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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們為什麼偏要把瀨沼押進山裡呢？實在叫人百思不得其解。瀨沼最後一個人餓死在山溝裡，那一夥人一定把他留下，然後全部撤走。

五分鐘以後，四散的客人重新上車，汽車便又出發了，依然像喘息的病人似的，爬上盤旋的山路，穿過茂密的森林，幾乎看不到單獨的行人。偶然轉彎處，會突然出現裝運木材的卡車。除此以外，人們的視野只有山峰和森林，久而久之令人感到單調乏味。只有司機神經很緊張。

上午十一點的火車到站後，等在站前的公共汽車將下車的旅客載完，便立即開走。公共汽車的起迄站是「三留野——飯田」。這條線是班車，從木曾谷開到伊那谷的飯田市，要越過驗越山山脊，全程共四十四公里的山路，每天只開三趟。

售票員記得那天是八月二十一日。當時車上有十四五個乘客。穿登山服的有五人。車票買到大平，所以售票員以為他們是去露營的。他們中間有年輕人，也有上年紀的。在車上鬧鬧哄哄，大談山裡的事。

汽車開了一小時左右，停車五分鐘。峽谷對面有ｈttｐs://m.heｔｕbｏok•cｏｍ.ｃｏm一家茶館。

「嗯，下車。」

這座山脈西臨木曾溪谷，東有伊那谷，兩谷之間發生斷層塌落。只有中間隆起，形成了這座山。自北而南，有徑岳、駒岳、南駒岳、念文岳、折古木山、惠那山諸峰。汽車沿著折古山南側行駛。一千四百米高的木曾峰是這條山路的最高點。到了十一月，交通常被大雪阻塞。

除了這兩句話，再也沒有提到那五個人。汽車穿過隧道，又繼續走了一個半小時單調的山路。

有一個人抬頭看隧道上面刻著「木曾峰」三個字，好像一塊巨額。

在單調的視野裡，總算有了些變化。前面的隧道映入眼簾。司機鬆了口氣，總算到達頂峰了。

另一個人指著進山的小路，彷彿說：「是這條路。」一會兒，五個人排成一列縱隊，向山上爬去。綠帽子走在中間，他們幾個人終於消失在山白竹、松樹和絲柏叢生的森林裡。走在最後的一個人，還回過頭來向公共汽車招招手。可是汽車上沒有人理他。

「在這裡下車嗎？」

五個穿登山服的人坐在m.hetubook.com.com汽車後面的座位上，說說笑笑。只有戴綠色登山帽的人獨自沉默不語，望著窗外。

從這裡望去，木曾谷便在腳下，盡收眼底。連綿林海鬱鬱蒼蒼。森林的另一端，與溪谷相連。陽光灑滿溪谷，朵朵白雲在地面上投下斑駁的陰影。白色的山路細如羊腸，回轉曲折。只有這條山路，顯得豁然明亮。隨著山勢峰嶺變化，不時抹上陰影，剎那間使人產生一種立體感。衡岳和德高山層巒疊嶂，色彩斑斕，將天空塗抹成一塊一塊的。

雲層在上面浮動。兩個修理塌方的工人蹲在路旁吸煙。一路上就看到這兩個人。從三留野站出發，足足行駛了一個半小時，汽車吃力地向山上爬行。

後來，警察查問他們時，眾口一詞地證明說：「記得很清楚。」

女售票員拍了拍屁股回過頭來問：

中央線上，在名古屋和鹽尻兩站之間，有個名叫三留野的小站。除了車站後面有條木曾谷街道以外，沒有什麼特別風光，是個普通的山杉小站。車站前面，沿著舊中山道向前走去，不遠處有一家馬籠旅店，是島崎籐村的小httｐs://m•hｅｔuｂｏok.com.cｏm說《黎明之前》的舞台。只有愛好文學的人，才會對這個站名稍加留意。

這是運木材的卡車，看起來像個龐然大物。車上坐著兩個人。公共汽車一面抖著車身，一面向道旁讓路。路旁的樹枝不斷地敲打著汽車頂。

「方纔的客人背著水壺，你怎麼不要幾口喝？」司機一面說，一邊踩著加速器。

「請等一下，要倒一下車。」女售票員攔住乘客說。

乘客幾乎全下車了。車上只留很少幾位。司機伸了伸懶腰，下了車，售票員跳到地上。

「喂，停車！售票員！」後面有人喊。

這條山路自古就有，叫大平衡，連接中仙道和伊那街。改成公路，只不過把舊道稍微加寬而已。地質鬆軟，許多地方有塌方現象。泥土崩落的地方，可以垂直看見下面的溪水。溪水旁邊是一片茂密的山白竹。汽車開到飯田盆地，要三個多小時。

夜晚這條山路上常有野豬出沒。有個乘客說起路上曾出現過狗熊，另一個接著說逮住過羚羊。據說大白天，猴子也敢大搖大擺地跑出來。

五個穿登山服的人嘰嘰喳喳站了起來。

司和圖書機下車解完手後，又握著方向盤。女售票員說口渴。

警司暗自思忖，律師被一夥人裹挾進山，一路上乘了火車，又坐了公共汽車。律師為什麼不大聲呼救呢？只要一喊，別人便會知道。然而，他不出一聲，想必出一聲便有性命之憂。

「木曾見茶館到了。」

乘客有的走進茶館吃雜燴，有的坐著看風景。也有人去爬豎著「御岳遙揮所」牌子的懸崖。休息時間才五分鐘，很短促。司機蹲下來逗小狗玩，女售票員則同茶館的老婆婆閒聊。

可是，那座山難道是人跡罕見、能餓死人的深山幽谷嗎？警司提出自己的疑問，一個熟悉那一帶地形的刑警回答說：

「那座山幾乎沒有一條像樣的山路，而且霧靄沉沉，天氣多變。剛才還天氣晴朗，剎那間烏雲翻滾。甚至登山的行家也會迷路。何況又是沒有一點登山經驗的人，一個人迷失了方向，離開人煙愈來愈遠。再說，那裡是一片鬱鬱蒼蒼的原始森林。」

不等卡車開過，五個登山客便跳下車來。只有那個戴綠帽子的特別扎眼。汽車裡的乘客和卡車上的人都看得很清楚。

五個人散開各走各的和*圖*書。如果仔細看，會發現戴綠帽子的人夾在中間，身旁跟著一個人。

汽車沿著蜿蜒的山路，慢騰騰地爬上陡坡。在中途一個村落，有三人下車，一人上車。再走十公里，山坡上有人家的便是太平。其餘的路程都是盤山路，一面是壓在頭上的森林，一面是懸崖峭壁，深不見底的河水在山下流過。對面的雲山變幻無窮。

穿登山服的一夥人在吃雜燴。他們一進去就問有沒有麵條，看樣子肚子餓了。五個人裡只有一個人穿暗綠色襯衣，戴綠色的登山帽。只有他不吃東西，也不同這伙人說話，恍如一個孤獨的人。因為戴著一副墨鏡，所以司機和售票員對他的印象十分模糊，事後完全不記得他的長相。在這個季節，跑山上這條線的公共汽車，遇到這樣的乘客是司空見慣的。

司機正要踩閘門，不巧，從黑洞洞的隧道口開出一輛大卡車。

女售票員無所事事坐在司機旁邊。一大半乘客在打盹。只有顛簸得太厲害時，才睜一下眼睛。除卻群山，沒有別的，剛睜開的眼睛便又合上了。穿登山服的人們依然在說笑。只有司機不停地轉動方向盤，眼睛注視著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