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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言之，他們推測西軍軍力比較強，賭石田三成會贏，同時有取代為信，成為津輕領主之意。

當然他不會就此放棄。等日建回去以後，尾崎喚來一個名福光與十郎的侍從。

「你們一定是考慮到萬一石田軍得勝，津輕就會不保，才決定投靠石田軍。」

「幹甚麼？」

「噗……」小三郎冷不防背上挨這一下，一口酒全從鼻子、嘴巴噴了出來。

「唉……這個……」尾崎曖昧的點點頭。

「不是，我只是喜歡自己在戰爭中扮演的角色。我喜歡看著由於自己的努力，而使天下情勢改變。還有……」康成把兩手抱在胸前。「不久津輕家大概會起內亂。」

「我知道！」

「又來了。」

侍從們一個個離去，最後只剩尾崎和小三郎。

「可是……」忠心耿耿的部下雙手握拳，撐在膝頭。

「好。」

小三郎走下本丸，朝西丸自己的房間走去。

「謝謝你讓我們能在死前開懷暢飲，如此死無遺憾。我敬你這杯，向你道別。」

「不准進入！」

玄蕃說著放下手中的刀。

這些消息很快傳到小三郎的耳中。

「你們各奔前程吧！」尾崎對侍從說。「只要我們三個切腹就行了。」

「哇！太棒了！」為信大喜過望。

現在能不傷一兵一卒，讓直高投降，是津輕軍的大功一件，也讓為信面子十足。

「多虧了你……」

「你還算男子漢嗎？」

為信似乎沒有覺察到康成的神情，仍然興奮得喃喃自得：太棒了，太棒了。

「臨死之前，我還有一個請求。」

「我不認為這次事件是謀反。」

「這裏交給我，一切不會有事的……」

「不，是真的。」

「少說廢話！你是不是看我們輸了，想來看我們的笑話？」

酒送了來。除了尾崎他們，加以沒逃走的侍從，席上立刻變得非常熱鬧。

「喂，等一下。」

「你說甚麼？」

康成的薪俸本來是三百石。六年前還是個四處漂泊的甲賀忍者，沒想到竟然在遙遠的津輕，wwｗ.ｈｅｔuｂｏoｋ.cｏｍ•cｏm成為千石武士。

「我來救你們。」小三郎回答。

一直到為信住進駿府的津輕宅，派遣以服部康成為首的不知組到處打聽消息，發現東軍的軍力似乎比較強，才決定賭德川贏，投靠東軍。

「我全是為各位著想。」

他高興的不只為攻大垣城建功，也為了明智的投靠德川的東軍，在統一天下的大戰中得到勝利。如此一來，他費盡心力反叛南部，打下的天下，才能保證久長。

雙方正打得熱鬧，忽然附近妙覺寺一位名叫日建的日蓮派和尚，跑到本丸找尾崎喜藏。

「我是為了救裏面的人，才來的。」小三郎說。

尾崎喜藏站在彈藥庫大門，對小三郎露出開朗的笑容。

藤助曾隨康成潛入大垣城的二丸，也曾隨康成進本丸勸降。根據藤助的觀察，康成似乎視死如歸。但是促使他視死如歸的原因，既不是主公為信，也不是他自己名利心。

「你知道，為信……為信以前的名字叫彌四郎。這個津輕是他從南部手上搶過來的。咱們如法炮製，當津輕的領主，有甚麼不對？」

日建對尾崎怒吼著。

這事要從頭說起。

出於明知必死，尾崎和板垣一杯接一杯，喝得格外爽快。三目內玄蕃沒喝多少，就已經酩酊大醉。

「我想今後不會再有戰爭了。」

夜風吹得他雙頰涼颼颼。才十八歲，就能一個人平息府中叛亂。小三郎在微醺中，忍不住自我陶醉的想：我已經長大成人了呢。

尾崎、三目內和板垣殺死反對派（也就是為信派）的堀越主馬、土岐新助、田村六左衛門等人，佔領堀越城，派使者給石田三成，說明他們站在石田三成這邊。假如關原之戰石田軍真的獲勝，津輕地區便會易主。

面對三位長者，小三郎拚命張開肩膀和雙肘，以免氣勢被他們壓過。

一名侍從張開雙手擋在門口，態度十分堅決。

好在後來甲賀忍者服部康成出面，策動二丸的守將相良賴www.hetubook.com.com房、高橋元種、秋月種長等人倒戈；又說服本來執意抵抗到底的主將福原直高，開城投降。

當為信參加關原之戰的同時，津輕也產生內亂。

由於為信帶出大批軍隊，留在城裏的士兵寥寥可數，小三郎沒辦法，只好召集附近的商人和農夫助陣。趕來的老百姓有一些在鎗砲下喪生，可是他們群策群力，居然在房屋四周堆起砂包和米袋，儼然成為一個小堡壘。

「多謝主公。」

相反的，康成接受封賞，反而露出憂愁的表情。

「可惡！宰了你！」

「你告訴他們，只要他們肯來，我准他們燒殺擄掠！」

「喂，小三郎。」

「胡說！這是不可能的。」

板垣兵部把手叉進已經不醒人事的三目內玄蕃的腋下，連拖帶拉的把他抱回寢室。

「身為千石武士，便無法不捲入家中的政爭。我雖然喜歡打仗……」康成臉色凝重。「卻不喜歡捲入政爭。」

尾崎插身進來，一手拉住玄蕃，對小三郎說：「你年紀雖小，膽量倒很大。不愧是將門虎子。」

咬牙切齒的小三郎心生一計。他叫老百姓到處散佈流言：「南部從小湊口攻來了。」

「可惜石田三成這小子沒用。要不然咱們現在就是津輕的新領主了，哪裏要看童子雞的臉色。嗯？」

「請代我向主公問安。」

不久，與十郎從羽州帶領大約三百名無業遊民浩浩蕩蕩進堀越城。才到城邊的鄉鎮，這些無業遊民就已經忍不住衝進民家，打破倉庫搶奪財物，剝女人和小孩的衣服。女人們尖叫著四散奔逃，土匪們則發出淫笑，緊追不捨。

小三郎挺胸用力點頭。

藤助以前曾聽康成提起，當他還沒有到津輕之前，曾經是織田信長的人。後來信長被明智光秀追殺，康成也變成浪人，流浪了很長一段時間。

「你喜歡打仗？」

「天下情形皆是如此。」康成說。

「好，喝。」

「是的。能在死前和你這樣有為的年輕人一起痛醉，總算沒白活一場。」m.hetubook.com.com

「是呀，是呀。」

本來東軍有三千多人，要攻下只有五百守軍的本丸，是遲早的事。可是強攻的話，通過進城唯一的窄橋時，勢必會遭到猛烈的攻擊，死傷慘重。

「甚麼請求？」

板垣兵部大著舌頭，結結巴巴的說：「這傢伙酒品實在太差。都快死了，還不能正經點。」

「夠了，不要說了。」

「假如，假如石田軍贏了，咱們就是津輕的老大啦。對不對？」

小三郎雖然才十八歲，可是他一心維護父親金信就的名聲，總想趁為信還沒回來，先處理好城中內亂。於是他一個人來到彈藥庫。

「你到附近的羽州比內及檜山、大館一帶，找一些殺人放火的亡命之徒來我這裏。」

「我希望各位回到自己的崗位，等主公回來。」

尾崎喜藏跟著出來，責備三目內玄蕃。同時對小三郎說：「請進！」

「怎麼樣？玄蕃？」尾崎回頭問：「你也來喝個痛快吧。」

「……」小三郎顫抖著點點頭。

「沒有啊。」康成口氣生硬的回答。

玄蕃兩眼的焦距已然不準，他用舌頭舔著嘴唇四周。

「這些人根本不管老百姓死活，算甚麼留守？」

那時，反對派只有一個人倖存，他就是金小三郎。金小三郎是老臣金信就的嫡子，才十八歲。混亂中他帶著士兵逃進西丸的一棟房子，尾崎等人追過去，對他們猛烈射擊。

「他到底在想些甚麼？」藤助十分訝異。

「……」小三郎沉默著，身體仍顫抖不停。

「喂，板垣！」

「你既然有這份膽識，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為甚麼？」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相繼傳來，堀越城的本丸在黑夜中，噴出赤紅的火花……

「沒有……」

「真是個奇怪的傢伙。」藤助想。

「主公不在，你們居然同室操戈，成何體統！」

聽到這個惡耗，尾崎他們的侍從和亡命之徒爭先恐後的逃亡。尾崎喜藏、三目內玄蕃和板垣兵部帶著僅存的侍從，躲進堀越城本丸的彈藥庫。

「我們已經和_圖_書決定明天早上切腹。想請你當我們的介錯。」

「快走！」尾崎大聲斥責。

八月，津輕投靠德川的消息，傳到堀越城。雖然為信的決定有第一手的情報做依據，可是受命留守堀越城的諸將，卻不是人人都以為然。其中尾崎喜藏、三目內玄蕃和板垣兵部，都持相反的看法。

有了防禦工事，小三郎也開鎗還擊。

「玄蕃，不可以這樣。」

就在快要接近自己宅邸時，忽然背後傳來轟的一聲巨響，小三郎也被巨爆帶來的狂風吹得趴在地上。

「只可惜，只可惜，石田三成那個大笨蛋輸了。」玄蕃頹然垂下頭。「他一輸，全盤輸。輸了只好賠上一條老命。就這麼回事。」

等他弄明白南部來襲根本只是謠傳，再趕回堀越。京畿已經傳來：關原之戰石田軍大敗，天下歸德川，為信公攻大垣城，戰功彪炳，不久將回轉津輕……等消息。

「請讓我們暢飲痛醉。」

兩個正爭執不下，三目內玄蕃從屋裏走出。

他們認為：這次大戰，石田治部少輔能假借故秀吉公的威望，召集諸大名，勝算比德川軍多。假如德川軍輸了，主公的領地將全部泡湯，不如我們來投靠石田軍，到時候可以瓜分津輕。

「暢飲痛醉？」

「為甚麼？」

玄蕃跳起來，做出拔刀的模樣。

小三郎走進倉庫。

尾崎的聲音忽然哽咽起來。

「讓你看笑話了。」尾崎在小三郎的杯中倒滿酒。

「哦？是嗎？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你要殺我是嗎？來啊！」小三郎也鐵青著臉大叫。「殺啊！殺啊。」

「住手！」尾崎吩咐士兵停止射擊。

尾崎雖然趁為信不在，挑起戰爭，但是他也是妙覺寺的記名弟子，不能不聽師父的話。

「男子漢喝酒不可以婆婆媽媽。」玄蕃在小三郎的空杯中倒滿酒。「來，一口氣乾掉它！好，這才叫男子漢。喂！小三郎，你現在雞|巴毛長齊了嗎？有沒有操過女人啊！」

玄蕃用鐵柱般粗壯的手臂拍在小三郎背上。

「對！」

「這麼遠，他m.ｈｅｔubｏok.com.cｏｍ們不會肯來的。」與十郎低頭說。

罈中最後的酒倒進兩隻酒杯，兩人一飲而盡。

為信如此欣喜，不是沒有原因的。

「操他媽！」玄蕃狠狠的罵。

「……？」

「可是你看起來臉臭臭的。」

「……」

「你來幹甚麼？」玄蕃叫道。

從為信房間出來以後，藤助忍不住問康成：

為信對康成說。「我決定加你薪俸七百石。」

小三郎說得很委婉，可是玄蕃卻雙目怒睜的喝道：「哼！咱們拚了老命，叫你這個連雞|巴毛都還沒長齊的小鬼算計！怎麼嚥得下這口氣！」

「你為甚麼得了七百石的封賞，卻反而悶悶不樂？」

「明天請你再來一趟，為我們當介錯。」

「唔，你注意到了？」

服部康成的預言成真。

他所率領的部隊，起先在攻大垣城三丸時，沒有立下半點戰功。這點令為信十分失望。津輕軍是唯一參加關原之戰的奧州部隊，他一直相信自己的部隊不會輸給京畿。

為信每次作戰，喜歡用亡命之徒打頭陣。尾崎也學到這招。

尾崎等人露出意外的表情。

那年七月為信率軍從堀越城出發，參加一統天下的大戰。當時因為天下的形勢尚不明朗，所以為信出發時，還沒決定要投靠德川或是石田。

他急忙轉頭往後一看，只見本丸的彈藥庫接二連三的爆炸，火焰直沖雲霄，木片、磚石彷彿下雨一般，落在小三郎的背上。本丸地下的倉庫中藏了數十石的炸藥。看樣子尾崎和玄蕃、板垣他們提早自殺，同時還放火燒彈藥庫。

「住手，住手！」

「他醉了，扶他去睡。」尾崎有些畏懼似的說：「否則明天切腹，流出來的不是血，是酒，那就糟糕了！」

尾崎等人非常驚慌。假如南部真的打過來，唾手可得的津輕，勢必要拱手讓給南部。於是尾崎喜藏率領他和三目內玄蕃、板垣兵部的大部份士兵，以及一些亡命之徒，趕往小湊應戰。

康成嘴上道謝，臉上卻看不出高興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