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線
４
妙小姐用手指著，小孩默默的走進裡邊去了。
但是，他已完成到這兒來的目的。
山上飄著寒冷的雲朵。
「是啊！現在聽了你的話，才知道在島根縣，千代吉和小孩是在那裡分開了。」
「請問一下，」很禮貌的說著：「山下忠太郎的家在哪裡？」
「喂，到那邊去！」
來到這兒的目的，雖已告一段落，但，沒有那悠閒的心情，在這兒洗過溫泉過個夜。
今西點了頭，微笑著說：
他走出麵店。走在街上，林立著溫泉的土產。
車子走在鄉間路上，伴隨著的是一條小河。
「是嗎？」
「千代吉先生也想知道秀夫的消息，那以後，完全不知道秀夫的事了嗎？」
「來碗麵！」
走完了稜線，又換了景色，如把方才比成海，現在則好像是入了江，包圍了那部落的地形。
「謝謝！」
「是的……千代吉告訴你什麼了嗎？」
「是這樣嗎？我們一點也不知道。」
「坐到××村的客人，幾乎沒有過。」
「這麼說，他是走遍了全國囉？」
「叫庄治，你現在去不知道在家或是在田裡也不知道。」
「是那麼寂寞的村莊嗎？」
今西又走回前門敲門。
老太婆說。
老太婆好像患了沙眼，兩眼往下垂。
因為路不好，像船一樣搖搖晃晃的。
「沒有像你所說的人來過。」
他正在吃飯時，店裡的收音機正報導著經濟市況。
中年的司機背對著他問。
今西謝過後，突然那女人叫住他：
隨著她所指的方向一看，山的稜線延續著。
「出外去了？去哪裡？」
「先生，是第一次來嗎？」
「沒有從別處寄來秀夫的寄留請求或戶籍謄本之類的事嗎？」
「你好像都了解了，也不必要隱瞞你，自從千代吉得了那種病，妹妹馬上離開了他，也許妹妹的做法是有點過分，但，病是病啊，沒辦法，於是千代吉就帶著秀夫出去旅行了。」
「真謝謝妳。」
在關ヶ原附近就天亮了。
今西謝過後，就要往前走。
進行著種種的行動，到底做了些什麼？看著整體幾乎沒變。
昭和二十八年二五、四〇四
「庄治先生為了生活出外去賺錢了。」
「歡迎光臨，請問是幾歲人用的？」
「山下忠太郎嗎？」
三十三年二八、四三二
從妙小姐的談話中，知道了以下事實：
「千代吉先生出走時，https://www.hetubook.com.com有沒有目的地？」
「沒人在嗎？」
「這！有十二、三年了吧！」
這些，好像說到今西的行動上來了。
今西回到車上。
「唉，什麼時候過世的？」
「聽說是大阪，這附近從現在開始到春天期間不用男人，所以，外出的就比較多。」
雖然是這樣，那村落在山腳下又有了四、五戶人家。
「那是幾年前的事？」
「我是本浦千代吉先生的朋友。」
聽了收音機股票市況的數字，使他聯想到這些失業保險金給付總額。
男孩默默的看著今西，一個眼睛全白。
「沒有，此處的戶政所我也很熟啊，偶爾他們也說，那以後秀夫到底怎麼了，如果不幸死在異地，也該有連絡回來啊！」
司機看來不太樂意。
車子走得很辛苦。
「請不必麻煩。」
今西招了計程車。
「啊！對，就叫秀夫，常聽千代吉先生說，好像說秀夫早在千代吉先生去慈光園前就離開了嗎？」
③秀夫從沒有回來過。
「庄治先生的家在那邊。」
女人說。
「那邊山的稜線的對面。」
「是在這座山的那一邊。」
「原來如此，女兒叫妙小姐，養子的名字呢？」
今西所有知道的是，千代吉之子本浦秀夫的事。
「那是什麼意思？令妹難道說和千代吉先生分開後，不是回到娘家來了嗎？」
轉移了今西的視線，是五十五、六歲的女人，頭髮很少，前面已禿光了，臉上也有青腫的感覺。
「這，他比較像父親，這麼說，眼睛附近是有點像妹妹，但，不太清楚。」
他想搭今天的夜車。
這些數字到底有沒有關係到宮田邦郎的死？
「我是不用這樣了！」
「是嗎？這樣偏僻嗎？」
「是的。」
今西以剛才聽來的消息反問著。
今西榮太郎最後做了一件重要的事，那是他給妙小姐看了某人的相片，相片是從報紙上剪下來的。
女人以暗淡的眼光看著今西，一看就感覺是獨眼小孩的母親，今西直覺上就認定她就是庄治的妻子妙小姐。點頭的表情很鈍。
從站前就開始有溫泉啊，但，今西要去的地方卻在山腳下。
那是妙小姐第一句的招呼語。
妙小姐點頭了。
從電車上下來的，大半是為了溫泉來的，此地的關西方言不斷的在耳畔響起。
看到了一個老太婆在種田，今西在她面前停了腳。
三十年三〇、八三四ｍ•hetｕboｏk•ｃom.ｃｏm
「先生，路不好啊！」
妙小姐嘆了口氣。
「請！」
「不，沒有親戚，只是想拜訪一位叫山下先生的人。」
「已經幾年了？完全沒消息？」
「……名古屋糖一八八元，不變。大阪糖，沒有變。雪印一四八元，不變。麒麟啤酒五五〇元，不變，寶酒造一六三元，不變……。」
「秀夫嗎？」
今西邊抽煙邊答。
「妹妹當時和千代吉分開後，到大阪料理店去當女傭，而那也只是一年而已，以後妹妹也生病在那邊過世了。」
「喂，現在要找庄治先生不行啊！」
「三十七歲。」
「我是在岡山縣和千代吉先生認識的，聽說這兒是千代吉先生配偶的本家，今天來到附近，順道來看看。」
「山下忠太郎先生。」
①秀夫是千代吉帶走後就失去消息。
車子停腳處有五、六家並列著，而且，一家和一家間隔有田地。由於常下雪的關係，屋層都很大。
「據我聽千代吉先生說，千代吉來到慈光園時是昭和十三年，那時在島根縣和他分開的。」
「來，請坐吧！」
「是山下庄治的家嗎？」
有個二十二、三歲的女人揹著小孩，站在門外，今西一走近，這女人本來就好像很好奇地看著車子停下來。
男孩子仍用白色的單眼看著。
「是昭和九年的事。」
偶然掉在那地點的嗎？或者和宮田邦郎的死有任何因素，宮田邦郎本身不見得對這些數字有興趣。那麼到底是誰丟的？或者是誰掉的？那麼誰才是這命案的關係者？
妙小姐低下頭來說。
「怎麼不去溫泉？」
今西從中間選了一條包起來，到山中溫泉來，這是唯一送給太太的。
有一股說不出的陰氣襲擊著今西，今西真有點受不了，因為他把和他同年齡的兒子太郎想在一起。
「他的養子庄治先生在當家嗎？」
「那麼，最後再請問，」他又說。「有沒有那種不相識的年輕男人來訪問過？」
今西合上了手冊。
今西走在乾涸的田陌上，到了那家門口，在那舊柱子上寫有「山下庄治」髒污的字眼。
「呀！」
「但是，有沒有像妳妹妹或千代吉的地方？」
三十二年二七、四三五
「再怎麼說，妹妹真不幸，不知道千代吉得了那種殘酷的病，中途病發，妹妹嚇著離開了他，千代吉又喜歡小孩，離不
heｔｕbook.cｏm.coｍ了他，帶著他到處跑。又擔心那病會不會傳給小孩，妹妹終於在勞碌下過世了。」「請問……」
「那麼現在，秀夫，妳的姪子現在也三十歲了吧？」
「是寂寞山莊啊！山中、山代有許多關西來的騷客，可是距離八公里的地方，卻變成了連吃都有問題的地方，世上就是那麼奇妙。哎呀……」
坐上了計程車，馬上看到路邊站著一個小孩，而那男孩也從窗口看著今西，那是在山下家，最先走出來的獨眼男孩。
「那時帶著小孩走的，現在不知道那小孩的行踪嗎？」
妙小姐端過茶來，有點髒，今西喝了一口。
司機問。
從黑漆漆的裡面，又有人出現了。
今西途中二次回過頭來揮揮手。不只這個家，而是整個村莊都陰氣沉沉。
②秀夫生死不明，但，沒有死亡通知來過。
事實上，剛進來的那段山區小路正好是一輛車可行的路寬，現在要去的地方，還要更糟，但，今西無論如何拜託他開進去。
「是的。」
「不好意思，多給你一點嘛！」
司機所指的方向一看，真的有幾幢家閃閃發亮著，計程車也只能停在附近一帶。
「忠太郎已過世很久了。」
「不，只是常聽他說，秀夫以後到底怎麼了？」
「再怎麼說，分開時這小孩才四歲，像不像這個很難說得上來。」
「……報告股份市況，現報概況，前場交易東京市場，包括中材料，大家都想買股，漸漸的增加了套利賣出的，整體有貴有便宜，參差不齊。另外一般交易的有，化學藥品、車輛機械、金屬工業。慢出場的生炭、其他紙被物色了，還有利率較高的電力股，也看到有交易的，汽車、電機等一流股買賣也增加了，比較便宜的是……日石一三二元跌一一元。昭和石油一二五元，跌一二元，力善石油二六元漲三元。三菱石油一九二元，跌四元，東西燃料二八三元，不變，大協石油一二七元漲一元……橫濱橡膠一三四元，跌一元。旭玻璃二七六元，漲四元。板玻璃四四六元，漲六元。日本水泥一四六元，不變。第一水泥沒有交易……。」
今西坐下了。
他走進了其中一家。
今西看著小孩走進去，妙小姐從暗窗框邊拿過來坐墊。
三十四年二八、四三八
自覺來到遙遠的北國，也沒有得到決定性的結果。
一到亮處是個大塊頭身材的男人，十和圖書一、二歲吧，好髒的樣子。
「沒有，一開始是專找能治那種病的廟。」
今西取出了手冊，在站前問了要去的地方。
「千代吉不知往哪裡走，當時和母親和妹妹都沒有音信往來。」
「是！」
但沒回聲，手一按門就自動咔嚓的開了。
今西下了車，走進了田陌般的小道。
「山下先生，那村裡叫山下的人太多了，山下什麼？」
「是嗎？」
道路由平地轉入鄉間小道，走在山間。
今西繼續上路，農家到處都很窮，家又小又舊又髒，今西一走過，就有老人好奇的看著陌生人，到最高處的家，路上有石頭一塊接一塊的擺著。
「這樣的話，這個比較好。」
那是太太的年齡。
女店員將彩色的腰帶並排了五、六種。
「先生，你是有親戚在××村嗎？」
今西停住了腳。
今西乘上了電車，小小的電車向著南山脈走。經過了山代，是一片平野，到達了山澗就是終點站的山中溫泉。
「先生，這就是××村，現在就開始進入山中啊，就如你所看，不像個村莊吧！」
車子幾乎走在羊腸小道上，由於是斜坡，田園也一段一段的累積著。
今西眼前評價之高低，變成了一條曲線，畫有小山有深谷等曲線……這一來，腦筋突然想起，影星宮田邦郎陳屍現場附近所撿到的紙片，那也是數字的陳列。
到處的店都一樣，說是溫泉土產，毛巾、羊羹、饅頭等東西較多，給太郎買了羊羹，轉眼一看，陳列棚中有輪島色彩的和服腰帶，今西一看，女店員就過來問他。
「是，當時偶爾會接到妹妹的信，並且說他們父子音訊全無。」
「啊，是到溫泉來，剛好有認識的朋友，先去拜訪一番。」
到了大聖寺下車時，已是近午時刻了。
「我想是吧！」
已經拐過兩個山間。
今西問了那男孩。
「幫你問問吧！」
但是，這回答也好，他本來就沒期待有好的回答，今西來到山中城，從計程車下來，剛好肚子也餓了，一看到餐飲店就跑進去。
「這麼說，令妹以後就不知道千代吉先生和秀夫的消息，就過世了？」
他告訴了正在準備沏茶的妙小姐。
「沒有，那小孩到底是生、是死，全不知道。」
老太婆手拿鐵鍬伸起了腰。
「妙小姐嗎？好，謝謝。」
今西一面吃麵一面聽，眼前突然浮出山形之線的路程。
「那麼現在有誰在呢？」
「等一下！山下忠太郎已經過世了！」
今西https://www.hetubook.com.com邊說邊看她的表情，從她想睡的眼球上，一點也沒動靜。
今西有點不好意思的說：
從米原換乘了北陸線，朝陽照在余吳湖上。
賤ヶ岳山岳地帶已開始積雪了。
那家門戶緊閉，從旁繞過去，門還是關著。好像全家都不在的樣子。
今西以為秀夫會來訪，也就是說，秀夫如果知道母親的故鄉，偶爾激起他懷鄉之情而回來探望探望。
今西吃過了麵，拿出手冊，重看了他所寫的這一頁：
「聽說妳妹妹瑪撒，過世於昭和十年嗎？那小孩怎麼啦？就是說千代吉先生和妳妹妹之間生的那個小孩。」
「不毛之地嘛，那雖然也稱為村莊，可是算起來頂多五十戶人家吧！而且點點散散的，全部是鄉下人，很少有人搭計程車去。」
「謝謝。」
不變、不變……嗎？
「哦。不在嗎？」
剩下的另一隻眼睛，瞳孔很小，今西一看，瞬間嚇了一跳。
老太婆站直，用沾著泥巴的手指著。在前面並排五、六家，最裡面的那一家。沿著丘陵的家可看到那稻草屋頂。
「差不多是這樣吧！」
遠處人煙集中處是山中溫泉地帶。
她這麼說了。
「庄治先生的太太，說是太太，其實是他養父的女兒妙小姐。」
「是啊，妹妹生下了秀夫四年後就過世了，過世之前，終於沒有看到那小孩的成長。」
今西向裡邊叫著，有個人影走出來，也不出聲，慢慢的向今西走過來。
妙小姐這麼一聽，她開始扳著指頭數。
「有沒有人在？有沒有人在？」
④村莊的人，沒有一個人認識秀夫。
「那麼，現在有誰在呢？」
這女人一點粧都沒打扮，大概是工作的原因，皮膚很粗糙，臉上有許多黑斑。
二十九年三五、五二三
司機突然閉口。
這，今西已猜想過了，縱使活著也很老了。
司機不太情願的接受了。
妙小姐回答。
「現在嗎？現在是他的女兒妙小姐，還有一個養子。」
「主人庄治先生不在嗎？」
「山下忠太郎的家在哪兒？」
司機也說了幾乎沒來過，自然不清楚這兒的情況。
小孩子默默的看著今西，那令人害怕的獨眼，讓他有種嫌惡感，想他是小孩子，也沒有一種好憐憫的心情。看著小孩那沒有血色的臉，有種強烈的病態感。
妙小姐傾著頭看了一會兒。
今西走出了妙小姐的家，妙小姐走到門口送了他，她站在黑漆漆的門口一直看著今西坐上車，影子消失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