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您三位喝點什麼？」侍者彎下腰問道。

「真香！」和子圓睜著眼睛說，「不知道竟這麼好喝呢。小野木先生，您的怎麼樣？」

「沒關係的。我來付。」

佐佐木和子邊說邊向弓身瞧著他們的侍者伸出兩個指頭。

「不知多少錢？」和子悄悄拿出紅色的錢包，嘴裡這樣問道。

聽到小野木這句話，佐佐木和子馬上舉起一隻手，說：「那不行！我們總是平均付款的，小野木先生，從今天起，您就是我們的朋友了，對吧？所以，我們要求平均出錢。」

小野木看看佐佐木和子和輪香子的臉。

小野木放下杯子，拿出香菸。藍色的煙霧在暗淡的光線裡飄浮遊蕩。小野木的眼睛看著正在舞場裡跳舞的人們。他目光沉靜，似乎若有所思，也許是在考慮那位當了舞蹈教師的朋友吧。

穿過這條海峽，來到了一片廣闊的海洋。紅色的漁火星羅棋布，人們繞著它團團圍坐。蒼穹中滿天群星閃爍。

「小和子，你醉了嗎？」輪香子擔心地問。

「您喜歡跳舞嗎？」小野木問和子。

「我要摻汽水和冰塊的威士忌吧！」小野木報道，侍者躡手躡腳地退下去了。

「好的。」侍者恭恭敬敬地記了下來。

和子看著黃色的杯子問小野木。

「啊。」小野木把目光收了回來。

「喲！小香子，你還一點兒沒喝。」和子把目光停在輪香子的酒杯上說。

小野木杯子裡的黃色液體，剩了一大半還多。

輪香子很佩服佐佐木和子。即使在這種場合，她也能撒嬌般地在小野木面前無拘無束。

「那麼，是小野木先生與眾不同啦？」佐佐木和子手指交叉托著下顎說。她的玻璃杯底還剩下很少一點桃紅色的紅姑娘酒。留神看去，和子的臉紅得很厲害。

「輪香子，你不講好聽話！」和子瞪了輪香子一眼。

佐佐木和子到httｐs://ｍ.ｈｅtuboｏk.ｃｏm.coｍ底像商人家的子女，多少給人以一種開朗、隨便的感覺。田澤輪香子的身上則帶著高級官吏家庭的氣息。兩個人都不錯，如果能成為朋友的話，似乎自己也會變得開朗起來。

「會醉的吧？」和子說著又歪頭問小野木，「是嗎，小野木先生？」她的鼻子和嘴，由於紅色檯燈的映照，顯得很紅。

「真遺憾呢。」和子半是嘆息地說。

輪香子呷了一口酒，味道很甜，又有一種令人愉快的刺|激感。

「哪裡，沒事兒！」和子晃晃頭髮，「太香了！再要上一杯吧？」

「您只顧用功學習了吧？」

曲子換成了《倫巴》。舞場上，客人們都在急匆匆地跳著。

「不，那沒問邇。方才從這裡給小香子家和我家都掛了電話。小香子母親知道她和我在一起，就放心了。」

「該死的，小和子！」

「哎呀！」和子叫了起來，「學生時代，您沒跳過嗎？」

「喜歡。」和子爽快地答道，「雖然跳得不好。」

「小野木先生，您不能稍學點舞步，以後跟我們跳跳嗎？我可以教您呀。」

佐佐木和子一馬當先，仰著臉徑直朝前走去。在鋪著長長的紅地毯的過道上，她聳起肩邁著大步。

「是嗎？對不起。」

前面樂隊伴奏的曲子不斷在變換。桌子與桌子之間的狹窄通道上，跳舞的男客攜著女人往返不絕。這種氣氛很自然地使得輪香子有些心蕩神馳。

小野木莫名其妙地對這個男客有些放心不下。不過，也許用不著把他放在心上。本來就素不相識，而且對方或許只是偶然把臉轉向這邊的，完全可以泰然處之。然而，小野木卻偏偏覺得那目光正在從遠處盯著自己。

小野木看看手錶，已經十一點五分了。「對不起！」他著慌了，「時間很晚了。二位家裡正在擔心https://m.hetubook.com.com吧？」

「是呀，不清楚呢。」輪香子也是一副心中無數的表情。

「瞧您！已經喊您兩次了呀！」

輪香子說完，發現小野木的目光突然從側面投到自己的臉上，不禁感到火辣辣的。

「朋友們常跳，可我因為懶，終於……」

「是嗎？」

輪香子環顧一下四周，外國的客人居多，也許由於金髮女人很醒目的緣故，她感到自己彷彿置身於一幅西洋圖畫裡一般。黑暗的天花板上，開著無數小孔，裡面燈光閃爍。白色的餐桌，以舞場為中心擺成半圓形，紅色筒狀的檯燈裡燃著蠟燭。那些外國客人的臉都被映得通紅。

「不知道呢。」和子伸伸舌頭，「只記得聽誰講過這個名字，反正，究竟會端來什麼還是個謎。」

四周的桌子都坐滿了客人。

「這可是對您的極大信任呢！」

「是的。」小野木也把目光落到自己杯中的威士忌上，「這個也不行。什麼都不成啊！」

在通往跳舞廳的昏暗走廊裡，穿紅色制服的侍者用手電筒在前面引路。按照這種場合的禮節，小野木跟隨在女性們的身後。

「我的很辣。」

「小野木先生。」和子說，「小香子是獨生小姐，所以，在家裡可是寶貝呢！」

舞場的人群裡，有一對外籍夫婦正在跳舞。儘管已有相當的年歲，卻擠在年輕人裡笑吟吟地、活躍地跳著。丈夫的頭頂銀絲縷縷，妻子的臉上皺紋條條。但他們卻跳得那樣奔放，彷彿沉浸在旁若無人的歡悅之中，而根本沒有把身旁跳舞的人和坐在桌邊的觀眾放在眼裡。

「不，一點也不會。」

那位男客把一隻胳膊支在桌面上，手掌輕輕地貼著面頰，嘴裡吸著菸。女人們正講著什麼，他雖然也不時地點頭，眼睛卻一直沒離開這邊。

侍者把他們領到角落上的一張白色餐桌前。ｈｅtｕｂｏｏｋ.com•com佐佐木和子滿不在乎地坐到侍者拉過來的椅子上。

因為是初次來到這裡，輪香子吃了一驚。正面的舞場上投射著明亮的光線，成群的客人正在翩翩起舞。襯景處，一個身著白制服的樂隊正在伴奏，一名穿著綠衣服的小巧玲瓏的女人正在麥克風前演唱歌曲。

「倒也不是。」

圍著那位男客的女人也有五、六個。從服裝式樣上能夠看出，她們都是在這家夜總會工作的。那男人看來是位常客，所以這幾個女人都各自隨意地說說笑笑，同時不斷地向他搭訕著。

雖然外國人居多，不消說也有日本人前來。正因為這是第一流的夜總會，客人們的服飾和舉止都很高貴優雅。儘管都叫了女人陪伴，卻沒有高聲喧笑的。

「真正派哩。」這話是朝輪香子講的，「檢察官先生難道在這些事情上也與眾不同嗎？」

侍者用三個指頭托著銀盤，把酒送來了。擺到小野木前面的是黃色液體，輪香子與和子面前則是桃紅色。

可是，小野木腦子裡想的卻是另外一回事。他知道，隔著三張餐桌的那位紳士，仍在茫然地瞧著自己這邊。那似乎是一位上等客人，身邊叫了一大群穿著晚會服的女人，而且一個類似經理的男人正弓腰對他講著恭維話。

「怕被媽媽申斥？」

「不！算了吧。」小野木臉上現出苦笑。

「你說的『紅姑娘』，是什麼呀？」輪香子不放心地問她的朋友。

「很像果子露呢！」和子把杯子舉到眼前，透過亮光看著說。

「看樣子您倒是會跳舞的。」和子仔細打量著他說。小野木身材高大，體格勻稱。

「是嗎？這是徒有其表啦！」

「別說那些有礙聲譽的話吧！」和子連忙打斷輪香子的話，「她在扯謊！小野木先生。」

「啊。」小野木微微地笑了。他老老實實地講了句不知道，然後又說：「這東西和*圖*書雖然甘美可口，聽說過後是要醉的。」

和子像喝藥似地嘗試著啜了一口，然後把自己桃紅色的杯子略微舉高，朝小野木遞過去，說「小野木先生，您不喝一口？」

「不是真話！」

「不過，」和子說，「您多少總會一點吧？」

小野木叫住一名正從旁邊路過的侍者。聽到要結帳，侍者馬上說，「請稍等片刻」，接著便鞠躬離去了。

「一點也不撒謊。」

為了應酬，男客的臉上浮出有分寸的微笑。他有時也把臉扭向女人那邊，但隨之又以手托腮，改變姿勢注視小野木這個方向。弄不清那究竟是在眺望，還是在思考問題；抑或是只是出於窮極無聊，才把臉轉向這邊的。總之，唯有一點是確切無疑的，即他的視線正朝著這個方向。

「小香子，要什麼？」和子忍住笑，伸著頭問。

「小香子，小心點喲！」和子舉起杯子說，「讓我們為今晚成功的越軌行為乾杯！」

小野木笑了起來。

「好了，不要喝了吧！」

「與這毫無關係嘛！我們同事裡就有一位大酒鬼，不過現在已經調到大阪去了。」

「就是呢。隨你要吧！」輪香子弄不清喝什麼好。

「好。」佐佐木和子轉過身子說，「『紅姑娘』。」

「嗯。因為它的後勁怕人。」

「和小野木先生跳跳吧？」佐佐木和子與輪香子商量著。也許是紅色燈光映照的結果，和子的眼睛閃閃發亮。

即使在昏暗的照明下，那個男人看上去也有四十歲左右。面部略顯細長，高鼻梁，很富有雕塑感。由於他恰好坐在光線很暗的地方，所以餐桌也的檯燈光在他臉上留下了鮮明的暗影。身邊的女人都比他低一截，這說明他的個頭很高。可以說，那是一位中年美男子。

「小野木先生不大飲酒吧？」

「不過，也該回去啦，您把侍者叫來吧！」

真好啊！小野木內心十分欽佩。倘若是ｈttps://www.hｅｔｕbｏoｋ.coｍ.ｃoｍ日本人，便會顧忌到年齡，而不可能如此起舞。與漩渦般擠在周圍的任何一對相比，這一對老夫老妻都顯得格外清爽純潔。小野木的目光很自然地又移到客人們的席位上。

小野木又無可奈何地笑了；而且，這件事還意味著小野木於不知不覺之中就成了她們的朋友了。侍者端來了盛著帳單的銀盤。因為有礙體面，所以還是小野木代為付了款。

「真好看！」目光落處，輪香子說道。這是指杯中酒的顏色。

兩位年輕女性性情都很開朗，看來都是門第很高的小姐，既有教養，言談舉止又充滿了青春的活力。兩位小姐的天真和純潔，使他自己也覺得身心爽快。

「小野木先生。」佐佐木和子說。

「倒也不全是由於這個原因，而是沒心思去學。若是跳起來了，似乎還很有趣呢！我的朋友裡，就有一位入了迷，後來還當上了舞蹈教師。」

突然，小野木察覺到，在離開大約三張桌子的席位上，有一個日本客人正在盯盯地看著自己。不過，對方的視線也許不是在盯著小野木，而是注視著坐在旁邊的輪香子或佐佐木和子，否則就不合情理了。因為那張臉小野木並不認識。

「不！」輪香子插|進來說，「和子跳得好著呢！在班裡可算是首屈一指，還進過訓練班……」

「不，這很好。」小野木無聲地笑著。

輪香子朝小野木的臉掃了一眼，小野木馬上有點狼狽地搖頭說：「我不成呀！不會跳。」

三人一齊從椅子上站起來。佐佐木和子戀戀不捨地望著一對對跳舞的人，口裡說：

輪香子和小野木也都笑吟吟地同她碰起杯來。

小野木心不在焉地看著正面的舞池。跳舞的客人很多，所以在狹窄的地方簡直擁擠不堪。一對對摟抱著起舞的人，表情都很輕鬆愉快。初次來到這種場合，對眼裡望到的一切都覺得新奇。

「時候不早了，咱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