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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路莊慘劇

作者:橫溝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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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神秘的名琅莊

第一章 神秘的名琅莊

傭人們順著從東屋流滴出來的血跡尋找,最後到達名琅莊後面一處位於懸崖下的洞穴入口處。這個洞穴不是人工挖掘出來的,是天然洞穴,大家稱它為「鬼岩屋」。由於傳說「鬼岩屋」可能跟富士山的人穴相接,因此從來沒人進去鬼岩屋裡面一探究竟。這個說法也許是誇張了點,不過這個洞穴確實很深,平常入口處都圍起柵欄,綁上繩子,可是現在柵欄被破壞掉,可見靜馬一定是逃到洞穴裡面去了。
平民出身的古館種人果然心想事成。後來,他一步步地登上要職,權傾一時,也因此實現了當年的願望,在這數十萬坪的土地上,建起了一座宏偉壯觀的名琅莊。
再說,距離東屋不遠的地方,有守院子的老頭子在剪樹葉,又正值黃昏時刻,實在是一個適合男女幽會的場所。
一人伯爵所有的猜疑也都是從那裡衍生出來的。對於十六歲就有過強|奸女傭經驗的一人伯爵來說,他的這一生可說是一段荒淫的好色史。
富士山南麓遠近聞名的「名琅莊」,位於東海道線上富士車站往東北走一里的地方,據說是明治時代的大臣古館種人伯爵的大型私邸。
關於名琅莊的事蹟,跟現在要開始敘說的金田一耕助的偵探故事有很大的關係。下面就先簡單地述說一下那則充滿血腥的故事吧。
在發生命案的同時,一人伯爵的獨生子辰人正在品川本邸,受到親戚的共同監督。在父親與繼母搬到名琅莊之後,辰人即被親生母親里萬的娘家天墳子爵收養,就讀舊制高等學校,他的年齡只比繼母加奈子小七歲。
這和長年荒廢學業,追求酒色之歡的一人伯爵,是完全不同的。
就連向來剛強的系女也因為這個可怕的突發事件而心驚膽顫,她打電話跟東京的親戚們討論許久之後,才在第二天下午報警。
大凡革命必定導致許多暗殺與肅清行動,我們用不著舉古代鐮倉幕府的例子,只說近代的蘇聯革命,就有很多這種例子了。
昭和五年秋天,他的多疑性格終於促使一件震撼富士山麓的大慘劇發生了。
名琅莊北望富士山,南鄰田子海岸,風光明媚,物產豐饒,附近還有很多名勝古蹟。在舊幕府時代,東邊的下一站——吉原是個驛站,大名的大本營也在那裡。根據路標來看,這裡距離江戶有三十四里半,即使到了明治時代之後,交通還是很方便。
但是,命案現場卻找不到尾行靜馬的蹤跡。從現場的情景來看,可以想像出如下的狀況:
因此一人伯爵覺得這種處置很不公平,他認為親戚們這麼做等於是把和*圖*書他放逐到荒島上。
傳說維新東征時,身為軍隊指揮官的古館種人伯爵率軍征戰經過這裡時,很欣賞朝夕面對富士山的山水景緻,於是立誓有朝一日功成名就、爬上要職之後,一定要在這附近蓋一座大宅邸。
就拿客廳來說吧!名琅莊當然不會用「客廳」這麼普通的名稱,而是稱為「迎賓廳」,分為上廳跟下廳。在上下廳之間有個高台分隔開來,上廳的地板較下廳高,接見客人的時候,主人來到上廳會客,而客人必須待在下廳,卑躬屈膝地晉見。
昭和三年,一人伯爵夫妻被趕出東京,搬到名琅莊居住的時候,系女已經六十歲了,傭人們都稱她為「繼室夫人」,在家中頗有地位與勢力。
警察抵達名琅莊瞭解整個案情之後,便組織搜索隊進入鬼岩屋,可是沒有找到尾形靜馬,只找到一口深不見底的井。井裡冒出難聞的瓦斯味,他們將之稱為「黃泉之井」或「地獄之井」。
一人伯爵表面上學他父親的作風,裝得十分豪放磊落,實際上他卻是個小心眼的男人。
名琅莊正是考慮到這一點來進行設計和建造的。宅邸內到處都有機關或陷阱,甚至連院子裡每一個盆栽的擺放位置,也都考慮到刺客來襲時,在對付刺客時不會有任何死角。而且盆栽種植的位置,會很有技巧地讓主人在院子裡散步的時候,不會被其他人從任何一個角度看到。
譬如,古館種人伯爵也傚法舊大名,在品川的御殿山本邸養了很多女人。最興盛的時期,那裡住有十幾個女人。這些女人的房間猶如宿舍一般,走廊兩側都是她們居住的房間,一間連著一間,簡直可以組成一條長街。每天晚上,伯爵隨興前往任何一個女人的房間喝酒作樂,有的人常常蒙寵,也有的總是等不到人。
名琅莊周圍的土地有很多是水田,其中還有一座很大的蜜柑山,每年光是靠蜜柑山的收入就可以吃喝不盡了,只要不過度奢侈浪費,靠這筆資產應該可以過著很富裕的生活。另外,銀行每個月也會劃撥生活費給一人伯爵,他的生活仍然很優越。不過這麼一來,一人伯爵的處境就跟被宣告禁治產是一樣的。
明治四十五年,種人伯爵過世的時候,系女年近四十。此時,大部分的妻妾都作鳥獸散,只有系女要求留下來守護名琅莊,從此她就一直住在那裡。
更令一人伯爵不高興的是,妻子加奈子也好像被系女籠絡住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竟然稱呼系女為「婆婆」了。
其實他錯了,他的父親種人伯爵雖然也是個和*圖*書好色人物,可是他從青年到壯年時期,都不斷地在鍛鍊身體、修習武術。
前面已經介紹過,古館種人伯爵是個具有高度警戒心的人,也因此才能讓他順利逃過當時一連串的肅清運動與刺客的暗殺,直到明治四十五年,他終於壽終正寢,享年六十八歲。
名琅莊不僅有這些為了高度警戒而設計的防衛功能,另外還充滿了很多複雜奇怪的設計。
名琅莊的東屋,突然傳來一陣非比尋常的怒號及慘叫聲,第一個聽到這種淒厲聲的是看守院子的老頭子,他後來在警察面前作證說:
自戰國時代以來,王公貴族府邸的建築樣式都是這樣的。古館種人伯爵並非只是抱著好玩的心態模仿古人,他確實有必要作這方面的警戒措施。
尤其是在一人伯爵事業失敗、破產,被迫來到富士山麓的名琅莊,生活不如往日富裕之後,他的陰沉性格就更加變本加厲,整日疑神疑鬼。
關鍵人物尾行靜馬到底哪裡去了呢?
「不可以叫她婆婆,要直接喊她系女!」一人伯爵明確地命令加奈子。
一人伯爵被嫉妒心折磨著,但好面子的他覺得讓別人知道他這種想法是很羞恥的一件事,因此表面上裝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沒有人知道他正被這種可怕的猜疑所困擾。
連種人伯爵自己也都常常苦笑著說:「系女真可說是我的心腹啊!」
如果大家在事發後馬上進入洞內查看的話,也許可以立刻抓住靜馬,畢竟他已經身受重傷。
以上說的事情跟現在開始要談到的金田一耕助的偵探故事有關,是接下來發生的一連串事件的前奏曲。
一人伯爵跟種人伯爵比起來,是個資質平庸的貴族子弟。他因為父親的關係而擔任過很多職位,可是每個職位都做不久。而且一人伯爵年輕時代生活就很放蕩,並且愛花錢、追逐名利,投資了很多事業,但最後均告失敗。
由於縱情於酒色,一人伯爵在這一兩年來感覺到他的性|欲越來越弱了,謹慎的加奈子自然不會表現出任何不悅之色,可是夫妻同床,身為丈夫的一人伯爵當然不會不知道妻子在肉體上的不滿足,特別是加奈子對那方面的慾望比普通人強。
「那確實是主人的聲音,他喊了兩三次『不義者!不義者』,接著是夫人……大概是夫人吧?她發出『呀』的一聲慘叫……」
血跡一直延續到井邊,而後消失不見了,於是大家都說尾形靜馬應該已經投井自盡了。
隨後繼承古館種人伯爵頭銜的是他的兒子——一人伯爵。
懷疑妻子清白的一人伯爵是否知道這件事hetubook•com.com情呢?該不會他早已知道,而且懷疑這是靜馬的種才引發事端的吧?
當傭人們聽到這些怒號與慘叫聲匆匆跑去的時候,已經太遲了。加奈子跟一人伯爵都被殺死,倒臥在怵目驚心的血泊中。
尾形靜馬前來名琅莊住下來,是不是系女一手策劃的?加奈子從繁華的東京搬來這麼荒涼的山區居住,卻出人意料得毫不抱怨,是否也是因為有尾形靜馬住在這裡的關係?難道說,加奈子跟靜馬之間有不可告人的關係,而且還是由系女撮合的?
什麼繼室夫人?不過是父親的妾罷了,而且又沒生下父親的骨肉,她這輩子不過是父親的玩物、洩慾工具而已,竟然敢自稱「繼室夫人」,未免太優越了吧!
一人伯爵有時在親戚面前振振有辭地辯解著。
不過,當時眾人心中都有些發毛,沒有人願意踏進鬼岩屋一步。
最可悲的是,法醫檢查出加奈子懷有三個月的身孕。
靜馬對名琅莊的果園很有興趣,幾年來在果園實地學習、工作,現在已經做得很好。一人伯爵到這裡之後才發現,原來他是名琅莊裡最受系女寵愛的人。
當地人都說名琅莊是最能代表明治時代權臣品味與嗜好的一棟建築物,這種典型的建築物還真少見。
聰明的系女絕對不會跟這位「正主人」正面起衝突,她以侍奉主人之禮來對待一人伯爵。然而,從一人伯爵的眼光看來,系女的態度舉止根本是傲慢無禮,她的一言一行無不在刺|激著一人伯爵。
「是老爺誤會啦!那麼有氣質又溫柔善良的夫人,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對不起……」
一人伯爵的第一任妻子——里萬留下兒子辰人去世後,他又娶了加奈子為繼室。兩人的年齡差距很大,慘案發生的當時,一人伯爵五十五歲,他的妻子加奈子是二十八歲。
一人伯爵湊巧看到尾行靜馬跟加奈子在東屋講話,於是無法壓抑內心的嫉妒,揮舞著武士刀砍過去,結果一刀砍死了加奈子,也砍斷了靜馬的左手。之後,可能是武士刀掉在地上被靜馬撿到,便一刀把一人伯爵砍死了。
另外,還有一件事如針般地扎在一人伯爵心中。
被用來當做凶器的那把武士刀,原是一人伯爵所珍藏的名刀,後來在東屋裡面的盆栽下找到了。
系女是古館種人伯爵的妾,當她過了三十歲,不再陪寢的時候,便成為負責照顧種人伯爵所有妻妾生活的管理人。她是個非常聰明的女人,當種人伯爵年紀越大、性格越古怪、越難以取悅的時候,系女m.hetubook.com.com不僅能夠把種人伯爵安撫得服服貼貼,她還很清楚種人伯爵對哪種女人的喜好。
這就是問題所在!
這間「迎賓廳」的構造十分有趣。下廳的側面有「暗室」,上廳的背後牆壁會變成旋轉門的機關。所謂「暗室」,就是類似櫥櫃之類的構造,侍衛可以躲在裡面。假如來客有任何不軌,侍衛就可以馬上跳出來制服對方;另一方面,主人也可以迅速從上廳後面的旋轉門離去。
事實上,就地理環境來說,發生血案的東屋是種人伯爵精心設計的,位於宅院的最深處。一般人不僅很難接近,甚至還搞不清楚東屋位於何處。
還有人傳說靜馬是繼室夫人最寵愛的人,繼室夫人偷偷救他出去,治療他的手後讓他逃走。也有人從美國回來,說在那邊看到一個少了一隻手、長得很像尾形靜馬的人……
靠近富士山麓的名琅莊雖然沒有像品川的本邸那麼顯赫,但在日俄戰爭之後,古館種人伯爵從政界退休,一直到他臨終之前,名琅莊也有好幾名寵妾在身旁服侍著,由此可知名琅莊的後宮格局也是不容小覷的。
明治維新也是這樣,古館種人伯爵的許多前輩、好友都相繼死在政治肅清或是刺客的手上,因此他的居所周圍的警戒森嚴自是不在話下。
一人伯爵非常不喜歡「繼室夫人」這個稱呼,他相當憤憤不平地在心中咒罵著。
一人伯爵愈來愈認定加奈子是個冷淡的女人,然後開始懷疑她對他不滿意,並且輕視他。同時他也認為,這就是加奈子一直沒有懷小孩的原因。
主要原因是因為凶器是後來才在盆栽下找到的,當時大家以為尾形靜馬身上帶著那把武士刀,因此都沒有勇氣進入洞裡。
一人伯爵漸漸地在妻子面前產生了自卑感,在這個時期,又有個身強體壯的年輕男人住在同一個家裡,加上系女又很中意靜馬這個男子,加奈子也在背後叫系女「婆婆」來討好她,系女又看不起一人伯爵……
那就是一隻從肩膀處被砍下的滴著血的左手臂,而且手臂上面還連著一段工作服袖子,因此可以確定那是尾行靜馬的手。
然而眾人最關心的,莫過於尾形靜馬是否真的投井自盡了。
這些一連串的懷疑與猜忌,使得一人伯爵逐漸萌生出種種奇異的揣想:
「跟死前還有五六個妾的父親比起來,我的罪惡還輕得很呢。」
由於明治時代的權臣大都出身卑微,因此他們在年輕時,非常羨慕和嚮往當時統治階級的生活方式。
加奈子是否輕視她丈夫?這件事我們並不能確定,不過倒是有一個人非常輕視一人伯爵,那就www.hetubook•com.com是實際上稱得上名琅莊主人的老婦人——系女。
親戚們為什麼只留下名琅莊給一人伯爵呢?因為其他的房子是專門建來娛樂、休閒用的,而名琅莊至少還具有生產的作用。
一直到他被壓抑許久的猜忌爆發出來的時候,連老謀深算的系女都受到驚嚇,以致耽誤了處理善後的最佳時機,結果到現在,這宗血案依然留下一些疑點。
搬到名琅莊沒多久,一人伯爵就遇到讓他不得不懷疑到底誰才是這個家的主人的場面。一人伯爵名義上是主人,卻有如「花瓶」一般擺著好看罷了,名琅莊上上下下的事都由這位「繼室夫人」一手安排。
當一人伯爵的經濟情況還能支撐的時候,他認為是自己將妻子從貧窮的深淵中拯救出來,所以總是以一副恩人的高姿態去對待這位美貌的妻子。
加奈子出身於貧困的家庭,但她的美貌令不少人為她目眩神迷,所以使喜愛美女的一人伯爵不顧周圍人們的反對,娶了二十一歲的加奈子為繼室。他們結婚七年一直都沒有小孩,大家都說如果這對夫妻有個孩子的話,說不定就不會發生那件大慘劇了。
當地人耳語相傳,議論著他會不會活著逃到別處去了。
於是加奈子就在丈夫面前喊她系女,可是背後還是稱呼她婆婆,她這種陽奉陰違的行為,更讓一人伯爵對系女不滿。
靜馬比加奈子小三四歲,還是單身。他的體格壯碩,長相也不錯,特別是那一身結實的肌肉,令一人伯爵不禁揣想他「那方面」可能也很強。
一人伯爵跟加奈子結婚後沒多久,他就在妻子的要求下,讓她的遠親——名叫尾形靜馬的年輕男子搬到名琅莊來住。
光是見到這個血淋淋的場面,就足以讓人怕得全身血液都凍結了,然而,那裡還有一樣更可怕的東西!
那是昭和五年秋天十月二十日傍晚的事情。
那位守院子的老頭子哭著講。
所以到了大正時代以後,一人伯爵無法維持品川本邸的開銷了。此時,偏偏又遭逢昭和二年的金融恐慌,面臨破產危機,親戚們紛紛要求清理財產,最後一人伯爵手上只剩下了名琅莊。
所以明治時代權臣們的生活起居,無不模仿舊大名的生活方式,極其誇張炫耀,而名琅莊的建築形式正是其中最為極至的表現。
可是自從他事業失敗,必須住在這種鄉下地方之後(雖然還是豪宅),他面對年輕貌美的妻子時,心中常會產生一抹自卑感。
可是所有認識加奈子的人,都不相信她會做出這種不貞的事情,而且他們也相信靜馬的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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