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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之網

作者:松本清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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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之沸騰 2

死之沸騰

「可不是。」龍雄說,「完全是錯誤的觀念。在梅村音次身上便產生一種反抗心理。膨脹起來,就變成向瞧不起自己的社會進行報復。」
「然而,山崎就是舟坂本人,的確出人意表,我當時竟愣住了。」
「嗯。」
「以前去找黑池健吉的下落,在瑞浪街上閒逛,看到了那家精神病院。於是便想了起來。」
另外還有一個人,便是上崎繪津子,她當山杉的秘書,居中進行聯絡。但這件事,龍雄不想說。這時,女招待又送來一壺酒。
他這時在往熱鬧的處所走去。心情的變化,連去向也為之改變了。行人雜沓,燈火輝煌,龍雄覺得上崎繪津子依舊走在自己的身旁。

站在隔壁的酒吧女回答龍雄的問話。龍雄又踱回到大街上。旋風過了,痕跡還留在這裡。
「時日也遷延得够久的了。」龍雄附和著說道,「開頭的時候,天氣還有些冷。不知不覺,暑往寒來,又是冷天了。」
「說是得到局長獎,真了不起,獎金有多少?」
「你推理到這一步,真是不簡單呢。」田村侃侃地說道。
龍雄又繼續往下說道:
「沒幾個錢,還了寶號的欠款,所剩不到一半呢。」
「舟坂最後自裁,跳進去的濃硫酸浴池,大概是給幸子準備的。」
龍雄興至神來,想出兩句詩來:
「這種想法是不對的。」
「對呀。他們殺了黑池健吉,當然不會告訴他妹妹。只是騙她說,健吉暫時躲在外面避避風頭。幸子看見報上登的掘墓的消息,以為事情在照預定計劃進行。事先告訴過她,頂替的屍體是當作電瓷瓶,由土岐津站運到築場站的。可是,幸子覺得事情有點蹊蹺。大概她問過健吉藏在什麼地方,而他們的回答卻含糊其詞,沒有說出明確的地點。這樣,幸子便決心實地去核對一下,到發貨站土岐津去打聽。裝電瓷瓶的木箱的確已經發出。接著又到墓場去察看,墓是被掘開了,可是屍體卻安然無恙。於是,她進而又去到貨站築場,木箱已經運到了,但她在山腳下草叢裡看到的,不是取出屍體後的空木箱,卻是一開頭裡面裝的便是破瓷片。到了這時,幸子肯定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吊著的屍體不是哥哥健吉的替身,而是健吉本人。」
他的皮鞋咚咚地響著。
「嗯,那是出人意外的。警官隊來的時候,我先嚇了一跳。不過,來得正是時候。」
「由於舟坂英明,也就是梅村音次生長的環境,或者說出生的環境橫尾里,全是一些貧苦的農民,在附近是出名的窮地方。https://www•hetubook•com.com梅村音次受不了窮,便離村出走。因為當地有種成見,窮總是給人瞧不起的。」
梅村寅松
「是的。我想,幸子一定要當面質問舟坂,她原是被哥哥拖下水,不得已才當了他們一夥的走卒。健吉落到這樣的結局,她必然要指責舟坂。這樣,她的處境便岌岌可危了。我們闖進醫院的時候,她已經被軟禁在加鐵窗的病室裡了。他們大概準備夜裡下手。」
「這一次真是曠日持久。」
——對了,這難道不能變為事實嗎?
  長女梅村安子
「後來你便覺得妹妹也身處危境了,是嗎?」
「不過,單單憑查證木箱一點,便推尋出她是健吉的妹妹,我卻不敢苟同。」田村嘻嘻哈哈說道,「你知道她,恐怕不自木箱始,恐怕早就有線索了吧?」
龍雄突然產生一種幻象,恍如上崎繪津子同自己肩並肩地走著。她那秀媚白皙的面孔,頎長婀娜的身腰,就走在自己的身旁。他們腳步一致,鞋聲重疊。龍雄一面走著,一面竭力不使這幻象消逝。
  (嫁黑池仙太郎)
兩人走進一間雅座,室內雖小倒頗精緻。送來酒饌後,龍雄送過杯子問道:
兩人從這片雜沓紛亂之中擠了出來,走下一個地下室,那裡能吃到物美價廉的飲食,田村報社裡的人,是這家飯館的常客。
「因為沒想到她就是上崎繪津子。」龍雄回答說,「我把黑池健吉的妹妹完全排除在案件之外了。」
「他為什麼這樣做呢?」
明天便要去公司上班。昨天見到了經理。報紙上公布了全案的經過,報導說首犯自殺,逮捕其同夥八人,其中女子一人。經理說,看了之後大快人心,並向龍雄道了辛苦。因為田村在報導中提到了龍雄。
「果然有道理。」田村點頭同意地說,「記得離土岐市三里的地方,有個叫管島的村莊,曾發生一起奇怪的掘墓案。墓主人死了八個月了,但屍體卻並未盜走。這件事,在地方上登了一則小消息。」
銀座一帶燈光燦然。
「我也是。在伊勢見到的舟坂,是他的黨羽假扮的。」田村手裡的酒杯溢出了一些。
「可不是嘛。」田村也不無同感。
「趁還沒有花光,前賬先清吧。」
    黑池健吉
「嗯,你說的未免太兜圈子了。」
「對,其餘都是後來事件的推演所致。」

龍雄和田村肩並著肩,走在有東街上。經過數www.hetubook.com.com寄屋橋,便朝北拐去。目前這裡正大興土木,顯得雜亂無章的樣子。人羣在一側川流不息,熙來攘往。
「從支票詐騙案引開的頭,最後發展到這樣意外的結局。聽你談這樁案子的時候,萬沒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田地。」田村挾了一箸子菜進嘴裡。
「怎麼,都傳到你耳朵裡了?」田村瞇起眼睛微笑著。
「不過,」他看了龍雄一眼,「你在精神病院裡,突然對舟坂說什麼他要把黑池健吉的妹妹如何如何,可把我嚇了一跳。這個女人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同田村分手後,龍雄獨自在街上信步走著。穿過銀座大街,一直向後面的小巷走去。這一帶行人稀少,燈光昏暗。建築雖然富麗堂皇,卻同郊外一般寂靜。
「從那具上吊的屍體想到的。是知道濃鉻硫酸能溶解屍體以後的事。我上次去春野村橫尾里,遇見村裡的人給皮革工廠運輸藥罎子。皮革工廠要用這種劇性化學藥品。而藥物同屍體的關係,是在信州的旅館裡洗澡時聯想起來的。當時進來一個客人,看他泡在池子裡,我茅塞頓開,頓時恍然大悟。我們公司生產蓄電池,要用硫酸。從前,下屬工廠有個工友被濃硫酸燒傷過。所以,對濃硫酸我多少有些常識。我想,把人往濃硫酸裡一泡,不就像那具上吊的屍體一樣,爛成一堆白骨了嗎?把屍體裝進麻袋裡,一舉手就可以提起來的。想到這裡,案子中的一切奧秘,都迎刃而解了。後來,我又想,橫尾里有皮革工廠,當地人應該知道濃鉻硫酸的用途。而健吉的表兄,十五、六歲時離村出走,到東京便下落不明了。」
「只要把握事情的關鍵,便能迎刃而解。」
「關鍵便是知道她是健吉的妹妹?」
「仔細想來,舟坂英明這人也有他可憐之處。」龍雄感慨地說道。
「那你怎麼知道梅村音次就是舟坂英明?」
「嗯,進報社十年,這還是破天荒頭一次。」
「可是,最近許多右翼小團體銀根都很緊,」龍雄接著說道,「戰前,右翼組織的經費靠軍部的秘密津貼,軍部是他們最大的財神爺。戰後,老闆倒臺了,新興的右翼組織,不得不用非法手段搞錢。單單憑一點捐款,拉不開場面。所以,戰後的右翼,沒有品格,不講信用,恐嚇、詐騙、冒領等等,無所不用其極。就舟坂來說,他同金融家山杉喜太郎相互勾結,從山杉那裡弄到情報,陷害開了票據而無錢貼現的公司,搞票據詐騙。當然也分些甜頭給山杉。得來的錢,是舟坂團體裡的一筆重要收入。為此,他豢養了十幾個肯為他賣命的www.hetubook.com.com黨羽。舟坂,亦即梅村音次,他的表弟黑池健吉,便是其中的一個爪牙。」
「不是瞞你,實在那時我剛意識到。」龍雄仍不鬆口,臉孔紅起來了,彷彿被人看透了內心的隱秘似的。
  次子梅村文男——梅村音次
「第一次去八岳山春野村的時候,去查閱過黑池健吉的戶籍謄本。對了,你那時正在九州出差。從而知道黑池健吉有個妹妹和表兄。表兄的名字叫梅村音次,生於一九一四年四月十七日,四十三歲。不過,當時我並未想到他就是舟坂英明。」
萬事都到了頭,長久以來,彷彿裹挾在一陣旋風裡似的。風過之後,感到一身虛飄無力。
「不錯。那正是舟坂所屬意的。黑池雖然是表弟,但舟坂對他很不放心。新宿的殺人案,就是由於他的輕率,誰能說他還會幹出什麼事兒來。而黑池健吉又不是一個肯安分守己、隱姓埋名的人。舟坂的本心,實際上要除掉他。估計健吉是在精神病院地下室裡被害的,泡在那個能溶解一切的藥池子裡,不消幾分鐘便變成了白骨。他們之間已經無所謂表兄弟的情義了。」
「我插一句,你是如何發現清華園的?」
「她先去車站打聽到貨的事。顯然是來核對木箱的事。為什麼呢?是為了要證實上岐津站發出的木箱裡,是否真的裝著屍體。她出於什麼動機呢?我想,她一定對黑池健吉特別關心。你可以想見,吊死的屍體是冒充黑池健吉的屍體——。舟坂是事先這樣策劃的,並且告訴了她。恐怕她給他們一夥利用了。她之所以事後要去查證,大概是懷疑那具屍體,究竟是別人的,抑或是黑池健吉本人的。我那時便這樣想。如此關心黑池健吉的,會是誰呢?我這才想起戶籍本上提到,健吉還有個妹妹。」
「於是他改名舟坂英明,轉向右翼。他想在右翼中打出一個旗號,獨樹一幟。這個人有才有智,也有魄力。不知不覺手下有了黨羽,當了一方面的頭目。向社會報復的計劃,終於邁出了第一步。」

「換了老闆了。」
「可不是嗎。」田村說道,「你在什麼時候,發現健吉是舟坂的表弟?」
「方才我說舟坂知道濃鉻硫酸的用途,可是精神病醫院不需要這種藥品。而溶解一具屍體,藥量又相當大。院方去買,會引起別人懷疑。所以,他們定計之後,舟坂就開始發狂了。他胡亂買各種東西,其中包括他們要的濃硫酸。他裝瘋還另有用意,這樣他可以住進清華園,準備動手殺害健吉。精神病院同外界隔絕,最方便不過。我到事後https://www.hetubook.com.com才知道,那裡是他們的秘密巢穴。」
酒很熱,田村向酒杯吹著氣說:
是的,早就有線索了。上崎繪津子常在黑池健吉的周圍。無論健吉在羽田機場乘日航逃往名古屋的時候,還是在瑞浪郵局提取現款的時候。可是這些事,他不能告訴田村。
「得到局長獎了?」
兩人相互碰杯。
「正是。太危險了。要是再晚幾小時,她的結局要同舟坂一樣了。」
樓房、電車、汽車、行人,這一切種種,都一齊奔湊到他的眼前。映在他眼簾裡的,難道是現實的嗎?實際上,現代社會的真正現實,似乎是遠在視野所及的這大千世界的彼岸。我們的眼睛所看到的,不過是遮斷這一切的牆壁罷了。
    黑池幸子
「您來了。」女招待一見田村,便笑臉相迎。「聽說田村先生交了好運,恭喜恭喜。」
「可是,你難道沒發現,在此之前她已經寫信,向偵破組自首了嗎?」
上崎繪津子那白皙的面孔,彷彿仍走在他的身旁。
身旁走過一對對情侶,挽著胳膊,相倚相偎。黑黝黝的高樓之上,是一片星空,寒風料峭。這些情侶都出其不意地出現在龍雄面前。
「舟坂的下場,真是驚心動魄。那一瞬間,實在驚駭可怕,教我終生難忘。儘管由於職業關係,淒慘的場面,我還見識過不少。」
未嘗不可。也許要過一年半載,或者更久一些,說不定也很快。不管怎樣,龍雄打定主意,過了那個期間,便向她正式提出。總之,取決於對她判決的時間。龍雄這時感到,一股充足之感如同潮水一般湧向心頭。
「對舟坂來說,也一樣。他未必料到自己會走上這條絕路。黑池健吉太冒失了,驚慌失措之下,打死瀨沼律師手下的人,使得事情急轉直下。急忙綁架瀨沼律師,藏不住了便殺掉。後來,新宿兇殺案犯人的姓名給偵破組查了出來,只好一不做二不休,將表弟黑池健吉殺掉。結果是弄巧成拙,破綻百出。」
「怎麼姓會不同呢?」
龍雄覺得,周圍的人似乎都神情興奮的樣子,在街上熙來攘往。其實,也許是他自己有些興奮吧?
「胡說。」
「院長是岩尾議員的弟弟。我原以為岩尾與舟坂暗中勾結,叫他弟弟居中圖些好處,其實,適得其反,弟弟跟舟坂是一夥,哥哥反倒是被利用的。」
「言之有理。」
田村笑嘻嘻的。這次舟坂案件,以頭版頭條,發表獨家新聞,搶在其他報社前面。報紙的版面在田村的眼睛裡,彷彿像夢幻似地還在搖曳著。
八角金盤花開夜,如夢如幻女同行。m.hetubook.com.com
「不錯。」
「原來如此。」
「因為黑池健吉的母親嫁了人,梅村音次的父親,是黑池健吉的舅舅,繼承了家業,所以姓不同。我寫給你看就明白了。」
「聽起來很兜圈子,仔細想想,不是沒有道理的。警方查出了殺人兇手是黑池健吉,舟坂大概就動了殺機。起先設計借屍頂替的辦法,找個替身,企圖以健吉的自殺來阻止搜查的進行。頂替的屍體,準備從土岐市附近鄉下墓地裡盜一具出來,然後裝進木箱運到築場站去。因土岐那一帶是土葬,盜屍容易。這樣一來,健吉表面上是自殺了,實際上還活著,這大概是他們計劃的內容。這個計劃健吉本人也同意,並且告訴了他的妹妹幸子,也就是改名換姓的上崎繪津子。」
但是,在龍雄心裡卻意猶未足。關野科長可以瞑目了,科長的妻子也該心滿意足了。可是,龍雄仍感到惆悵,心裡不無缺憾。
「你說過,舟坂英明是韓國人。經過一番調查,依舊弄不清楚,他的過去,越發使人懷疑。我左思右想,覺得說他是韓國人,這種流言蜚語,恐怕恰恰是舟坂英明本人散布的。」
「舟坂他們向築場站託運一木箱電瓷瓶,冒充屍體的時候,」龍雄這麼說著,心裡猛一驚,「舟坂他們做成圈套,讓人以為在青木湖畔吊死的人就是黑池健吉,連警察也上了他們的當。不過,咱們當時認定,屍體並非黑池健吉,警方受騙上當,正達到舟坂他們的目的。發現屍體的前三天,裝電瓷瓶的木箱由土岐津站發出,運到築場站。扮成電工的幾個人,取了木箱就上山到了現場。這是為了向某人暗示:屍體已由別處運來。向什麼人暗示呢?你自然不得而知,我因為留下來沒有走,親自到扔棄木箱的現場勘察了一番。木箱扔在草叢裡了,裡面裝的是破瓷片。壓根兒沒有裝過死人的痕跡。那時我想起老太婆看見麻袋的事。還聽說幾天前有個年輕女子來看過木箱。」
龍雄查到記事本,用鉛筆在另紙上寫了下來:
「健吉還有個妹妹。」田村說,「你怎麼會不告訴我呢?」他緊緊盯住龍雄的眼睛。
「為什麼要瞞我呢?」
(全書完)
猛然一看,不知不覺走到一家西式點心鋪前。他來過這條小巷子。龍雄走了進去,紅樓酒吧已經歇業,門面在重新裝修。
田村的口氣之中,頗帶埋怨的意味:「你對我也真瞞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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