間回去看看呢，只是很忙，就一直往後延了。說不定這次是個好機會呢。」
賴江認為新海美冬既沒有怯場，對自己也絕不畏懼。於是，她望著看不清這點的弟弟，想起父親口中「那孩子沒有他自己以為的那麼精明」那句話。總而言之，賴江是憑著女性的直覺，覺得那名女子不適合隆治。
但美冬的表情卻一下子亮了起來。
「光一還不能說是獨當一面。再說，我本來就不擔心隆治。」
父親對她有氣無力地微微笑了笑，眼神說明了他知道這只是表面的安慰。
「因為過年期間要陪隆治應酬。」
「哎呀，不過隆治也真有一手啊！都老大不小了還不定下來，把我給急死了，結果竟然藏了一個美嬌娘。有這麼一位美人兒，難怪我們再怎麼幫他介紹他都聽不進去。」
今天美冬也從一早便勤快地工作，對兩名幫傭也是指揮若定，毫無疏漏之處。招呼陸續到訪的親戚時，也以隆治為主，同時讓來客感到愉快自在，應對毫無瑕疵。
賴江心想，這樣就好了。一起走一趟美冬的故鄉，也許會有甚麼收穫。而要是真的甚麼收穫都沒有，那更是再好不過。
「既然這樣，要不要回去看看？妳學生時代的朋友都還住在那裏吧？」
秋村邸照例舉行了新年會。一樓的起居室與客廳之間的隔間已收起，成為約二十坪大小的宴會廳，廳內餐桌並排，多年往來的料亭送來的年菜已擺設妥當。眾親戚圍著餐桌而坐，其中亦不乏在「華屋」擔任重職者。
「我才不會呢。」
「話是這麼說，但也該邀請好友吧？還是說，美冬連一個可以邀請的朋友都沒有？這樣又是另一個問題了。」
對這位一年前突然嫁進秋村家門的新娘子，家族的人多半以善意的眼光看待。去年夏天因法事聚會時，她的安排應對適切得體，讓一家人大感佩服。大多數人的感想都是：年紀輕輕的真了不起，這樣的人做和圖書為隆治的伴侶真是無可挑剔。
「妳相信他遲早會找到好對象？」
「我是好奇她收到了多少朋友和以前認識的人寄來的賀年卡。」
臨死之際，父親最憂心的便是後繼無人。「華屋」是他一手建立起來的，他無論如何都希望自己的直系子孫來繼承。
「喂，姊，妳到底想說甚麼？」隆治把拿到嘴邊的香菸放回菸盒裏，口氣很不耐煩。
「這樣啊……。大概有幾張？」
「妳又要講這個。」隆治嘴角一歪，伸手去拿香菸盒，「姊，妳有點煩哦。」
「這真是個好主意！有姊姊作陪，我也不會寂寞了。」這反應令賴江大感意外。「好久沒去了，京都一定也變了很多，不過傳統名店應該都還在。我可以當姊姊的嚮導。」
「唉，總算可以從元旦的任務解脫了。」
「這些我都聽膩了。都迎接新的一年了，我們也換些話來說說吧！」一家之主隆治不耐煩地搖手。他穿著全新縫製的傳統和服，布料據說是美冬選的。而美冬也是一身和服打扮，聽說她懂得怎麼穿和服，看她穿起和服也顯得十分自在習慣。
不僅賴江，所有勸他結婚的人都遭到這番反駁，最後終於沒人再跟他提這件事，就連賴江也快死心了。就在這時候，隆治突然說要結婚。
賴江至今仍很後悔，認為當初應該對新海美冬做一些基本的身家調查。她並不是完全沒考慮這件事，只因為聽說她娘家遇到震災，便一廂情願覺得反正要查也無從查起。直到婚禮結束好一陣子之後，她才知道美冬其實是在京都出生長大的。
美冬微笑著回答，這時樓梯傳來有人下樓的聲音，賴江連忙對美冬說：
「不是。我是覺得，與其隨便找個對象，單身也滿好的。家事有傭人做，我看他也沒甚麼不方便。」
姊姊的威脅沒有生效。
直到兩、三年前，都還有寄給父親的賀年卡。
賴江的問題，讓隆治皺起眉頭。
「天曉得。我沒數過，大概有上千張吧。」
這件事是在隆治與美冬婚後才傳進賴江耳裏。說話的人是當笑話來講，但賴江卻覺得不太對勁，再加上最近她又聽到奇怪的風聲，說濱中去年春天曾出現在「ＢＬＵＥ ＳＮＯＷ」。
「咦？哦，對啊。」
「哦，美冬，今天真是辛苦妳了。妳一定累了吧？」
賴江他們的父親是七年前往生的。在過世之前不久，父親喚她到枕畔，將隆治託付給她。父親知道自己罹癌，來日無多。
「是啊。」堂妹的意見和賴江的感想全然不同，但她決定附和堂妹。
「寄到這裏來給美冬的賀年卡啊！」
「吶，那是賀年明信片？」賴江問弟弟。
賴江的丈夫倉田茂樹是航空工程博士，現在人在西雅圖參與該地飛機製造商的共同研究。她早知道他不會回來過年了，今年是他單身赴任的第三年，每年他都會回日本一、兩次。
「有啊，當然。她還向郵局申請了轉寄服務。」
如此一來她的評價自然水漲船高，但唯有倉田賴江冷眼旁觀。眼看著弟弟對旁人的取笑消遣不無得意，心裏暗歎那孩子不管幾歲還是長不大。
賴江對美冬的懷疑，可說是這時開始加深的。就算因為震災對人際關係的維繫造成一定的影響，但與過去完全斷絕聯絡這種事，實在令她難以理解，簡直像美
和_圖_書冬在刻意隱瞞過去似的。「這樣啊……」
後來賴江問隆治，美冬平常是否也是那樣。
「美冬呢？」
「你要去哪裏？」賴江問。
「我先警告妳，絕對不要去跟美冬說剛才那種話。不光是美冬，也不要跟別人說。」
她有幾次想對美冬再次進行調查，但都只是想想而已，遲遲沒付諸行動。因為若是在婚前也就罷了，婚都結了就不好委託偵探，事情要是傳出去恐怕難以收拾。
看他用鬧脾氣的眼光望過來，賴江心想，這表情跟他小時候一模一樣。
說得難聽一點，她像在演戲。當然在這種時候人們多少會「演」一下，但美冬表現出來的，卻不是這種單純而本能的演技。那是在她經過精密的計算，描繪出受人喜愛的秋村家媳婦的形象之後，才能完美演出的角色。至少在賴江看來是如此。
「我想沒那麼多。妳問這個幹嘛？」
她坐在沙發上，正針對這件事情多方揣測的時候，美冬從廚房回來了，和服上罩著圍裙。一看到大姑，美冬脫圍裙的手頓時停了下來。「啊，姊姊。」
「不過，這樣至少可以放心啦！有那麼一個年輕又能幹的人嫁進來。」
「沒人要你算啊！是多是少你總該知道吧？」
「很抱歉，姊，我沒有建立家庭這樣的觀念，我只是想儘可能多和她在一起，才選了最簡便的辦法而已。所以我既不會要求她做家事，也不想硬要她接受秋村家那些老規矩。和她結婚之後，我也打算和她繼續保持良好的合夥人關係。」
無論賴江再怎麼說，隆治都當耳邊風。
幾年前「華屋」發生毒氣案時，當時的樓層經理濱中被捕。他不僅直接涉嫌毒氣案，也偷竊部下的郵件。當時「華屋」有好幾名女店員都遭到不明男子跟蹤或騷擾。
「不怎麼辦。我們家又不是皇室，只要讓優秀的人接棒就好了，管他有沒有血緣，這時代沒人在講究甚麼代代相傳了。」
美冬為這位舅舅送上酒，還替他斟酒，舅舅頂著紅通通的臉笑開了。
「沒有啊。只是覺得有點奇怪而已。」
一九九九年元旦——
「賴江姊姊，妳這樣就了無牽掛了吧？」鄰座的堂妹對她說：「光一已經獨當一面，隆治哥哥也總算成家了。」
傍晚，親戚陸續離開，大家明天都有各自的行程。元旦的新年會較早結束是他們家一向的慣例。
「可是要是你沒有孩子，『華屋』怎麼辦啊？」
「嗯，那當然了。」
賴江繼續質疑，美冬說的又未必是真話，隆治更是怒不可遏。
那時候，郵件被竊的女子便是美冬。濱中最後因為與毒氣案無關而獲釋，當然也被趕出公司。他偷竊新海美冬的郵件固然是事實，但他向部份上司解釋那是因為新海美冬是自己婚外情對象，而且他沒有做過對其他人的跟蹤騷擾行為。關於這件事，美冬全面否認，上司們也判斷那是濱中狗急跳牆所撒的謊。
美冬與濱中之間真的是清白的嗎？賴江向隆治詢問這件事。一如預料，隆治震怒不已。
「妳想太多了。」對於賴江的疑慮，隆治毫不掩飾他的不快，「婚禮低調是我們兩個商量之後決定的。我都老大不小了，也不想多張揚，她只是配合我而已。」
「京都啊……」美冬的視線從賴江身上移開，神情彷彿遙望著遠方，「好久沒和-圖-書回去了。就算回去，我出生的家也不在了。」
「拜託妳了。那孩子沒有他自己以為的那麼精明，我擔心他會被一些不好的女人纏上。女人的事只有女人才懂，所以就託給妳了。」
「哪裏，我沒關係的。」美冬也在沙發坐下。
然而隆治的婚事卻持續進行，賴江無法表示意見，因為若被問到反對理由而她回答純粹只是直覺，恐怕隆治只會嗤之以鼻。
我會幫他找到好對象的。——賴江對父親這麼說。父親在病榻上點頭。
「對了，我也一直很想去京都玩，既然這樣，要不要一道去？我們在好玩個兩、三天吧！我也很想看看美冬生長的地方。」
「這我哪知道啊！我只看了賀年卡的寄件人，是美冬的就放到旁邊去而已。這麼多張，光看寄件人就是大工程了。」
至於那場結婚典禮，「華屋」社長好不容易要娶親，舉行的卻是一場低調的小規模婚禮。據說那是隆治的意思，但賴江卻覺得其中有相當程度反映了美冬的意願，原因是新娘出席的親友少得令人驚訝。而且那些寥寥可數的出席者都是「ＢＬＵＥ ＳＮＯＷ」的人，不要說親戚，學生時代友人的名字也沒出現半個。
「美冬，妳不用回京都嗎？」賴江試探著說：「妳在那邊也有朋友吧？過年時去拜訪一下比較好吧？」
「不會，我剛才也說了，我隨時都可以。那就月底囉。」
「甚麼東西？」
「全是寄給你的？」
「結婚這樣的人生人事，竟然沒人一起分享喜悅，豈不是讓人覺得很寂寞嗎？尤其是京都，對美冬來說是個充滿回憶的地方吧？」
新海美冬看上去是個文靜內斂的女子。當然，從她的應對得體有主見，看得出她個性強韌，但是她完全以隆治為主、極力不出風頭的態度，完全沒有女性企業家的影子。賴江原以為是她很緊張，但談了一陣子，發現並非如此。她感覺新海美冬從容不迫，那種從容彷彿訴說著——與結婚對象的姊姊見個面根本不算甚麼。她刻意將自己擺在低一點的位置，享受聆聽未婚夫與他姊姊之間的對話。
賴江信守父親的遺言，不時向隆治提親事，但隆治卻不肯聽。
「你再說這種話，轉眼就四十了，到時候就真的沒人肯嫁你了。」
婚後，美冬將秋村家媳婦的角色扮演得極為出色，但賴江心裏就是覺得不服貼，因為美冬有太多可疑之處。
「好像或多或少有些怯場吧，平常她會再多話一點。一定是怕姊姊啦！」隆治愉快地說。
雖然是在氣憤之下說出口的，隆治的話不無道理。然而賴江還是無法釋懷，也許是對美冬的第一印象扭曲了自己的感覺，但她總覺得美冬有種來路不明的詭異。
「也有寄給美冬的嗎？」賴江將音量放小。
隆治是在前年秋天告訴她，自己有想結婚的對象。當時賴江只是很純粹地為他感到高興，覺得他能自己找到理想的對象，真是再好也不過。而當她得知對象就是最近與「華屋」合作的公司老闆時，也不覺得排斥。日本將來也會有越來越多的女性創業，只是弟弟的結婚對象恰巧是這樣的人罷了。她甚至認為將來要當「華屋」社長夫人的人，精通家業反而比對工作一竅不通更好。只不過關於建立家庭這一點，她倒是擔心當妻子的如果太忙，可能會有所妨礙
ｈｅｔuｂooｋ•ｃｏm.com。但隆治對此卻一笑置之。「沒有啊，妳說是不是？」賴江與美冬對看了一眼。
「不知道呢，因為已經完全沒聯絡了。」美冬看著賴江搖搖頭。
「她的娘家全毀，這我是聽說了，可是美冬本來就不是在那裏出生長大的，不是嗎？因為一場地震就和從前所有的朋友斷絕往來，有這種事嗎？」
「可是像以前的朋友……」
「我就是覺得妳在意這種事很奇怪。妳也知道她經歷過阪神大地震，父母都罹難了，因為這樣人際關係只好全部重新來過。到底這有甚麼好奇怪的？」
「五十張左右？」
隆治打斷她的話。
「妳們兩個說甚麼悄悄話？」隆治進來之後問。
「當然是比我少了。」
「在收拾。我說讓傭人去做就好，她不聽。」雖然臉上是厭煩的表情，但他的語氣裏，對妻子的勤快有著濃厚的誇耀意味。
賴江也坐了下來，眼睛看向起居室矮櫃，她一直在意著放在上面的東西。
就這樣，時間不停地流逝，一年都過了。她告訴自己，事到如今已無可奈何，但有時仍會驀地在意起來，像賀年卡的事就是這樣。美冬真的只是因為聯絡不上，才斷了與舊友的交流嗎？
她的態度沒有絲毫驚慌。
「那麼，我們現在說定吧！甚麼時候出發？我隨時都可以。」
「這時候拿那種陳年往事來講，姊姊妳是甚麼居心？事情我早就曉得的，美冬也說她十分困擾。那件事不管怎麼看都是濱中單戀美冬，美冬完全沒那意思。他出現在『ＢＬＵＥ ＳＮＯＷ』，也只是去找碴而已。那邊我已經警告過了，他不敢再接近美冬的。」
說去換衣服的隆治遲遲沒出現。要開口提這類話題，只能趁現在。
「別說了啦！取笑新婚的新娘子，人家太可憐了。」舅媽出面制止。
然而隆治帶來的女性，卻與賴江想像的截然不同。
「好多啊，總共有幾張？」
光一是賴江的長子，今年二十五歲，已從醫學系畢業，目前在大學醫院工作。
幾天之後，她與弟弟的結婚對象見面。從弟弟的話裏，賴江想像她是個能幹果決的女強人，既然年紀輕輕就成立了公司，想必個性也相當好強，或許還會全力表現自己是不為傳統觀念所束縛的。關於這一點，賴江打定主意先保持沉默。
「他在工作上很能幹，『華屋』應該不會有問題。」父親說話時，牽動著細瘦的喉嚨，「我擔心的是家庭。也該怪我，只教他工作，沒教他怎麼組織家庭。要是妳媽還在，也不至於這樣吧。」
「就是啊，隆治哥真的很幸運。美冬嫂子不但人美，又很能幹，但是為人卻一點驕氣都沒有，嫁給隆治哥真是太委屈了。」說話的是小隆治兩歲的堂弟，「早知道有這麼好的事，我才不會急著結婚呢，要慢慢等才會等到好的。」
假使美冬的過去真有甚麼秘密，這樣的提議她一定不願意接受。賴江認為她應該會委婉地拒絕。
「過完年之後，公司一定也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所以我想，要空出兩、三天可能有點難。不過月底應該沒問題。那個時間姊姊不方便嗎？」
隆治往起居室的沙發一坐，伸長了兩腿。就連酒量好的他，臉頰也有些泛紅。餐桌已大致收拾妥當，廚房傳來清洗的聲音。
送走最後的客人之後，賴江揉著自己的肩。她也必須回自
hetubook.com.com己的家，但不知不覺地，她至今仍以娘家的立場來行動。
「你少做夢了！那是人家隆治哥才娶得到，像你這種鮪魚肚，誰要嫁給你呀！」坐他身旁的妻子這麼說，引起哄堂大笑。
「既然這樣，我覺得妳應該回京都一趟。」賴江以略微強硬的語氣說，試探美冬的反應。
「這個嘛，我的記事本不在身邊，得先看一下。」美冬露出思考的表情，「不過我想這個月底的話，應該抽得出時間來。」
賴江較隆治年長三歲，無論在課業或領導才能方面，都自認不遜於弟弟，但她從未有過繼承「華屋」的念頭，因為雙親從小便決定要由隆治繼承。因此她自高中時代起，便往她所喜愛的繪畫世界發展，在唸女子大學時，還曾留學巴黎一年，遺憾的是她沒能成為畫家，畢業兩年後便相親結婚了。
其他的親戚聞言，便開始聊起孩子的話題，說隆治夫妻要是不趕快生下繼承人實在無法安心，一票親戚對此倒是眾口一詞。隆治的回答是，這種事由不得人，他們也沒辦法做主。美冬有些難為情地低下頭，直接回廚房去了。
「那時候警方進行了大規模調查，妳覺得在那種狀況下說謊話能騙過所有人嗎？濱中騷擾其他女店員是事實，他會說他與美冬有特殊的關係，是因為他偷她郵件的時候當場被逮到。要是他被發現的時候是在騷擾其他女店員，說出來的話就會完全不一樣了。反正我相信美冬，而且美冬也沒有絲毫令人懷疑之處。姊，妳不要再提這些了好嗎，這件事傷她很深。」
「好！好期待喔。」
有個人放聲大笑，他是秋村隆治的舅舅。他從以前就有個毛病，黃湯一下肚，見人便發表演講，現在上了年紀，這毛病更是變本加厲。
「這件事暫時別告訴隆治，我可不想讓他吃醋。」
前一刻還說著沒想到自己會活到這把歲數，還好自己向來注重健康云云，顯然是在大家隨口附和之中改變了演講的主題。
「對方可能真的沒辦法聯絡到她，但美冬要是有心想聯絡，應該辦得到吧？就算通訊錄燒掉也還是有辦法。」
「找不到對象就算了啊，我朋友多的是，老了以後又不至於寂寞。總之我才不想為了妥協而結婚，太蠢了。」
「穿和服不方便，我去換衣服。」他往起居室門的方向走去，突然停下來回頭說道：
「那邊的都是。我還沒看，不過沒有寄給老爸的。」
「可是工作上的來往不是都寄到公司嗎？」
「我沒取笑美冬，我取笑的是我們『華屋』的少主，那個娶了年紀小他十五、六歲而且美如天仙的妻子的幸運兒。」
「姊姊才是。要招呼大家，一定很累了，而且今天姊夫又不在。」
她的語氣裏聽不出任何迴避賴江提議的意思。
「這我知道。只是爸，你也要趕快好起來，我們一起幫隆治找對象嘛！」
「我不累呀，反正都是些早就認識的親戚了。隆治也應該多體貼美冬一點才是。」
「哎呀，過年期間不行呀？」
「說到二十一世紀，我以前還以為車子會滿天飛哪！漫畫甚麼的都是這樣畫啊。不只漫畫，連那些大學者也說同樣的話，說甚麼隨便誰都可以去外太空旅行。結果咧？頂多是人手一支手機罷了，車子照樣在地面爬，氣象衛星變老變舊也沒辦法處理。所謂的文明進步，到頭來也不過爾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