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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淨問佳織。

「是喔……」

「這幅肖像畫還真大，尺寸也是遺囑上指定嗎？」

「妳母親去世時的事。」

「那天只有我和父母在家，鈴枝嫂陪外婆去看戲了，青江去了學校。」

「沒關係啊，反正不會造成任何人的困擾。」

「沒有沖洗出來的照片和研究報告之類的。」

「並沒有聊過甚麼重要的事……」

水穗把青江昨晚說的話也告訴了悟淨。他說沒想到賴子會用這種方式結束生命，以及對佳織提到賴子把人偶丟在地上的事產生了興趣。

「我有很好的茶葉，人偶師也一起來吧。」

不知道是否聽到了她們的說話聲，走廊旁的房間門打開了，靜香探出頭，訝異地問：

「對，只拿走了現金，皮夾丟在球棒旁。」

「大部份人都這樣啊，」佳織看著水穗，似乎在徵求她的同意，「誰會記得幾點幾分吃飯，幾點幾分去上廁所這種事。」

「球棒丟在距離屍體十公尺左右的地方，似乎是從附近的垃圾站撿來的，上面很髒，還有龜裂。雖然我們會調查球棒從哪裏來，但恐怕不會有太大的幫助。」

靜香告訴人偶師，這幅肖像畫經過怎樣的過程，最後才會放在這裏。

悟淨說完自己的事，轉而向水穗打聽。水穗儘可能正確地重現了和山岸之間的對話。悟淨仔細聽著她說的每一句話，但說到青江昨晚的推理時，他表現出極大的興趣。

「是啊，我也這麼打算。」靜香回答。

人偶師偏著頭。

「實在難以理解青江先生的意圖。」

「很有趣的假設。」他發自內心地感到佩服，「青江先生為甚麼會這麼想？」

「他們當然也問了我。我先去夫人的房間，然後又去了佳織的房間，完全沒在意時間。警察凡事都需要正確的數字，真是傷腦筋。」

水穗說到這裏，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畫面。她想起昨晚曾經和青江在客廳聊天。

「佳織，妳今天都在自己房間嗎？」

「關於這件事……」

「不，那倒不是……」

勝之把菸蒂在菸灰缸裏捺熄後，有點矯情地說，但沒有人回答。

「他們想知道的應該不是這方面的事，而是想知道為甚麼那個人偶會在竹宮家，青江先生到底對人偶的哪個部份產生了興趣之類的事。」

「首先是當時的狀況，請妳儘可能詳細回憶一下。」

「甚麼事？」

水穗假裝隨口問道。

看到山岸似乎問得差不多了，水穗決定主動發問。她先問了青江的死因。

水穗向來對自己的意志力很有自信，但親眼看到青江的屍體時，她還是感到極度不舒服，好像胃裏的東西都擠到喉嚨口。青江的後腦勺破了一個大洞，流出大量深紅色的鮮血，鮮血黏在他鬈曲的頭髮上，傷口附近的頭皮和*圖*書好像舊抹布般破碎。

山岸似乎對這件事並不是很在意。

「不，遺囑上只寫越大越好……其他的都是宗彥去張羅的。」

「該怎麼說呢——」

「我晚一點帶你去看。」

「昨天我們去府上時，第一次把人偶移到客廳吧？」

「是喔……」

山岸打開記事本，用原子筆咚咚地敲著。

「我回答說不清楚。因為我的確不知道，所以也沒辦法，於是，他們就很無聊地摸鬍子、拔鼻毛，顯得很不高興，好像我不知道是我的錯一樣。」

山岸的表情有點痛苦。

「兩點半之前，我都在聽ＦＭ廣播的音樂，之後永島先生來幫我剪頭髮，之前都在外婆房間吧？」

水穗很希望可以自己調查這件事。

「是喔，原來佳織小姐這麼說。」

「真了不起，」參觀完走廊後，悟淨語帶佩服地說，「我終於瞭解十字屋這個名字的由來了。這棟房子是誰建造的？」

「嗯，但我有不在場證明。我回到家時，和鄰居太太打了招呼，她清楚記得當時的時間。我是兩點二十分離開這裏，中途沒時間去其他地方。」

人偶師緩緩眨了眨眼，點著頭，「但無論如何想請妳回答一下，也許和這一連串的事件有關聯。」

「是啊。」

水穗知道青江不是這種毫無警覺性的人。

「真是太莫名其妙了，雖然之前這裏發生了命案，但不能把隨機殺人的案子也懷疑到我們頭上。」

「青江先生有沒有和妳聊過那個人偶的事……」

悟淨似乎對她們的談話沒有興趣，對著巨大的肖像畫打量了很久。當水穗她們談話停頓時，他問那是誰的肖像。靜香回答說，是她死去的丈夫，立下遺囑說要掛這幅肖像畫。

聽到佳織的問話，永島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站了起來。

刑警的行為讓水穗想起一件事。青江之前曾經提到，宗彥那本有關益智遊戲的書很有趣。

她淡淡地說起了那天的事。她和宗彥在房間時聽到叫聲，宗彥抱著她來到走廊上，看到賴子衝上樓梯，把小丑人偶丟在地上後，就從陽台上跳了下去。佳織回到房間，坐在輪椅上，去看了母親的屍體——

水穗回到十字屋時，客廳裏只有鈴枝。水穗一口氣告訴了她散步道上發生的情況，鈴枝驚訝地衝上樓梯。在她向靜香和其他人報告這件事時，水穗打電話報了警。

「我外公。」佳織回答。

「妳知道得真清楚。沒錯，這麼一來，就有人認為三田小姐可能是自殺。推測當初是她提出了設計松崎的圈套，宗彥先生因為這個計劃遭到殺害，她嚇得六神無主，所以就自殺了。」

「青江遇害可以成為你反駁的理由吧？」

「也許他就是因為知道之後的事才會慘遭和_圖_書殺害。對了，青江先生對小丑人偶有沒有說甚麼？」

水穗請悟淨去竹宮家喝杯茶休息一下，他回答說：「我很樂意。而且，我也有事想要請教妳。」

「現金？」

水穗聽他說話時想，如果真的是隨機殺人就好了。她回想著自己的不在場證明，發現在看到屍體之前，自己一直和悟淨在一起，山岸應該知道這件事，所以完全沒有問她的不在場證明。

「你是說被兇手擺了一道的感覺嗎？」

「遺囑上寫說要把自己的肖像畫掛在這個房間嗎？」

山岸敏銳地捕捉到她的表情變化。

「我想也是。」

青江的屍體倒在離散步道入口四百公尺的地方。他好像在歡呼般高舉雙手趴在地上。

「是嗎？」山岸失望地皺起眉頭。

和花子看著靜香問。

水穗和悟淨發現了屍體。他們離開豪宅後，來到散步道追青江，沒想到等待他們的卻是慘劇的痕跡。

昨晚，勝之夫婦也住在這裏，今天公司休息，但他有點事，所以一早去公司處理。從他剛才這番話來看，他離開公司後，順便來這裏載和花子回家。

「麻煩妳了。——關於人偶的事，聽說之後就馬上把它收起來了？」

「總而言之，辦案不可以先入為主。」

「沒有，似乎也沒有人動過，目前甚至不知道人偶到底和青江先生被殺有沒有關係。」

永島離開後，悟淨走到佳織身旁。

「青江完全沒有親戚嗎？」

「我有幾個問題，不知道是否方便請教妳。」

山岸停頓了一下問：

——不知道有沒有被警方帶走？

悟淨露出滿意的表情。

勝之、和花子夫婦和永島也來了，除了他們以外，還有好幾名刑警進進出出，似乎在調查青江的房間。

「今天沒有心情談這些事。」

刑警回答。這些東西似乎和這起命案沒有太大的關係，但他們還是帶走這些東西，顯然青江的房間裏沒有甚麼線索。

結束之後，水穗和在其他地方接受刑警問案的悟淨一起離開了警局。刑警主要向悟淨打聽了人偶的事。

勝之和其他人接到警方的通知，得知了青江遇害的事，所以急忙趕來這裏。

「是這裏。」山岸拍了拍自己的後腦勺，「後腦勺遭到連續毆打，凶器是金屬球棒。」

悟淨語帶佩服地說。

「從後方攻擊嗎？」水穗問。

「我無法解釋清楚，」水穗搓著手，注視著佳織的眼睛說：「關於這次的事，我向他請教了不少意見。他指出了很多當事者反而看不清楚的問題，我覺得他值得信賴，所以，能不能請妳回答他的問題？」

山岸滿面愁容。

「賴子夫人自殺的事嗎？」

「我也有點累了，先上樓休息了。」

「完全搞不懂。」

「你們在這裏幹甚和-圖-書麼？」

「我瞭解了。」

「有沒有甚麼東西被搶？」

「對，應該是。」

聽到水穗的反問，悟淨只說了一句：「各方面的事。」

幾名刑警離開後，勝之與和花子也站了起來。勝之對靜香說，明天會再來，回去之後會考慮葬禮的事。

「之後的事嗎？」

「皮夾裏的現金被拿走了。」

在靜香的邀請下，悟淨也誠惶誠恐地跟著走進房間。

「不，他甚麼都沒說。」

「球棒？」

不知道是否因為提到了葬禮，氣氛頓時灰暗起來，感覺好像太陽突然躲進了雲層。也許是大家終於對青江的死有了真實感。

山岸要求水穗詳細說明發現屍體的經過，也就無可避免地提到了悟淨的事，但水穗沒有提及和他討論命案的事。因為她覺得說出來只會讓事情變得更複雜。

山岸似乎在激勵自己。

「青江和警方有不同的意見。」

「你想問甚麼？」

之後，悟淨走出陽台，低頭觀察了後院很久。水穗和佳織等在走廊上，佳織小聲地說：「這個人真不可思議。」水穗也回答：「是啊，很不可思議。」

「有沒有提到甚麼關於人偶的重要事？」

「但是，青江先生的推論是很重要的收穫，我也會朝這個方向重新思考。」

「對，外婆把它裝進盒子，放在自己的房間裏保管。你上次來的時候才又拿出來。」

「刑警上門並不是為了通知青江遇害。」勝之一口接著一口抽著菸，滿臉不悅地說：「是來調查大家的不在場證明。下午兩點到三點——很不巧，我剛才來過這裏。我從公司來這裏後，載和花子一起回家。我一點左右離開公司，到家時快三點。」

「我也是啊，」佳織幽幽地開了口，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在她的嘴上，「還問了我的不在場證明。他們到底在想甚麼啊？」

山岸皺起了臉，似乎聽到了很意外的事。他好像能夠理解青江提出的假設，但在這件事上和水穗一樣，完全不瞭解青江的想法。

「怎麼了？」

「我說了那個人偶的魔咒，很詳細地說明了，但他們並沒有認真記錄，好像拚命忍著呵欠。」

水穗聳了聳肩，對他搖著頭。

「妳被問了哪些問題？」

「青江沒有發現嗎？」

「他雖然有點古怪，但這個年輕人很可憐。」

水穗說完之後，想起好像看到有人在樓梯上方，難道當時有人在偷聽嗎？

「那個人偶呢？有沒有甚麼異狀？」

靜香的日本茶的確很好喝，但室內的空氣很凝重。靜香聊著和服、茶道的話題，佳織和水穗隨聲附和著。誰都沒有提青江的事，雖然他的屍骨未寒——。

山岸的眼神和之前不一樣了，似乎對這個假設很有興趣。

悟淨連續點了好幾次頭，重新打量著那幅畫。

「對不起，」悟淨走過來道歉，「因為我對這棟房子有興趣，所以上來參觀一下。」

「原來他舉目無親，那只能由我們為他舉辦葬禮了。」勝之說。

「有沒有人聽到你們當時的談話？」

水穗暗指除了松崎以外的兇手，山岸當然也知道她的意思。

水穗首先向大家介紹了悟淨。靜香和佳織之前就認識他，但勝之和其他人都一臉訝異地打量著他。

「喔，你們討論了命案的事，談了些甚麼？」

佳織又瞥了水穗一眼，用力深呼吸。

「是嗎？真是太了不起了。」

佳織不知所措地看著水穗。她也許對毫無關係的人偶師突然好像偵探一樣說話感到納悶。

「對於這個問題，你是怎麼回答的？」

「好，請便。」靜香代表眾人回答，「請問你們打算帶走甚麼？」

佳織不耐煩地輕輕閉上眼睛，緩緩搖著頭。

「沒有。因為他是孤兒，所以妳爸才會收留他。」

「之後就一直放在地下室嗎？」

他彎著虎背，向水穗的方向探出身體，「大部份人認為竹宮家的命案和這次的命案無關，我也希望可以這麼想。不瞞妳說，之前的案子已經幾乎可以結案了。」

「當然是隨機殺人啊。」他重複了一遍，「那一帶很危險，雖然之前沒有人報警，但聽說不時有變態出現。」

「青江對於之後的事似乎也有想法，只是不肯告訴我。」

勝之深深抽了一口菸，皺著眉頭吐出了煙。

「原來是這樣。」

「原來如此，我稍微瞭解了。」

「的確很牽強。」山岸也承認。

靜香並沒有起疑心，對著水穗和佳織說：「我正打算喝茶，水已經燒好了，要不要一起來？」

之後，水穗和佳織一起帶他參觀了二樓。雖說是參觀，其實只是帶他看了十字形的走廊、賴子跳樓時的陽台和原本放小丑的裝飾矮櫃。

佳織想要去送他，但他伸手制止，說不需要送他。

那本書放在書桌上的小書架上。《世界益智遊戲入門》。水穗把書藏進了毛衣。

「的確是被兇手擺了一道，我不知道除此以外還能怎麼說。」

她一隻手捂著臉，微微搖著頭。

「有事要問我？」

十分鐘後，山岸率領其他刑警趕到了。

「是啊，但中間曾經離開過。」

水穗話中帶著諷刺。

「有幾件事我難以理解，」山岸眉頭深鎖，「其中最費解的就是那個人偶的事。青江先生為甚麼要帶人偶出門？」

「聽起來很牽強。」水穗說。

山岸挑起單側眉毛，嘟出了下唇。

「被兇手擺了一道嗎？」

靜香吩咐鈴枝，說她不想用餐了，直接走去了二樓。

「那我就開始發問了。」

水穗猜想兇手想偽裝成ｈttps://m.heｔuｂｏｏｋ•ｃoｍ.com為了錢財的隨機殺人。

「當作是三田小姐寫了那封信嗎？」

雖然悟淨這麼說，但他的語氣似乎覺得刑警的態度很有趣。他這個人真的很奇特。

悟淨用冷靜的口吻說道。

他似乎想要換個角度思考。

「他的想法太出色了，」人偶師雙眼發亮，「宗彥先生那時候還沒死——太大膽的假設了，而且完全有可能。」

水穗和悟淨坐上警車去了分局，在瀰漫著煙味和熱氣的房間角落，分別向刑警說明了案發當時的情況。坐在水穗對面的是之前就認識的山岸。

佳織看著水穗，徵求她的同意。水穗也證實了這件事。

「他可能正在想甚麼事。」

「隨機殺人？」靜香問。

必須有人回家報警。水穗主動要求由她回家跑一趟，因為她無法獨自留在現場。

「你是怎麼對警方說的？」靜香問。

佳織垂下眼睛，沉默片刻後，抬頭看著悟淨。

「客廳裏只有我們兩個人。」

水穗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說出了昨晚和青江曾經討論命案的事。

水穗並不感到意外，因為刑警都是現實主義者。

「不知道，他並沒有告訴我進一步的情況，但他又突然提起我阿姨自殺時的事。他似乎很在意阿姨在自殺前，把小丑人偶丟在地上這件事。」

「雖然無法很有自信地說這句話。」

水穗把青江昨天提到的假設告訴了山岸——宗彥並不是被松崎殺害，當時只是假裝被殺而已。

山岸用原子筆的筆尾抓著耳朵後方，「這種心境真難形容，既不能說是懊惱，也不能說是窩囊。」

水穗和佳織互看了一眼，點了點頭說：「好啊。」

悟淨一邊走，一邊抱起手臂，一隻手抵著下巴。

一臉嚴肅的悟淨對佳織點了點頭，「我想去參觀一下現場，可以嗎？」

「希望警方能夠接受。」永島露出疲憊的笑容，「我也差不多該告辭了。」

「你認為是真凶幹的嗎？」

「但是，目前的階段找不到其他合理的說法。一方面已經抓到了松崎，搜查總部想要趕快結束這個案子。雖然我和其他幾個人持反對意見，卻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是啊。應該是青江先生走路時突然遭到攻擊。」

「了不起，」他又看了一眼走廊後重複說：「太了不起了。」

不一會兒，幾名刑警下了樓，說打算從青江的房間帶走幾樣東西。因為沒有人吭氣，那名瘦刑警露出尷尬的表情。

「不，這不是懷疑妳，而是為了掌握相關人員的位置關係。」

水穗假裝去洗手間，走出靜香的房間，偷偷溜進了青江的房間。她想要找那本益智遊戲的書。走進青江的房間時，意外地發現他的房間很整潔，書架上放了數百本書。

於是只剩下水穗、佳織和永島，還有悟淨四個人。

水穗插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