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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殺了他

作者:東野圭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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駿河直之之章 1

駿河直之之章

看著走向隔壁房間的穗高後頸,我心中泛起一股衝動,想拿手裏的原子筆尖刺進去。
「你的心意我很高興。可是老實說,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誠哥,不必這麼急吧?你再多讓我考慮一下嘛。」
「就這樣了,去吃飯。」穗高打開門,看了看錶。「不必讓她們等到五分鐘嘛。」
「美和子認為影視化會讓形象固定,所以目前完全不考慮。穗高先生既然即將成為她的丈夫,這一點就必須請你多加理解。」雪笹香織以嚴肅的語氣說。
「準子。妳怎麼突然來了?」我站起來,打開玻璃門。即便如此,她仍然沒有看向我。我繼續說:「工作呢?已經下班了?」
她以四肢著地的姿勢,茫然望著捧花,接著像忽然清醒般,連忙將花放回紙袋。
「五分鐘後出發,要準備好哦。」穗高朝她們背後說。美和子微笑點頭。
「以你的立場,就算被要求賠償金也無話可說。」我說。要把聲音壓低、強裝平靜,實在不容易。
「她一定無法接受的。」
那個穿著白色飄逸洋裝佇立的女子,那個表情活像幽魂的女子,是浪岡準子沒錯。
「等等!」我因為雙膝跪地,一時無法站起來,我只好瞬間抓住準子的腳踝。
「穗高他們呢?」我問神林貴弘。
他做出雙手高舉的姿勢,面向我說:
「電影的事。不如等蜜月旅行回來再說?」我提議。「美和子小姐今天也無心討論這些吧?再怎麼說,明天就是大日子了。」
「我們說好要去那裏取材,」我向神林美和子她們說,「所以要稍微討論一下。」
「用咖啡配藥好嗎?」神林美和子問。
「回家。」
神林美和子看著我,盈盈一笑。
「有,別擔心。」
「你甚麼都沒向她解釋嗎?」我等隔壁房門關上才開口。這裏的她指的是浪岡準子,就算穗高再怎麼遲鈍也應該明白。
「文學的事我不懂,所以很快就下來了。」
「沒甚麼。」準子站起來。白色衣服的膝蓋部份有點弄髒了。她輕輕拍一拍,緊接著轉身。
「因為她以為將來能和你結婚。我是這麼說才讓她同意的。」和*圖*書
「那我也去二樓一下。」我知會他一聲,但他沒回應。真是個冷淡的怪人。
她的嘴唇微微蠕動,好像說了些甚麼,但我聽不見。
「甚麼事?」
「就是……那個人嗎?」
「那她在哪裏?」
「別那麼大聲,隔壁會聽到的。」穗高皺起眉頭。「好,那這樣吧,我給錢。這樣行了吧?」
那是一束花,新娘子在婚禮上拿的捧花。
「我知道了。」
她輕輕尖叫一聲,跌倒了。紙袋離開她的手。
我暗自思索,不知他是否聽到我和準子的對話?要是聽到了,他是否會猜出準子是甚麼人?但這種事我又不能問他。要是神林貴弘主動問起剛才那名女子是誰,我至少還可以藉機打探,但神林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只顧看報紙。
「甚麼時候?」準子問,「他甚麼時候會來?」
「整件事我都明白了。」
「別強人所難啊。」
可是穗高搖搖頭,指著我的胸口。
「那只好我去找他了。」說完她便站起來。由於力道太過強勁,我按不住她的肩膀。
「咦?妳說甚麼?」我把耳朵挨近她嘴邊。
「金額方面,我會和古橋律師討論後再決定。」我說出我們認識的律師名字。「還有,錢你要親手交給她。」
穗高歎了一口氣,指著我。
穗高的右眉和嘴角微妙地彎曲了。
「看到了吧,一直這樣無限迴圈,所以我正想要一個幫手啊!」
「好吧。那蜜月期間,一些細節的部份你要先處理好,知道嗎?」
我上了二樓,敲敲書房的門。穗高應了一聲。
「啊,抱歉。」我想把她扶起來。這時我看到紙袋裏掉出來的東西,令我全身僵硬。
「那……人嗎?」她總算喃喃開口了,但我還是沒有聽清楚。
「在屋裏的人。穿著白套裝,短頭髮的人……她就是要和誠哥結婚的人嗎?」
「有解釋的必要嗎?」穗高露出冷笑。「和別的女人在一起,為甚麼非要特地向她報告不可?」
「那是你自作主張答應她的,又不是我。」
「你不要管我。」她抱和_圖_書著紙袋,像機器人般踩著僵硬的步伐,朝玄關走去。我目送她的背影離開。
「他的確很過分,所以我一定會叫他向妳正式道歉的。我保證。」我跪在草地上說,雙手仍按著她的肩膀。必須如此懇求她,令我感到萬分可悲。
「但是……」
「也好。」神林美和子也站起來。「我們去隔壁房間。」
「談判是你的工作,你去想辦法。」
「對象……」
「很快,不會讓妳等很久的。」
「在那之前,還有一件事,」我對穗高說,「菊池動物醫院的事。」
「這代表墮胎是經過她同意的啊。」
穗高搔著頭,再次坐回書房的椅子。
「明天婚禮前要吃吧?」
我花了兩秒鐘掌握狀況,接下來又花了兩秒思考該如何處理。
我打開玻璃門進入室內,但不見穗高、神林美和子和雪笹香織的身影。
「在二樓書房。」他答道。「說是要談工作的事。」
「哦。」我終於明白準子說的是甚麼了。雖然她看起來只注視著穗高一個人,原來並非如此。
準子終於看向我了。她好像這時候才發現我在場,露出驚訝的表情。
準子雪白的臉頰轉眼間泛起紅潮,眼睛也開始充血。我彷彿可以聽到淚水泉湧而出的聲音。
「關於這一點,我也不同意。你答應過暫時不碰電影的。」
「穗高……」
「為甚麼?我又沒有答應和她結婚。」
「這……我也不知道。妳問這個做甚麼?」
「我想看看她。」準子轉向客廳,準備站起來。「我去問誠哥。」
「原來如此。」想必是穗高為了不讓神林美和子聽到我和浪岡準子的談話,才會如此應變。「那你呢?」
「現在就叫他來。」準子睜大她那雙杏眼。「把他帶來這裏。」
「那我們倆先離席吧。」雪笹香織說。
「我們到那邊去吧。」我輕推浪岡準子的肩膀。
「那穗高先生的對象是誰?」
「你在這裏做甚麼呢?」
「她只是想聽你親口道歉而已。一次就好,就這麼一次,你去見她,和她談談。」
「你來得正好,」穗高看著我說,「盡盡你經紀人的義務,快來和-圖-書說服這兩位小姐。」
穗高只是一臉喪膽地僵在原處,其餘兩人也沒出聲。雪笹香織應該不知道她是誰,神林貴弘更不可能認識她,這是不幸中的大幸。最幸運的,是神林美和子不在場。
「喂,等等,等一下,妳先等一下。」我雙手按住她的肩膀,再次讓她坐下。「妳也看到他剛才的態度了吧?我很不想這麼說,但現在他並不想見妳。我知道妳現在很不滿,但今天妳能不能忍耐一下,先回去好不好?」
「那個人?妳說誰?」
我雙手手指交扣,不用力扣緊的話,只怕我的手會發抖。
「不用了,我自己會回去。」
「好,這件事就到此為止。」穗高活力十足地站起來。「大家一起去吃個飯吧!我發現了一家很棒的義大利餐廳。」
「她不在這裏。」我說。
「你要她去墮胎啊!你該不會忘了吧?是我說服了她,帶她去醫院的。」
「沒事。」我回答,一面自問:怎麼會沒事?
「到底是怎麼了?」我小聲問。
「又不是現在馬上拍。是準備,準備啊!我是說先把約簽下來。這麼一來,就省得一些閒雜人等來問東問西,美和子也可以專心創作。」後面幾句話是對著神林美和子說的,因此臭臉換成了討好的笑容。
「放心啦!我一直是這樣吃藥的。」穗高關上瓶蓋,把瓶子從包裝紙盒裏拿出來,遞給她,盒子則丟在旁邊的垃圾筒裏。「幫我一起收在妳的行李裏,我今天不會再吃了。」
神林貴弘面無表情地開了鎖。實在很難看出這個人在想些甚麼。
「我當然理解。正因為即將成為她的丈夫,才要為她打算。」接著穗高以安撫的聲音向未來的妻子說道:「不是嗎?美和子,妳願意交給我處理嗎?」
神林美和子也一副被軟化的模樣。但她厲害的地方就在於,儘管散發出隨時都會讓步的氣氛,卻絕對不會退讓。
準子微微搖頭,露出柔腸百結的眼神。那雙眼睛終於開始泛出淚光,眼淚瞬間膨脹。
「我甚麼都沒聽說。誠哥竟然要結婚了……不是和我,是和其他女人結婚!我一直到最近才知道……而且不和_圖_書是他親口說的,還是從醫院的客人那兒聽來的……我打電話想和他確認,可是他卻馬上掛斷。你說,怎麼會有這麼過分的事?」
「你饒了我吧!我都說了,這種事情根本沒有意義。」穗高從椅子上站起來,邁步向門走去。
「我們在討論把美和子的詩改編成電影。這個提案怎麼看都對美和子百利而無一害,但她們就是不同意。」
「不是的,」我說,「她是編輯,只是為了工作剛好來這裏。」
我穿上放在外面的男用涼鞋,站在浪岡準子前,好擋住她射向穗高的視線。當然,不讓屋裏的神林貴弘和雪笹香織看到準子夢遊似的神情,也是我的目的之一。
「樓下有藥盒,等會放兩顆進去,我會帶在身上。」說完,穗高又擤了一次鼻涕,看著我問:「我們說到哪了?」
我點點頭,從上衣口袋裏取出記事本。
開門只見穗高坐著,把腳蹺在窗邊的書桌上。神林美和子坐在書桌對面,雪笹香織則是雙手抱胸,站在書架前。
我把她帶到從客廳看不見的地方,那裏正好有一張小椅子,我讓她坐下。椅子旁架著高爾夫球練習網,看來這張椅子大概是穗高在練球空檔用來休息的。椅子旁邊放著幾個花盆,種了黃色、紫色的三色蓳。我想起穗高曾說過,這些是神林美和子買來的。
「喂,駿河,沒事吧?」回頭一看,穗高從玻璃門裏探出頭來。
「準子……」我看著她的側臉。
「準子,妳拿這個幹嘛?」
「那就交給你了。這是你的工作。」穗高把腳從桌子上放下來,伸手從面紙盒抽了一張面紙,大聲擤鼻涕。「傷腦筋,藥效好像過了,我明明剛剛才吃的。」
聽了我的話,準子好像看到甚麼不可思議的東西般看著我。
「沒甚麼。」神林貴弘冷漠地回答後,便坐上沙發,攤開放在旁邊的報紙。
「穗高!」
「有藥嗎?」神林美和子問。
「解釋了她就能接受嗎?跟她說,我要和美和子結婚了,她就會乖乖死心嗎?說不說都一樣啦。無論我怎麼講,那女人都不會接受的,只會一直死纏著我罷了。像那種人,唯一的辦和*圖*書法就是不去理她。你不理她,不久她就會死心的。最好別去關心、去道歉。」
穗高拉下臉。
穗高繞到書桌的另一側,打開最上面的抽屜,拿出一個小盒子。盒蓋是打開的,裏面是一個瓶子。穗高打開瓶蓋,取出一顆白色膠囊,隨意扔進口中後,拿起書桌上喝了一半的罐裝咖啡,咕嘟一聲把藥吞下去。他吃的是一般的鼻炎藥。穗高以美男子自居,因此過敏性鼻炎這個老毛病相當困擾他。
「準子,妳來這種地方做甚麼?而且連門鈴也沒按就突然跑到院子偷看屋內,一點都不像妳。」我以跟小女孩說話的語氣詢問。
「穗高先生要結婚了不是嗎?我聽說了。她現在在這裏吧?」準子彷彿將至今按捺住的情緒全部釋放出來般地質問我。她的臉頰已經被淚水濡濕了,看著她臉頰的輪廓,我心想,她甚麼時候瘦成這樣的?以前她的臉頰有著如雞蛋般圓潤柔美的曲線。
準子雖然面向我們,不過看的當然只有一個人。她表情儘管空洞,但目光只注視著一個焦點:穗高。
「到那邊把事情說給我聽。一直站在這裏也不是辦法,是不是?走吧。」
「我送妳。」我也站了起來。
看到站在那裏的女子,一時之間我的心臟猛撞胸腔,幾乎喘不過氣來。
我稍稍用力推了準子一下,她好不容易移動了腳步。這時我才發現她手裏提著一個紙袋,但看不見裏面裝了甚麼。
裏面有聲響。窗簾掀開,出現神林貴弘神經質的臉。我堆起笑容,指指玻璃門的鎖。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眼界後,我返回客廳。玻璃門被人鎖上了。因為有蕾絲窗簾擋住的關係,不知道裏面有沒有人。我以指尖輕輕敲了幾下玻璃門。
神林美和子的話,讓穗高露出難以形容的複雜笑容。我知道這是他焦躁時的習慣。
「妳要去哪裏?」我問。
「駿河,」穗高又小聲叫了一次,「你處理一下,別讓她發現。」
「我知道。」我沒看他便回答。這個「她」指的當然是神林美和子。玻璃門關上的聲音傳進耳裏,現在穗高滿腦子一定只想著該如何向屋裏的兩位客人解釋這個狀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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