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詐婚

作者:松本清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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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道燈 3

跑道燈

在單軌電車裡,兩人面對面靠窗口坐著。車裡只有八成乘客,很安靜,說話完全可以被鄰近的乘客聽去。所以,開車後兩人幾乎沒開口。
兩個人走上單軌電車站。車子還沒進站,乘客稀稀疏疏地排隊等著。他們排在隊尾,跟前面的人稍稍離開一段距離。碧川放低聲音說:
「不……並不是說要人作假證明,說我不在現場,而是要別人把作案時間搞錯……」
「當然,作案時間果真給查出來了,我不在現場的證據的確站不住腳。半夜裡去快餐館,並不能證明我整天在公司的宿舍裡。要別人冒充我,談何容易。」
「另一方面,即使懷疑到我,假定六點半以後在她家作的案,我是不可能七點一刻離開東京機場,乘上開往札幌的飛機的。乘不上七點一刻的飛機,就趕不上由札幌開出的『大雪五號』快車。錯過『大雪五號』,今天夜裡就沒有抵達旭川的火車了。所以只要從『大雪五號』下了車,到站前的快餐館露一露面,便可以提出反證,在六點半之後這段時間裡,我人不可能在東京。這麼一來,我不在現場的證據便能成立。」
「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原諒一江,她拿我的荒唐替自己遮掩,不傷自己一根毫毛。她把我趕走,也許這樣對她自己朝秦暮楚,良心上好過一點,但她卻把我寶貴的一生給毀了。離了婚,事情並沒到此就完。我不報復,不足以紓解我心頭之恨……」
二美現在還是獨身一人,她的興趣和工作是鏤刻金銀裝飾品。這枚別針一定是二美的手藝,作為定情之物送給碧川的。
志保子頓時覺得渾身和-圖-書癱軟,頭靠在椅子上,眼睛望著碧川的領帶。晚風不停地從窗縫裡刮進來,翻弄著那條橫條紋的領帶,一根粗大的銀別針,把領帶別在襯衫上。別針上的圖案像是抽象派藝術,仔細看去,卻是兩個重疊在一起的羅馬字母。一個字母是K字,還有一個,正要放眼看去,單軌車在中途停站了。
「我求求你,今晚你碰到我的事,全當是你我之間的秘密吧。」
他和志保子兩人眼睛望著前面,對面走來的人看看他們,以為是在隨便閑談。
志保子心裡尋思,他畢竟是找了一江的替身了。即使取牛奶不算頂替,假充一江給女佣人打電話,不就是冒名頂替了嗎?
「所以,我要想辦法,使推測出來的一江死亡時間,比實際上的要晚一些。這一來,很自然的,證明我不在現場這一點便能夠成立。」
不知為什麼,碧川神情游移,口氣也吞吞吐吐。而志保子卻有種直覺,這個疑團非緊緊抓住不可。
放過他也未嘗不可……
而且,他又是那麼一臉的倦容。本來就清瘦的臉,現在更見瘦削了,眼圈發黑,凹了進去。怪可憐的,到今天一定吃了不少苦頭,內心深受創傷。
「關於證明你不在現場……」
志保子驚愕之下倒抽了一口冷氣。這時,單純電車已經滑行到東京機場站了。
不錯,碧川已經罪有應得。他把已經離了婚,形同陌路的妻子殺了……正如他所說,也得不到一分錢的好處,反而危險很多。他的行為本身不足以說明,一江給他造成傷害之深嗎?的確,他的犯罪,沒有什麼利害打www.hetubook.com.com算。我把它解釋為驕橫自專的一江自作自受,或許更公平吧。
「今天剛過中午,我便乘飛機離開札幌,神不知鬼不覺回到了東京。四點多鐘到一江家裡。我原先配了一把鑰匙,悄悄開門進去。現在這座寬敞的洋房,只有一江一個人住。平時有個女佣人,星期節假日女佣人回去休息。我從別處打聽到,一江前幾天得了感冒,到今天還沒好,整天在家裡。我進去的時候,看到臥室裡我的一張床撤掉了,顯得空空曠曠,一江坐在梳妝臺前,正在做面部按摩。聽見門聲,她回過頭來,我一聲不響,慢慢地走近她,兩手一下掐住她的脖子。我不需要再說什麼了。她看我突然出現在面前的一剎那間,一定會明白我要幹什麼的……」
「這是什麼意思?」
「那你究竟有什麼神通呢?」她尖利地看著碧川的眼睛。
他說,半夜十二點四十七分回到旭川,要去車站前的快餐館露個面。那麼,證明今晚他不在現場就無懈可擊了。
站臺上的時鐘指著六點二十分。到東京機場是六點半……趕上七點十五分的飛機是毫無問題的。八點四十分飛抵千歲,然後從札幌火車站換乘快車「大雪五號」……志保子把方才碧川在山手線電車裡談的乘車路線又回想了一遍。猛然間發現一個疑點,不由得一怔。
窗縫裡,吹來東京灣上涼爽的晚風。志保子看著碧川胸前飄拂的領帶,一面茫然地忖度著。
「那麼說,你是找到一江的替身了?」
「你怎麼證明,在一江被害的時候,你本人絕對不可能在現場?難道在旭川的單和圖書身宿舍裡,你安排了一個替身……」
「……」
從濱松街車站裡的山手線月臺出來,走去換乘單軌電車。碧川雜在人群裡,口齒稍許清楚了一些,跟從前一樣。
「是呀……」
空蕩蕩的紅色車輛慢慢滑進站,車門打開的時候,兩人不約而同地扭過頭來,目光在空中相遇了。
「不,正好相反?」
「現場情況,完全像打家劫舍似的。即便懷疑到我,我已跟她離婚,戶口也遷了出去,我殺一江,得不到一分錢的好處。只要能證明我不在現場,就萬無一失,絕對安全。」
「等一江斷了氣,我把她睡衣下襬弄亂,拖鞋扔得遠遠的,布置成她掙扎抵抗的痕迹。然後打開抽屜和保險櫃,隨便找了些東西,把家裡翻得亂七八糟。我打破廚房的窗子,溜了出來。當然,大門還像原先那樣鎖著。這一來,一眼看上去,會以為是強盜搶劫吧。」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檢票口,又並肩走上單軌電車的臺階。三年多前,與碧川在同一個科室工作,兩人相親相愛,時常出去幽會,這些往事,驀地闖進志保子的意識裡,不合時宜地懷念追想起來。現在他犯了罪,作了案,聽他的自白還不過是十分鐘前的事。人的感覺竟這樣遲鈍,志保子頓時覺得實在不可思議。
「……」
「不能說是替身……」
就算我壓根兒沒遇到他也行。其實,過十字路口的時候,再早那麼一、二分鐘,或遲一、二分鐘,就不會遇上他了。即使他在自己前面兩、三公尺遠的地方走,戴了那麼一頂從未見他戴過的和*圖*書鴨舌帽,又豎起了大衣領子,哪裡會認得出他就是碧川公介啊。
猛然間志保子心裡一陣緊張,她把目光凌空收回,向碧川領帶上的別針投了過去。銀別針的圖案,仔細看過去仍是兩個疊在一起的縮寫字母。K字和……後面一個字,確實像F。是碧川公介(Aokawa Koske)的K和迹見二美(Atomi Fumi)的F!
過了六點鐘,外面已經夜色蒼茫。
「什麼?」碧川探過身子,志保子也湊了過去,兩人緊靠著玻璃窗說了起來。
照剛才碧川自己露出的口風來看,找個替身確實不是件輕而易舉的事。何況長年的女佣人,要瞞過她的耳朵,聲音非像一江不可。找這樣一個人……忽然,在志保子的腦際閃過一個女人的影子。是二美!只有二美能辦到。一江和二美雖是異母姊妹,她們的容貌和聲音一模一樣,甚至志保子在電話裡,也常常弄錯。
往事盡付東流水,讓它過去算了。志保子思前想後,沉浸在一種感傷而又帶點兒甜蜜的心境中。碧川拋棄了志保子,投到一江的懷抱裡,這種薄倖的行為,結果是他自己吃虧受苦,自食其果,這筆賬可以一筆勾銷了。而且,同碧川分手後,志保子也可以說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她換了一家商行,進了秘書科,和頂頭上司專務董事之間偷偷地培育起寶貴的愛情。
也許,碧川要說的話都說完了,眼睛無神地朝著窗外。
「事情的全盤經過就是這樣。我這次復仇成功與否,全憑你的良心。我之所以向你和盤托出,固然是出於害怕,怕我不言而別,一旦事發,你向警察說出今www.hetubook.com.com天遇到我的事。更主要的,是想教你了解我的心情。說老實話,我現在真後悔當初不該同你那樣分手。事到如今,不論我怎麼道歉,你也不會原諒我的。但是,我真正愛的女人,無論是過去還是將來,只有你一個人而已。我相信,也只有你是真心愛過我的。」
志保子忘其所以地問道,一下子注意到自己所在的場所,便頓住了口。
「……每逢星期假日的傍晚,一江照例要給女佣人打電話,吩咐她第二天回來時,買些什麼食品。因為星期天和假日,女佣人回家休息。一江對飲食極其講究……這習慣大概在結婚前就有了。這樣,我托一個聲音和一江非常相似的女人,在傍晚六點半的時候,裝成一江給女佣人打電話。還有,晚上給她家送牛奶,總是在六點半以後。也由那個女人從牛奶箱裡把牛奶取來,用我給她的一把鑰匙,開門進去,把牛奶放在廚房的桌子上。這樣,一江被殺就會斷定是在今天下午六點半以後。比實際大約晚一小時。我知道,根據屍體解剖來推斷死亡時間,前後可有一個小時的誤差。」
可是,過一會兒,一江之死被人發現,驗屍可以推算出死亡的時刻,而按照碧川今天往返的路線來追查,不是有可能發現是他犯的罪嗎?事實上也正是他幹的呀!
碧川似乎有些躊躇,看著志保子心情很複雜。志保子盯住他不放,他有點欲說還休的樣子。然後向周圍很快掃了一眼說:
志保子不覺提高了嗓門,他慌忙擋住她,急口回答說:
我無須乎向警察說謊,只要不作聲,裝作不知道,刑警是不會找上門來,向我志保子問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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