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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走吧！」康成毅然地說，領先上橋。

「我不會作無意義的戰爭。」

直高又問一次。「假如你是我，你會怎麼辦？」

「大概為了東山再起吧。也可能石田大人想活著看天下終究歸誰之手。」康成沉著的說。「只要福原大人也殘活下來，不就可以看見天下的變化了嗎？」

「只要我投降……」直高問。「你們會放過我的臣子？」

「是嗎？」

他們從三丸、二丸，一路模仿和尚超渡暴屍沙場的死者，慢慢接近本丸。

福原直高也沒能看到天下的變化。

——來者何人？

石田三成被捕，被五花大綁的帶到德川家康停駐的近江大津城。十月一日，三成在京都的六条河河邊刑場斬首，其首懸於三条橋示眾。

直高是石田三成的妹婿。這位以前曾經因為違逆豐臣秀吉而遭貶為平民的武將，在關原之戰石田失敗，孤立無援的情況下，早已抱定戰死的決心。這點康成在數度潛入本和-圖-書丸之後，便瞭然於心。

「我只為將德川軍的意思，傳達給福原大人……」

「不是只剩下五百了嗎？」

「……」

「我沒有自己的想法。」康成回復面無表情的模樣。

康成訂正直高的話。

他們被帶進本丸的天守閣。全副武裝的福原直高儘管兩眼血絲，形容憔悴，仍然可以從他高聳的顴骨，削瘦的臉頰，看出猛將的形象。

眼看離死亡之橋越來越近，藤助忍不住全身顫抖。

「我明白了。我同意投降。」

「津輕？」直高眼神充滿訝異。

「可是，你卻不像奧州人。」

直高愕然。「佐和山城被攻破時，石田三成大人沒有戰死？」

「沒關係，你既然知道不可能勸我投降，為甚麼還要冒著被殺的危險進城？」

「大人高明……」

直高垂下雙肩。「我看不見天下的變化了。」

「只要大人肯開城投降，不但可得大人原來的領地，家康大人還應允增加一萬石和_圖_書……」

「是的，我想一定有所目的。」

「請大人先剃度。」康成說。

就在這時……

他們開始過橋。

這座橋架在環繞大垣城本丸四周的護城河上，一端通向本丸的南門。任何人只要踏上橋面，必定躲不過頭頂本丸射出的子彈。走在橋上就像走上奔赴黃泉的奈何橋。

九月二十三日，進攻大垣城後第八天，福原直高剃髮開本丸南門，率領五百人馬投降。

「大人的脾氣連遠在津輕都有耳聞。」

「至少希望能看見天下改變的經過。」

「我也知道這場仗勝負已定。只是有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能瞭解這種心情嗎？」

康成回答。

「你是忍者？」

門從裏面打開了。

希望沒有人起疑。服部康成向本丸合掌，藤助也學康成的模樣，雙手捧著香爐默然行禮。眼前的香爐簌簌顫抖著。

「我的工作是把我見到的事物，告訴大人，或者為人傳話。除此之外無他。所以我沒和_圖_書有自己的想法……」

「你若為一件明知不可為的事而搏命，目的何在？」

聽到這樣的回答，直高彷彿覺得康成是個有趣的傢伙，臉上滿是好奇的表情。

康成用不疾不徐的腳步，慢慢走著。他和藤助之間逐漸拉出一段距離。不能走得太快，走得太快，會令守軍起疑。藤助想著，雙腳軟得幾乎走不動。他的眼前一片漆黑。明知城門就在眼前，看起來卻好像一輩子都走不到。大概是他不願意走向那彷彿是地獄入口的黑色大門吧。

「為甚麼？」

「可是……」

「甚麼？！」

「東軍將領是這麼告訴我的。」

康成沒有回答。

「你們是那一軍的人？」

「你怎麼知道沒有勸降的希望？」

「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辦？」直高問。

「我只會戰死，不會投降。敵人假如攻進城，我就會率領我手下尚存的千餘大軍……」

康成說。「石田三成大人還活著。」

「甚麼？」

「不，假如你是我和*圖*書……」

直高目光銳利的問康成。

「沒有任何想法？」

「甚麼意思？」

「真的嗎？」

「津輕。」

「你們……」

——來超渡戰死亡魂的和尚。

——好可怕！

直高似乎十分滿意的點點頭。

「唔。你們是來勸我投降的，對不對？可是，我絕對不會投降。」

城門裏有人問。

福原直高瘦削的臉上浮現微笑。「你們不是和尚。」

現在的情形也一樣。守軍如果想殺他們，絕不會讓他們逃得掉。就連康成這樣的甲賀忍者，也無法躲過飛蝗般的子彈呢。

康成躊躇著沒有回答。

「哦？」直高一臉意外。

「沒有。聽說他一個人逃走，躲在近江附近……」

「你的意思，做一件白費力氣的事？」

「在此之前……」

康成略微遲疑片刻，說。

代表家康允諾直高，不但饒他一命，還加賞一萬石的西尾光教、水野勝成、松平康長、津輕為信諸將，押著落髮後改名道蘊的直高，到伊勢的朝熊山寺隱居和圖書。沒過多久，直高便在家康的命令下，切腹自盡了。

橋面很窄，大約只有一尺半。這樣的橋面不利守軍進攻，只利防守。因為本丸是大垣城最後一個城堡，假如有敵人攻破三丸、二丸，來到這裏，再多的人也只能一個個的走上橋，很容易被守軍解決掉。

服部康成和藤助在橋前停下腳步。城裏不管是守將福原直高，還是持鎗待發的士兵，一定都正在注視著這兩個僧侶打扮的奇怪傢伙。

「我知道。」

「為了改變天下。」

「我能。所以假如我這麼做……」

「目的何在？」

直高直視康成雙眼。

「假如我是福原大人……」

藤助不知道甚麼時候從頭頂會射來一顆子彈。或許就是現在？他感覺好像走了一個世紀，其實沒多久就到城門前。

「是奧州人。」

「沒錯。」康成坦然回答。

「沒有錯。」

「這些話……」直高噗哧笑出來。「恐怕都是假的吧？」

「伊賀還是甲賀？」

「也許。」康成也笑著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