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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藤助剛剛鼓起的希望之火，熄了一半。雖然那人口口聲聲說自己會贏，可是藤助卻看不出任何保證贏錢的跡象。

源藏走出人群，像要拂去灰塵似的拍拍手，縱聲大笑。藤助覺得源藏的笑聲十分空洞。那張看起來堂堂的像貌，想不到竟然是隻紙老虎。

那人堅定地繼續說：「不光是鼻子，還有手。你把手伸出來。」

那人平靜地回答。「不過我有一點碎銀子。只要賭兩把，憑我常勝將軍，還怕不賺個夠？到時不就有錢借你了？」

那人張開大手，擋在面孔前。「是不是手指修長，而且指頭很尖？我告訴你，這種手才會贏錢。」

「現在還沒有。」

藤助不服氣地說。「你在講甚麼狗屁話？賭錢和長相有甚麼關係？」

男人說著，彷彿沉醉在欣賞自己大手的情緒中，過了半晌才繼續說：「我說的可是實話喲。你還是放棄算了。」

「我可沒聽說塌鼻子不會贏錢，這種狗屁話！」

——那個呢？

天正六年因為北畠顯村極度驕奢，而顯得民生凋敝的人們，聽說開了賭場，紛紛聚集過來，爭和*圖*書取蠅頭小利。連農夫藤助也抵不過賭博的誘惑，以而立之年初次踏進賭場。從此以後他不再耕田作活，一心一意只在賭錢翻本。

「我說啊，你還是放棄算了。」

「又輸錢啦？」

藤助再也壓不住湧上的怒氣。「我這個塌鼻子，短手指的長相，也贏過不少次錢。我今天賭輸，完全是因為資本不夠！」

這個人有著結實的下巴，高聳的顴骨和鼻梁，一副不好惹的模樣。看樣子，他在賭場時就已經注意到藤助了。只是當時藤助輸紅了眼，完全看不見旁邊有哪些人。

不見了！藤助愕然發現。似乎當他不斷輸錢的同時，那個東西也頹然萎下，最後竟然和他荷包裏的銀子一樣，縮得無影無蹤。

那人目光一閃。「怎麼？輸得這麼慘，還想翻本？」

「……」藤助連忙把手藏在背後。

可是他終究像著了魔似的，跟著源藏走去。

「喂！你是不是沒膽再賭了？」

「是的！」藤助用力點點頭。

於是藤助便和這個名叫源藏的男人回到玄德寺的賭場。

藤助扭曲著臉孔叫道。

「把和_圖_書手伸出來。」那人提高嗓門再說一遍。

——這傢伙是不是瘋了？

——他到底是甚麼人？

「混蛋！」

藤助天生一副別人叫他往東，他偏往面的彆扭脾氣。現在這個陌生的男人叫他不要去賭，反而激起他非賭不可的決心。

玄德寺的和尚休西年輕時曾隨出羽國淨願寺六世寂祐學真宗法派。大師圓寂後，休西在回故山玄德寺時，接受蓮如上人贈送真跡，一時聲名大噪。

藤助想著，滿懷期望地問：

藤助狼狽的撥弄老半天，那個終於冒出一點頭。他抓住丁點大的水管，朝面前的浪岡川撒尿。可是仍然軟弱無力的水管，連把小小水柱射遠的力氣都沒有，滴滴答答像馬撒的尿似的朝腳上灑了一灘。

看見藤助的模樣，源藏收起笑容，問：

藤助愕然望著那人的臉孔。直到前一秒鐘，這個男人還叫自己放棄賭博，說甚麼手太短啦，鼻子太塌的。現在他居然要借錢給我！

聽到源藏的話，藤助身上的反骨開始作怪。他搖搖頭，到底不能只穿一塊遮羞布回家啊！要怎麼向阿米解釋？說遭到襲https://m.hetubook.com.com擊，衣服都被剝光？

「好！這樣的話，我有好主意。你跟我來。」

「你有錢？」

「喔！你還不信。我告訴你，贏不贏錢就靠長相。我一看就知道誰會贏，誰會輸。好比說你這副尊容吧，一臉衰相。不但是塌鼻子，還是蒜頭鼻，絕對贏不了錢。」

——明天吃甚麼？

浪岡的人議論紛紛，大家都說休西要改建玄德寺。

藤助想。他可不比源藏，輸得只剩遮羞布，還能笑得出來。藤助只要想到要回家面對老婆阿米，心裏就發毛，不由更加垂頭喪氣。

「哈！輸個精光。」

「你不是說你的鼻子高，手指長嗎？」

「奇數！」

藤助把前襟撩起，掀開遮蓋布，伸手往裏摸。

那人用教訓的口吻說。「你的長相，一看就知道贏不了錢。」

藤助戰戰兢兢把手擺在面前。

聽到藤助的回答，那人大叫一聲：「好傢伙！老子就喜歡你這個又臭又硬的倔脾氣。要不要我借你錢啊？」

「當然！」

說完源藏領頭往前走。藤助猶疑了一秒www.hetubook.com.com鐘，——如果我跟他去，是不是大傻瓜？

說到長相，藤助洩了氣。但是他仍然強打起精神，哼了一聲。

那人似乎看穿藤助內心的失望，再度張開大手，伸到藤助面前，昂然的說：

——連小便都射不遠，我完了！

源藏和藤助最後竟然輸得全身上下只剩下一塊遮羞布。

賭場開在玄德寺內的樅樹下，分成兩桌進行擲骰子押寶。源藏擠進圍成圓圈的人群中，仔細端詳莊家和客人老半天，突然大叫：

「哦？」

「甚麼？」

藤助的眼前浮現出，早上離開家時，老婆阿米一面讓哭叫不休的嬰兒含住早已吸不出奶的乾癟乳|頭，一面露出哀求眼神的模樣。他恨不得一頭栽進浪岡川，淹死算了。

藤助埋怨著：「要輸的時候，還是會輸。」

「你看，我這雙手將會教你怎麼賭錢。我一定會贏的。」

「這可是至理名言喲。」

浪岡人自古就很好賭，古書上甚至有建長二年，傳說賭博以「陸奧、常陸、下總三地」最興盛的記載。

家裏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他換成碎銀，而這最後的家當剛剛在賭場輸個精光。

這時，藤助ｈtｔps://www.hｅtｕboｏk.ｃom•ｃｏm的背後忽然傳來：

大約三個月前，休西和尚突然以增添香油錢為理由，准許在玄德寺開設賭場。

源藏說著，咧閉嘴呵呵大笑，好像一點也不在乎使藤助陷入幾乎全|裸的窘況。

「你瞧，手指又粗又短。」那人把藤助的右手放在自己手掌上。「這便是逢賭必輸的鐵證。不信，你看我的手。」

「嗯！」源藏把手腕交叉在胸前。「怎麼，你還敢賭嗎？」

同時把錢從懷裏掏出來，拋在桌上。果然如他「常勝將軍」的封號，不一會兒，他的面前便堆了一小堆的銅錢。

「嗯！嗯！賭博者，時也，運也。」

可惜好景不長——

玄德寺建在臨浪岡川邊，一片長滿萱草的山丘上。這裏離由茶屋町、川原町和九日町等市鎮包圍的北畠中納言顯村的居城浪岡御所，還有一段距離。

藤助絕望的握住早已撒完尿的命|根|子，半天回不過神。

藤助好奇地想。可是想弄清楚那人底細的慾望，敵不過他對銀子的渴望。已經連輸好幾天，總該換換手氣了。再說，如果能贏一筆錢回家，一家老小的三餐都有著落。

藤助回頭，發現身後站著一個相貌奇異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