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唆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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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正工整也是理所當然的。仔細調查後發現,那些字有使用尺書寫的痕跡,為了隱藏筆跡的標準手法。」織田邊等前往真仙寺的公車邊說。
根據織田所說,密函是以限時信的方式,指名寄給島津警局局長親啟。市售的牛皮信封裏裝著白色信紙,上頭是黑色鋼筆的字跡。織田手上有一份拷貝的複本,上面的字跡相當端正工整。
勇作也認為這個意見合情合理。但西方卻說:
「這個可能性很高。」
「根據園子的口供,」渡邊警部補說:「她從學校早退後,避免讓任何人看見地溜進了書房,那大概是十一點半左右的事情。她說,當時十字弓就已經不見了。」
目前弘昌犯案的可能性降低,或許是覺得偵破命案的線索太少,西方的聲音中,帶著一股悲愴。
當天晚上看了電視,我才知道發生了那起命案。聽到受害者是被人用弓箭殺害,我害怕得膝蓋發顫。原來我當時看到的那把弓,就是凶器。
「不只是他們家的人,只要是和瓜生家有深厚交情的人,說不定都會想要救弘昌。」
「信上寫的是山田花子,肯定是假名吧,連地址也是胡謅的。」
「如果真的目擊到現場有十字弓的話,這名密告者就應該是和命案無關的人。」
「是哦。不過就算是如密告者說的那樣,她大概也會儘可能地掩人耳目吧。」
「我們要設法弄清正確的時間。」渡邊也說。
許多刑警的不滿都明顯寫在臉上。他們的不滿來自於既然逮捕了最可能犯案的嫌犯,為甚麼不能經由徹底的偵訊逼他招供?換句話說就是要逼弘昌自己招了。實際上,至今當警方遇到這種局面時,還是經常會使用這種手段。
能夠毫不內疚地打這通電話的原因之一是,最近的調查情形停滯不前。逮捕弘昌之後已經過了四天,卻還不能確定他https://m.hetubook•com•com的口供是真是假。
「按照信中的說法,寄件人應該是名女性。」
「只不過,」織田說:「它的內容應該不全是假的。」
「密函?怎樣的密函呢?」
「沒有看到山田花子這個假名嗎?」
當織田說話的時候,公車來了。兩人上了車,並排坐在最後一排座位。
「嗯……不過,雖然說是不見了,但未必這時就已經被犯人帶出瓜生家了。」
「我是那麼認為。如果她真是那種女人,應該反倒會隱瞞這件事才對;而且我認為她會用男性用語寫信。」
勇作和織田並肩走出會議室。
「這麼說來,」渡邊說:「不管密告者是個怎樣的人,總之密告的內容是真的囉?」
勇作一走到會議室前,忽然從中衝出兩名刑警來,其中一人撞上了他的肩。那名刑警只說了句抱歉,再度疾步而去。
渡邊警部補徵求西方的意見。
沒有人對西方的解釋提出反對意見。
西方又補上一句:「辛苦你們了。」
「今天一大早,局裏收到了一封密函。」
「創作嗎?」
「如果你要一起來的話,我倒是可以邊走邊告訴你。」
「我覺得這不難理解。犯人從瓜生家拿走十字弓,距離犯罪還有一段時間,要是在那之間被人看到自己手邊的十字弓就糟了。再說,犯人應該也不可能為了犯罪,拿著那麼大的物品出門吧。所以我認為事先將十字弓藏在命案現場才是正確答案。」
兩人四處奔走到傍晚才回島津警局。
因此,調查小組最近一直籠罩在一股低氣壓的氣氛之下。
「假如這封密函的內容是真的,」織田站起身來,拿起放在會議桌正中央的密函影本。「犯人為甚麼要那麼做呢?」
「真仙寺?發現甚麼了嗎?」
警部這麼一說,四周又響起了基於另一種原因的歎氣聲。原本好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容易看見了終點,此刻卻又回到了原點。
西方聽取織田的報告,一臉不出所料的表情。
「而且還是個搞外遇的女性。劇情的設定是她去會男人,早上回家的路上經過真仙寺。就創作而言,的確是可圈可點。但這不禁令人懷疑,為甚麼要使用密函這種手法。」
「你的意思是有人明知真正的犯人是誰,卻故意隱瞞?」
刑警當中有幾個人歎氣,他們肯定是從剛才西方說的話中隱隱察覺到了甚麼。
「我們試著找找那天到過真仙寺和墓地的人吧,說不定有人看過那個黑色的塑膠袋。」
我在那裏看見了一幕奇怪的景象。當我走在墓園的圍牆外時,一棵杉樹的背後放著一個黑色的塑膠袋。我記得那是一棵樹幹很粗,枝幹在及腰處一分為二的杉樹。一開始,我還以為是誰丟棄的垃圾,但看起來不像。當我往袋內一瞧,才發現裏頭裝了一把像是弓的東西。大小約五十公分,像是西洋繪本中獵人使用的弓。
「咦?」勇作看著織田的臉。織田乾咳一聲,然後說:
「當然,我要一起去。」
「警部補說得沒錯,命案關係人的確不太可能碰巧人在現場。所以這名密告者不只是一個想要救弘昌的人,而且還是以某種形式涉案或知道真相的人。」
縱然從山上老人家火速趕回島津警局,也已經過了中午。不過,勇作早已事先用電話打過招呼,說他好像感冒了,今天早上要去醫院看病。
其他刑警也回來了。他們好像是去計程車公司調查。畢竟,密告者當天早上不見得是走路去真仙寺的,她可能是從哪裏搭車而去。然而,他們似乎也沒有得到顯著的收穫。
聽到瓜生弘昌先生遭到逮捕之後,讓我再次猶豫要不要說出這件事。警方似乎認為犯人並沒有使用弓犯案。我想,如果我沒有說出真相的話,將會有無辜的人因此受苦。和圖書
渡邊的臉上露出激動的神色。
因為這個原因,我才會沉默至今。再說,我想我的證言應該也幫不上甚麼忙。
西方警部們按例聚集在會議桌。西方一看到勇作,馬上對他說:「感冒嚴重嗎?」勇作歉然地說:「還好。不好意思,讓你擔心了。」
我心裏雖然狐疑著這是甚麼?究竟是誰把這種東西放在這裏的?但還是將塑膠袋放回原位,離開了。
「總之,上頭命令我們先到真仙寺附近男女幽會的賓館或飯店調查。如果密告者說的是真的,她就很可能是那種地方的客人。」
「很遺憾,沒有。」
那一天(命案發生當天)的白天,大約十二點半左右,我去了真仙寺的墓園。
「沒錯。密函上提到密告者是在十二點半發現十字弓,假設移動時間需要十五到二十分鐘,那麼表示犯人是在十二點多離開瓜生家的。」
聽到西方那麼一說,大夥兒沉默了好一陣子。既然密告者寫得如此詳細,肯定是實際看見了十字弓。
「對了,能不能從這封密函的內容,推算出犯人拿走十字弓的時間呢?」
「十二點多啊,」西方誇張地露出一臉不耐煩的表情。「那麼,幾乎所有訪客都符合這個條件嘛。」
每天馬不停蹄地調查,辛苦你們了。關於UR電產社長遇害一事,我有事情非告訴你們不可,所以提筆寫下了這封信。
密函的內容如下:
「這麼說來,是瓜生家的人?」
然而,他們這趟打聽消息的行動卻沒有得到期待的收穫。雖然是有幾家那方面的賓館或飯店,但一般而言,住宿者名單根本不足採信。兩人還見了店裏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員工,也沒有打聽到有用的線索。
「如果說,」織田插嘴說:「這封密函是出自關係人之手,只是單純想要救弘昌,那麼這封信上所寫的不就全是捏造的嗎?換句話說,連在現場看到十字弓的證言也是假的。」
「當然,我們也應該考慮這種可能性。也就是說,對方是為了救瓜生弘昌,才使出這種手段。因為只要在犯案前將十字弓藏好,就能製造出弘昌的不在場證明。」
「的確是那樣沒錯。」西方大聲贊同勇作的意見。「密告者可能是為了不讓我們鎖定嫌犯,才將時間寫成十二點半。說不定真正是在更早的時間發現的。」
「假如說,這個密告者不是信上所寫的那種女性,那麼她會是誰呢?命案的關係人嗎?」
「問題就在這裏。」
「那麼,寄件人當然沒有寫自己的名字,對吧?」勇作將影印紙翻過來問。
西方和屬下們正好相反,他沉穩地說:「這次的命案其實是發生在很小的人際圈當中。嫌犯盡是被害者的親戚或身邊的人,所以就算有人知道真相也不足為奇。不,我反倒認為是因為有人蓄意包庇犯人,這個案子才會如此棘手。」
「不,這說不定就是密告者的目的。」勇作發言,「密告者的目的是要我們釋放弘昌,而不是逮捕犯人。所以或許密告者發現十字弓是個事實,但發現的時間尚待求證。」
這個時候織田走了過來,挖苦地說:「大人物來上班啦?」然後伸長手臂穿過西裝外套,說:「我們要到真仙寺打聽線索。如果你身體不舒服的話,不來也沒關係。」
「基本上,我們記下了上賓館的客人名字和住址,但我認為那些大概都是假名。」
「用不著那麼驚訝吧。」
西方像是要強調這封密函的重要性似地,靠在椅背上重新坐好。「就現階段而言,我們無從斷定這個密告者是誰。不過,這封密函當中,有某些部份確實https://www.hetubook.com.com提到了真相,那就是關於十字弓藏匿情形的敘述。首先是樹木,密告者極為詳細地說明,那是一棵樹幹很粗,枝幹在及腰處一分為二的杉樹。由於弘昌以嫌犯的身分浮上檯面,因而這點不太受到重視,但實際上現場附近發現了腳印。另外,是十字弓裝在黑色塑膠袋裏這一點。案發隔天發現十字弓時,的確是裝在那種袋子裏。可是,報紙等新聞媒體完全都沒有公佈這件事。」
反覆思量的結果,我想到了這個方法。請務必相信我說的話。另外,請不要找我。千萬拜託。
勇作有同感。他總覺得從這封看似出自女性手筆的信中,能夠看見男人的詭計。
然而,警方卻有不能那麼做的苦衷。畢竟,對方是瓜生家的公子哥兒。警方擔心萬一事實真如弘昌的口供一般,不知到時的下場會如何。因為UR電產對當地具有莫大的影響力。
這封信的起承轉合很嚴謹。讀了一遍下來,令人覺得是出自有點年紀的女性之手,但卻不能完全相信這種第一印象。
當勇作從警局的玄關進門步上樓梯時,感覺局內的氣氛和平常不同。雖然耳邊的喧囂依舊,卻能從中察覺到一種緊張感,沉寂的空氣彷彿突然動了起來。
渡邊警部補開口說:「命案關係人不太可能碰巧人在現場吧?」
我心想,我是不是應該儘早告訴警方自己看到的事呢?因為那說不定會有助於調查的進展。可是,我卻有不能那麼做的苦衷。我那天到那個地方是有原因的,而且非保密不可。不過,這並非意謂著我有涉案。說得更清楚一點,我只是不想讓我丈夫知道我那天的行蹤。因為從前一天夜裏到隔天早上,我和丈夫之外的男人在一起,當時正要回家。
然而,這一天——
此話一出,四周頓時引起一陣騷動,甚至有人反射動作地從椅子上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