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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之壁

作者:松本清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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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偵查工作的進展 三

第九章 偵查工作的進展

「你不必擔心。今天不是為你的事來的。是向你打聽一個熟人。」主任安撫他似的,聲音很柔和。阿安老老實實地點點頭,神色仍然很戒備的樣子。
「有沒有賣給這樣一個人?」
「先生,這個人因為手槍出了什麼事了嗎?」阿安反問道。主任見他臉上的神情似有所動,便毫不隱瞞地說:「你沒有看報紙嗎?」「自從住院以後,壓根兒沒看報。」「難怪,他在新宿開槍打死了人。子彈是45口徑柯爾特式自動手槍。」阿安沉默了一會兒,吃力地挪動一下上了石膏的腿。
「長官,黑池老師用我賣給他的手槍殺了人嗎?」
「是的。黑池老師問我在東京做什麼事。我想瞞他也沒有用,就老實說我當掮客,買賣美國佬的物資。他想了想問我,能不能搞到手槍?我當時吃了一驚,便探他的口氣,是不是想要?他帶點苦笑說,他要護身用,他幹的工作比較危險,不便對我說,要我無論如何幫他搞一支。他有錢,價錢貴一些也無妨。我私下裡尋思,這個黑哥恐怕也是不務正業。那時我恰巧從茉莉子那裡買到一支,正想脫手,便滿口答應了。第二天也是賽馬的日子,我們約好,還是在賽馬場碰頭。」「於是你把槍交給他了?」
「等一下,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是她。」「這個臭婊子,真拿她沒辦法。」
「記得是三月份。」
「你是小柴吧?」主任怕同病房的人聽見,低聲問道,遞過名片給他看。這個名叫小柴安男的阿安,看了名片,臉上倏地變了顏色。
「是啊,你給我們找的好差事。」主任說罷便跟在刑警後面,走出病https://m•hetubook•com•com房。專案組召開了偵查會議。主任在會上報告調查經過。報告完畢,他提出自己的看法:「我認為新宿的殺人犯,可以肯定是黑池這傢伙。他在紅月亮酒吧當酒保,自稱山本。瀨沼律師所調查的案子裡他扮演了一個重要角色。事務所的田丸利市對他跟蹤追跡,咬住不放。他一時性起,開槍打死田丸。至於凶器,毫無疑問,是從小柴安男處買來的手槍。根據鑒定結果,用的是美製1911型45口徑柯爾特式自動手槍。之後,不是黑池便是他的同夥需用手槍,按小柴安男的證詞,是一個瘦削的男子曾去找過小柴,被小柴拒絕了。等小柴腳上受傷住進有台醫院,那個瘦子又去醫院問他買手槍的門路。這次小柴還是一口拒絕了。問題在於那天的日期,小柴不記得,還沒有查清。我估計可能在擔架被盜前幾天或前十幾天。換句話說,當時那個人看到有幾副擔架立著,放在醫院的走廊上。以後黑池槍殺田丸潛逃,同夥又進一步綁架瀨沼律師,感到有必要把瀨沼律師隱藏起來,以避開我們的搜查。他們便定計把律師裝成病人送出東京站,幹這種事,要用擔架,而擔架是特殊用品,如果買一副新的,怕留下蛛絲馬跡。這時,準是同夥中的那個瘦子,想起去醫院找小柴時,看到過立在走廊上的擔架。他說到醫院偷一副很便當。大夥兒都同意這麼辦。事情也正如他們設想的那樣,輕而易舉地辦成了。這樣一來,瀨沼律師便被放上擔架,由東京站抬進南下的『西海號』快車。這個推論,和-圖-書與事實大概不會有多大出入吧。」對主任的分析,誰也沒有提出異議。偵緝一科里村科長也參加了這個會議,熱心地聽完發言後,便向前探出身子,滿臉通紅地說:「黑池身上現在還帶著手槍,潛逃的時候,難保不會幹出什麼事來,應該趕緊追捕。犯人已經暴露到這個程度,望各位全力以赴,乘勝追擊。」偵查主任低下頭,好像在暗暗發誓。當晚偵查會議人們都非常激動,誰都覺得前途光明。
「沒有。不過,有個二十六七歲的瘦個子來找過我。說是黑池老師打發他來的。因為我曾把地址告訴過老師。那人說,老師要我再給他弄一支槍。我覺得這事兒太擔風險,便推說現在沒法搞,一口回絕了。」
「日期我不記得了,好像是將近四月底了。」主任聽了這話,便閉上眼睛思量,那可能是偷擔架的前幾天。「你還記得賣出去的手槍上面的號碼嗎?」
「你賣給他的手槍是45口徑的吧?」阿安點頭稱是。
「老師?」主任的眼珠子幾乎瞪了出來。「他當過中學老師。那時我上一年級。」阿安答道。主任兩腿換了一下位置。為了鎮靜自己,他從口袋裡掏出香煙吸了起來。
隔了兩天,派到長野縣進行調查的刑警寄來報告說:「經查春野中學所保存的職員名冊,黑池名健吉,於一九二五年七月生於原籍長野縣南佐久區春野村橫尾里。一九四七年在該校代課,一九四八年退職。」
主任一到醫院,立刻找來總務科長,說明自己的身份。「有個叫阿安的,不知道他姓什麼,同美國兵打架折斷了腿,住在這醫院裡,有這麼一個人和*圖*書吧?」「啊!有一個。」總務科長打開患者名冊。「名字叫小柴安男。左腿腿骨骨折。從四月份起住進醫院。」「我們要見見他。」小柴安男,二十二歲,東京國分寺町XX號——主任叫刑警記下來。聽說要見本人,總務科長便先站起來,帶領他們穿過病房的長走廊。「對不起,」主任喊住總務科長,「擔架是在什麼地方被盜的?」總務科長指了指說,就在那裡,在三號樓甬道的一端。現在還立著三副擔架。主任看了看放擔架的地方,又打量病房的入口,然後又催促道:「好吧,去看小柴安男吧。」病房很狹窄,放著四張病床。
「噢,明白了。這個黑池是你的老師,對嗎?」主任接著問,事情一步一步理出了頭緒。
「是的。那時我們都喊他黑池老師。」
「黑池,黑池——唉——叫什麼來著?我忘了。」
「是二月中旬,有賽馬的星期天。您查一下就知道了。」那一天是二月十五日,新宿發生兇殺案是在兩個月之後。「以後就沒有再見面?」
「想不起來了嗎?」「是十年前的事,真的忘了。」
「你把一支美製45口徑的自動手槍賣給一個人了吧?」阿安的眼裡露出驚恐的神情。「這事兒當然是違法的,現在不是來追究這件事,我們想知道買主是誰?」主任溫和地說。
「我不認識這個人。」阿安的口氣很冷淡,但仍拿著照片不放手。「再好好想想。」
「是茉莉子告發的吧!」阿安這才開始說話,聲調裡還帶著少年的稚氣。
「沒有。」「那好,謝謝。」主任站起身來,阿安看了他一眼,眼裡又露出惶恐不安的神色。
https://m.hetubook.com.com嗯。三十歲左右。」阿安又閉上嘴,看著照片。這時,主任憑直覺,看出阿安認識這個人。「我認識一個人,同照片上不大一樣。年紀和臉上的個別部位很像。瞧,髮式和眼睛有些相像。」模擬照片畫得實在不高明。
「是的。不過我只跟他學了一年。後來黑池老師辭職離開了學校,到別處去了。」阿安臉上那種戒備的神色開始解除了。「學校在什麼地方?」「我的老家。長野縣南佐久區春野村,學校叫春野中學。」刑警OI在本子上做記錄。「正好在兒岳山的東麓,那地方的風景真優美啊。」阿安彷彿很懷念自己的故鄉,說到這裡,表情也變得柔和了。「哦,黑池老師教你們,是你上中學一年級的時候吧?」
「嗯。他叫什麼名字?」「姓黑池。」站在主任身旁的刑警們神情緊張,用鉛筆在本子上飛速記了下來。「黑池。那麼叫黑池什麼呢?」
阿安問,「那位老師究竟是幹什麼的?」「大概沒有什麼正當職業。」主任只回答了一句,又繼續往下問,「你記得給他手槍那天是幾號嗎?」
「年齡和照片上相仿嗎?」
「是的,那年我十三歲。」「黑池老師也是你們村的人嗎?」「我想是的。他從橫尾里騎自行車來上課的。橫尾里在山裡,離學校一里半地,我那時還小,對黑池老師家裡的情形不大清楚。」「哦,是這樣。黑池老師辭去教職,到什麼地方去了呢?」「聽說去東京了。因為我還小,詳細情況不知道。他體操特別棒,那時不過三十一二歲。年紀很輕。說是老師,不如說像個大哥哥。我們給他起個外號叫『黑哥』。」www•hetubook.com•com阿安的眼神,彷彿在回憶少年時代的往事。「嗯。那麼十年以後,你在東京又見到了這位黑哥,是不是?」主任問到了事情的核心。「是的。在府中賽馬場偶然遇見的。他已經忘記我了。可是我還記得他。我覺得特別親近,便喊他老師。那是第一次遇見他,是在今年二月。那天天氣特別冷,我們就在賽馬場的人群裡說說話。」阿安說。「當時他就提到手槍的事了吧?」
「十年前?」
「讓我想想看。」阿安陷入了沉思。並不是猶豫不決,該不該說實話,而是買主不止一個,不知指的哪一個。主任覺察出來,便從口袋裡掏出照片,是新宿區殺人犯的模擬照片。阿安盯住照片看,可是沒有什麼反應。
「唔。那麼你把手槍賣給他了嗎?不要擔心,儘管說,不會連累你的。」阿安嚥了一口唾沫。為了使對方心情鬆弛下來,主任便坐在旁邊的一張床上,架起了腿。
「是的。第二天照約定的,當面交給他了。看在從前老師面上,價錢較便宜,賣給他七千元。可是黑哥多給了一千元。看來,他很有錢的樣子。」
「那是在什麼時候?」
「那個人的名字呢?」「他沒說。一雙眼睛賊不溜秋的,叫人一看就討厭。長官,那個人老纏住我不放,總到醫院裡來。他去住處找我,打聽到我在這裡住院。說是要買手槍,問我有什麼門路,我又一口回絕了。」
「不要發火嘛,怎麼樣?能告訴我們嗎?」
三個患者躺在床上。總務科長將小柴安男指給他們後,便迴避走開了。病房裡散發出一股難聞的臭氣。小柴安男正支起半個身子在看書。看見生人進來,抬頭一望,眼鏡片上反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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