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死
三
「偶爾也打打羽毛球，如何？警察的道場不是柔道就是劍道，很無聊吧。」湯川一邊用毛巾擦拭身體一邊說道。
「而且專家們還說，就算是觸電死亡也絕不會出現像這次事件中的瘀血。」
「咦？可是……」
「我是可以，不過發生了這麼麻煩的案件，你可以去喝酒嗎？」
草薙皺起眉頭，試著揮動了幾次球拍，感覺非常好。
「如果說有甚麼死法算是幸福，泡著澡死去應該也算其中之一吧。換做是死在廁所的話，會讓人覺得很悽慘。」
高崎邦夫的心臟不好，知道這件事的醫生在接到通知前，最初考慮的是心臟病發作。但是看了屍體之後，覺得狀況實在太過怪異，因此便決定向警方報案。
「還是早點建立一個值得守護的家庭吧。」草薙輕拍湯川的背。
「我本來想說你請客的話就去，」湯川在上衣口袋掏著錢包，「不過偶爾亂花錢也沒甚麼不好，反正我們都沒有家庭可被破壞嘛。」
轄區警署的調查人員立刻到達了現場，但是他們也無法判定死亡的原因到底是意外、生病，還是他殺所致；因此他們的負責人便與警視廳聯絡。
湯川像是聽到甚麼笑話似地大笑：「怎麼？你拿到獎金啦？」
「喔？」
「你居然把警察的格鬥技訓練和物理系副教授的休閒活動相提並論。算了wｗｗ.ｈetｕboｏk.cｏm•cｏｍ，下次再找你比劃，等我手邊的工作結束後。」
由於湯川已經準備退場了，於是草薙舉手向他打招呼。
他擅長的發球法是讓球低空飛過球網，落在接近場中央的位置。對手則是回敬了一記高遠球，湯川的同伴則從後方以扣球反擊。雙方持續了一陣子精采的你來我往後，機會來了。
「這個嘛，看來沒有特別的外傷……胸口那個看起來像是瘀血的東西是甚麼？」
「甚麼意思？」草薙也往湯川的杯子倒酒。
「當然人死之後，皮膚的細胞會很快死去。但是這個瘀血部份卻不是這種情形，反而像是遭到瞬間的破壞而壞死的感覺。」
聊了些往事之後，話題又回到那具奇怪的屍體上。
「使用藥物的可能性呢？」
「觸電死亡對吧？這一點我們也想過了。例如把插電的檯燈丟到浴缸裏去，但是這種方法確實造成死亡的機率太低。我不清楚細節，不過似乎是與電流流通的路徑有關。」
湯川一邊往草薙的杯子倒啤酒，一邊竊笑起來。
「看你的表情，好像又碰上麻煩的案件了。」
面對湯川半開玩笑的問題，草薙皺起了眉頭。
「因為不知道犯案手法，也就沒辦法深入調查呀，要是嫌犯說：『刑警先生，你認為我是犯人，那麼請你說ｈttps://ｗｗw•ｈｅtubｏｏk•ｃｏｍ.ｃｏm明我是怎麼做的』，你打算怎麼回答？」
「壞死？」
警視廳派出了刑事調查官前往現場，同時也有數名調查人員隨行，草薙是其中一人。
湯川看似猛力地揮動球拍，但是羽毛球卻慢了一拍，緩緩地落在敵方隊伍的面前，對手只能望球興歎。
高崎邦夫的右胸有一個直徑十公分左右的瘀血，不過由於呈現灰色，應該不是燒傷或內出血留下的痕跡。兒子也證實胸口應該沒有燒傷或內出血的瘀血。
走出店外，草薙看了看手錶，才剛過九點。
「那是扣球喔，扣球。」
「沒有檢測出任何藥物，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那種藥的存在。總之除了那個瘀血，死者的確是因為心臟麻痺死亡。」
「死者高崎在銀座有一家常去的店，我想去那裏看看。」
照片上是浸在浴缸中的屍體，死者的名字是高崎邦夫，是一位住在江東區的超市老闆。
「嗯。」
「不，我想這次你沒辦法解決，因為領域不同。」
「你看了屍體，沒發現甚麼奇怪的地方嗎？」
「如果只是要讓人心臟麻痺的話，也不是沒有辦法。」湯川喃喃自語。
發現屍體的是死者的兒子，但他並沒有立刻報警，反而是先打電話聯絡熟悉的醫生，請對方到家裏來。也就是說，到此時為止，死者的兒子和_圖_書作夢都沒想到有他殺的可能性。
「要不要再去下一攤？」草薙說：「偶爾去一下銀座如何？」
「最簡單的答案是洗澡時心臟病發，然後死亡。因為沒有掙扎的痕跡，一般而言這樣的推測大家都能接受。」
「沒有任何不自然的地方。推測的死亡時間是在發現屍體前天的晚上十一點到凌晨一點，是正常的洗澡時間。室內也沒有遭破壞的痕跡，也沒有爭吵的跡象，只有一點比較奇怪，就是玄關的門沒有鎖上。死者高崎邦夫自從五個月前妻子去世以後，等於是一人獨居，因此照理說洗澡前應該會仔細檢查門窗。而且他兒子也說，高崎是很注意這些細節的人。」
「就是胸部的瘀血。」草薙指著照片的某個部份。
「如果你不嫌棄這張臉，就隨便你看。」
「是啊，不管怎麼看，都應該是醫學方面的問題。」說完之後，草薙從上衣內袋拿出一張拍立得照片。「這次的死者。」
「是甚麼？別裝模作樣，快告訴我。」
「真厲害，看來你本領還是很高強。」草薙說道，「我以為最後你一定會扣球，沒想到原來是切球啊。」
「那個超市老闆有被人懷恨在心的可能嗎？」湯川一邊將生魚片送到嘴邊，問道。
「嗯，說麻煩的確也挺麻煩的。」
「執刀解剖的醫生說沒聽過有這種病。」
「領域不m.hetubook.com.com同？」
「解剖之後，發現了令人驚訝的事情。」
「根據他兒子表示可能性很大。他的店面小歸小，也是他白手起家闖出來的。好像為了錢的關係也做了不少骯髒事。但他並不清楚具體情況是甚麼。」話聲一落，草薙開始吃起柳葉魚。
「但是卻有不尋常的地方。」
「幹嘛？又怎麼了？別一副那麼討厭的樣子。」草薙說。
「辦這個案子時，我會離犯人偵訊室遠一點的。」
「好像剛好打到線斷掉的部份。居然把扣球看成切球，看來過去的名將也已經不行啦。」
兩人喝掉了四瓶啤酒後，起身離開了店裏。
「所以想說轉換一下心情，這才來看看你的臉。」
兩人去了學生時代羽毛球社練習結束後常去的居酒屋。站在櫃檯後的老闆娘還記得草薙的長相，用非常懷念的口吻和他聊了起來。當她一知道草薙目前是刑警，還發表了奇怪的感想：「真的啊？當時你看起來人最好，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瞬間啊，」湯川把擦完身體的毛巾收到運動背包裏。「不是甚麼特別的病造成的嗎？」
「那麼，刑事調查官的看法是？」湯川興味十足地問道。
高崎家的信箱中，有一封來自那家店的信，裏面是帳單。上面列出的金額多到兒子紀之斷然表示：「我那個小氣的老爸不可能只為了喝酒花這麼多錢。」因ｈetuｂook.cｏm•ｃｏｍ此，警方推測邦夫在那家店有著迷的小姐。
「這也有可能。」草薙點頭，喝光了啤酒。
「你看這個。」湯川把手上的球拍拿給草薙看，中央部份有一條線斷掉了。
「你接下來有其他事嗎？如果沒有，好久沒一起喝一杯了。」
「就是不知道到底算不算是案件，才覺得傷腦筋啊。」草薙說道。
「問題就是那個。」草薙也跟著重新看著照片。
「所以你又來找我商量了嗎？」
「抱歉，我只是在想到在這種情況之下，要是出現了一個嫌犯，你打算怎麼樣？」
「除了那個奇怪的死因之外，還有甚麼不自然的地方嗎？」
比賽採雙打型式，湯川學是其中一隊的隊員。他接下來正要發球。
運動鞋的底部一摩擦體育館的地板，便可以聽到「啾、啾」的聲音。有時會有「咚」的一聲，那是往前踏步的聲音。不論哪一種，都令草薙覺得懷念。
「說不定剛好就是那天忘記了。」
「他說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這種屍體。」
「灰色部份的細胞全都壞死了。」
湯川看著照片，絲毫沒有不快的表情。
「看來你們已經舉手投降了，是嗎？」湯川露出看好戲般的笑容。
「電流密度在兩電極間的最短路徑間最高，要使人觸電休克而死，必須將心臟隔在中間設定電線才行。」
裁判宣佈比賽結束，兩隊選手微笑地互相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