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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命

作者:東野圭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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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重逢 2

第三章 重逢

——對他而言,我算甚麼呢?
「你在發甚麼愣啊?」
「很遺憾,沒有那回事。」晃彥毫不客氣地回答道:「如果我有意思繼承公司的話,我父親應該就會告訴我許多事情,但如你所見,我進入了另一個領域,所以我並不知道他的事。」
男店員歪著頭說道:「這個嘛,我記得好像很少這麼要求。」
織田對他說。這個男人身材魁梧,說話時經常給人一種壓迫感。勇作心想:「他大概從小就想當警察吧。」然後回答:「不,沒甚麼。」加快了腳步。
勇作他們要前往的校舍位在距離學生來來往往的主要大道相當遠的地方。那果然是一棟相當古老的建築物,藤蔓像一張網攀附在牆上。
「這位是我們轄區島津警局的和倉巡查部長。」
「不過撇開遺產價值不談,比起毫不起眼的武器收藏品,眾人的興趣會集中在美麗的畫作上,也是理所當然的吧?」織田順著他的話說。
瓜生晃彥的名字位在表格的最上面,紅色的磁鐵放在「研究室內」的格子裏,其他人好像在別的地方。
勇作心想:「假設案子是他做的,他之所以確認時間,難道不是為了讓人以為他十二點二十分在研究室裏嗎?但如果外送比約定的時間晚送達,他就只好在收外送之前出門。他會不會是想到這一點,所以才要求店員如果他不在的話就將套餐放在門口呢?」
勇作心想,這要求還真奇怪。
「瓜生老師經常那麼要求嗎?」勇作試探性地問。
晃彥面不改色,用極度公事化的口吻說道:「財產繼承人是他的太太和三個孩子,說不定太太的娘家和兩個女兒的婆家都已經開始在打算錢要怎麼用了。親戚之中也有人因為投資錯誤,搞得焦頭爛額。對那種人而言,這次的財產繼承就像是一記逆轉滿貫全壘打一樣,對吧?當然,我也不能因為這樣,就說他們對須貝先生怎麼了。不過,警方應該已經調查過這種事情了吧?」
「告訴其他人也無妨,請你等一下。」
勇作在父親興司死後,才知道父親也曾經想成為醫生。他從父親從前使用的舊書櫃中,發現了幾本醫學相關的書籍。
一坐上車,他馬上告訴司機去處,司機將空車的牌子換成載客。
三人面對面坐下,織田重新遞出名片。
「是啊。」晃彥回答。勇作低著頭打開記事本。
「不,請不用做那種善意的解釋。」晃彥用一種稍嫌冷酷的語調說:「雖然我無意說親戚的壞話,但他們的慾望之深,不可等閒視之。」
「嗯,前社長的家在那裏。」
兩人走到剛才上樓的階梯,但織田卻不下樓,停下腳步靠在牆上。勇作馬上會意他想做甚麼,和他並肩而立。
除了這個單純的憧憬,還有另外一個讓他想當醫生的理由,就是挑戰資產階級。勇作家裏的經濟稱不上富裕,想要一口氣竄升至上流階層www.hetubook.com.com,當上醫生無疑是一條確實的路。
晃彥為他們開門,織田說聲「不好意思」,先行出門。勇作接著從晃彥面前走過。
織田報上姓名,低頭說:「不好意思,今天在您百忙之中前來打擾。」
「從數字來看是這樣沒錯,但實際上不可能辦到。因為須貝正清可能比平常更早到達命案現場,所以犯人最晚得在十二點半到現場埋伏。」
「套餐有分A和B兩種。當他問我套餐幾分鐘能做好時,我說A套餐的話,十分鐘左右應該會好。因為B套餐是蒲燒,要稍微花一點時間。可是老師卻說他要B套餐。」
織田拍拍他的肩,像是學生的男人驚訝地回過頭來,眼中浮現驚恐的神色。織田亮出警察手冊,問他:「你是那間研究室的學生嗎?」
「不在場證明嗎?」因為織田說話吞吞吐吐,晃彥似乎察覺到他想說甚麼,開門見山地問。
然而,勇作的夢想卻沒有實現。諷刺的是,他也走上了和父親完全相同的道路。
他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夢想,絕對是受到了紅磚醫院的影響。從勇作唸小學起,每當他要思考事情,或有事情猶豫不決時,他就會到紅磚醫院的院子散步。不久之後,他開始對醫院感興趣,憧憬醫生精神抖擻、大步向前的身影。
「就讓我姑且回答沒有那回事吧,雖然你們可能會有所不滿。」
「和倉……」
離開研究室走在走廊上,織田不悅地說道:「他可不是一般省油的燈,而且今後可能還會常常碰面。要是你一開始就惹火對方,接下來可就棘手了。」
「原來你當上警察了。」
「UR電產的社長家,應該是在那一帶,對吧?」
「不,這方面的事情還沒調查清楚。」織田慌張地搔搔鼻翼。「既然提到繼承,你還有沒有想到其他事情?你是瓜生前社長的兒子,我想你應該聽過許多和須貝先生相關的事吧。」
「有人打電話進來嗎?」
「A套餐?」
晃彥從位子上起身,拿了一本藍色的記事本回來。
「沒有,我昨天一直都待在這裏。最近快要召開學會了,我忙著寫論文。」
聽到織田那麼一問,晃彥微微皺起眉頭。
「不,我和研究室的同學一起。」
「套餐店的店員見過他,有沒有不在場證明,要等到那裏問過店員才知道。」
織田指著瓜生晃彥在的研究室問。年輕男子的嘴巴一開一闔,似乎打算說是。織田抓住他的手腕,帶他到樓梯間。
聽到晃彥這麼問,勇作回答:「還不錯。」
織田用指尖敲了記事本兩下,說:「我知道了,謝謝你在百忙之中接受我們的詢問。」然後倏地起身。
「一點是嗎?」
「你一個人嗎?」
「瓜生老師沒有跟你們一起去吃嗎?」
滿臉青春痘的年輕店員稍微想了一下之後,拍手回答:「十二點二十分,和圖書不會錯的。」
「話說回來,還真是巧啊,沒想到老師跟和倉以前竟然是同學。」
「是嗎……」
晃彥的目光上下打量勇作,露出他能理解的表情點了點頭。
勇作禮貌地低頭行禮。看在晃彥的眼裏,他應該會覺得勇作不但氣色不好,而且還比以前瘦了一大圈。
「對立目前仍然存在。」大概是因為勇作的用詞恭敬,晃彥也學他的語調回答:「不過,這種情形也即將成為歷史,畢竟瓜生派後繼無人。如此一來,也就沒有鬥爭的餘地了。」
「嗯。我想老師應該是在十二點左右打電話來的。他當時問我,大概幾分能送到。我回答大概十二點二十分到二十五分左右,他就說他應該會在研究室裏,如果沒人在的話,就把東西放在門口,於是我邊看手錶邊跑,到的時候應該是十二點二十分左右。」
學生說他姓鈴木。
「你幾點左右去拿餐具回來?」
「你一個人偷偷摸摸地想要做甚麼?」
「原來如此,你是……刑事部搜查一課的警部補啊。」晃彥看著名片低聲說。
「不好意思。那麼,首先這件事情我想你應該也知道——」
當勇作站在統和醫科大學門前時,有一股莫名的感慨在他心中擺盪。從前好幾次想進入這道門,卻總是被命運女神拒於門外。當時,他哪想得到在十幾年後自己竟然會以這種形式經過這道門。
織田毫不遲疑地走進那棟建築物步上第一排階梯,勇作也跟在他身後上樓。織田今天早上打電話約時間時,好像順便問了教室的正確位置。
「你能夠精確地想起送到研究室時的時間嗎?」織田問。
「好久不見。」
「我想想,應該是兩點左右吧。」店員回答。
「他沒有不在場證明呢。」離開校舍後,勇作說。
「後會有期。」晃彥對他說,勇作默默行了一禮。
「就我所知,沒有那樣的人。」晃彥回答:「畢竟親戚們感興趣的焦點,僅限於有價值的藝術品。」
「這個嘛,學生進進出出的,我不記得了。」
「感覺得出來,先進來再說。」
「到那棟大宅院的附近就可以了嗎?」
統和醫科大學佔地寬廣,最高不過四層樓的校舍之間的距離都頗為遙遠,給人一種相當寬敞舒適的印象。這是一所歷史悠久的大學,校園中有好幾棟稱之為博物館也不為過的建築物。
「我想應該沒有。」鈴木回答。
織田瞄了一眼手錶,點了個頭,然後敲門。門內馬上有人應聲,並傳來漸漸走近的腳步聲。勇作緊張得握緊雙拳。
「沒有關係。請進,不過裏面很亂就是了……」
「非常謝謝你。」織田點頭道謝。鈴木到最後還是一臉狐疑。
「午休時間沒有學生回研究室嗎?」
「昨天,你在哪裏吃午餐?」織田問。鈴木瞪大了眼鏡後的眼睛,回答https://m.hetubook.com.com:「學校餐廳。」
——蒲燒?勇作停下腳步。織田繼續走了兩、三步,然後也停下來回頭看他。
織田低聲說明,這的確是再也正確不過的意見。然而,剛才那個店員說的內容卻令勇作耿耿於懷。像是瓜生晃彥確認套餐送到的時間,以及要求店員如果沒人在的話就將套餐放在門口。
「希望能對你們的調查有幫助。」
「昨天中午,我在這裏吃中飯。我叫了大學旁邊一家叫『味福』的店外送套餐。」
「哦,這樣子嗎?」織田微微趨身向前,說道:「聽你這麼一說,遇害的須貝先生的財產似乎也不可小覷。這次發生命案之後,也會出現他的財產繼承人吧。」
晃彥敞開大門,招呼兩人入內,但當他看到躲在織田背後的勇作的臉,話聲突然中斷。
勇作確定不見織田的蹤影後,站到馬路旁望著車流。一部黃色的計程車迎面而來,他看清楚是空車後,舉手攔車。
「還真精確呢。」勇作說。
當勇作說出這個夢想的時候,父親興司的眼中閃爍著光芒說道:「別放棄這個夢想!你一定要當上醫生!而且不是半調子的醫生,是了不起的醫學博士。你要拿到諾貝爾獎,讓我高興高興。」
「原來你是在測試彼此之間的親疏程度啊?既然你們那麼熟,就該事先知會我一聲。被你突然那麼一說,我都亂了陣腳。」
「不,學生一點就回來了。」
「沒有。我們早上有課,沒回研究室就直接去學校餐廳了,星期三都是這樣。瓜生老師大概是叫外送吧。」
「你上午去過別的地方嗎?」
「正是。」晃彥回答。
「照你這麼說,瓜生老師是一個人待在研究室裏囉?大家吃完飯回來是幾點的事?」
晃彥帶他們到一套招待客人的簡陋沙發組。
「有沒有人在當時或在那之後,對那把十字弓表示高度的興趣呢?像是提出命中率高低或能否殺人之類的問題。」
「他不是因為那點小事就會發火的人。」勇作回答。
今天,他以一個警察的身分來到統和醫科大學。勇作眺望著醫學院的學生個個昂首闊步,心裏有一種苦澀的滋味。
「這話聽起來很嚇人。」
「他是不是急著想吃飯呢?」
「我想應該是不急。如果急的話,他應該會訂A套餐。」
「是嗎?」織田像是在嚼口香糖似地嘴巴怪異地扭曲蠕動,然後用他那深陷在眼窩裏的眼珠子俯視勇作說:「無關就好,但拜託你可別弄到太晚!」
——但如果是要製造更明確的不在場證明的話,應該有更好的方法。
勇作回想起剛才兩人相見的情景。多年不見的宿敵身上,有些部份一如往昔,有些部份卻和以前的他判若兩人。
聽到他這麼一說,晃彥重新端正坐好。織田沒有坐下,所以勇作看不到他做何表情,但想像得到。
「正是。可以告訴我昨天中午十二www•hetubook.com•com點到下午一點之間,你在哪裏嗎?這只是例行公事,只要沒有疑問就不會給你添麻煩,我們也不會告訴其他人。」
「你可能因為彼此是同學,所以講話毫不客氣,但你這樣擅自發問,可是會造成我的困擾。」
「老實說應該會有很多人內心暗自竊喜吧?」
「我們因為工作的關係見過很多人,但很少遇到熟人。好,請你們改天再好好敘舊,是不是可以讓我們進入正題了呢?」織田婉轉地問。「嗯,請說。」晃彥回答。
晃彥說出那家店的電話號碼和地址,織田快速地記錄下來,並問道:「吃中飯的時候,有誰和你在一起嗎?」
「沒有。」
「不過,兩家至今共同經歷過風風雨雨,你們之間有沒有所謂感情上的糾葛呢?」
「我曾經在一本雜誌上看過,UR電產自從創業以來內部一直有兩個派系對立,就是瓜生派和須貝派。雜誌的報導寫得很有趣,說兩邊總是想找機會併吞對方,實際上如何呢?還有,請問現在的狀況又是如何?」
「我們是在快一點的時候回來。我們總會打網球打到那個時間,所以那段時間,他可能是一個人吧。」
「那麼,包括那把十字弓在內的收藏品是在七七的晚上公開的嗎?」
晃彥脫口說出他的名字。這讓勇作感到一種莫名的心安,原來他也還記得自己。
當勇作在心中低喃時,一個像是學生的男人步上階梯,戴著金框眼鏡的稚嫩臉龐和身上的白袍很不搭調。男人狐疑地瞥了勇作他們一眼後,往走廊那頭走去。織田跟在他身後,勇作也追上前去。
「原來如此,大概是吧。」織田遺憾地點頭,然後擠出笑容對晃彥說:「對了,用來行凶的十字弓是從府上偷出來的,這點應該不會錯。我們有件事想要向所有知道十字弓的人確認……」
「是的,所以我直接把套餐交給了他。」
「我要做的事跟這次的命案無關。」
織田格外詳細地介紹勇作。「哦。」晃彥點頭,露出在思考兩名刑警頭銜差異的眼神。勇作低下頭,咬緊牙根。如果能夠解釋的話,他很想告訴晃彥,高中畢業進入警察學校之後,必須多麼努力才能爬到今天的位子。
在同一間研究室裏做研究,果然很清楚。
「好的,這我知道。」
勇作無法正確想起,自己是從甚麼時候開始想要當醫生的。國中畢業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自己將來想做甚麼了,所以想當醫生的念頭應該在那之前就已經萌芽。
四周寂靜無聲,空氣中混雜著各種藥品的味道,彷彿滲入了牆中。勇作心想:「這就是醫學系的空氣啊。」閉上眼睛做了兩次深呼吸。
就在勇作對這樣的疑惑感到不安時,他的腦海裏響起了店員的話語。「因為B套餐是蒲燒,要稍微花一點時間。」
「不,沒甚麼……」勇作搖搖頭,仰望人高馬大的織田,說:「不好意思,能不能請您www.hetubook.com.com先回警局?我想起了別件事情要辦。」聽到他這麼一說,織田將心裏的不悅明白地寫在臉上。
晃彥拉起袖子,低頭看了手錶一眼,彷彿在說:「所以我沒有閒工夫和你窮耗。」
織田大致說明案件的內容之後,問了幾個關於十字弓的問題,確認瓜生直明是如何得到十字弓,以及從甚麼時候起保管在書房裏。晃彥的回答幾乎都和調查結果一致。
說完,當晃彥要起身時,勇作開口說:
「這幾年來發生了很多事情。」
「味福」是一家位在大學正門附近的大眾餐廳,門口掛著大片的紅色暖簾。兩人走進店裏一問,店員記得昨天接過瓜生的訂單,回答瓜生昨天中午過後要他外送套餐到研究室去。收下套餐的當然是瓜生本人,錢也在那時支付。
「你們認識嗎?」織田一臉吃驚地問勇作。
勇作把心一橫,說出心中的想法。晃彥一聽,眉毛還是揚了一下。勇作聽見頭上織田的乾咳聲。
一上二樓,織田在第三教室的門前停下腳步。門前貼了一小張時間表,上頭並列著五個名字,並以磁鐵表示每個人的所在位置。
「你怎麼了?」
「嗯,你讓我在那附近下車就行了。」勇作回答。
勇作環顧室內,窗邊排放著四張桌子,大概是學生所使用的。房裏的另一頭有一面屏風,對面似乎是助教,也就是晃彥使用的空間。
勇作點了點頭,心裏卻有一種無法釋懷的感覺。
勇作心想,他怎麼看待自己呢?當他說「你當上警察啦」時,眼中不帶一絲輕蔑的光芒。勇作對此也不意外,他彷彿在說:「原來也有這種可能啊。」
「那麼,當時瓜生老師人在研究室裏囉?」織田問。
這裏是瓜生晃彥所處的世界,和自己的所在之處完全不同。不管是水、空氣,還是人都不同。
「不好意思,因為發生了嚇人的事情。」織田微微低頭。
「吃完中飯後也一直是一個人嗎?」
大門打開,出現了一個身穿白袍的男人。勇作看著男人的臉,他正是瓜生晃彥。他的臉孔變成熟了,和他的年齡相符,但是濃眉、細瘦尖挺的鼻子依舊。
向店員道謝走出「味福」後,勇作說:「這稱不上是不在場證明。從這裏到真仙寺的墓地,如果開車的話二十分左右就會到了。從須貝正清去慢跑的時間算起,到達墓地應該是在十二點四十分左右,這樣就勉強趕得上了。」
「我原本以為他不記得我了。」
晃彥說完,也不等勇作回答就起身,似乎在表示內心的不悅。勇作也沒有意思再問下去,他站起身,和織田對上了眼,看見他一臉咬牙切齒的表情。
「是的,有點交情,他是我以前的同學……你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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