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偶師
５
青江仍然在樓下打量著人偶。
「我說了無聊的話，」佳織聳了聳肩，「一定是因為喝了酒的關係。永島先生，我們走吧。」
她躡手躡腳地走上樓梯，但已經看不到人影了。
水穗看著青江。他單手拿著酒杯，用力點了點頭，杯中的液體也隨著他的動作搖晃著。
連我也上當了。
「甚麼看法？」水穗問。
水穗看著自己手上的杯子，把留在杯底被冰塊稀釋的酒喝完了。可能因為緊張的關係感到口渴，冰涼的感覺有點刺|激。
不一會兒，他的視線停在我的身體上，他把臉湊得很近，凝視著我的身體。那真的就是凝視，我甚至陷入一種錯覺，覺得他盯著看的部份微微發燙。
青江喝了一口酒，把酒杯放在旁邊，小心翼翼地拿起了我腳下的座台，他帶著酒臭的氣息吐在我的臉上。
「俗話說，老鼠被逼急了，也會反過來咬貓。」
「剛才佳織說的話很有意思。」青江用拿著杯子的手指了指櫃子上的小丑，「她說阿姨臨死前，把這個人偶丟在地上。」
水穗偏著頭。
「是喔……因為感覺很可怕，所以還是趕快處理。」
「雖然還沒有到無懈可擊的程度，但已經大致掌握了整體的輪廓，沒想到意外的演員扮演了意外的角色。」
「不過換一個角度來想，又有點捨不得轉賣這個人偶。」
「阿姨在工作很嚴格，在家的時候是一個溫厚的女人。雖然她並不喜歡我，但還是對我很好。」
「所以，我完全無法相信阿姨用那種方式結束生命。」
「有https://www.hetubook.com.com沒有辦法……你是說心理層面嗎？」
「如果姨丈不是松崎表舅殺的，就另有真凶吧？而且這個人也殺了三田小姐。你知道那個兇手是誰嗎？」
「對啊，好像是這樣。」
其他三個人聽了，一時說不出話。原來她內心失去母親的傷痛還沒有完全消失，即使在宗彥和三田遭到殺害後，這件事仍然在她心中占據很大的比重。
「可能只是假裝被殺死而已。」
「你們還沒睡嗎？」
「你剛才在幹甚麼？」佳織問。
但是，她立刻停下腳步，看向樓上。樓上的挑高空間似乎有人影動了一下。
不一會兒，他撇著嘴唇，做出奇怪的形狀，身體不規則地搖晃起來。我正在納悶，發現他的嘴裏發出呵呵呵的聲音。原來他強忍著笑。
我太大意了，居然沒有識破那麼簡單的玄機。
「丟在地上？」
小丑之眼
「只是他自己這麼說而已。」
「松崎先生並沒有提到他曾經上前把脈，或是確認是否有呼吸，看到宗彥姨丈倒地後，就不顧一切地逃走了。也就是說，無法排除宗彥姨丈假裝遇刺身亡的可能性。這麼一來，也可以解釋音響室內為甚麼一片漆黑了。」
「不能說我已經知道了，因為全都是我的想像，只要掌握任何一個物證，我就打算直接問當事人。」
「是喔。」青江拿著酒杯走向人偶，「真有意思，最後碰到的東西……喔。」
水穗皺著眉頭，然後張著嘴，點了兩、www.hetubook.com.com三次頭。「原來你剛才就是在說這件事。也就是說，松崎表舅其實並沒有殺死姨丈，但他說了謊？太荒唐了，他為甚麼要說這種謊？」
「我說的話，妳倒是記得很清楚，我還以為完全被忽略了，還是說，有甚麼特別的理由，妳才會這麼在意？」
青江看著水穗的臉，抓了抓後腦勺，他把威士忌的杯子放在杯墊上。
他露出凝重的表情，水穗感到有點意外。難道他也為賴子的死感到難過嗎？
「因為這是我媽最後觸碰的東西，照理說，應該留下來當作紀念。」
我當然不可能知道他在笑甚麼。
不過——
水穗把冰塊加入乾淨的杯子，把蘇格蘭威士忌倒進杯子。他接過酒杯，站在小丑人偶前。
水穗正準備把杯子舉向嘴邊，停下了手，「把人偶丟在地上嗎？」
水穗沒有答腔，他應該不願意說出內心的想法，所以不發一語地站了起來。
「松崎先生可能真的膽小如鼠，只不過其實老鼠被逼急了會很粗暴，但松崎先生是徹頭徹尾的膽小。」
今天晚上，我第一次發現這件事。
那個名叫青江的男人說的話完全正確，宗彥並不是死在那個叫松崎的男人手上，我看到那一幕殺害場景時，宗彥還沒有遭到殺害。
「但是，松崎表舅說……」
水穗一隻腳站在樓梯上轉過頭。
「問題就在這裏，」他說，「我認為這起命案可能比我們想像中更複雜，如果說，妳剛才說的內容是舞台劇的第一幕，之後還有第二幕、第三幕。也許我們所和_圖_書看到的大部份情況，都是經過巧妙安排的戲。」
「我先去睡覺了。」
「心理層面也是問題，但體力上有更大的問題。宗彥姨丈的身材並不算壯碩，但松崎先生更矮更胖，而且動作很遲鈍。即使再怎麼不小心，手拿刀子攻擊他人的人反而被殺的可能性實在太小了。」
「是喔……」
水穗凝視著他的臉，試圖解讀他的表情變化，可以感受到他聽到這句話後，立刻屏住了呼吸。
樓梯上方傳來聲音，水穗拿著裝了兌水酒的酒杯抬起了頭。青江正緩緩走下樓梯。
青江把臉收回去後，心滿意足地頻頻點頭。他的雙眼比剛才更亮了。
聽到水穗的回答，他歎了一口氣。
「但是，松崎表舅的確殺了姨丈，他自己也承認了。」
「沒幹甚麼，稍微休息一下。——水穗小姐，也給我一杯威士忌。」
兩個人離去後，青江在水穗身旁坐了下來，水穗覺得他看起來極度疲憊。
水穗又問了一次，青江似乎不想回答。水穗輕輕攤了攤手，走上了樓梯。
「怎麼了？」
「悲劇小丑……嗎？這個人偶甚麼時候處理？」
但是，我知道他的興趣和那個跳樓的女人把我丟在地上這件事有關。雖然我當時也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只是突然感受到強烈的衝擊後掉在地上。原來是那個女人把我丟在地上——
聽到水穗的發問，青江把視線移到一旁，喝著威士忌。
「吃飯的時候，你說了讓人在意的話。」
佳織深有感慨地說。ｈttｐs://wｗｗ•ｈeｔuｂｏｏk.cｏｍ•cｏｍ
青江聽了水穗的話，哈哈大笑起來。
「晚餐之後你不在，似乎還在繼續想事情。」
永島默默點頭，推著她的輪椅走進電梯，然後轉頭看著水穗和青江，說了聲：「晚安。」水穗也向他們道了晚安。
「所以我不是說了嗎？」他刻意放慢了說話的速度，「松崎先生無意說謊，只是在無意識下說了謊。」
「對啊，我媽衝上樓梯，從陽台上跳下去之前，抓著它丟在地上，所以它就躺在那裏。」
「現在這個人偶裝在玻璃盒內，那時候卻沒有吧？」
靜香和勝之夫婦回房間後，青江才在客廳出現。鈴枝也已經回房間了，只有水穗、佳織和永島還留在客廳，永島正準備帶佳織回二樓。
「松崎先生說他殺了宗彥姨丈，但也許只是他這麼認為而已——這是我的猜想。」
她走向樓梯，青江沒有回答，反而問她：
「姨丈那時候沒死嗎？」
也許從水穗的眼神中感受到她的認真，青江也露出嚴肅的表情，然後慌忙喝了一口威士忌掩飾。
「這麼說而已？」
他把我放在桌子上，拿起了裝了酒的杯子，從頭到腳仔細觀察我的全身。我完全不知道他對我的哪裏產生了興趣。
「沒錯。」
「我討厭這個人偶。」佳織咬牙切齒地說，「它真的會帶來悲劇，它的臉也很可怕……所以我媽才會把它丟在地上。」
「等一下，松崎表舅說的那封信是三田理惠子小姐寫的，所以說，可能是姨丈故意把松崎表舅引到地下室，故意和他扭打，然後假裝遇刺身亡嗎？姨丈為甚麼要這麼做hｔｔｐs://wwｗ.hetuｂoｏk.cｏm•coｍ？」
「水穗小姐，妳……對這次的命案有甚麼看法？」
——真奇怪。
「讓人在意的話？」
「原來如此。」
他幽幽地說。
「是啊，一些無聊的事。」
他把手伸進頭髮，抓了抓頭，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雙腳換了一個姿勢。
水穗對他說。
「別開玩笑了。」水穗靜靜地說，「我想知道你為甚麼這麼說？你應該有甚麼想法吧？」
「所以……」
「你不可能告訴我吧？」
「對，放在二樓時，好像沒有裝玻璃盒，但是，這件事怎麼了嗎？」
「你說松崎先生可能無意說謊，但可能在無意識下說了謊。」
「這幾天吧。」水穗回答，「如果快的話，可能明天就會送走。」
那個名叫青江的年輕男人小聲嘀咕著向我走來，他的雙眼發出異樣的光芒。名叫水穗的女生對他說話，他似乎也沒有聽到。
「真有意思。」
水穗不由地思考賴子為甚麼這麼做。這個人偶的確很可怕，但聽說當初是賴子中意才買下的。
「關於第二幕以後的情況，你已經大致有譜了？」
「是啊，不可以告訴妳，」青江微微笑了笑，「因為目前無法證明我可以信任妳，就好像妳也並沒有完全信任我一樣。」
青江輕鬆地說，好像只是在閒聊。水穗聽了，一時說不出話，他很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他說話有點吞吞吐吐，不像他平時的作風。
「自從松崎先生遭到逮捕後，我一直很在意一件事。那就是松崎先生到底有沒有辦法殺死宗彥姨丈。」
他蹺著腿，搖了搖杯子，冰塊碰到杯子，發出哐哐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