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失蹤的背景
二
望鄉莊二樓十號房間——住二樓轉角的小泉悠子——一個三十歲的主婦說,她曾於七月十六日早上九點五十分左右,看到一位年輕女人從十五號房間走出來。
宗像科長眼鏡後面的目光顯得有點冷竣,他一面注視倉橋一面平靜地問。
郡司露出不高興的表情,並且說:
與丹野有關的這個女子已成為警方搜尋的頭號目標。
「郡司的請求是融資嗎?」
「從別府回來已是十七日深夜,十八日早晨我去公司之前也打過一次電話,還是沒人接。一直到二十日之前曾打過兩三次,都是同樣的情形。我以為董事長大概出遠門了,而且十六日大家都知道九州鋼鐵已經破產,所以他一二天內就應該回來了。」
七月十六日上午十點、十點半、十一點,倉橋確實請求「松岡」的服務人員打了三次電話,號碼是福岡的八七─一六三×號。而且,十點時佔線,十點半、十一點兩次都沒人接。這件事「松風」的女服務員記得很清楚,而且別府的電話局也有記錄。
小泉悠子倒完垃圾又繼續在走廊掃地和擦玻璃,那名女子走出後至兒童節目終了的十點半之間,確實再沒有人出入十五號房間。
倉橋咬著嘴唇回答。
丹野鋼材正如當地眾多的中小鋼鐵公司一樣,個人資本色彩極為濃厚。公司的股份約八十五%為丹野所有,其餘十五%由公司四位元老職員平均分得,倉橋無任何股份,所以,他雖然在公司擔任重要工作並握有實權,但是他的身分仍然只是公司的僱員而已。
「哦。」
「有一件事在刑警到敝公司調查時就應該說出來的,但是我覺得如果不慎重恐怕說不明白,所以我才來了——」
丹野不知為了什麼原因而隱藏在無人知道的地方,這個地方卻被倉橋知道了,於是他利用這個機會下手也是可能的。
宗像問道。
「董事長為這事傷透了腦筋,最後他的判斷是。他的支票保證如同涼水澆在滾燙的石板上,沒有很大的作用,不如等九州鋼鐵真的破產時再對郡司個人做充分的支援,比如請他到丹野公司任職,以長遠的眼光來看,這個方法不論對丹野公司或對郡司本人都比較有利——但是,這種事情沒辦法面對面說清楚,大凡一個經營者瀕臨破產的邊緣,都會不顧一切地想要挽救公司,別人的話他不可能聽得進去。」
反之,經過一番調查,倉橋滿男殺害丹野的動機卻比較明確。
這個女人現在在哪裡呢?
「是啊,當我在m.hetubook.com.com電話中聽到董事長這樣說才恍然大悟。董事長不在的那幾天,郡司每天都打電話到公司來找董事長。但是董事長交待過為了郡司先生的名譽絕對不要向外面提起這件事,所以我也一直沒向警方透露,實在抱歉。」
在得到倉橋的不在現場證明沒多久,倉橋本人也親自來到西署,提供了意外的情報,使搜查本部引起了一陣興奮的漣漪。
正如中川所預料的那樣,七月十六日郡司祥平的不在現場並未得到證實。
「他只告訴你電話號碼嗎?」
然而,七月十六日是週末,「築紫旅社」從早到晚都是客人滿滿的,郡司也可能混雜在人群中悄悄地離開旅社,往返於路程約兩小時的望鄉莊。
廣池肥胖的紅臉上浮出一絲嘲諷的笑意,他用粗大的聲音說。
「是啊,公司裡要完全平靜下來恐怕還得有一段時間。」
「那麼,憐子小姐於十八日申請公開搜查,又在二十日上電視,這都是她自己的主意嗎?」
倉橋把視線轉向牆壁,瞇起眼睛,好像憐子的影像就在牆壁上似的。在他的眼睛裡,中川第一次看到溫潤的光輝。
「其實,我早就知道董事長失蹤的理由及住的地方——當然不是最早就知道的,而且也不知道是望鄉莊十五號房間,他只告訴了我電話號碼。」
「不過——」
「丹野先生曾說一旦九州的事告一段落他就立刻回來,而且他既是公司老闆,就應該儘早回去才是。十六日九州鋼鐵破產的事已明朗化,接下來一連四天丹野卻毫無音訊,你打電話過去沒人接,居然不會去看一下——」
「從別府打零九二可直通福岡市外電話,但我因在旅館所以請服務台代打。第一次是十點多打的,但是電話佔線。」
「有什麼急事要打電話給丹野?」
「不,並不是這樣。第二天一早我和田久保建設公司董事長一起到別府後,立刻打電話給董事長——今天我之所以來這兒,就是覺得有必要把事情說出來。」
宗像科長表情未變。
十一點五十分電話沒人接
小泉悠子並未見過七月九日以前出入於十五號房間的女人,而管理員須藤二三夫也沒見過小泉悠子見到的那個女人,所以無法確實斷定這兩人是否為同一人,但兩者都是二十歲至三十歲左右,而且戴著大型眼鏡不願被人看到的感覺是差不多的,因此,這兩人同為一人的可能性www.hetubook.com.com相當大。
「絕不向丹野鋼材借一分錢。」
倉橋的視線落在自己的指尖上,他的回答總是小心翼翼的。經過一段短暫的沉默,倉橋像是下定決心般地,把臉轉向三人說:
「十五日丹野打電話給你的事,你告訴憐子了嗎?」
或許郡司已略微察覺丹野躲起來的理由了——
「郡司請求丹野做票據的連帶保證嗎?」
務必找到她——
倉橋似乎意識到對面三人的緊張心情,慢慢地說道——
魁梧高大的倉橋穿著藍色西裝,在西署的一間小房間裡,面對搜查一科科長宗像、組長中川以及前來支援的縣警科長廣池。倉橋可能是睡眠不足吧。兩眼充血,佈滿紅絲,但是他的態度卻很鎮靜。可能是有備而來,他不但充滿自信,而且禮貌周到。
十點電話佔線
廣池向前挪了一下。
宗像科長冷靜地說。
「十點半再打一次,電話鈴一直響著卻沒人接。我覺得有點奇怪,在去高爾夫球場前的十一點又打了一次,仍然沒人接。」
從這個時間表看來,那個女人走出之後,十點時十五號房間內還有人在打電話。這個人如果是丹野,丹野可能於十點至十點半之間被室內另一人殺害,因為如果十點半丹野還活著的話,倉橋打電話來應該有人接。再者,如果十點時打電話的是丹野以外的其他人,丹野在當時便已被殺害,而那個人——假定是凶手,在十點半以後才離開十五號房。小泉悠子於九點五十分所目擊到的那個女人應該知道當時十五號房間內的情況,也就是說,她也知道除了丹野以外還有誰在屋子裡。
丹野的聲音和平常一樣,他說因為某件事不得不暫時躲起來,但是過一個星期就會回去,所以希望倉橋和前幾天一樣,不要引起別人的注意,表面仍然告訴大家他去東京出差,如果有什麼緊急情況再打電話給他。他留下了一個號碼,並且要公司裡不用擔心他的事。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四位警官各自在心裡重新估量倉橋的話,尤其是他從別府打的電話,因為那是十六日上午以前的事,如果屬實將成為重大線索。
倉橋深深地鞠了一躬。
只是郡司為什麼要將丹野置於死地,其動機並不明確。此外,郡司是否知道丹野的隱藏地點,這一點也頗費猜疑。
廣池銳利的目光看著倉橋,倉橋立刻把視線移開。
「也就是說,丹野先生七月十五日晚上十點多打電話給你,hetubook.com.com告訴你他失蹤的理由及電話號碼。」
「這件事董事長打電話來時我也問過了,不過他回答的吞吞吐吐——大概是無法拒絕九州鋼鐵郡司社長的請求而不得不這樣的。」
十一點電話沒人接
但是,她肯定當時是九點五十分左右,因為十點起電視播放兒童的教育節目,小泉悠子房內的電視一直開著。她從窗外看見當時電視上正播著的十點前的烹飪節目已快完了。
中川首先打破沉默。
「到了高爾夫球場,大約是十二點左右,我自己打了一次,還是沒人接。我突然想起董事長可能去爬山了,那天我就沒再打過去。」
由於當天下午小泉悠子就離開望鄉莊回北九州市的家,所以一直沒和警方聯繫上,等到刑警查訪才想起這件事。
「剛才我說過,董事長十五日打電話來時曾說過他可能爬山,不在時也不必擔心。而且他自己說過躲起來的理由,並說過等九州鋼鐵破產後會盡快趕回來。董事長對郡司以前的恩惠一直十分感激,對他自己幫不上忙的事也很耿耿於懷,因此他可能需要時間來考慮一些事情,我覺得少去打擾他比較好。」
他們在上午九點半左右到達別府的「松風」海岸旅館,其他三個人是自己開車來的。一行人吃過飯後在一點左右從旅館出發,到達約四十分鐘路程的高爾夫球場,按照規定的日程,打了一下午的高爾夫球,下午六點時返回「松風」。八點左右共進晚餐,休息時已近零點了。
「不,是期票保證。郡司社長請求丹野董事長做九州鋼鐵票據的連帶保證——你們都知道,九州鋼鐵於五月時已傳出破產的傳言,工廠和地皮都已抵押出去,所以許多廠商對九州鋼鐵開出的票子都很小心,如果沒有一家比較安定的公司或個人背書連帶保證,他們的票子就等於沒用了。」
倉橋一下子變了臉色,褐黑色的臉也變成蒼白。
在進行調查的時候,倉橋提出了很有利的不在現場證明。他對調查人員說,七月十六日早上到十七日晚上,他都一直和鐵工所及建設公司董事長等四名客戶在一起,這是丹野鋼材公司早在兩個月以前就已安排好的招待旅行。
十點三十分電話沒人接(這之間無人出入。)
倉橋輕輕低下頭似乎是謝罪的樣子。中川回想起昨天與郡司見面時問他。
根據小泉悠子的記憶,這個女人外表像是二十多https://www.hetubook.com.com歲,中等身材,穿著藍色套裝,戴著一頂同色的寬邊帽,並戴了一隻碩大的太陽鏡。這名女子從十五號房間快步走出來。當她看到正在走廊上倒垃圾的小泉悠子時,似乎嚇了一跳,停了一下又繼續快步走下樓梯。小泉悠子井沒能仔細看清楚她的臉,而且當她從十五號房間走出來時是否上了鎖也沒留意。
借用郡司的話,「充滿了野心」的倉橋應該會有除去丹野把公司佔為己有的欲望,也或許為了上次他為公司爭取專賣權卻沒有得到預期的酬勞,心中對丹野存有極大的不滿。
「正面無法拒絕,董事長只好暫時躲起來了。」
「董事長打電話給我——那是十五日晚上十點多的事。」
倉橋的聲調慎重而有點生硬。
「她也非常擔心,不過因為董事長一再交代不要向任何人提起他的事,而且憐子小姐的個性單純,我怕她知道以後會把事情宣揚開來,反而影響了董事長的計劃,也就只好一直忍耐著不去告訴她了。」
倉橋一邊看著宗像,一邊從口袋裡掏出記事本,打開其中的一頁,上面寫著「八七─一六三×」的數字,中川也打開自己的記事本,這的確是望鄉莊十五號房間的電話號碼。
「到二十日發現屍體以前,你就這樣置之不理嗎?」
「沒有。」
「丹野先生失蹤的理由大致上瞭解了。」
「電話號碼?這是怎麼回事?」
縣警的廣池科長挪動了一下他的肥胖的上身,盯著倉橋。倉橋很認真地說:
「然後呢?」
「那麼,丹野躲起來的理由又是什麼呢?」
(丹野的死亡推定時間是十六日中午以前)
「這之後呢?」
「他還說他人在油山附近,等到九州鋼鐵的事情告一段落他就立刻回來,有急事時打電話聯繫就可以了,不必知道他的詳細地點,如果沒人接電話就可能是去爬山了。我聽到董事長說話的聲音和平常一樣很有精神也就放心了,便不再問其他事情了。」
「董事長突然去世,對貴公司打擊很大吧。」
「她事先曾打電話徵求我的意見,我要她再考慮考慮。尤其是上電視的事,很可能傷害董事長的名譽,我堅決反對。但是因為憐子在電視公司上班,她不願放棄這個好機會!我也沒辦法,他們兩人畢竟是兄妹啊。」
從小泉悠子的證言和倉橋在別府打電話一事看起來。十六日早上十五號房間的情況越發顯得微妙了。
進一步查詢有關人等的結果——七月十六日上午六點左右,倉橋和添久保建設公司董事長添久保和-圖-書源次一同,前往別府。田久保記得很清楚,當天由倉橋駕駛公司的汽車至位於市區南面的高宮町的田久保家裡接他。
郡司說他七月十六日凌晨二點獨自一人來到二日市溫泉的「築紫旅社」,十六日下午八點左右離開。
上午九點五十分女人走出來
「這樣說起來,你也太大意了。」
七月十五日晚上十點許(丹野被殺的前一天晚上)。倉橋在他的家裡出乎意外地接到丹野的電話。自從九日失蹤以來,丹野的行蹤不明,倉橋根本不知道他失蹤的原因,一直到第七天才接到電話,自然感到很意外。
據中川的調查,服務台人員確實在辦理住房及結帳時看到過郡司,但這段時間裡誰也沒看到他。郡司進房間之後立即在門口掛上「謝絕打擾」的牌子,可能未曾踏出房門一步。餐廳人員也沒有見郡司去用餐。也沒有人從外面打電話進來。這位房客給人的感覺是過度疲勞特意到這兒睡一天覺似的。
第二天他們在旅館打麻將。傍晚五點左右離開別府,返回福岡。同行的四人均指證十六號上午六點至十七號晚上九點,倉橋從未單獨行動,旅館的工作人員也能證實這一點。
「這次敝公司董事長的事麻煩你們了。」
「——」
此外,丹野還交待倉橋,原本預定由他親自接待十六號旅行一事,也改由倉橋代替。倉橋自己想可能是為了這件事丹野才突然打電話來的,其實倉橋也打算好了,如果丹野還不回來則他會自行決定去接待的。
不過,丹野沒有妻子也沒有子女,如果丹野死了。他的全部財產均落在他唯一的親妹妹憐子身上。倉橋是憐子的未婚夫,他們已決定秋天完婚。這樣一來倉橋就有可能由憐子而獲得財產繼承了。
「是的,但是實際上,九州鋼鐵何時會破產並不清楚,如果破產了,保證的支票責任都要落在丹野鋼材身上——目前丹野鋼材的經營情況的確比九州鋼鐵穩定,但是以公司的規模來說,丹野鋼材差九州鋼鐵一截。所以如果九州鋼鐵破產了,丹野鋼材必然也會破產。當然郡司先生的用意只不過是請丹野暫時幫他們渡過難關,解除危機,原則上不會麻煩我們董事長。但是董事長也知道,一旦為九州鋼鐵做了支票保證,他就必須負擔一切責任。」
倉橋告辭後,警方首先查證別府的「松風」旅館是否確實有倉橋打過電話的記錄。結果證明倉橋所說的話是事實。
在調查「松風」電話的同時,望鄉莊又傳來一個新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