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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貴記得照片上的情景，那是秋天校慶的一幕。企管系擺了幾個攤位，其中一個賣的是可麗餅。照片上是直貴站在攤位前，一臉百無聊賴地喝著紙杯裝咖啡的身影。當時他心想，校慶期間不來學校也無妨，但距離開店還有時間，乾脆到學校看看打發時間。

「今天免了，讓給大家。」

「甚麼意思？」

五個男生先在餐廳集合，包含西岡在內的其他四人，確實都具有受女性歡迎的外表。

「抱歉，還讓你陪我過來。」

「她選我？」直貴沒有惡意地噗哧一笑，「會不會是照片拍得好啊？」

「這下糟了，」果然不出直貴所料。「只好回去拿了。」

直貴離開餐廳後與眾人告別，獨自前往澀谷車站。時間還不算太晚，街頭滿是年輕人。他避免撞到人，穿越斑馬線，走進澀谷車站。

「妳有男朋友嗎？」

「不是，留級。因為一年級的時候，我幾乎都沒去上課。」

中条朝美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看了手錶一眼，立刻點頭答應。「嗯，一個小時左右的話沒問題。」

「原來如此，難怪……」

「這樣啊……，不好意思。」

西岡打開書包，拿出一個放照片的小檔案夾。他打開檔案夾給直貴看。

帝都大學商學院企管系一個年級約有一百五十名學生。即使如此，使用校內最大的階梯教室，仍給人一種空蕩蕩的感覺。前排的座位尤其如此，坐在第一排的只有直貴一個人。他心想：換句話說，在自己插班進來之前，第一排沒有人坐。

「嗯，」她總算露出了笑容。「我好像果然是忘在廁所裏，有人交給了店裏的人。」

不管西岡他們準備了多麼周詳的程序，對話的流程卻完全不如他們所預期。因為西岡的女性朋友講話滔滔不絕，男生們只得配合她的話題。即使如此，聯誼依舊熱鬧非凡，男生們也顯得心滿意足。

「妳對今天的聯誼，好像不怎麼感興趣。」

「我才沒有女朋友呢。」

她名叫中条朝美。自我介紹的內容中，直貴只記得她唸哲學系和*圖*書，不過，這是因為她除此之外沒有多做介紹。即使男生拚命製造話題，女生捧場地炒熱氣氛時，也只有她一臉不感興趣的表情，獨自抽著菸。一旦現場的緊張氣氛解除，各自換位子時，幾個男生為她的美貌所吸引，親暱地對她說話，但她的回應也是冷冷的。認為沒希望而放棄的男生，早早從她面前離開。

「武島，你喜歡聯誼嗎？」

「是嗎？」

「是不是因為會被女朋友罵？」

「是喔，因為生病嗎？」

「找到了？」

直貴不在乎會出現何種女生，但五人當中，有一名女孩子具有某種觸動他內心深處的特質。那名女孩子一頭披肩黑髮，一身衣服也是從頭黑到腳，一臉對這場活動興趣缺缺的表情。她的柳眉端正，有雙鳳眼，閉著的嘴唇緊抿成一條線，可說是典型的冰山美人。

「我那個朋友記得你。她說她只是瞥見你一眼，覺得你長得很帥，我也說你是個悶騷的人。」西岡咧嘴一笑。

「原來如此，錢包找到真是太好了。要是錢包再不見，今晚就糟糕透了。」

「快走吧。」

直貴到「ＢＪ」上班之後，漸漸體認到自己似乎具有女性喜愛的外貌和個性。因為隻身前來的女客當中，有不少人會露骨地勾引他。他曾在銀座女公關的勾引之下前往她的住處，也曾被算準打烊時間上門的女客突然強吻過。

「可以打擾一下嗎？」西岡對直貴說。明明是同年級，但同學對直貴說話總是莫名客氣。

「是啊。」西岡有些尷尬地點點頭。

「大家看起來玩得挺愉快的，我一個人脫隊，大家也不會放在心上，而且我有點累了。」

「那女生對自己很有自信嘛。」

「沒錯沒錯。」其他三人也點頭。直貴見狀心想，他們內心終究還是將自己視為異類吧。

「悶騷的人啊……」這肯定是拐個彎在說自己沉默寡言，而且個性陰沉。

「我陪妳去。」

「真的是。可是，你也只是適度說說話而已吧？」

直貴雖是第一次參加hetubook.com.com聯誼，但是並不特別緊張。他在店裏看過好幾次別人聯誼，所以知道大概的情況。重點是，他習慣了和年輕女孩子聊天。這點用不著西岡教，只要適度地聽對方說就好了。

五個女生個個五官秀麗，各有特色。大概是因為這樣，男生之間產生一股像是放下心來般的愉悅氣氛。眾人肯定心想，看來今晚樂趣無窮。

「重考？」

「我知道了，那，再見。」西岡沒有執拗地慰留。

「這個嘛，」直貴稍稍想了一下之後說，「我是函授課程轉過來的插班生耶。你告訴對方這件事了嗎？我可不想到時候丟臉。」

「這個嘛，這是有原因的。」

「星期天有場聯誼，你想不想去？」

四人討論結束時，女生們出現了，男生們起身迎接。

「是啊，我不太喜歡聯誼。」

她對著直貴吐煙。「男性朋友當然有。」

「咦？是嗎？」

「我比大家大一歲。」她用吸管啜飲了一口後說。

「怎麼了？」

他還認為自己是異類。其他學生一入學就互相認識了，早已各自形成小團體，會用特異的眼光看待二年級插班進來的他，是理所當然的事。雖然有人和他說話，但是轉到通學課程將近半年，卻沒有一個稱得上是朋友的同學跟他談得來。

「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聯誼場地在澀谷的一家餐廳，直貴的穿著和平常去店裏上班沒兩樣。

兩人回到澀谷車站旁，接下來只剩過斑馬線了。直貴這時又猶豫了，直接像一般朋友一樣道別比較省事。如果沒有互相交換電話號碼，也沒有告訴彼此詳細資料的話，日子一久應該就會忘了這個女孩子。

直貴心想，你真的那麼認為嗎？但是沒有說出口。

「是嗎？」直貴觀察她的表情，看起來她並不討厭他跟著。「可是，哎，我陪妳去啦，而且視情況說不定得和西岡他們聯絡。」

她似乎有甚麼隱情，直貴決定不過問。

「沒那回事。」

「怎麼樣？五對五喲。對方都要求我們的是帥哥了，所以我也叫對方要和圖書帶漂亮的美眉來。」

直貴抱著五味雜陳的心情點頭。如果她拒絕的話，自己就能了無遺憾地和她道別，他害怕自己抱持過度的希望。雖然如此，心情仍有些雀躍。

一到餐廳，她讓他在外面等，自己進去。直貴心想，這下事情麻煩了。假如她找不到錢包，自己也不能丟下她。弄不好的話，說不定還得陪她到警察局備案。

她原先站在售票機前面，直貴若無其事地從身後盯著她。她探了探黑色皮包裏面，沒有買票就突然從售票機前面離開。她後來又不斷檢查皮包裏面，不久抬起頭來，面露困惑的表情。

「怎麼樣？時間上不方便嗎？」

當他心裏思索西岡他們去的ＫＴＶ在哪裏時，中条朝美從店裏走出來，臉上不再有擔心的表情。

「為甚麼找我？可以邀的人應該多的是吧？」

那場在餐廳的酒宴散會，西岡他們提議去唱ＫＴＶ續攤。直貴心想，就陪生活安逸的學生們到這裏吧。

「我和今天那些朋友有點聊不來。」

或許是因為認為自己還了女性朋友的人情，西岡的臉上露出鬆了一口氣的神色。

「不，你說的沒錯，我完全不想參加。是因為人數不足，她們拜託我來湊人數，我不得已才來的。畢竟做報告時，她們幫了我好幾次。」

「沒有你看上的女孩子嗎？」西岡賊賊一笑。

「放心啦。你只要坐著，配合女孩子們的話題就行了。」

「武島，今天我們對你說話可以隨便一點嗎？」西岡問直貴，「否則只有對你說話客客氣氣的，會顯得不自然吧？」

直貴不知該如何解釋，中条朝美似乎有一瞬間盯著自己這件事。說不定所有人當中，她只對他感興趣，等著他對自己說話。但是直貴問自己，在這裏和一名女孩變得親密，有甚麼意義呢？如果是隨便玩玩的女朋友，有幾個到店裏的女孩子就可以了。不用把自己的狀況告訴她們，對她們撒謊也不會有問題。直貴並不想要固定的女朋友，一旦太過親密，分手時唯有帶來痛苦。

「我邀請高中時代的和-圖-書女性朋友來參加校慶，那個女生是東都女子大學的學生，我這次拜託她辦聯誼，她答應了，但拒絕青蛙男。」

當其他男生找那名女孩子說話時，直貴若無其事地看了那名黑髮女孩一眼，發現對方也看著他。雖然她立刻別開目光，但兩人的視線在那一瞬間，確實在空中交會了。

「像啊，我說的有錯嗎？」

「我看起來像是那樣嗎？」

他自覺有障礙，因為自己是中途插班進來的，老師們不認識自己。他猜想，如果不及早讓老師們認識自己，找工作時會很辛苦。當然，靠近老師聽課還有容易習得知識的好處。

「所以妳參加聯誼也高興不起來嗎？」

兩人再度踏上往澀谷車站的路，然而這次的步伐相當緩慢，而且有了交談。

「妳也沒去唱ＫＴＶ啊？」

「我要回去了。」他悄悄對西岡說。

「我沒說，但那種事情沒有關係吧？何況你現在的身分和我們一樣……」

對方是一名姓西岡的學生，身材瘦高。皮膚黝黑大概是因為愛好某種運動吧。直貴發現，他的穿著總是經過精心打扮。

其實直貴在店裏看過好幾次聯誼活動，但暫且按捺著不說。

「講話隨便或稱兄道弟都行。」

「聯誼？」這個字眼出乎直貴意料之外。「稱不上喜歡或討厭，因為我沒參加過。」

「因為我總覺得你和其他男生不一樣。如果你沒有留級的話，算我說錯話，對不起。」

然而他深自警戒，不隨便和人深入交往。他心想，如果自己是所謂萬人迷的類型，沒道理不有效利用這項優勢，畢竟目前自己只有這樣武器。而且他認為，這樣武器的威力絕對不小。

一名女孩似乎對直貴有興趣，東拉西扯地找他講話。直貴一直保持有人問問題，就圓融地回答；對方開始說話，就隨聲應和的態度。這比在店裏應付客人輕鬆太多了。

「不是，總覺得不太想去。」

「嗯，總覺得沒那個心情。」

「我不是留級生，但我是從函授課程插班進來的。」

當他排隊買票時，感覺到一旁的視線。wｗw.ｈetｕｂooｋ•cｏｍ•ｃｏm轉頭一看，原來是中条朝美從隔壁的隊伍看著他。他對她笑，微微舉起手。她沒有露出笑容，只是點頭致意。

「好啊，但是我完全不懂如何取悅女生。」

兩人快步前往餐廳，一路上沒有交談。直貴心想，她現在大概沒心思和自己說話吧。

直貴察覺到發生了甚麼事。他猶豫了一下，然後離開隊伍走向她。

「啊，沒關係。我一個人去就行了。」她揮揮手。

「但不算男朋友。」她將菸灰抖落在玻璃菸灰缸中。「你姓……武島嗎？你也是留級生？」

「函授課程？噢……」她用手指夾著香菸點頭。「很罕見。」

「咦？你是在邀我嗎？」

直貴面露苦笑。「我看起來像嗎？」

紅綠燈即將由紅轉綠，雖然還沒想清楚，但他開口說：「如果妳有時間的話，要不要喝杯茶？」

她似乎對他向自己說話感到驚訝，旋即柳眉微蹙地搖搖頭。「我好像把錢包忘在剛才的店裏了，我想大概是忘在廁所。」

她沒有打破沙鍋問到底地追問這件事。

「嗯，希望找得到。」

直貴心想，這真是一個無憂無慮的世界啊。當初那麼期待的大學生活，現在每天竟然只是重複這種乏善可陳的日子，實在令人有點失望。但他覺得非得從這種生活中獲得些甚麼才行。

眾人以西岡為主，開始決定各項程序。除了決定座位順序和菜單，甚至還要事先決定對話的流程，令直貴略感驚訝。

所以就連這一天第四節課下課後，一名學生對他說話時，他也覺得是公事。

「她其實長得不怎麼樣。後來，我問她：那妳要怎樣的男生才行，然後給她看了校慶時拍的照片作為參考。結果她看著照片選了幾個人，其中也包含了你。」

「太好了。」

「不光是這個原因，我覺得聯誼很無聊。」朝美從皮包中拿出香菸和打火機。「今天的女孩子當中，有一半的人會抽菸。但是她們在男生面前忍著不抽。」

她似乎也拒絕了去唱ＫＴＶ，直貴並不特別意外。

進入咖啡店，直貴和中条朝美分別點了熱咖啡和冰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