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神田夫人的話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跡象。淺見適當地迎合了一句，然後轉向了志籐博志。

酒吧裡沒有其他的客人，調酒師無所事事，百般無聊地看著這邊。

情況更糟的是，那天沒有上岸的高級船員只有八田野船長、花岡事務總長、勝俁輪機長、二等水手福田和船越船醫幾個人，而且他們每天都要進行清掃和整理。

神田千惠子打趣似的聲音讓淺見回過神來。看見三個人都盯著自己，淺見有些不知所措。

「啊！可是這個我還分辨得很清楚。他那種難以言喻的眼神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可是，你不是說那天那個人沒有朝您這邊兒看嗎？」

然而儘管岡部意氣風發，取證調查的經過卻不盡人意。八田野船長自然不用說了，其他工作人員也都否認自己與村田滿有過私人接觸。這雖然不能全信，但也找不到根據認定他們就是在撒謊。

「進到那裡的神田即使讓電腦讀取了乘船證也不會留下任何證據。」

「嗯——啊！對了！他聽到神田夫人的驚叫，應該去追那個人了。」

「你知道當時在船門擔當警備的保安人員幹了什麼嗎？」

「沒錯。」

淺見並沒有沉思太長的時間，但沉默不語的表情讓人看上去有些異樣。

「差一點，就一眨眼的工夫。因為他沒有朝我這邊兒看。」

在志籐嘲諷似的目光中，淺見站了起來。

「什麼樣的……嗯，是個身材較矮小、動作敏捷的中年男人。」

「嗯？什麼意思？」

「就這樣您就能判斷他是在陽台上出現的那個男人嗎？根據我所知您在房間裡發現有人偷窺時是從窗簾的繼隙裡往裡看的，而且只有短短的一瞬間。」

可能又讓她想起這討厭的事情，神田夫人不滿地皺起了眉頭。

美希差點笑了出來，隨即，看到淺見嚴肅的表情，她恍然大悟似的「啊」地叫出聲來。

「是啊！」

向接待大廳打聽後才知道志籐和神田夫人以及健身教練埸原一起在七樓的「水手俱樂部」酒吧裡，不擅飲酒的淺見幾乎從不光顧那種地方。

和_圖_書「啊！那一定是真理，我覺得。」志籐博志表示贊同，「作為我們來說，觀眾越誠實、樸素。我的工作就越容易，這是事實。只是，如果這種誠實是一種可以看穿事物真實的尖銳的東西，那就另當別論了。」

「事實上，我是來找志籐先生的，我想問一些有關剛才魔術表演的問題。」

志籐博志也許是故意說得讓人難以理解，但他想說的意思仍然傳達給了淺見，即比起眼前看到的東西，人們往往更相信腦子裡的固有觀念。

「你說的是村田先生的下船時間嗎？」

「那有什麼問題嗎？」美希滿面狐疑地自問道。

「是這樣啊……這麼說來倒很有可能就是同一時間。不過，這有什麼問題嗎？」

「應該是吧……」

「江籐小姐您在幹什麼呢？」

江籐美希不在辦公室，通過前台與之連絡後，她立刻趕來了。

「也許是吧……也許看見了惡魔的尾巴。」

「即使那是村田的乘船證。」

「消失和移動不是一起的嗎？」

「兩點半左右吧……」

「在剛才的表演中，觀眾被騙了兩次，一次是消失，一次是移動。我覺得這裡面有視覺上和時間上的錯覺、能看見的東西我們沒有看見；而沒有看見的東西我們卻認為看見了。只有志籐先生最初出現在台上和最後出現在觀眾席後是真實的，這期間在箱子裡進行的動作，特別是志籐先生想從箱子裡出來而掙扎的景象只不過是觀眾的幻覺而已。」

「我知道，是神田先生的夫人吧？」

他與平時毫無兩樣地走著，即使碰上了什麼人，也不會在別人的腦子裡留下什麼印象。特別是如果選擇一個不易被發現的地方和一條偏僻的路線的話，是可以在誰都渾然不知的情況下「消失」的。

「我和前台的小姐一起去看神田夫人了，她蹲在樓梯上不敢動彈，她丈夫趕到前我一直陪著她。」

各種表演中人氣最旺的要屬志籐博志的節目。他的表演在美國都是很受歡迎的，從手頭上的小把戲到大型的混淆視覺的魔術表演，他樣hetubook.com.com樣精通。相貌和身材都與日本人迥異的志籐在太太們中間也很受歡迎。有關神田千惠子給了他許多好處的傳聞也許並不完全是無中生有。

根本沒有那樣的人！他的話無疑是一句帶有這種意思的反語。

江籐美希迷人的臉上漸漸陰雲密佈了。

問題在於村田死後。比起活著走動的村田，變成屍體以後的村田反而更加引人注意了。這雖然有些諷刺的意味，但卻是事實。

這樣一來，淺見的假設無法得到證明，線索又斷了。

這和「假十字星」十分相似，南十字星就是這樣一種形狀。人們頭腦裡有了這樣一個固有觀念才會錯把相似的「假十字星」當成了南十字星。就在不遠處的南十字星規模更大，因此星與星的間距也就更大，如果不以眺望整個星空的廣闊視野去觀察的話，就很難發現它的存在。

「是的，當然。」

謝過志籐後正準備離去，淺見忽然想起了什麼，停下來向神田夫人問道：「對了對了！停靠在香港那天，聽說夫人親眼見到了那個偷窺者？」

淺見在腦子裡不斷地重複和對比著這兩出「表演」。

儘管「搜查總部」內進行著一場惡戰，但乘客們的『飛鳥』號環球之旅依然輕鬆而愉快。船上幾乎每天晚上都舉行各種表演、講演會等活動。從參加活動的客人們喜悅的表情中，很難想像船上發生了可怕的殺人案。

「是啊！魔術多多少少都是利用了觀眾的錯覺。」志籐小心謹慎地答道，「當然，這必須依靠特殊的裝置，這種裝置是為了讓觀眾產生錯覺而設計的。我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憑空消失而又憑空出現啊！」

「兩點半啊……不會是再靠前一點的時間呢？」

「看得出來。你臉色可嚇人啦！像看見了惡魔似的。」

淺見含含糊糊地點了點頭，和兩位男士互致了問候。

村田在向船尾的倉庫移動的過程中，沒有人能看到，這次在是一件令人不可思議的事情。那能把偌大一個男人安全隱蔽起來的空間到底在哪裡呢？而且，移動的是屍體https://m.hetubook.com.com，在被移動的過程中竟沒有被任何人看見，這太像變魔術了。

志籐的拿手好戲是一種鑽箱子的魔術。志籐把自己關進台上的一口漆黑的箱子裡，短短十秒鐘之後打開箱子，裡面竟然是一個美女，而真正的魔術師則奇蹟般地出現在觀眾席的後面。誰都明白它這裡面的玄機，但這種神奇的表演仍然讓人歎為觀止。

「破行規我可不敢，只是想一般地瞭解一下。魔術表演該是利用了觀眾的錯覺吧？」

然而兇手卻漂亮地完成了這一切。若不是發生了把肘子肉放進冷藏櫃這種通常不會發生的偶然事件，兇手可能已經圓滿地完成了一場天衣無縫的犯罪。

「那麼準確的時間……」

「看是沒有，可是……啊！淺見先生，你是說我在撒謊嗎？」

江籐美希看著淺見興奮的表情說道。

一推開門，神田夫人立刻發現了淺見。「哎呀！真是稀客，快到這兒來！」她嬌聲叫道。

淺見顯然知道神田夫人是誰，但在此之前他們從未說過話。突然受到如此熱情的招呼，淺見遲疑了一下，但還是走近了他們的桌子，在一張空椅子上坐了下來。與此同時，他招呼道：「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也就是說這段時間內，乘船證的自動讀卡機前一個人也沒有？」

「您看見他的臉了嗎？」

「哈哈哈，關於這個我很難回答，不過，淺見先生說的視覺和時間上的錯覺倒是觸及了核心。大多數觀眾都認為消失的部分不可思議，而對移動的部分卻不那麼吃驚。事實上，每個部分都有讓人產生錯覺的秘密，而消失的部分只要有裝置，對我們來說反而更容易了。」

「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啊？」

「比如說兩點二十二三分的時候。」

「喂！淺見先生真是一表人才，我就喜歡這種類型的。在甲板上看見他的時候，我就把他給盯上了，可是一直沒找著機會……」

「停靠香港的時候，神田夫人不是大叫看見了偷窺者嗎？」

「是啊！我看見了。」

表演結束後，淺見首先回到了自己和圖書的房間，然後他決定去見志籐博志。

「那大概是幾點鐘的事？」

「嗯，也有可能。」

「有什麼事嗎？」

淺見作為一名觀眾欣賞了志籐的表演，他立刻聯想到村田的案子。他總覺得村田突然消失、又出人意料地在冷藏櫃裡被發現的過程，跟眼前的魔術表演有某種相似，志籐博志在眾目睽睽之下的確鑽進了台上的箱子裡，剎那間變成了一位美女。包括淺見在內，人們的期待與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箱子上，而志籐博志迅速從箱子中脫身向觀眾席後面移動，就算他是經過特殊的路線到達後面，其速度之快也不得不令人歎服。

「啊！真不好意思，我一下子走了神。」

「啊！是啊……」

「你想問什麼問題呀？該不會要找我透露行業秘密吧？」

「完全不一樣，移動的秘密是一套獨立的技術，詳細情況我不能告訴你。但我可以告訴你，這是反過來利用了人們對時間和速度的固有觀念。若自己相信從Ａ地到Ｂ地要花十秒的固有觀念形成後，那麼他很難說服自己相信只用五秒鐘就完成了移動的事實，也就是自己讓自己產生了錯覺。事實上消失的秘密也在於人們的固有觀念，觀眾的腦子裡一直保留著我鑽進箱子的印象。比起眼睛看到的，人們往往更相信頭腦中的印象，因而使視神經發生混亂。他們不能消除頭腦中的固有觀念、我進入箱子之後，助手們還在台上表演了一系列動作，這讓觀眾對時間經過的長度也產生了錯覺，觀眾沒有覺察到他們在生理上感覺到的時間長度與實際上的時間長度有相當大的落差，也許讓觀眾產生這種錯覺就是魔術的神奇之處。」

村田和淺見住的４０２號房間，位於距離『飛鳥』號船頭最近的位置上，從那兒消失的村田出現在了靠近船尾的倉庫冷藏櫃裡……這不正像是在看一場奇妙的魔術表演嗎？

美希驚恐地點了點頭。

「淺見先生，你怎麼了？不要緊吧？」

神田夫人的表情變得十分可怕。

離開「水手俱樂部」，淺見直接去了接待大廳。

淺見不斷在www.hetubook.com.com腦子中回味這句話的含義……也許自己也和看魔術的觀眾一樣，面對眼前的事物，都讓頭腦中的固有印象迷惑了雙眼。

簡單地說，舞台就是『飛鳥』號這個有限的空間。作為觀眾的乘客不可能沒有一個人看見村田，只是看見了他也沒有人注意那就是村田。

仔細想來，在大街上，案件和事故平常得就像家常便飯一樣，而巨大的「飛鳥」就好像一條大街整個搬到了海上，所以不管發生了什麼，也不值得大驚小怪了吧！

淺見再次在腦海裡想像從房間裡出來之後的村田的行動。

村田的「消失」也一定有它的玄機。

「……」

「那時您立刻就認出了那個男人是偷窺者了嗎？」

淺見本來沒打算喝酒卻點了一杯加水威士忌。

神田夫人顯得異常的氣憤。淺見不好再問，說了一聲「我明白了。」之後、就離開了酒吧。但他的心裡卻因為得到很大的收穫而暗自高興。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想瞭解一些情況。」

志籐博志是本身能進行「消失」和「移動」的，而要讓死了的村田消失並讓他移動一定要花不少的工夫。

「水手俱樂部」是一個只能擺下五張桌子的小酒吧。

「啊！我在聽志籐先生的說明時展開了很多聯想。比如人們在面對眼前看到的事物時能有多誠實……也許越誠實越容易陷入錯覺……」

「我看見他就覺得他是那個人。你還要我怎麼說明才滿意呢？也罷，你信不信都沒有關係。我本來也沒有打算讓你幫我把這壞蛋找出來。」

「哎呀！原來你知道，真是榮幸。對了，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魔術師志籐先生，這位是健身教練埸原先生，這位是淺見先生，好像是自由撰稿人來著？」

志籐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他看起來比淺見大三四歲，看似在笑。但比毫無表情的臉更難讀懂。他的話明顯對初次見面的對手存有戒心，對於魔術師的他來說，扯開話題一定是拿手好戲。

「我認得你的，你是淺見先生吧！是內田先生告訴我的。一直想和你交個朋友，可老是碰不到你，我叫千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