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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好像部分在回答志保子的問題，目不轉睛地看著志保子的眼睛，又繼續說：

「……」

「……？」

「今晚遇見我的事，你萬萬不能告訴別人！」

「現在她父親已經過世，同一江又離了婚，這一切不都已煙消雲散了嗎？」

「你講了一通跟一江的齟齬，同你來東京保密的事，究竟有什麼關係呢？」

「可是……一江為什麼那麼恨你呢？」

碧川見志保子盯著自己，一下子瞇起了眼睛，深深吸了口氣。這時電車不知開進什麼站裡，突然剎住了車。或許是稍稍開過了站頭。腳下一個站立不穩，碧川的高個子便撞到了志保子的肩頭。

不知什麼緣故，志保子覺得碧川這句話也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不在現場……見證人……這些詞兒像一個漩渦，合著𠾐𠾐的車聲，在志保子的腦袋裡打轉。

「在東京機場搭乘全日本航空公司七點十七分飛往札幌的『三星號』客機，八點四十分飛抵千歲機場。再從千歲機場坐出租汽車到札幌火車站。這樣便可以從從容容趕上夜裡十點十五分由札幌發車的『大雪五號』快車。午夜十二點四十七分就可到達旭m.heｔubｏｏｋ•ｃom•cｏｍ川。這是今晚回旭川的末班車。要趕上『大雪五號』快車，就得乘上七點十五分從東京起飛的末班機。——當然，可能的話，不這麼換來換去，選擇直接由東京飛往旭川的路線。然而，東亞國內航空公司去旭川的航線，中午十二點五十分就沒有班機了，而且，飛機又小，乘上去容易惹人注目。再說，旭川機場上熟人也多。」

碧川向志保子更靠緊一些，放低聲音說。碧川身上的氣味，直撲進志保子的鼻孔，混和著男性化妝品，是那麼熟稔。

撞過來的身子還沒有站穩，碧川就在志保子的耳邊悄悄私語道。

兩人搭乘山手線環行電車，肩膀靠在車廂聯結器凸起的地方，面對面站著。車廂裡很擁擠，不過還沒擠到像沙丁魚那樣。兩人身旁是四、五個高中生模樣的人，帶著練劍術的竹刀，大聲談著比賽的事，所以，他們兩人的低聲耳語便不必擔心被其他乘客聽去。車窗外早已暝色四合，商業區裡萬家燈火，帶著春天特有的潮潤的光暈。

志保子漠然感到，與其說他是在回答問話，不如說他說出了問題的核心和圖書。真實而重大的，令人恐怖的回答是……

「關係重大……」

「我同一江的婚事，如同一場春夢。不知你怎麼聽說的……她勉強算得是個妻子，至多只有半年的光景，後來就本性畢露了。奢侈，傲慢，簡直可以說是淫|盪……尤其是對我的一舉一動，猜忌到極點……」

良久，他才回過目光來看著志保子，眉尖微蹙，眸子裡像閃著淚光似的。

聲音像從喉嚨裡擠出來的，有些發顫。淡藍色墨鏡後的眸子，一反方才的表情，異常熱切地望著志保子，一刻也不肯放鬆。

「十二點四十七分，一到旭川，我便到車站前的快餐館去。那兒一直要營業到夜裡兩點。我就裝成沒事兒似的，走進店裡，跟相熟的女孩子廝混閑聊一陣，讓她們記住我待在那裡的大致時間，然後岔過話頭，暗示我今天整天在旭川，待在公司單身宿舍裡整理賬目。這樣一來，就可以證明我不在現場，一點兒破綻也沒有，只要我方才沒在十字路口上碰到你。一個想證明自己不在現場的人，最怕的莫過於在現場附近碰到見證人。」

「我要乘這輛電車到濱松街，然後換單軌電車到東和*圖*書京機場。由鶯谷乘山手線到濱松街要十五分鐘。單軌電車也要十五分鐘。連換車的時間在內，六點半可以趕到機場。這麼走，比乘出租汽車，時間更經濟。」

哪怕對自己，這些也都成為無足輕重的往事了。志保子頭腦清醒地回想著這些往事。可是碧川深深嘆了口氣，同時又疲倦地搖了搖頭：

「你難道……」

「哪兒的話！我這輩子都給一江毀了。直到現在還是這樣。」

「她簡直是個心黑手狠的女人，她瞧不起我，自己在外面任情冶遊不說，還僱私人偵探監視我的一言一行。我呢，存心報復她，妻子既然寡廉鮮恥，我便也逢場作戲。於是，她便藉機提出離婚。結果我吃了虧。這還不算，離婚之後，她仍不放過我，在她亡父的心腹，公司裡的上司面前惡毒誹謗我。這樣，我就被他們一腳踢到了旭川。本來，我丈人沒什麼資本，也是靠薪金，現在人一死，跟他女兒又離了婚，我這半路進入他們公司的人，在那裡就不會有出頭之日了。」

經她這麼一問，碧川倏地轉過視線，隔著乘客的肩頭望著車窗外面。

「一江的父親有心臟病，也許預感ｍ•hｅtuｂoｏk•ｃｏｍ.ｃoｍ到自己將不久於人世了，趁活著的時候，想給一江說妥一門親事……」

電車停站了，乘客蠕動了起來。等到恢復了平靜，電車開動的時候，志保子冷靜地問：

志保子諷刺地回敬了一句。的確，一江的這些品性，只有同她有過交往，在她那冷若冰霜，端莊而又頗具西洋風度的容貌中，是不難想像出來的。一江就是跟唯一的妹妹二美，也相處得不很融洽。她們雖是兩姐妹，卻是同父異母。兩人的母親都已過世。一江的母親，娘家很闊綽，母親在生前就把財產轉到一江的名下，由一江全部繼承。戶籍上，兩姐妹也與一般的姐妹一樣；長得同父親都很像，儘管不是一母所生，在外表上，容貌，甚至連聲音都出奇地相似。不過，一江出落得更標緻，勻稱。由於一江生性奢華，爭強好勝，不論在什麼地方，都像女皇一樣，鶴立雞群。二美雖然和這位只大一歲的異母姐姐同時長大，但處處都有點微妙的差別，性格上甚至截然相反，她比較內向，有些陰鬱。

「好吧……」

「這些事兒，恐怕你婚前未必不知道吧……」

話雖如此，別人的懇求，總不成其為m.heｔuｂoｏk•ｃoｍ•ｃoｍ結婚的理由的。娶個闊小姐作妻子，在丈人當董事的公司裡又能飛黃騰達，這種誘惑，恐怕碧川也是抵禦不了的。

「她一定是看透了我的心思，我始終不能忘情於你。她是憑女人的直覺，猜測出來的。事實上，每逢我想起你的時候，不能不更加恨她。要是當初我不受她的誘惑，同你結婚的話，我們一定會有一個美滿的家庭。我正在認真地考慮這個問題，準備重新把這希望寄託於將來，這或許不能算是夢想。」

「我今天一天按理是應該待在旭川的宿舍裡的。要是有人知道我實際上到了東京……那可就麻煩了。」

碧川咬了一下嘴唇，沉吟了一會兒說：

顯然是一派巧言令色！志保子心裡雖不以為然，卻又不禁泛出一絲快慰，儘管並不十分滿足。

「是的……今晚我把一江殺了。」

「那……你要是真為難，我可以給你保密，不過，我得知道是怎麼回事……」

「唔……結婚前你勸過我一次。可是，當時我完全拜倒在一江那獨有的魅力之下。而且，那時我很自信，以為她即便有種種缺點，我也能把她收拾得服服貼貼。並且她父親對我十分中意，最後被他們說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