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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之器

作者:松本清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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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迷霧重重 3

第四章 迷霧重重

「嗯,」和賀漫應著。
「那很好嘛,」新聞記者說。
「因為你有傷在身,所以沒有必要的會面就該拒絕,可以嗎?與無聊的人會面只有耗費精神,靜靜地休息,考慮工作方面的事,對你會比較有益。」
和賀想要把它放在枕頭邊,片沢卻想藉機會獻殷勤,好好整飾這一束花。不湊巧,房裡已經滿滿置有許多花了。他挪開其他的花,就將和賀手中的花束接過來,擺在正中央。
「哎呀!再坐一會嘛!」佐知子說。
片沢睦郎即慌慌張張地離開椅子。
這並非不可能!尤其在寂寞的夜裡。當他一個人躺在床上胡思亂想的時候,常會有瞬間的靈感在腦海裡出現。若因交通事故,住進醫院靜養,還能繼續工作的話,那也未嘗不可啊!
「其實,我並沒有期待資產家的援助,他們什麼時候會改變成什麼樣子是很難預料。況且,如今資本主義漸趨沒落,期待他們的援助是行不通的,年輕的藝術家怎能這麼做呢?」
「是的,可是也沒那麼簡單。」
「那就萬事拜託妳啦!」
「關川啊!」片沢睦郎說:「他太用心了,這次替乙大報紙寫文章。」
「不。沒詳加考慮過,我想,至少在這段期間內,可舒散一下心情。」
攝影師在旁邊,利用各種角度來拍攝他的臉孔。
禮物都是音樂界的人送來的,而且大部分是女性,許多熱情的樂迷們。
「是啊!前次他貿然代表大家發言,這就是他厲害的地方。總之,他會『設計』別人代他宣傳。」
「我已經想盡辦法了,就是沒法子到外國去,關於這點,你是不錯,你有機會!」
「是的,我明白。」和賀接著說。

「剛才說過,並沒有具體化,所以我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件事情,只要一走漏消息,馬上會被廣為宣傳。」
「啊!是這樣,我明白了。」編輯領會地答道。
「哎!我是沒什麼受人利用的價值。」
「你可以向武邊先生婉拒啊!」
「真的很感謝你!」編輯向和賀及佐知子致敬辭行,尤其對佐知子更是特別尊敬。
「愚笨嗎?」
「到這裡來打攪了!」片沢說完,對佐知子行了一個外國式的敬禮。
「像這件事情,應該儘量拒絕才好,不久就要到美國去演出了,該集中心力才是。」
「哎,那好啊!給富翁負擔一部分也不錯!」
「可以呀!你又不是病人。」
「喲!」他走進病房,手中舉著一束鮮花,說:「怎麼樣了?」
「別解釋了,越描越黑喔!其實,你有約會我們更為你高興哩!」
「很像你的說法!」和賀英良苦笑著。
「說你,愚笨和智慧並存的個性,兩相不一致使你具有特別的性格。」
兩人合聲笑著。這個時候,桌上的電話鈴響了,佐知子想要去接。
和賀英良正穿著睡衣,坐在床上,與新聞記者交談。
「喲!那個時候我來處理就好了。」佐知子說。
「我也要失陪和_圖_書了。」片沢睦郎隨即站起身來。
「那裡的話,妳太謙虛了。」片沢睦郎搖著手,動作有些誇張。
和賀英良若有所思,凝神望向遠方,他稍稍瞇起雙眼,但臉部輪廓依然端正。
「那太好了,我怕妳想到不好的地方去哩!」
「既然你也這麼想,那就更應該對這方面更加用心才對,到美國的事,有繼續進行嗎?」
田所佐知子皺眉思索著,隨即微笑著說。
「因為,我也很固執,因此沒有全部由他負責。」
「不!模模糊糊在腦海裡,沒什麼進展,現在覺得為難了。」
「碰到災難了!」片沢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來說。
「最近才決定的。他所持的論點是,若想深一層認識北歐的戲劇,需要到法國以北的地方去,他想要研究近代劇作家『伊睦先』、『斯托林多貝里』的作品,回國後創造新的風格,編製新的戲劇。最近,人們忽視了現代劇的意義。他的看法是,如果能將近代劇所包含的自然主義調換成抽象觀念,日本會再出現新的演劇方向,他的意思是,他必能如願以償。」
片沢說到這裡,就偏歪著頭。
「不了!謝謝妳,我和人有約,時間差不多了。」
田所佐知子一面聽和賀講電話,一面眼睛瞄到牆壁上,那幅畫著百合花的油畫。
「在這裡說話要小心,」和賀說:「我的美國之行若是被關川聽到又不知會有怎樣一種想法,唉!關川最近好嗎?」
「和賀君的觀念很正確。我們應該打破既成觀念,因為它不認同現代的秩序與制度。」
「大概決定什麼時候呢?」
「我覺得你很有志氣,可是我常常變成懦性的人,想法會被現實所屈服,雖然我的作品,的確頗受批評家的批評,評語也相當不錯,可是都是沒有錢的批評家,對我來說,沒什麼幫助,根本一張畫也賣不出去,我個人覺得『畢卡索』畫得並不怎麼好,但是他的畫,都能高價賣出。我也希望,能早點像他那樣。」
「身體微恙啊!」有著薄薄額頭的這位編輯先生恭恭敬敬地向和賀問候,手中還提有探望的禮物。
「既然敢說出來了,應該有可能成行才對,別那麼守口如瓶嘛!這是好事啊!乘機會你們也可以作蜜月旅行!可是,我認為武邊或是你,大家接二連三地出國去吸收新的東西,拓展知識領域,發揮本身的藝術潛能。將來,我們『新潮派藝團』的心願將會達成,那麼,我國的藝術革命就會開花結果了!」
「不,正確的價錢我不知道,不過,大概沒你想像那麼貴。」
「嘿!那個傢伙!」和賀有些吃驚。
「失禮了,」和賀也舉手。
片沢睦郎急忙回答她:
「嘿!嘿!」畫家片沢睦郎睜大了雙眼,提高嗓門說:「那是真的嗎?」
京都府立××高等學校畢業 上京後受藝大烏丸孝篤教授的指導。
片沢睦郎坐在椅子和_圖_書上看書,聽到他們最後一句話,就抬起頭看他們。
「可是佐知子小姐不只器重你的藝術,在其他方面也很欣賞你,最主要的,是第一印象太好了。」
「那個,是村上順子送的,剛才她闖進來強放在這裡,她想要我替她作曲,最近一直糾纏不休,大概是這個意思來的,她真的很天真,富有專業精神的一位歌手,認為我會為她作曲。」
「是,有這麼一點。儘管如此,你也充滿著智慧和靈感。」
「很多雜誌刊載著他的論文,也開始被宣傳了,因為最近有出現一些關川迷。」
等新聞記者走後,立刻就有人敲門了。是一位頭戴呢帽、身材高大的男人。
「是的,以我現在的狀況?……」和賀在電話中說:「最初的預定日期恐怕很難趕得上,至於到公演日期,那一定來得及,你們那裡預定就好,商量好了之後,再打電話給我,知道了嗎?好,再見。」
「大家最近怎樣了,還好嗎?」他接著問道。
「我不是靠關係,」和賀微笑著答道:「我想要進高等學校的時候生病了,父親因生意上的往來,在京都有一位熟人。因此我暫時在那裡靜養,就那樣留在那裡而進入該所學校。」
「妳說得不錯,我的作品被美國方面的人買去了,在美國演奏,這是很好的機會,我要集中心力去做才行。以後的音樂,不再是以歐洲為中心了。」
「嘿,不久前剛聯絡過而已,大體上,事情繼續進行著。」
「今天,客人很多嗎?」她以凝神的眼光看著和賀問。
佐知子忍俊不禁。
編輯者一一記錄,同時隨聲附和,或點頭,最後對和賀先生致敬。
「嗯!」和賀臉上,露出不太重視的表情。
「妳的話很對!可是,若是我意志薄弱,來者又很難應付,反而使我更忙,那就糟了。」
「所以被人說壞話!」和賀英良說:「我們蔑視宣傳戰,可是關川卻常利用宣傳,他平常跟我們在一起的時候,談話中也表示蔑視宣傳,其實,他最喜歡利用宣傳。因此,我們一行人受他的影響,也受到批評。」
「看到報紙上的報導,我嚇了一跳,不知道情形嚴不嚴重。現在看到你,才放了心。嘿!這間房間可真豪華。」年輕的畫家向周圍一看說:「看起來不像病房,價錢可能很貴吧?」
「其他同事也有和你同樣的意見。」片沢睦郎說:「在那個會議裡,他的說法引起旁人反感。中途有一部份人提前離席。」
「工作上的電話嗎?」田所佐知子微笑著問他。
佐知子愉悅地嘆息。
片沢睦郎想要回答時,有人敲門,一位年輕的女士進來了。
「剛才有來電話,大概不久就會到。」
「是……可能是十一月吧!」
「是的,武邊叫我更大膽的去創作沒關係,再說劇團很窮,還得我去幫忙料理其他的事務哩!」
「可是,今天……」新聞記者故意環顧四周,問道:
和賀英良把www.hetubook.com.com電話筒放回電話上,面孔轉向佐知子。
「是嗎?那謝謝他了。到時候,請妳幫忙向父親說,謝謝他的好意。但是,我的曲子,美國可能會以高價向我購買。」
「照你說的,太複雜了。」和賀說。
「喲!謝謝你。」和賀與客人面對面坐著。
和賀英良被送進K醫院的特別室。
佐知子送片沢到走廊,不久即折回。她關上房門,兩人彼此注視一會,和賀就抱住她,溫柔地吻著,像雨點打在她眼簾、她的唇上,足有一世紀那麼長。
「沒關係!請坐吧!」和賀起床向新客人說。
片沢睦郎提起那位年輕的劇作家。
「可是,在還沒發生車禍以前你和我所約定的事情,希望你以談話方式說明就好,大約十至二十分鐘。給我時間好嗎?在你入院期間闖進來打擾你,實在很不好意思,但是截稿日期就在眼前了,不得不來……」
「在休養期間,有想過要做什麼事情嗎?」
「他這麼晚才來問候,不需要對他這麼有禮貌道謝。」和賀在一旁開著玩笑說。
攝影師以熟練的動作拍下他的照片。
「那不只村上順子一人,」片沢馬上說:「不知天高地厚,就想利用我們,無可救藥的通俗藝人太多了。只想利用別人,不曉得充實自己。」
「不,不是這樣,是畫家同事的聚會。」
「好極了,可是對不起,我請問一下,先生與京都的高等學校有什麼關係?」
「可是,要在意識裡,跟觀眾有很深的溝通才能作曲啊!」
「和賀很幸運,只是輕傷而已,因此我就安心了。」片沢很會說話。
「那麼,和賀多保重身體啊!」他回過頭來說。

「噯喲!我是要算另外的。」佐知子抗議:「我是不能算在裡面,因為我每天來的。」
和賀冷笑著:「並不是這樣!」他皺著眉頭,接著說:
「可以的,請。」
「不要老是提起田所,因為還沒確定的事情我實在不想掛在嘴邊,我可能秋季時會到美國去。最近跟他們有所接洽,美國的樂評家重視我的新音樂,請我一定要前往演奏。」
他枕邊的桌上,擺有很多鮮花、水果、餅乾等等。一進入病房,就有鮮豔亮麗的顏色映入眼簾。病房裡並有電視,設備豪華。假如沒有病床,那真會被誤以為是高級套房。
「歡迎你來,」她回答時,露出整齊而潔白的牙齒。微笑著說:
她就是和賀的未婚妻,新進的女流雕刻家田所佐知子。
「嗨!有客人在這兒。」她胸前抱著一束鮮花,花束的尾端碰到她的面頰顫動著,鮮豔欲滴。
「進到這裡來,剛好可休息一段時間。」
來者就是喜歡穿黑色襯衫的畫家,片沢睦郎先生。
「噯喲,片沢先生,是這樣嗎?」佐知子提高嗓門,愉快地笑著。
片沢睦郎的語氣在瞬間增強了許多。
「你前往美國,是不是要帶未婚妻同行呢?」
「謝謝你,這麼遠來看我。」和賀英和*圖*書良向友人致謝。
「啊,是的。」和賀點頭答應。
「那,構想好了嗎?」
「嗯,自從前次聚會以來,都沒有再碰過面。各人忙著各人的事去了,如果看到他們,仍然是同樣一個面孔吧!喔!對了,你聽過武邊去法國嗎?」
「我以前也曾經為這件事而煩惱著,我能當藝術家,好像佛像背後有著圓光一樣,使我很吃不消,但是現在想開了,由於和賀先生對我父親輕蔑,這種輕蔑,使我醒悟過來。」
「是啊!」佐知子說:「這才是和賀先生的魅力。」
「那,我失禮了!」她說。這位年輕女士,穿著一身亮麗的粉紅色衣服。
「噢!好漂亮!」和賀接過來,就聞著:「好香!謝謝妳。」
「喔!很多人送漂亮的禮物來給你!」
「你真是幸福!」畫家片沢睦郎拍著和賀的肩膀。
「喔!那篇我讀過了。」和賀英良以平淡的語氣說:「那內容跟他平常的看法很相像。」
片沢睦郎稍作閃避,佐知子則幫助和賀扶正身體。
和賀英良臉色稍變。
「那麼,請簡單說明吧!」
「可以抽烟嗎?」
「工作方面,暫時沒辦法了。」
「好啊!我來聽。」和賀馬上接過電話筒。
本籍 大阪市浪速區惠比須町二─一二〇
「正如我所料!」年輕的畫家拍手說道:「佐知子小姐的父親代你付了,並不是你自己花的錢。」
「老實說,那是佐知子小姐以她當新進雕刻家的人格和眼光,來肯定作曲家和賀英良的才華,另一方面,她也是跟你投緣,覺得你很有人情味!」
「然而,和賀先生的音樂是敏感的、抽象的,靈感是瞬間即來的,雖然人躺在病牀上,但當那旋律在腦海裡浮現時,立刻就可以創作成感人的樂曲。」
「啊!是的,總之,在這裡沒辦法完全自由自在地休息。」
「不過,由於你未婚妻的父親是資產家,所以你是幸運者。我這絕不是在諷刺你。說實在的,佐知子小姐欣賞你的藝術,太令人羨慕了。」
兩人的嘴唇分開之後,佐知子由手提包中拿出手帕來擦拭和賀的雙唇。
「別那麼興奮好嗎?」和賀英良制止他。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無論妳有沒有這種想法。社會上有許多人會在無意識當中利用到妳的,我們就最怕這一點。我是因為對妳認識很深,所以對於妳的背景以及其他方面沒什麼特殊感覺,已經習慣了,大家的交情這麼久,這麼深,不會受到這種壓力的。」
和賀微笑著,新聞記者看著枕頭旁邊的花束。
「你說得對。」畫家片沢睦郎即刻舉雙手表示同感。
「田所小姐可要特別小心哦!妳的父親是特別人物,妳的藝術也很新,所以很容易被人利用。」
片沢看著和賀的表情,好像明瞭一切,點頭說道:
「胸部受擊,不會痛嗎?」
「不行,反而受朋友之託就很難拒絕。」
「謝謝你來安慰病人。」
名片上印和_圖_書的是雜誌社的編輯。
說到這個約定,是和賀本來不願意,而勉強答應下來的。談話主題是「現代的藝術」。
原來,新聞記者懷著打趣的心情,來探問這件事。
和賀冷笑著:
「哎呀!那多不好意思,我要早點告辭了。」記者說:「不過,和賀先生,能讓我以花束作為前景,為你拍一張照片嗎?」
「好啊!請便!」
片沢說著,拿起香烟。
「不是,不是的……」年輕畫家邊揮手邊走向門口。
「有這回事嗎?」佐知子歪著頭,一臉謙虛的表情。
「嘿!好漂亮。」佐知子看到被推開的那一束花,不禁說道:「是什麼人送的?」
「嘿!」田所佐知子臉上現出迷人的笑容,將抱在胸前的花束送給和賀英良。
「是的,他最近驕傲起來了,對政治的評言,有時候會不守分寸。」
「是的。為著戲劇裡面的配樂,前衛劇團委託我作曲,這是受傷之前答應下來的,所以不能拒絕,剛剛那通電話就是來催稿的。而且,武邊也有加入,所以我更不能疏忽,基於道義,必須做得特別好才行。」
現住址 東京都大田區田園調布六─八六七
「田所佐知子小姐沒有來嗎?」
「喔!我知道了,原來你是約會的時間還沒到,來這裡消耗時間的。」坐在床角的和賀英良說。
說完,和賀英良臉上出現不愉快的表情。
新聞記者繼續等待他的回答。
「我也不知道,這件事情還不一定能實現,我個人還未擬定計畫。」
「等一下,」和賀英良對著片沢睦郎搖搖手。
「是的,為著提高自己的聲望,只想利用別人,妳也要提防這種人才好。」片沢向佐知子說。
「你的意思是,我比較沒警覺性,又特別與眾不同,很容易受人利用而自己卻不知道?」
昭和八年十月二日出生
「還會微微痛著,但沒什麼問題了。」
此時,有人在敲門了。
「真謝謝你!但是我們要寫專欄,照例要在文章的末端填上先生的簡歷,請先生您示教好嗎?簡單幾句就好。以便在文章最後加填上去。」
「是的。形形色|色的人來過,片沢來以前報社來問了回去。而後是片沢、妳、雜誌社等。」
「喂!我是和賀。」作曲家在電話裡回答:「喂!……請等一下。」
「你也跟他一樣嗎?」和賀英良聽了之後,反問他:「你不是對北歐很嚮往嗎?揚棄現代的抽象觀念,返回北歐的現實主義,而又產生求新的理念,稱做什麼畫家來著?『梵戴克』、『布紐加魯』是你所崇拜的對象。」
「是的。」
「是啊!」和賀英良點著頭:「他總是自以為能代表新潮派藝團的一切!」
不過,和賀像是一點都不在意。
護士小姐引導一位紳士進來,這位護士小姐是和賀先生的特別護士。
「那好哇,我對父親說過了,他非常歡喜,而且說要負擔你前往美國的一切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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