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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路莊慘劇

作者:橫溝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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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奪妻

第二章 奪妻

「嗯,我是金田一耕助,是你專程來接我的嗎?辛苦了,車子……」
隨著青年手指的方向看去,金田一耕助不禁瞪大了眼睛。只見前方停著一輛黑色無蓋的馬車,車身繪著金色的圖案,旁邊圍著很多看熱鬧的人群,很稀奇地對這輛馬車品頭論足。
金田一耕助第一次見到讓治,是寄住在松月旅館的時候,風間俊六有時會派讓治從本宅來大森的小老婆這裡跑腿。
沉思中的金田一耕助猛然看了一下手錶,現在時刻正好是三點,從車站到這裡共花了二十五分鐘,時間好像一眨眼就過去了。
「你怎麼會在筱崎先生這裡工作?」
昭和二十年春天,在橫濱的大空襲中,讓治失去了母親,他只能獨自忍受愈加劇烈的屈辱與寂寞。
讓治高興地吹起口哨,然後舉起右手在馬屁股上打了一鞭,本來慢慢走著的馬車,這時候突然加速地跑了起來。
由於馬車聲的吸引,道路兩側家家戶戶的女人、小孩都探出頭來,看著車上金田一耕助的奇怪模樣,這讓金田一耕助覺得很不自在。
這件事情在後續發展中佔有極重要的地位,所以現在先詳細談談。
「是啊!人只要長大,都會變得比較成熟,這是理所當然的。因為你長大、變壯了,所以我之前才會認不出你來。」
以馬車的速度前進,名琅莊距離車站約一里多的這段路程,不到三十分鐘即可到達。
「是。」
倭文子是公卿貴族的後裔,同時也是個纖細柔弱的京都美女。雖然她的年紀已經超過三十五歲,可是沒生過孩子的她,看起來只有二十幾歲的模樣。
「沒……我是在想誰會在樹林裡奔跑……駕!」
金田一耕助回頭一看,只見來人是個年紀二十歲上下的青年,身穿一套縫著很多金鈕釦的紅色制服,旁邊用金線繡著「名琅莊旅館」,頭上戴頂沒有帽簷的帽子,手中拿著一條粗馬鞭。
倭文子是個具有相當才智的女人,而讓她發現自己的堅毅性格與野心,並加以發揮的人是筱崎慎吾。
「社長是……筱崎先生嗎?」
「現在有幾個服務生?」
「現在那裡有誰……夫人也在嗎?」
「我最近沒遇到風間。」
這時候,有人小跑步來到他身邊。
名琅莊後面是一座小山丘,從山丘到名琅莊附近,是一片稀疏的雜木樹林,讓治突然拉緊馬韁,馬車立刻停在樹林旁的小徑和-圖-書上。
「還沒有,可能明年吧?」
不知不覺間,馬車已經在距離名琅莊不遠處,可以看得到對面名琅莊歐式風格的宏偉建築,彷彿一座矗立在樹林裡的城堡。
「那怎麼……」
筱崎慎吾在戰爭中失去了糟糠之妻,當時處於獨身狀態,只有一個叫陽子的女兒,正跟男人鬧得不可開交。
倭文子登時臉色慘白,慌忙整理好紊亂的裙襬;筱崎慎吾則是緩緩地放開倭文子,在古館辰人面前穿起褲子,扣上鈕子。
沒多久,馬車就停在宏偉的名琅莊正門外。
「這樣啊……所以風間就拜託筱崎先生……這事我一點都不知道。」
「在那邊。」
金田一耕助猜想讓治是因為有了建築商風間俊六的提攜,使得性格漸趨沉穩。
金田一耕助至今還沒見過前古館伯爵——辰人,不過上次發生醜聞事件的時候,報紙上把他的照片刊得很大,看起來年紀大金田一耕助三四歲。
「金田一先生,你別看我這個樣子,我曾在東京T旅館實習了一年,成績相當優秀,還得到過證書呢!」
金田一耕助要去拜訪的名琅莊現任主人——筱崎慎吾,他的現任妻子倭文子是古館辰人的前妻。說得清楚點就是,倭文子最初嫁給的是古館辰人,後來卻被戰後的新興團負責人筱崎慎吾搶走了。其實也不能說是「搶」,應該說是古館辰人將倭文子「讓」給了筱崎慎吾,也就是「賣」給了他。
男人四處張望了一番,然後走上簡陋的月台,出了剪票口。
形成人類性格最重要的因素,不是他人的照顧,而是別人的信賴。
類似筱崎產業這種新興的暴發戶公司如雨後春筍般出現,然後又馬上消失了,只有筱崎產業愈走愈穩,不僅在銀行界有很高的信用度,最後還跟古館辰人夫婦扯上了關係。
讓治沒繼續說下去,他好像突然想到什麼似的連忙道歉:「對不起,我不該跟客人說話這麼沒分寸的。」
這名男子的年紀大約有三十五六歲,左手抱著一件略髒的灰呢絨的和服外套,右手掛著一個粗糙的手提袋。他的身上穿著很舊的毛織和服跟褲子,頭上戴著一頂皺得不成形的帽子。
「讓治,怎麼了?你認識那個人嗎?」
這個人對著金田一耕助微笑著。
讓治的母親因為跟美國船和-圖-書員同居,他的父母氣憤得跟她斷絕了關係,親戚們也不理睬她。讓治一生下來不僅是個混血兒,同時也背負著私生子的標誌,就這樣,這名青年開始了他充滿屈辱與艱辛的一生。
「是你啊!失敬、失敬。你姓……速水吧?」
金田一耕助循著讓治的視線看去,看到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背影在樹林裡奔跑著,但看不到他的臉,而且他的下半身被茂密的雜草掩埋住,因此也看不到他的身高有多少。
「虛歲二十歲。」
「金田一耕助先生,謝謝你,這是第一次有人說我長壯了。對了,必須變壯……」
「你比那時候要壯得多了。」
讓治大喊一聲,揮動鞭子,馬車又開始跑了起來。
但是他的眼神如今變得很堅定、穩重了。
「加上我共有四個人。不過還有很多人要來,應該很快就到了。」
「啊哈哈!真令我驚訝,現在已經很少看到這種馬車了。」
這則醜聞曾在去年九月的報紙上大肆報導,那時候介紹金田一耕助給筱崎慎吾的建築師,也是金田一耕助的贊助者風間俊六略歪著頭,自言自語地說道:
金田一耕助有點不好意思地上了無蓋馬車,坐上鋪著軟軟的猩紅色毛毯的座位。俊美的馬車伕一揮鞭,馬車就隨著噠噠的馬蹄聲在街上跑了起來。
「金田一先生,你這次的記性又出奇得好了!呵呵!從來沒有人喊過我的姓,他們大都是叫我讓治、讓治的,還有人叫我阿讓。」讓治很高興地說。
「對了,名琅莊旅館開業了嗎?」
瞭解筱崎慎吾的人對這件事情的解釋是——筱崎慎吾已經對古館辰人曖昧的態度不耐煩了,所以故意讓他看到這種情形,好促成「三方會談」。經過此次的會談,倭文子正式跟古館辰人分手,與筱崎慎吾結婚,筱崎慎吾還付了一大筆錢給古館辰人。好像是皆大歡喜的結局。
這是在二次大戰結束後五年發生的事。
「大概是三月的時候,你沒聽風間先生提起過嗎?」
筱崎慎吾可說是個亂世英豪,戰爭結束後,他以陸軍上尉退伍。接著便開始以低價買下拍賣的軍需物資,轉而出售;不過也有人說他是趁戰爭剛結束的混亂中,把軍隊的物資偷出來賣的。
古館辰人將以名琅莊為中心的約八千坪左右的土地,抵押給某間銀行,最後還因為沒有還錢而喪失了贖回權。
不過https://m.hetubook.com.com在沒落貴族中,辰人的俊美是出了名的。
「風間先生帶我來社長這裡,因為我不適合建築業這一行,他說我沒辦法在現場工作,可是也不是那種坐辦公桌、做文書工作的料。」
不過,現在居然連古館辰人也來到了名琅莊!金田一耕助的臉上不禁罩上了一層陰影。
「筱崎慎吾這個男人確實是有點冒冒失失,不過,我覺得他不是那種會搶別人老婆的人。」
「風間先生聽說社長要開旅館,就想我可能適合這裡的工作,所以才拜託社長的。」
筱崎慎吾因為獲得名琅莊,而跟這裡的主人古館辰人夫妻有了接觸,處事細心的筱崎慎吾,看上了古館夫人倭文子的美貌與家世。
此時,坐在駕駛座上的那位年輕馬車伕轉過頭來說:「金田一先生,你忘記我了嗎?」
他來到商店前面,好像想問什麼。
金田一耕助以前曾坐過載貨的馬車,但這是第一次坐真正的馬車,而且拉車的還是匹栗色的好馬。
昭和二十一年,讓治無處棲身,既沒有工作,也沒有朋友,當他肚子餓了沒東西吃,被迫在集市上當小偷時,偶然地被風間俊六收留。當時讓治在橫濱車站企圖偷竊風間的皮包,反而被風間抓住。
馬車伕——速水讓治是在橫濱出生的日美混血兒,他父親是美國船員,母親不是風月場所的女人,而是普通的正經女人。昭和初年,她在橫濱某百貨公司工作,剛好那個美國船員在橫濱停留約一年左右,這段期間兩人相戀、同居,後來在昭和六年生下了讓治。
沒多久,筱崎慎吾跟倭文子的流言漸漸地在朋友間傳開,當然一定也傳進了古館辰人的耳中。可是古館辰人十分悠然自得地靠著妻子的收入過活,並且經常死皮賴臉地向她伸手要錢。這種關係維持了半年左右,不知羞恥的古館辰人終於被逼得必須作一個了斷。
面對如此美景,金田一耕助不禁看呆了,也忘卻了剛才心中的不安。
後來他的財產猶如滾雪球似地越來越多,這期間他也做過不少壞事,事後都鑽了法律的漏洞,以逃避責任。
「沒關係,憑我們的交情大可以不必如此。咦?讓治,你怎麼啦?」
筱崎慎吾在昭和二十三年左右取得這塊土地的所有權,貪利的筱崎慎吾早就想把這裡改建成旅館,不過目前暫時當做週末靜養的地方使用。
「原和-圖-書來如此,的確很像他的作風。」
聽他說話的口氣好像是倭文子在暗地裡慫恿筱崎慎吾似的。
男人迅即跑出樹林,消失在建築物後面,可是那個身影卻令金田一耕助印象深刻。在樹林中奔跑的男人,他的左邊袖子輕忽忽的飄動著,好像被風吹著……
「那你的責任很大了,你今年多少歲?」
「啊!那個戰爭孤兒……」
「那真是太好了,看來你似乎對這份工作很滿意。」
「我覺得這份工作很適合我,社長好像也要我當服務生組長。」
美國人跟日本人的混血兒,常常會創造出這種類似拉丁人種的美麗外貌,不過他那壯碩的骨架,還是屬於盎格魯薩克遜(泛指英美)的血統,目前讓治的身高至少也有一點八米左右。
之前讓治稱呼的「風間先生」,就是建築商風間俊六,他跟金田一耕助是東北鄉下舊制中學的同窗。中學畢業後,兩人一起到了東京,分別走上不同的行業。在戰前,兩人的關係並不怎麼親密。
「前古館伯爵?」金田一耕助聽到這個頭銜,不禁心頭一震。
昭和二十一年秋天,他們兩個意外重逢,後來金田一耕助就一直寄住在風間俊六小老婆所經營的位於大森的松月旅館。
「是!」青年似乎不太想談到筱崎夫人,壓低聲音含糊地回答。
有天晚上,古館辰人在品川宅邸的客廳(那時品川宅邸的一部分還是屬於辰人的,不過已經被重複抵押過好幾次了),親眼看到筱崎慎吾跟自己的妻子抱在一起。
金田一耕助將視線從富士山頂收回,看著前面的駕駛座,俊美的馬車伕也轉過頭,微笑地看著金田一耕助。
「原來如此,那你對這份工作的感覺如何?」
「金田一先生,你也真是的,我是讓治啊!就是受風間先生照顧的那個混血兒讓治啊!」
讓治出生之前,那個美國船員就回到美國,沒有再來日本,這種蝴蝶夫人式的戀愛故事經常在港口城市中上演著。
「筱崎先生也真厲害,他從哪裡弄到這輛馬車的?」
風間俊六也是個時勢造英雄的典型例子。戰爭結束後,他似乎也做了不少壞事,不過現在的風間建築公司雖然不是一流的機構,卻也稱得上是中上水準的建築公司,儘管風間俊六擁有類似金田一耕助那樣特異的頭腦,卻是個缺乏活力的人。
「我長得壯嗎?我真的比較壯嗎?」
「你是什麼時候來這和*圖*書裡的?」
金田一耕助從來沒有這麼近地看過富士山。晚秋的天空清澈無雲,富士山聳立在湛藍的背景下,山麓向兩邊延伸,山頂上覆蓋著層層白雪。
「真有派頭啊!」
馬車載著金田一耕助通過街道,接著轉向山麓旁的雜木樹林;不久,建在丘陵地上的名琅莊頓時呈現在眼前。名琅莊對面是白雪皚皚的富士山峰,以及一大片晴朗的蔚藍天空。
況且,筱崎慎吾花錢很大方,這使得倭文子在外面走動的機會也自然增加了不少,時常跟筱崎慎吾一起帶著買方,去京都、大阪等地旅行、簽契約。
昭和二十五年,筱崎慎吾在戰後的混亂社會中,成功地佔有了一席之地,建立起筱崎產業。
「你是金田一先生嗎?」
「另外還有誰?有客人嗎?」
「小姐也在,還有前古館伯爵……」
第一次見到讓治的時候,金田一耕助就驚訝於他俊美、惹人憐愛的外表,可是竟沒發現他是混血兒。讓治似乎天生繼承較多母親這一方的血統,白皙的膚色是繼承自父親,而頭髮、眼睛則是黑色的。
美國是個開放的國家,卻對日本的貴族階層有某種程度的神秘印象。聰明的筱崎慎吾很快就發現了這一點,每次接待美國客戶時,他便想到要利用倭文子的美色、家世及外語能力。倭文子也樂於被利用,她覺得與其面對一天天褪色的青春,還不如跟著筱崎慎吾出去見識一些大場面來得更有勁頭。
「啊哈哈!明治時代的遺物?種人伯爵的喜好真特殊。」
昭和二十年,讓治的體格還沒有現在這麼壯,他全身上下散發著一股美麗脆弱的氣息,那雙閃亮、不停轉動著的眼睛,好像永遠在討好對方似的,給人一份脆弱的感覺。
「這是明治時代名琅莊種人伯爵收藏的馬車,最近才又重新漆過。」
這個青年皮膚白皙,容貌俊秀。旅館任用他來當服務生,確實會吸引不少顧客。
一人伯爵橫死之後,古館家的親戚們整理所有的財產,將品川的本邸、名琅莊等都劃歸長子辰人名下所有。然而,由於戰爭的緣故,名琅莊四周的土地被分割成好幾塊而收取財產稅。
「是的,我就是風間先生救助過的那個戰爭孤兒。」
「你認識我嗎?」
「社長說金田一先生一定會喜歡的。」
昭和二十五年的秋天,十月十八日,星期天下午兩點三十五分,東海道線富士車站出現了一名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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