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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浪上的塔

作者:松本清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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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局長家中 一

十七、局長家中

「嗯。馬上請到這兒來。」
「是啊。」丈夫也示弱了,「還是趁早把那筆錢適當處理一下為好吧。」
「這可太丟人了。」妻子嘆息著說,「這件事若是牽連上,您的地位一動搖,以後會怎麼樣呢?」
平時,媽媽總是主動要輪香子在那裡坐下的;今天,卻攆她中途退了席,這也使輪香子想到談話的內容非同小可。
局長的妻子沒有吭聲,只點了點頭。然而,她還有件事無法對邊見講出來。接受的東西,不僅僅是貂皮大衣。還有用報紙包著的一劄鈔票。那是企業家留下來的,當時他悄悄地放在門口盛鞋的箱子上就溜掉了。
邊見想回答「當然會有問題」,卻實在難以立即說出口。
「我說,」妻子叫了丈夫一聲,「今天邊見先生來啦。」
「請,請進來。」媽媽把邊見請進這間日本式的房間,馬上又衝著輪香子說:「小香子,去準備茶。」
「若真能這樣,可就謝天謝地啦。」邊見飛快地朝局長妻子的臉上看了一眼。他是在用新聞記者的眼光進行觀察。
輪香子要進一步追問媽媽,也覺得有某種顧慮。就是說,她意識到爸爸也許會被追究刑事責任,這種感覺使她這個做女兒的事到臨頭又猶豫不決了。
局長的妻子長吁了一口氣,說:「要是真這樣就好啦。由於擔心丈夫的問題,最近我連覺都睡不好呀。」
「謝謝。」局長妻子說。停了一會兒,她便講下去了,「實話告訴您,那是有一天晚上,田澤帶回來一件貂皮大衣,說是給我的。那是一件非常漂亮的大衣呢。田澤雖說是局長,論起拿到的薪水,卻並不那麼多,是買不起那樣的貂皮大衣的,肯定是在什麼地方收的禮物。作為禮物來說,那是過分地豪華了。我立即就看出是從哪兒收的禮,所以當時就對田澤說,要趕快退回去。」
「是。」輪香子立即站起身,心裡泛起一陣輕微的騷動。邊見和媽媽正在談的問題,必有什麼事要瞞著自己。她憑直感知道,那是有關爸爸的問題。報紙上天天登載爸爸所在的R省××局貪汙案件的消息。她猜出來了,邊見是來向媽媽報告這方面形勢的。
所有這一切,肯定與當前社會上正轟動一時的貪汙案件有關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是牽扯到爸爸的問題。可是,鑑於案件本身的性質,輪香子又不便直截了當地去問爸爸。
可是,話雖這樣說,媽媽的臉色卻很不好看。以往與輪香子在一塊兒的時候,媽媽總像隨和女兒似的,變得年輕起來,而現在,媽媽卻盡可能獨自悶在房間裡了。
「原來是這樣。」新聞記者臉色陰沉了,「這就無可奈何了,那件大衣,肯定像太太所推測的那樣,是企業家贈送的禮品。沒有退回去,是有點遺憾呢。」
丈夫並不答話,卻說了句「拿水來!」妻子給他端來以後,他好像喝甘露一般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
「現在需要提前跟親戚講好,就說不是我們轉讓給她的禮品,這是為了防止萬一而採取的措施。」
「太太。」邊見以一種與剛才不同的聲調說,「我想坦率地請問您,局長方面有什麼令您擔心的跡象嗎?噢,這也許太冒昧了,既然事到如今,我也想給您當個參謀。」
「不,據說未必如此呢。邊見先生是這樣說的。和別人不一樣,這是邊見先生的話,所以還是可信的。」
「實在不便跟輪香子說呀。」妻子還在用手帕擦著臉。
「什麼事呢?」
邊見立即朝輪香子笑了笑,媽媽卻依然故我地板著面孔。
「沒有。」妻子的表情仍然有些不自在。
「好。」輪香子到廚房動手準備去了。把昨天剛命人磨碎的咖啡用水濾完,她足足花了十分鐘。
「那是律師在虛張聲勢。」丈夫根本不感興趣。
「哎呀,小甜餅。」輪香子笑了起來,「實在感謝。」
輪香子把剛從邊見手裡接過來的紙包,高高地舉給媽媽看。可是,媽媽卻一反常態地沒有笑。
「媽媽,小甜餅,瞧!」
局長妻子講出了全部真相,她接著說:「可是,田澤就是那麼一種脾氣,開頭說,先原封不動地放著,最後又說要送給輪香子。我可不想讓輪香子穿這樣的衣服。於是,不知不覺之中就拖延下來了,始終沒退還回去。這期間,我又催過田澤一次;田澤說,你們娘倆不|穿的話,就送給親戚吧。」
「您好!」邊見遞出hetubook•com•com一個紙包。
說到這裡,妻子流出了眼淚。
「太太。」邊見慎重地追問道,「其他再沒有別的了吧。企業家沒另外帶來東西嗎?」
「所以我才問你用了多少嘛。」
「謝謝。」邊見道了謝。
丈夫身體很胖。他解開領扣,鬆了鬆領帶,又朝妻子說:「你就是天天這麼悶悶不樂也無濟於事的。好了,一切交給我就萬事大吉了嘛!不過,這事還是不要對輪香子講吧。」
「糊塗蛋!」丈夫皺起眉頭。
局長妻子沉默了。沒有馬上回答。從她那變得難看的表情,提問者認為已經得到了答案。
「用了多少?」停了一會兒,丈夫細聲問道。
田澤走進客廳,正脫外衣的時候,關好大門的妻子進來了。
「我說。」妻子改換了聲調,「貂皮大衣的事,我跟邊見說了。」
而這個報紙包裡面的東西,她卻違背自己的理智,將它用掉了一半以上。
「放心好了。和你爸爸沒關係的。」媽媽每次都這樣說,「那是因為部下的不檢點,所以也許會出現責任問題,但爸爸不會有什麼事的。」
「真的會沒問題嗎?」
丈夫一聲不吭,仍舊穿著西服,倦怠地坐在那裡。酒味很大。
「您所擔心的事是什麼呢?」他把身子朝前探了一點,「不,我不會對任何人講的。這點請您絕對放心。請您全部講出來好了。我願意盡力與您共同考慮個萬全之策。」
「由於各種開銷都趕到一塊了,所以終於花掉了一部分。若是一開始就不讓他們把那包東西放下,該有多好呢!我也是把它收到衣櫃的底層,想著絕對不去動用,把它退還回去,結果卻終於……」說著,妻子低下頭去。
輪香子曾經向媽媽問過這件事。
這是以前所不常有的事。以往,只要邊見一來,媽媽不拘怎樣,總是盡量叫上輪香子。輪香子正是根據這個慣例,打算在那裡坐下來的,不料今天竟遭到了媽媽的拒絕。
「邊見先生。」局長妻子表情嚴肅地問,「您看那件貂皮大衣會有問題吧?」
田澤默默地走進家中,身上散發出一種酒氣。輪香子和女佣人都安歇了。家裡只有走廊的燈亮著。
當輪香子端著加啡重新回到媽媽房間的時候,一直在談m.hetubook.com.com話的兩個人突然把話打住了。
「我估計用了一半左右,鄉下家裡蓋房子,要我幫忙,所以出了錢;我的親妹妹結婚,也負擔了一部分。總之用項很多。」
邊見歷來都是一絲不苟地行禮問候。媽媽則恭恭敬敬地報以答禮。
「硬要把這種事信以為真,也沒有辦法。你都向邊見詳細地打聽了些什麼呀?」
「你不必過分擔心吧!我心裡有底,沒問題。」
邊見來田澤家拜訪。
「參加宴會了?」
「都說了些什麼?」
「他說到律師先生家了解檢察部門的動向去了。據律師先生當時講,他們手裡好像有搞垮檢察部門的關鍵手段。」
「邊見這小子沒說別的什麼嗎?」
「嗯。親戚裡恰好有一個人穿著它挺合適,所以就給那個人了。正是這件事叫我放心不下。」
「即使是邊見講的也靠不住。」丈夫要理不理地說,「他講到什麼具體情況了嗎?」
女佣人到門口來了一下,但馬上又退回去,換了輪香子出來。
儘管如此,邊見究竟到媽媽這裡講什麼來了呢?從那種嚴肅的談話方式就可以判明,媽媽是有事拜託了他。一定是邊見接受了媽媽的託付,現在帶來了回音。
田澤隆義近十二點才乘機關的汽車回到家裡。妻子到門口打開門:「您回來了。」
媽媽這會兒的臉色竟奇怪地顯得很認真。完全沒有以往迎接邊見時的那種興沖沖的樣子。邊見通過走廊進入房間以後,情形也是如此。
「那件東西給了親戚恭子。邊見勸我說,應當早點對接受大衣的人講明,好叫她心裡有數。」
「呀,歡迎!」輪香子身穿醒目的天藍色女罩衫,這恰好表現出她那少女般的純潔和天真。
這個問題發生以後,她很想去訪問小野木。然而,聽說他作為檢察官正參與這個案件,這事也就無法實行了。和小野木也好長時間沒見面了,她很想讓和子把他叫出來談談,卻無法如願以償。父親與案件有關這件事,使輪香子感到羞恥;於是便突然覺得無顏再去會見小野木了。
不過,所謂把話打住,並不是輪香子親眼所見。只是在打開拉門時,她立刻產生了這麼一種感覺。足以使她產生這種感覺的緊張氣氛,在相對而坐的媽媽和邊見和圖書身上都有表現。
「反正,早晚會說出去的。事到如今,要退還也不成了,這可怎麼辦才好呢?我說,不會『搜查住宅』吧。」
邊見脫鞋這會兒工夫,輪香子跑進裡面去了。媽媽正在日常客廳。
「其實,是有一件令人擔心的事。」她勉勉強強地低聲說道,「說來真叫您見笑。」
媽媽近來一直表情沉悶。雖然爸爸照常很晚乘車回家,但總顯得有些急匆匆的樣子。動作中分明失去了先前那種從容莊重的派頭。而且,在輪香子退回臥室以後,爸爸和媽媽往往還一直談到很晚。
「這個……」邊見也在思索,「我也看不出眉目。反正,律師是這方面的專家嘛。我認為,他們不僅搞正面防禦,也會從各種薄弱環節進行積極防禦的。不管怎麼樣,如果律師把檢察機關方面搞亂了套,這個案件自然就會向有利的方面發展。」
「我說過的,你放心好了。因此我才這麼逍遙自在地參加宴會之類,並且是喝了酒才回來的。若是那種危險臨到我的頭上,我也就不會這麼悠然自得地去出席宴會了。」
「二十萬左右吧。」丈夫臉色很憂鬱。
「您雖說是局長,也只不過表面光彩;您的薪水比外面人想像的要少得多,實在難為您了。我真恨土井先生,明明我們拒絕了,他卻在臨走時把那種錢放到盛鞋的箱子上就逃之夭夭了。這次他被檢舉出來,肯定也會把這件事向警察交待的。」
邊見在席子邊屈膝問候道:「您好!」
邊見大約是出於對輪香子的顧慮,盡量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但是,媽媽的臉色卻毫無隱晦地說明著這一切。
「啊,還不值得那麼擔心嘛。據我聽到的情報,似乎最大限度到課長一級就會截止的。更何況,叫他們來抓我試試,那就會無法收場!聽說國會議員們已經察覺到這種苗頭,也正在向檢察廳方面做工作。因為大臣自己也相當擔心呢!」
「那倒沒講。不過,據說律師講得非常有把握。律師說,自己打出的殺手鐧將使檢察部門潰不成軍。」
「不,並沒特別問到什麼。看到報紙,我老是擔心。」
「輪香子。」輪香子正要在那裡坐下,媽媽急忙說,「我和邊見先生有點話要說,你過一會兒再來吧。」
輪香子雖和圖書然待在自己的房間閉門不出,但心裡卻平靜不下來。
然而,邊見的話也講得沒有把握。微弱的陽光照射到房間裡。在這沉悶的氣氛中,令人覺得彷彿什麼地方有個縫隙,一股冷空氣正由那裡吹進來。
「把剩下的三十萬元交給朋友大木兄,其餘二十萬由我們補上,以我寄存的方式放在他那裡。萬一土井扯出這筆錢的問題,我可以說我並沒接受,而是把這筆錢放到朋友那裡,託他退還給土井。也就是說,我這方面採取的方式是,因為這筆錢的性質有問題,所以請朋友給暫存一下,準備過後由朋友給退還回去。萬一搜查住宅的時候,在家裡發現那三十萬現款,可就不好交待了。得趕緊處理掉哇!」
「這麼說,那件貂皮大衣,您就轉讓給親戚了?」
「不,聽說自供還沒有開始。」
「內容方面,」邊見靜靜地說道,「他什麼也沒講。總之,是充滿信心的樣子。律師先生說,他把那件事一發表,檢察部門立刻就得全線崩潰。從他的表情來看,倒不能認為完全是在故弄玄虛。」
「不,請您儘管說好了。這個當口,太太自己悶在心裡,是無補於事的,必須想個最好的辦法。因此,希望太太無論如何也要堅強起來。」
「律師先生是這樣講的嗎?」房間裡,輪香子的母親正在凝眸沉思,「會是一種什麼情況呢?」
丈夫的眼神不禁為之一動,但馬上又恢復了原來的表情。
丈夫沉默不語。妻子又說:「哎,我說。那筆錢的事,怎麼處理才好呢?」
媽媽的態度確實與以前判若兩人了。輪香子覺得,媽媽好像突然有意在疏遠自己。這種現象說明,媽媽在從事一項對輪香子保密的工作。輪香子感到,媽媽單獨進行的這種工作是屬於大人們的事,不能讓女兒知道。
「不過,雖然貂皮大衣的事跟他公開了,可是從土井先生那兒收到的用報紙包的那疊錢,我卻沒有勇氣向邊見說出口。」
丈夫用一塊潔淨漂亮的手帕擦掉沾在唇上的水珠。
「處理?」
邊見這樣鼓勵著局長的妻子。
「我看局長保險沒問題。而且,儘管不知道律師在考慮什麼,但他講的如果能夠成功,就會出現案件本身平息下去的可能性。」
「給您講一下邊見先生說的情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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