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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滸人物之最

作者:馬幼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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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難理解的女人——劉高妻

最難理解的女人——劉高妻

這份新交情很快就受到考驗。好色的王英要享用特意下山搶來的清風寨知寨劉高貌美如花的妻子。宋江雖初誤會她是花榮之妻,後來想想她既是花榮同僚之妻,不幫此忙,日後也不好看,便聯同燕順、鄭天壽逼王英放人。王英十分不願意,還是放她回去。整件事情發生得很快,充其量祇經歷了一兩個時辰。宋江這次幹得漂亮,自己也覺得做到公私兼顧了。
今人的詮釋亦不比此類傳統說法高明。小說家張恨水(張心遠,一八九五~一九六七)m.hetubook.com.com謂劉高妻以曾在清風山求助宋江為恥,故視宋江為寇仇(見其《水滸人物論贊》,頁九十四~九十五)。但劉高妻根本不知道宋江是誰,況且求助之事未嘗外洩,何恥之有?因何反要自我宣揚?
逆料待宋江和劉高夫婦元宵相遇街頭(宋江尚未必已看到她),劉高妻竟對其夫說:「兀那個黑矮漢子,便是前日清風山搶擄下我的賊頭!」於是惹出一連串互繫相扣的大事,給《水滸》帶來好幾回熱鬧的故事。其中https://m.hetubook.com.com最關鍵的問題卻始終未見有合理的解釋——為何劉高妻恩將仇報至此全無人性的程度?
宋江在往青州清風寨投靠該處副知寨小李廣花榮途中,為清風山強人錦毛虎燕順、矮腳虎王英、白面郎君鄭天壽所獲,幾乎成了烹調醒酒湯的材料。旋因燕順等知道這就是他們渴望結交已久的孝義宋三郎,宋江轉即成為三人爭相納拜的對象。
明萬曆容與堂百回本《水滸傳》該回(第三十三回)的回末李卓吾總評所說的不僅和*圖*書是類似的話,「劉高妻子是個淫悍之婦,不消說了」,還憑空斥她為淫|婦(「悍」不成問題)。《水滸》書中何曾說她淫?假如她真的是淫|婦,自應歡迎床笫經驗豐富的王英對她有興趣,又怎會白白錯過享樂好時光,乞求宋江救命?中國文化有一特色,喜按非白即黑的觀念去評定人物,白者純白,黑者絕黑。這顯然不是求公平答案的法子。
另外,香港作家劉天賜在其《水滸啟示錄》以為劉高妻因無法證明其在清風山未被侵犯,滿肚怨屈,故見了宋江便發作www.hetubook.com.com,不理何謂恩何謂仇(頁一一七~一一八)。這解釋亦說不過去。然劉高妻不詳宋江的背景,但起碼知道他不是山寨王,由他代其解鈴,說明當日的情形,再好不過。反過來說,就算活生生地把宋江打死,對還自己以清白一點幫助也沒有,說不定還會導致欲蓋彌彰的後果。
最現成的答案出自花榮之口。受盡劉高夫婦欺壓的花榮甫聽完宋江自鳴得意地講如何在清風山救美後,便毫不客氣地直指劉氏夫婦為值得借賊人之手重重教訓一頓的壞蛋。這洩憤之言等於說和圖書壞人祇會做壞事,不必每事分開來看。劉高妻之以怨報德不能從此角度去解釋的。
劉高妻的行為其實不難解釋。劉高妻脫險後,對眾人說,她一掛出丈夫的偉大招牌,賊人便嚇得慌忙下拜,送她和被扣的轎夫一同下山了。這是刁鑽悍婦維護面子之法,也是人之常情的事。大概因為她在山寨停留的時間不長,回家時尚衣冠整齊,家人都相信她的話。宋江的出現給她帶來難以操控的危機,於是先發制人,搬出新的謊話去掩飾前一個謊話。事情就是這樣簡單,也是說慌者經常走過的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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