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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輕風雲錄

作者:長部日出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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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無業遊民聚賭場 二

第一部 無業遊民聚賭場

藤助叫醒八歲的大兒子和六歲的二兒子。
與兵衛把酒瓶放到地上,說:「我可以借你錢。」
旁邊的源藏小聲說。「只要贏錢,就可以還他了。」
藤助囁嚅地說。他只是回不了家。
「是啊。」藤助沉著的點點頭,口齒不清地說:「從今天起妳就可以享福了,我會賺錢……」
藤助更加確定先前的看法:源藏是個奇怪的傢伙。
與兵衛拿起酒瓶,再為藤助斟滿。「這麼說,你還不死心囉?」
更教藤助吃驚的是,房裏坐著另一個人。他就是藤助曾經在玄德寺見過數面的休西和尚。一位得道高僧和一個滿臉于思,土匪模樣的人交往,實在是件奇怪的事。
「依我看,藤助恐怕是怕老婆,不敢這個樣子回家。」
「阿米,辛苦妳了。」
「爸爸,不行了啊,不行了啊!」
與兵衛像看穿藤助內心似的說。
「有幾個混混、地痞比較難纏,可是他們也好賭。一般老百姓輸幾次就不來了。」
藤助覺得事情有些蹊蹺。
「回去了?」
藤助脫掉草鞋,從門口的小木梯,往下爬到離地面略低的房間。這個房間和一般老百姓的房間沒甚麼不同,四周釘著壁板,柱子直接插在地上,泥地上依序鋪著稻殼、稻草和草蓆。
看見源藏他們進來,休西和尚站起來,說:
藤助聽見那人發出笑聲。源藏似乎已經解釋完畢。
配合藤助的心情,阿米也重複著譫語似的呻|吟。同時把兩腿張開撐在地上,挺腰相就。終於阿米像承受不住滿溢似的,重重放下身子。
阿米發出啜泣般的聲音,雙手死命抱住藤助的背,抬起身子。這回是臼來搗杵了。臼和杵就像搗米似的,只顧沒稜露腦的搧打著。
藤助舉起酒瓶。
兩個孩子驀地爬起來,默和-圖-書默的啃著餅,咔嚓、咔嚓發出像貓吃東西似的聲音。忽然,昏暗中,老大停止咀嚼。
(贏!贏!贏!)
進入浪岡市後,他粗暴的敲開一家已經關上門的店舖,買了舊衣裳和酒菜。他只要有錢有酒,立刻覺得自己變成大爺。
高大的男子點點頭。「他的長相一看就贏不了錢。」
源藏站在門口,目送藤助走遠,放下布簾,回到房中。
「你也趕快脫下來,這一把我穩贏。」
「怎麼,卡到了嗎?嘿,不要緊的,嘿……」
藤助正在納悶,忽然看見源藏轉入右側一條通往萱草郊野的小徑,不久便走到一座門前草深及膝的農家門口。
「哎。我既沒錢,也沒衣服,甚麼都沒有。想有甚麼用?」
「不行……不行……不行……」
隨著越來越堅定的信心,藤助加快動作,用盡全身力氣,拚命杵臼。阿米發出細碎的呻|吟。受到呻|吟的鼓勵,藤助杵得更厲害了。
——說不定,他就是賭場真正的後台老闆。藤助想。
「這個藤助啊……」
說完,他拿出一瓶酒,盤膝坐下,遞了一個酒杯給藤助。
「我一直認為爸爸是個有出息的人。」
女人發出驚叫,似乎也感覺到藤助今天不同於往日。藤助滿懷信心,慢慢搗杵似的上下挪動身子。
「我……我不是脾氣倔……」
另一個人問。
「嗯!我們需要多一點像藤助這種既好賭又會輸錢的人。把他們聚集起來。」
「我的錢當然不能白白借給你。所以,你一旦贏錢,是要付利息的。我認為你一定可以辦到。嗯,這個給你……」
「妳要不要喝一點?」
說著,與兵衛從懷裏掏出一個布袋,往藤助面前一扔。咚的一聲,挺沉的。這麼一大包錢,似乎不m.hetubook.com.com合破屋主人的身分。與兵衛假如真是農夫,就不應該有這麼多錢。那麼,他可能是強盜躲在這裏……藤助越想越心慌。
「我喜歡!」
幾乎全|裸的源藏悠閒地漫步在大豆坂街上。
「我告辭了。」
五月春寒料峭。藤助聳著肩膀,兩手交叉在胸前,跟在源藏身後,對於迎面而來的路人,投射的奇異目光,源藏完全視若無睹。
「脫|光衣服回家沒甚麼關係,只不過……」他挺了挺胸,繼續說:「大丈夫總不能叫人剝光了衣服,還縮頭縮腦跑回家吧?」
「是甚麼東西?」藤助小心翼翼的問。
「人好像少一點了。」
「我……我不要。」
「聽說你們兩個賭博,輸到只剩遮羞布。」
可是,他們的算盤落空了。
昏暗中傳來阿米撒嬌的聲音。藤助睜開眼,看見阿米正用手搖晃他的胸膛。
「你現在沒有錢,可是等你賭贏的時候,錢要加倍還我。」
「我明天也會去玄德寺。」源藏說。「我們在那兒碰面啦。這次非贏不可。」
與兵衛停住倒酒的手。
受到氣氛的影響,阿米一面用袖子拭去眼角的淚珠,一面張開滿是碎餅的嘴,輕聲啜泣。
藤助從懷裏掏出一大把錢,放進阿米手中。
源藏掀起門簾,招呼藤助。
「遵命。」
「你有一樣東西可以給我。」
「是嗎?所以,我們更需要像藤助這種人。有比較難纏的人嗎?」
「……」
阿米發出像高興得快要昏倒似的聲音。「爸爸,好多啊!」
「我雖然不跟你要命,可是還是要向你要一樣東西。」
「嗯!」
藤助坐下來,把酒和食物擺在草蓆上。
與兵衛笑著繼續說:「而且我還聽源藏說你的脾氣很倔,不肯認輸,還想再賭。」
「沒m.hetubook.com.com有,我沒醉。」
「可是……」與兵衛問:「你已經沒錢了吧?」
「……」
源藏掀起門口的草簾,朝裏面吆喝。
「是的。」
主人歎了口氣。「賭錢不行,喝酒也不行。才兩杯下肚,他就翻白眼了,會賭錢的人也會喝酒,才喝兩杯就醉,是不行的。酒品也不好,總而言之,越差勁的人對我們越有用。借錢給他,實在是個好主意……」
有人應了一聲,這人應該是主人吧。他長得比源藏還魁偉高大,一臉絡腮鬍,目光銳利,似乎不像尋常百姓。
「是啊。我在賭場一見到他,就有這種感覺。」
「……我是在和你開玩笑的。」
「啊,是爸爸,怎麼了?」
——他究竟要去哪裏?
藤助一把摟過阿米臼般細腰。剛才輸錢的詩候,縮進下腹的肉柱,喝了酒便像有了生氣,挺立股間,藤助不由分說的把它插|進阿米熱小壺似的體內。
「喂!孩子們,起來,起來。」
「今天是我亡妻的忌日,才請玄德寺的和尚來。」與兵衛解釋。可是,四周卻不見任何牌位。
阿米拚命搥著老大的背,果然配合搥背的聲音,再度響起輕脆的咀嚼聲。
經常淚眼婆娑的勸藤助不要去賭,今天早上還怨藤助把家裏僅剩的錢都拿光的阿米,聽到這話,嘶啞著嗓子問。
藤助在杯中倒滿酒,一飲而盡。已經兩三天沒吃東西的他,一口氣喝下一杯,立刻覺得天眩地轉。
「沒甚麼……」
那人也站起來,在休西的身後說。
「謝謝大師為亡妻誦經,……我改天再去寶寺。」
藤助嘟嚷著癱在阿米身上。
這個人嚴肅時看和-圖-書起來很恐怖,笑起來卻也能讓人放心。藤助僵硬的身子鬆懈下來。
(我從明天起一定會贏錢,一定贏,一定贏!)
「其實贏錢的關鍵不在長相,而在個性。」
「不只這些,還有呢?」
「是嗎?我們少喝一點吧。」
「……」藤助把酒灌進喉嚨,醉眼迷濛的點點頭。
早先,源藏的手氣很好,一連贏了好幾場。可是手氣一旦轉背,連城牆也擋不住,轉眼間就輸得一文不名。源藏拿起因為熱而脫下的衣服,賭了進去,同時還對藤助說:
「能用。」
儘管燈光昏暗,躺在草蓆上的阿米,仍然看得出藤助穿的衣服和早上不同,她詫異的從孩子身邊坐起。
與兵衛用淒厲的目光盯著藤助,認真地說。藤助的酒嚇醒了。望著藤助蒼白的臉,與兵衛忽然笑起來。
「是,他的個性固執彆扭,人家叫他往右,他偏往左。越輸越容易陷下去。」
「甚麼東西?」
「我贏錢了!」
藤助用少有的溫柔語氣說。
與兵衛坦然的說:「我是靠借人家賭本,然後收取重利過活的。所以你只要贏錢,絕對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藤助打著酒嗝,舔著酒杯邊緣說。
阿米說著啃起餅。藤助把酒瓶湊近嘴巴,咕嚕就是一口。立刻感到一陣昏眩,在老婆和孩子的咀嚼聲中,酒似乎化成一股熱流,帶著他所有的鬱悶和幾乎湧出的淚水,一古腦的嚥了回去。
說完,他咕咚一聲躺在草蓆上,沉沉睡去。
看樣子,休西和尚是為了要供養這個人的亡妻牌位,才來這裏的。休西像對兩個裸男的出現,毫不在意似的,露出和藹的笑容離去。藤助呆呆的目送休西和尚走遠。他站在門口,從門簾的縫隙中,看見源藏正對那個男人低聲說些甚麼,大概是在解釋來這裏的和-圖-書經過。
藤助搖搖頭。「剛才源藏說要借我錢,結果反而把我的衣服給輸光。我現在已經甚麼都沒有了。你還想向我要甚麼?」
藤助把手伸向錢包。
「啊……我也不行了。」
藤助興高采烈的在夕陽下的大豆坂街上奔跑,似乎忘記自己身上只穿了一條遮羞布。
「媽媽,我回來了。」
「拿了吧。」
接著他表示有話要和與兵衛說,叫藤助先走。藤助一聽,像他早上搶了錢就跑出家門一樣,飛也似的衝了出去。
與兵衛發出和早先源藏一樣的歡呼。「男子漢當如是。」
聽到與兵衛的話,藤助連忙反駁:
(贏!贏!贏!)
藤助回到小野小荒木的家。
——這個高大的男人是誰?休西和尚為甚麼會來這裏?
「你進來。」
「哦?真的?」
「錢。」
「來,我們乾一杯。」
高大的男子再度點點頭。「玄德寺賭場的情形怎麼樣?」
「哎呀!爸爸,你今天怎麼了?」
「請您放心,賭場那邊,沒有一個精明的傢伙。倒是藤助這小子,您看能用嗎?」
「……爸爸,爸爸!」
「你是不是醉了?」
藤助跑到接近大豆坂街時,才回過頭。與兵衛的家隱藏在夕陽下的薄闇中。藤助感覺今天所發生的每一件事,都彷彿在做夢。可是手上沉甸甸的錢包,卻告訴他這些都是事實。
藤助掀起門簾,朝裏面大叫。
「我吃餅就好。」
「剛才從玄德寺到這裏,有沒有被人懷疑?」
「你一定想不到。」
「爸爸給你們買餅回來了。」
「我喜歡像你這樣的人!」
除了主人,屋子裏似乎沒有別人。這個滿臉絡腮鬍的高大男人,穿著滿是補釘的破衣裳,頭髮用稻草束起。
「這位是與兵衛。」源藏向藤助介紹。
「你的命!」
「能用。」
「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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