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死
四
「不起眼的努力有時也會立大功的。」
「公關小姐的工作也很辛苦哪。」坐進車裏後湯川開口。
「請問是哪位高崎先生？」女子有點驚訝地睜大眼睛。
「是的。」
「是甚麼工作？」草薙也試著問道，「一般的粉領族嗎？」
「高崎先生啊……」女子稍微注意了一下周圍的動靜後，說道，「他死了。」
聰美正想對湯川的回答說些甚麼時，有人叫了她的名字。她說了句「對不起」後，便離開了座位。
「電梯小姐也會戴帽子啊，櫃檯小姐也是。」
「我也嚇了一大跳。」聰美回應道。
「妳也是看報紙才知道的嗎？」
這個希望大約十分鐘後達成了，Satomi的客人早早就結束離開了。
「不要謙虛了，對了，讓她看看你的名片吧。」草薙說道，「搞不好人家根本不相信我們。」
「怎麼死的？生病嗎？」草薙問公關小姐。
「是高崎介紹的。」草薙一邊用濕手巾擦手一邊說，「他很常來吧？」
「如果是這樣就好了。倒是你剛剛……」草薙壓低聲音，「怎麼知道她在工廠上班？」
草薙直盯著物理學者的臉。「你觀察得真仔細，虧你一副對女人沒興趣的樣子。」
「可以請她待和*圖*書會兒過來一下嗎？」
「如果是的話，被問到是否是一般粉領族時，就不會單純地只回答『是』。還有，她的頭髮沾著細微的金屬粉末，那是在滿天灰塵的職場工作的女性煩惱之一。」
草薙觀察著聰美用拋棄式打火機點菸的樣子，她右手的中指和無名指戴著戒指。
草薙也知道發現屍體隔天的早報，有一小角刊登了高崎邦夫離奇死亡的新聞。
「妳知道的還真清楚。」
草薙重複與剛才相同的內容，解除了Satomi的戒心。他甚至連Satomi的本名，漢字寫作「聰美」都問出來了。
「是哪一個？」
草薙看向湯川，他以聰美無法察覺的幅度，微微地搖頭，以眼神暗示「她在說謊」。
「第一次聽說。」湯川面無表情地回答。
「我完全沒聽說哪。喂，你知道嗎？」草薙故意問湯川。
「我的工作？普通的上班族而已。不過這一位可不一樣，他可是帝都大學物理系的副教授喔，也是未來的諾貝爾獎入圍人選。」聽到草薙這樣介紹湯川，女子「哇——」地發出感歎聲。
「這個最簡單，因為她的指甲太長了。看來又不像假指甲，那樣是沒辦法做生產線的工作的。」https://m.hetubook.com.com
「就算是他殺，我也不認為現今的犯人會笨到留下指紋。不過，就算錯了也沒差。」
聰美一直送兩人到店外，湯川攔住正好經過的計程車。
「換句話說，就是對一般人來說一點屁用也沒有的研究。」湯川一臉不高興地把兌水威士忌的杯子拿到嘴邊。
「這樣喔。」
「兩位在哪高就？」
「但是，也會碰上奇怪的客人啊。」湯川回頭。「像那樣的男人。」
「是喔。」
「嗯，我當時真不敢相信呢。」聰美微噘著嘴。
「甚麼？」女子輪流地看著草薙和湯川的臉，然後往前探出身子，壓低聲音說道：「你們兩位不知道嗎？」
「妳在怎麼樣的公司工作？」草薙問。
「知道甚麼？」
「咦？」草薙誇張地睜大雙眼，「真的嗎？」
長髮的年輕女子來到兩人的桌邊，彷彿是確認般地詢問兩人是否第一次到店裏。
「是找到了幾個。」草薙一邊回答，一邊將手帕包住的打火機收到口袋裏。
「原來如此。」
「哇！好厲害。物理系十三號研究室，是在研究甚麼呢？」
聰美不停地眨著眼睛。
「啊——那是甚麼？聽起來好難喔。」
「兩位客人和高崎先生是和_圖_書甚麼關係呢？」
「對，妳有別的工作吧？」可能是湯川不由分說的口氣，聰美微微頷首。
聽到作業區這三個字，草薙想起了一件事。高崎紀之在家裏的洗臉室發現一隻沒見過的工作手套。如果是工廠的話，一定常會使用工作手套。
「坐在那邊穿黑色衣服的。」
「咦？白天嗎？」
計程車轉向之後，便看不到那兩個人了。
這女人從說話口氣到每個動作都給人懶洋洋的感覺。草薙心想，她現在化了妝看不出來，但如果白天見到她，她一定是一臉想睡的樣子。不過他知道有不少男人會受這種女人吸引，而這種女人也不一定總是慢半拍；這是他長久以來和罪犯打交道所累積的經驗。
「是沒錯啦。還有，你也順便告訴我為甚麼她不是作業員吧。」
「不過，她們的薪水也很多啊。」
草薙望向對方所指的方向，穿著黑色迷你裙套裝的女子正在接待別的客人。她大概只有二十出頭，直直的長髮垂到肩膀下。
「就是開超市的高崎呀。」
之後他們兩人又喝了兩、三杯兌水威士忌，然後離開了店裏。結帳時，店方出示的金額足以讓兩人在平常去的居酒屋喝上五回。
「我猜猜看是甚麼業界的公司吧。hetubook.com.com」湯川說道，「製造業，也就是工廠。」
「妳白天在做甚麼工作？」湯川突然從旁插嘴問道。
「真的，就在兩、三天前。」
「好厲害喔。」
「我陪過他，不過他幾乎都是找Satomi，因為他很喜歡她。」
「那個年輕人一直躲在店的旁邊。」湯川說道，「大概是喜歡她，才會守在那裏等她出來吧。」
「我打算用牛頓式的展開，研究相對論與達爾文的進化論。」
「我嗎？嗯……我們公司很普通啦，我在當會計。」
「說起來，人真是無法預料下分鐘會發生甚麼事啊，那麼有精神的高崎居然就這樣死在浴室裏了。」草薙大大地歎了口氣。
「看起來不像客人。」
「這樣啊，那一定嚇壞妳了。」
「嗯。不過也不像情人。」
「所以啦，你到底怎麼知道的？」
「高崎來的時候，都是找妳嗎？」草薙問女子。
「聽說還不知道是怎麼死的，大概是心臟麻痺的樣子。好像他兒子發現他死在家裏的浴室。」
「是的。」
「媽媽桑看到報紙嚇了一大跳，拿給我們看的。」
「如果沒觀察的必要，我是不會觀察得這麼仔細的。你今天來的目的不就是為了要調查她嗎？」
「沒甚麼好厲害的。」湯m•hｅtubooｋ•cｏｍ.ｃom川冷淡地說道，「我也不是甚麼諾貝爾獎入圍人選。」
草薙迅速地用手帕拿起她放在桌上的拋棄式打火機，上面有「curious」的店名。
「現場發現不少被害者之外的指紋嗎？」湯川似乎察覺到草薙的目的，開口問道。
這家店叫「好奇」（curious），內部的裝潢頗時髦，氣氛優雅。微暗的燈光下，並排著數張桌子。
「髮型是其中一個原因。她明明是直髮，上半部卻有不自然的分段，那大概是帽子的痕跡。從在公司裏必須戴帽子一事來判斷，她的工作場所很有可能是作業區。」
「甚麼？」草薙也跟著回頭。年輕的男人似乎正在向聰美攀談，而她則一副很厭煩的表情。
「嗯，這算是物理學的基本常識吧。」
「算酒肉朋友吧。不過連他死了都不知道，大概也不能算朋友吧。」
「好啊。」
「你怎麼知道？」
「我想她如果在上班的話，應該是在製造業，而且工作場所應該在工廠內。不過她不是作業員，大概是在作業區擔任行政工作。」
這是向湯川暗示「為了讓對方鬆懈，你就幫幫我吧」，察覺到這點的湯川心不甘情不願地把名片遞給女子。
聰美回來後，說了句「對不起」，便坐回原來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