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風雲集合
道路低窪處積水成池，有些路段成了溪流，在泥濘中行走十分不便，座騎也不便騁馳。
寺院有三進，格局雖小，依然有章有法，兩側有小型配殿，但大半倒塌難避風雨。大殿屋頂雖有數處崩坍，但仍可安頓，漏雨處不多，偏殿仍很乾燥。
「你武功超塵拔俗，下腳太重，所以把他踢飛了。」女郎丟掉木條：「對付一個蠢漢，你出腳未免重了些。」
他對這種怪異反常現象不但不陌生，而且相當熟悉，那些聲光影霧的變化，對他無法造成傷害或震撼，除非他神智不清，而現在他是完全清醒的。
有女人在後殿避雨，這女人可不好惹，性情大概不溫柔，口氣霸道。
年歲可能在二十二、三之間，正是精力充沛的青年危險年齡，也就是所謂血氣方剛，魯莽衝動的年齡。
女郎嫣然一笑：「歐陽兄，幸會幸會！」
這座亭是長亭，但擠了十幾個人五匹馬，就顯得太擁擠了，難怪旅客埋怨。
天涯孤鳳周瑤鳳，名列四鳳的第二鳳，出道已經四年，風評也不怎麼好，從綽號中那個孤字揣測，望文生義，定然是驕傲孤僻的女強人。
五大漢在前殿門外，勸告他們的中年人，似有先見之明，勸他們不要逞強爭宿處，出門人忍字為先，能忍才能走天下，所以他們聰明地不向後殿找宿處，在大殿一處角落安頓。
「哦！你像是知道我。」五湖游龍不再理會殿外的事，態度呈現警戒神情。
好在天色黑暗，他臉上的表情變化，如不站在切近，對方不可能發現。
這些人與古代的刺客一樣，只向所投靠的主子效忠，主子要求所做的事是否牽涉到義理，與他們無關。
起初他以為是五湖游龍，再一看來勢便知道料錯了。五湖游龍為人不失正派，雖則口碑並不佳，絕不會為了一腳沒把他踢翻的小事，偷偷換摸前來找他的麻煩。
虯鬚客走向西配殿，在廊口就怔住了，乖乖一縮脖子向後轉，打消了向人借糧的念頭。
「該說是行道天下的人。」
外面黑暗，看不清景物。女郎並沒留心察看，不知道被掃出殿外的大漢是何種光景。
可是，牆並非真的紅，而是斑剝的暗紅。
「無知。」五湖游龍嗤之以鼻：「劍若游龍，指劍術高明的高手劍勢夭矯如龍而已。」
「這……」
漢口鎮，正是龍蛇混雜的江湖朋友獵食場，甚麼商店都有，甚麼人都有，要甚麼有甚麼。
「怎麼啦？」女郎聽出口氣不對，訝然向五湖游龍問。
鬼物截錯了方向，霧也阻礙了視線。
人怕出名豬怕肥；這世間，只有大白癡或神經病，才不會受人羨妒，而且這大白癡與神經病，必須又窮又苦。
「好，走吧！」虯鬚大漢離座，給了兩吊錢會賬，一面出店一面嘀咕：「那位大劍客應該已遠出十里外了，最好再拉遠十里地，相距愈遠愈安全。」
「游龍？所有的劍都叫游龍呀！」他傻乎乎地站住態度認真：「聽人說，劍若游龍；所以除了端公巫師的桃木驅鬼劍之外，所有的劍都叫游龍呀！」
一場豪雨下了一個半時辰，雨歇而雲未散，天黑後可能仍有豪雨，旅客們抓住雨歇的機會趕程。
他是行家，立即斷然處置，從懷袋中掏出一隻特製的小葫蘆，用堅強的意志力，克服手腳的僵直感，吞下了兩顆小丹丸，向下一仆，靜候變化。
論人口，也比府城多兩倍。
「老弟，真得讓位仁兄替你檢查。」
一早，一匹健馬出了鎮北的大柵門，騎士向四周瞥了一眼，似乎在察看進出的旅客中，有否岔眼的人物，然後扳鞍上馬，一抖韁，健馬不徐不疾向北小馳，向北又向北，是北行的長途旅客，座騎是自備的。
「小姐，講講理好不好？」大漢終於停止啃大餅發話了，但並沒站起來：「我比你先到，雨沒下我就在這裏準備過夜了。這種鬼暴雨會下一兩天，我不想冒雨趕路自討苦吃，打算住一兩天呢！你後到怎麼趕我走？」
五湖游龍是在天下闖蕩的名劍客，精明的老江湖，從雙方的對話中，便已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五湖游龍也曾一腳將他掃出兩丈外，但那一腳等於是順勢送出的，掃的面積與靴尖的面積不一樣，掃很難造成重大的傷害，受力面積大，靴尖則是受力於一點，如無皮護腰分力，很可能踢斷他兩三根肋骨。
「他娘的，真霉氣！」虯鬚大漢用手安撫座騎不住怨天：「咱們沒備有蓑衣，今晚趕不上宿頭了。」
路左的一家的小食店的店堂內，五名穿青直裰打扮像旅客，卻又像保鏢打手的大漢，正在埋頭早膳。
「那兇梟陰險惡毒，他不會甘心被我千里追躡，會暗中跟來報復。很可能他已經跟來了，我正有耐心地給他走險一擊的機會。」
大漢的話也有道理，雙方各佔殿堂後側的一角，中間有神龕和半毀的壇座破案所阻隔，即使不點燭，也看不見對方的歇息處。
「還沒請教姑娘貴姓芳名，失禮失禮。」
他怎知五湖游龍在背後出腳？知道也來不及躲避，腳掃勢太快太猛，一聲悶響，他被踢得身形飛起，飛出殿門，在門階著地，再向前衝下階，撞入滂沱大雨中，立即成了落湯雞。
「五湖游龍歐陽天虹，當代的風雲人物江湖俊彥。」
睡得太沉，不知雨在何時停止的。毫無顧慮安心入睡，警覺心太過薄弱，對外界的動靜反應遲鈍，他真該隨時保持警覺的。
一里地一衝便到，看不到村落，卻透過林隙，可看到一角紅牆。
東西配殿與後殿，皆被霧影所籠罩，各種可怖的怪聲，與拴在配殿內的馬嘶聲相應和。
一龍一鳳，一隊毛賊也禁不起一擊。
這位中年人自稱吳育才，如果是真名，就一定有字或號。化雨，與育才沾上了邊。如果伏魔一劍的真名是育才，在江湖行走用化雨，化雨可能是字了。號，是不需與名拉下關係的。
虯鬚大hｅｔｕｂooｋ•ｃｏm•ｃoｍ漢五位豪客，走的是西北角大道。
直裰是公認的貧民服，長及膝上，掩襟，用腰帶綑住，懷中可盛藏不少物品。
有些人是天生霸才，身材、長像、氣勢、神韻……皆有震懾人心的魔力，一露面使似乎比別人高上一等，連名號也令人提起就害怕。
他一清二楚，這不是鬼物，而是武功驚人的高手，戴了鬼面具而已。
女郎點了燭，可知有意阻止其他的人前來安頓。
「你們不會把我看成鬼物吧？」
他們開始打算找食物充饑，想向其他避雨的人打商量。
大官道的終站不設在漢陽府城，在漢口鎮，因此漢口鎮是商業中心，事實上比府城繁榮，是當時天下四大鎮之一，商肆林立，碼頭棧倉連楹接棟。
殿門的門限仍在，足有尺半高。被踢處距殿門約丈七八，怎麼算也不可能被掃飛出兩丈外。
一聲短嘯傳出，驀地風起雲湧。
「哈哈，秀才公，你在離經叛道啦！」
五湖游龍正循聲向後殿走，表示即將有是非。
伏魔一劍的確有秀才身分，而且曾經參加鄉試不幸落榜，舉人無望，從此退出科場的競爭。
那位留了鼠鬚的大漢臉有驚容：「論當代的風雲人物，三龍四鳳七虎八鷹。這條游龍排名三龍的第一龍，大名鼎鼎的心狠手辣名劍客。這仁兄出現在這條路上，幾乎可以保證沿途必定是非多。」
「呵呵！你幾位老兄，不會是他要追蹤的人吧？」虯鬚大漢豪笑，話中帶刺。
「到襄陽，在這裏暫時躲雨，躲了老半天，幸好在下並不急於趕路。」
正打算從東配殿的長廊繞至後殿，也許可以找到攜有食物的人商量。
他一面嘀咕一面往外走，在一個佩了殺人劍的人面前，示弱認栽怨命，是正常的反應。如果不，不但會被打得爬著走，也可能被劍在身上留下幾個劍孔呢！識時務者為俊傑。
那位有一雙三角眼，冷電陰森的中年人說：「那混蛋在追蹤幾個人，樹大招風早已把要追的人嚇跑，在鎮上打聽了好幾天毫無著落，這時正滿懷失望往回走，在路上肯定會有糾紛，找人出氣。你們在他附近鐵定會遭殃，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離開他遠一點真的大吉大利。」
他看到配殿門站著一個人，幽暗的光度下，他居然看得真切，沒錯，是五湖游龍歐陽天虹。
女郎似乎怒火不斷上升，對大漢那不理不睬的態度，與及邪味十足的目光，極度不滿，快要爆炸了。
「沒錯，就是他。」
「你說出游龍劍。」
他是被這些聲響驚醒的，地面也傳出微震。
著地便向側滾，真妙，恰好滾入一座花壇下，再貼壇基一繞，急爬而走。
事急矣！學狗爬不算丟人。
江對岸的武昌府城，則是政治中心，是湖廣的首府，市政使司衙門所在地，也是楚王府的王城所在地，有龍子龍孫坐鎮，緊扼住大江上下游的活動咽喉。
鞘袋與馬包相當大，盛了不少物品，裏面必定有寢具，表示旅行時不需按站赴宿頭，必要時可以露宿。
大漢被踢出殿堂，衝入院子成了落湯雞，乖乖認命忍下一口惡氣，挾了馬包奔入前面大殿後堂。
「你真不走啊？」女郎拾起腳旁一根斷木棍，向大漢一指：「我要打得你鼻青面腫，把你丟出去。」
他像在草叢中滑動的蛇，竄出殿後通過瓦礫草場，進入矮林叢草中遠走高飛，身後怪聲怪光漸遠。
但與綽號相連使用的姓名，如非絕對必要，絕不更改。
可能是看到五湖游龍出現，不得不先表示是有理的一方，所以口中在說話，目光卻落在殿口的五湖游龍身上，對五湖游龍所佩的劍似乎懷有戒心。
大江對岸，則是武昌府城。
座騎不怕雨，但怕雷電。五大漢當然不願意，有準備拔刀威嚇的舉動流露。
大漢用抗議的口吻說：「你看她兇霸霸的氣勢，還怕有人欺負她？她在那邊角落安頓，我根本就看不見她。她一個人就佔據整座後殿，未免有點霸道吧？你一開口就編排我的不是，是個有成見霸道的人。」
那時，江湖道身分的區分極為混亂，正道邪道也難真正加以區分。
「這蠢蛋竟然不曾倒下。」五湖游龍劍眉深鎖：「他應該撲倒在八尺內的。」
沿西配殿的外側牆根一陣急爬，野草提供了最佳的掩護。
透過店門，可看到街上的景物動靜，不但可看清那位英俊的騎士，連掩藏在寬邊遮陽帽下的面孔五官，也可看得一清二楚。
水陸朋友把這裏看成較技場，爭名利的火藥庫。
三教九流的分門別類，也相當混淆不清。江湖行業明暗的分界，也沒有一定的標準。
在湖廣的精華區旅行，根本用不著攜帶乾糧。
深山大澤，必隱龍蛇；大城大埠，也必定龍蛇混雜。
「再看便打瞎你的狗眼。」女朗的木條向他的臉部一伸，滿臉不悅。
「咦！有人。」另一名大漢訝然驚呼。
虯鬚大漢顯然沒參透中年人話中的含義：「即使是兇殘惡毒的邪魔外道，也會結交一些朋友。為朋友兩脅插刀，暗中插手相助是正常的事哪！」
大漢將馬包挪至壁角下，地面倒還乾燥：「這座破寺院就在路旁不遠，今晚好像有不少人前來避雨，兩位兄臺熱心助人，會有好報的。」
這三位中年人顯然不怕是非，按速度估計，不久便可趕上五湖游龍。
五湖游龍並非聽到女人的語音，而前往管閒事或充護花使者的。
嫉恨他們的人，似乎更多些，天天等候機會取而代之。
腰間的佩劍更為出色扎眼，裝飾華麗分量不輕，重量可能在兩斤以上，是可以雙手使用，型式有如雁翎刀的重劍，表示臂力必定驚人。
暴雨是一陣接一陣的，間歇期間仍是細雨霏霏，他也就打消了雨歇即走的念頭，定下心入睡等候天亮。
有需要的人，ｈｔtps://ｗｗｗ.hｅtｕｂｏoｋ•cｏｍ.ｃｏｍ就有供應的人。
他不曾與伏魔一劍照面，見面也不認識，聞名而已，僅從傳聞中瞭解這位名宿的底細。看了對方的氣概，再從育才兩字揣測，他猜想這位熱心的中年人吳育才，極可能就是上一代的風雲人物伏魔一劍吳化雨。
官道通常十里一長亭，五里一短亭，供旅客歇腳，通常由附近的村落負責照料整修。
「哎呀！四鳳之一，天涯孤鳳周姑娘，在下才真的幸會呢！」五湖游龍欣然行禮：「咱們這一代的闖出名頭年輕人，彼此天各一方，極少謀面，聞名而已，相逢恨晚，真的幸會。周姑娘也在這裏避雨，南來還是北往？」
真是太巧了，在這荒郊破寺中，竟然有幾位風雲人物在集合，這種機會應該不超過萬分之一。
穿林而入，馳抵山門外，五人怔住了，真不妙。
四同伴扭頭察看，一瞥之下皆臉色微變。
一名同伴大概被雨淋得受不了，首先策馬馳入小徑。
虯鬚大漢說：「出道六載，威震江湖，氣傲天蒼，目無餘子。咱們不要走在他附近，避免和這位劍客走在一起，離開他遠一點，大吉大利。」
上一代以劍術威震江湖名家甚多，聲望最隆的也有十七八個，其中有一位甚孚人望的名宿，叫伏魔一劍吳化雨，是亦俠亦魔的風雲人物。
「看甚麼？認出我這把劍了？」五湖游龍餘怒未消，有繼續示威的意圖。
「後殿還有一些避雨的人，最好不要逞強爭宿處。」中年人好意地叮嚀：「諸位都攜有刀劍，帶有兇器的人，必定自認是強者火氣大，一言不會很可能拔刀相向。出門人忍字為先，能忍才能走天下。」
聽嗓音十分悅耳，可能年齡並不大。女人對男人，不客氣會是何種景況？叫救命？但聽口氣，絕不會是向其他的避雨旅客求救大叫非禮。
避雨的人皆在可蔽風雨、尚可容身的各處殿堂安頓，他是唯一在外面安頓的人，來意不明的人忽略了他。
兩人談談說說頗為投緣，同是當代的風雲人物，一個是名劍客，一個是闖道的女強人，雙方的立場名氣相等，幾乎可說志同道合，自然而然拉近了距離。
總之，這裏是除了下游的南都（南京）之外，最混亂最複雜的要津大埠頭。
另一位同伴情緒有點不安：「夏日暴雨不終朝；這場雨卻在午間光臨。你看，大雨傾盆，天上濃雲閉合不開眼，沒有停的意思，想抓住間歇趕兩步也沒有機會。舉目四望不見村影，今晚豈不要在這裏蹲一夜？」
接著陸續奔來七名旅客，七位落湯雞也擠在亭中避雨，有人發出埋怨與抗議聲，希望他們把座騎拴在亭外，亭快擠爆啦！
沿途各府州的驛館，都是馬步驛，設備完善，十里一長亭，五里一短亭，旅客絡繹於途，車馬橋成群結隊，徒步的旅客挑夫成幫結隊，車水馬龍十分熱絡，是全國最完善的第二大官道。
中年人也同意大漢的說法：「幸好這條龍氣傲天蒼目無餘子，地方上的大爺們避之唯恐不及，把他看成瘟神，他也不屑與地方大爺們攀交情。可慮的是，有些欽佩他的人，甘願替他賣命，替他佈網張羅做義務鷹犬。」
有些人寧可敬鬼神而遠之，希望永遠不要與他們碰頭。
愈有聲望的人，愈容易追蹤。
「天下十大名劍之一，叫游龍劍，當然好。」五湖游龍傲然地說：「殺起人來乾淨俐落，不沾血跡。」
「後殿有是非了。」他自言自語。
虯鬚大漢是目擊者之一。另一位目擊者，是接五大漢進殿的中年青衫人。
花十兩銀子請人捅仇家一刀，應徵的人一來就是一大堆。
吳育才也大笑：「荀況的學說，唯一賞識的人是揚雄而已。荀子也的確過激了些，以性為惡，以禮為偽，以子思與孟子為亂天下，難怪被後世的君主大儒鳴鼓而攻啦！好好歇息吧！不要胡思亂想。」
「對，可能。」中年人點頭：「在下不曾走過這條路想當然而已。」
真不錯，手腳的僵直感消失了。
今春雨水足，大江正屆夏汛期，江上濁浪滔滔，過江的大小渡船往返險象橫生。
要瞭解就必須走動，與其他的人接觸。
女郎顯然討厭他的目光，哼了一聲。
「說得也是！」
「那就好，大家平安。」中年人退在一旁，目送五人五騎進入破前殿。
他們攜有旅行用的摺疊式照明燈籠，也備有松明。
他雙手的馬包和革囊，居然仍在手中。
似乎雷電在事四周閃爍，不遠處的樹林突然傳出火光和驚天狂震，可能有大樹被雷火擊中了，五匹座騎不安地亂跳亂蹦。
三龍四鳳七虎八鷹，都是當代的風雲人物，共二十二位年輕的江湖新秀武林奇葩，有男有女有好有壞，有俠士劍客，也有邪魔歪道。
「北往，到襄陽，有些私務需親自料理。你呢？」
店外栓馬柱有他們的座騎，可知都是走長途的旅客。
他最不想見的人，就是這位大劍客。
所以太史公替他們分別立傳，明白表示兩者是兩類型的人。
漢口鎮是漢江人口處的市鎮，對岸是漢陽府府城。
風雨早就止歇了，這陣風聲來得太奇怪。而且居然有霧，霧並不受風的吹颳影響。
生長在富貴人家的大白癡、神經病，同樣有人羨妒。
「別提了，被人一腳踢出殿外。」大漢放下馬包，狼狽地用腰巾拭抹臉上的雨水：「他娘的，瞥人一眼就被踢飛，真是豈有此理，那地方本來是我先達的。」
金剛禪寺規模小，三進殿堂相隔不遠，後殿所發生的事，躲在大殿後窺視的人，雖然因雨勢太大而看不真切，但概略的情景依稀可辨。
「老弟，你怎麼啦？」虯鬚大漢苦笑著問。
但如想追蹤一些二流人物，說難真難。
偏殿突然傳出厲叫聲，與及兩三聲震耳的金鳴。
這是久已荒廢的破敗寺院，連山門也半坍了，裏面的幾間殿堂門缺窗坍，
hｅtubｏok.coｍ.cｏm院頂半塌，不用猜也知道不可能有和尚駐留，暗沉沉一無所有，要不了幾年，可能連牆垣也不存在了。
善良百姓對所有的殺人兵刃，都懷有恐懼的戒心。這位大漢穿著打扮像貧窮的百姓，對五湖游龍的劍應該心懷恐懼才正常。
中原的南北大官道，起點在河南開封府，終點在湖廣漢陽府漢口鎮，平坦筆直，氣象恢宏，全程除了武勝關一段山區之外，皆可供四部大車並馳。
一陣急趕，很不妙，走不了五六里，大雨再次光臨，人與馬狼狽萬分，不能再趕了。
沿途所栽的行道樹非榆即柳，徒步旅客不受日曬的煎熬。
所使用的名或字，也不時改來改去。
踏入尚稱完整的小後殿，眼前一亮，殘破的神案上擱了兩根大燭，火光明亮。
「被踢飛？你不要緊吧？」虯鬚大漢關切地問。
五大漢也快馬加鞭，一陣好趕。
青年中年人的口氣有感慨：「小兄弟，你挨了一腳算是幸運的了。人天生具有獸|性，隨時隨地都可能獸|性發作，弱肉強食，些須小事也會獸|性大發撲上去咬一口。背腰可能受傷，讓我替你檢查醫治。」
「我在這裏也不妨礙她歇息呀！地方寬著呢？」
「這場暴雨來得古怪。」
大漢對發怒的美麗女郎毫不在乎，雙手握住一個大光餅，吃得津津有味，僅用怪怪的目光，在女郎身上瞟來瞟去，似在欣賞一幅美感十足的名畫。
大殿和後殿都可看到有人走動，各佔乾燥的角落安頓，連稻草也鋪好了，顯然打算在這裏過夜。雨勢愈來愈大，今天是走不成了。
但在意識的認同上，江湖朋友大致把他們列為正道或俠義道的人物。
「至少還可以躲雨。」虯鬚大漢扳鞍下馬失望地說：「今晚沒有食物充饑了，真霉氣。」
五人先前牽著座騎進入大院子，雨勢過大沒能看清景物，走近了才看清背手屹立，不言不動的青衫中年人形影。
「小可姓羅，四維羅，羅遠，一個採藥人。」大漢也說出姓名，語氣平靜：「秀才公會治傷，定非等閒。讀書苦，練武更苦。秀才公必定才兼文武，可敬可敬。」
「哈哈！你以為他是真的龍？無知。」
濛濛的霧影中，各種奇異的光影在閃動，像千軍萬馬奔騰，挾風雲湧入大殿。
五大漢大不理會旁人的事，無意勸阻三位中年人趕到前面去，事不關己不勞心，這年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即使是一番好意，對方未必領情。
從上江以及洞庭各縣下放的木排，規定須泊靠在大江中心的鸚鵡洲。
「那座小山下一定有村落。」虯鬚大漢向路左一指，大聲向同伴招呼：「不能再走了，再走就得在雨中睡覺啦！人需膳食馬需草料，天一黑就糟糕。」
這位大漢不能忍，居然在江湖人士害怕的大劍客前抗議講理，甚至指責對方霸道有成見。
五人在大殿的一角安頓，座騎掛在東配殿裏。東配殿的伽藍菩薩像已經碎了，一片狼藉，不能住人。
「瞄人一眼就被捅一刀，這種事平常得很。」
「承告了，咱們不是惹事生非的人。」
總算不錯，他沒在大殿安頓，睡處在殿後的一處偏僻角落，三方面不遠處積了不少泥水和瓦礫，有人經過，會發生瓦片暴裂和泥水飛濺聲。
「再怎麼趕，也不可能趕到雙橋集了。」
那座小山距路約一里左右，有一條小徑通向小山的樹林，雨擋住了視線，看不清樹林前是否有村落。
至少，他知道有三位大菩薩在這裏避雨，一些小強盜大毛賊，在這裏趁雨打劫佔不了便宜。
五湖游龍存心把大漢踢倒，要大漢爬出去的。
「我會小心他的，而且會給他下手的機會。」五湖游龍傲然地說：「鬥智鬥力，他算甚麼東西，我知道他還有幾個死黨，可能已經聞風趕來替他助拳。心理上已經有所準備，我已勝券在握。你的事可需要幫忙嗎？」
虯鬚大漢又在罵天：「這該死的老天還真會整人，如果早上有雨意，咱們就不必趕道，在漢口鎮多住一天豈不安逸？」
「咱們到南陽。」虯鬚大漢領先牽了座騎登階：「渾身濕透了，真倒霉。」
「老天爺，這是幹甚麼？」他心中驚叫。
漢口鎮是市鎮而不是城，沒築有城地，沒有巡檢司衙門。
中年人的青衫是乾的，可知必定是在下雨之前，發覺不妙就前來避雨的，相當幸運。
伸頭向後殿探看，也看到閃動的人影。
「滾你娘的蛋！」五湖游龍怒叱，突然在他身後一腳猛掃。
大官道在鎮的東北角，出大勝關進入河南。
有人快速奔過，恰好經過他身旁，並沒發現角落下倚壁入睡的他，快速地撲入黑暗的大殿。
伏魔一劍已經退出風雲人物排行榜多年，僅保持高手名宿的聲望。
他仍可保持清明，但暫時無法活動，外界的動靜，他依稀可以感覺出來。
一個年輕時不曾培植勢力權威的人，一旦年屆半百，精力已大不如前，那還再和一些精力旺盛，力圖出人頭地的新秀競爭？能維持現狀便已經不錯了，江湖是年輕人的天下。
對面食桌也有三名食客，都是打扮像行商的中年人，攜有防身的兵刃，慓悍之氣外露。
青衫中年人大聲說，聲如洪鐘態度友好：「後殿還可以聊避風雨，座騎可以安頓在破敗的禪房內。自己去找地方安頓，沒有人接待，天晴後再趕夜路，十餘里外可能有村鎮。」
老一輩的高手名宿，更把他們當成向權威挑戰的討厭競爭者。
寺廟的住持偷懶，那是破敗的象徵，是否是能力招待十方施主，大有疑問。
風雲人物通常有風光十年左右，淘汰率相當高。江山代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有些風雲人物有如彗星橫空，發出炫目的光華，但稍縱即逝，不幾天便被新秀所和*圖*書取代，甚至就此在人間消失。
遠出十里外，後面蹄聲輕快，三位中年人策馬趕上了他們，互相揮手示意打招呼，略為加快超越。
至孝感縣全程一百三四十里，步行是兩日程。馬程是一日左右。
因為對方的話也暗含諷刺：「被五湖游龍追蹤的人，日子是十分難過的，他會把你們追到天盡頭；他是很有耐心的。」
「追查黑道兇梟勾魂手凌飛的下落，他欠了陳州笑面虎張大爺張君豪一筆債。循線索追到漢口鎮查了幾天，竟然斷了線毫無所獲，正打算往北走，引他來追蹤我。
「你再不走，我可要對你不客氣了。」悅耳的女性嗓音，突然從後殿傳出。
「我們那邊還可以擠一擠，漏水不怎麼嚴重。」
以劍客和俠客來說，一般江湖朋友的看法是，兩者的分別並不大，其實兩者根本就是不同類的人。
「我這壁角還不錯。」
殿角的草堆中，盤膝坐著一位大漢，身材並怎麼雄壯，但面貌五官頗為出色。
在這裏，只要找得到門路，便可以找得到所需的人才或物品。
天色仍早，但雲沉雨暴，像是夜幕將臨，前不見村，後不見店，真的不妙。
寺院中到底有多少人避雨過夜，他並不知道，反正有當代的風雲人物一龍一鳳，再有上一代的風雲人物伏魔一劍，可說安如泰山，不會有安全上顧慮。
宿站預定在雙橋集，已是孝感縣境，次日半天便可抵達縣城。
第一大官道是京師至開封的那一條。
尤其是在通都大邑的繁榮城鎮，任何一處角落皆可藏身，如無龐大的實力與眾多人手，想查存心藏匿的人，有如在大海裏撈針，談何容易？
「少廢話了。」中年人熱心地表示關切：「你如果感到背部不適，到前面大殿找我，不能拖，拖將後患無窮。我在大殿的殿角安頓，叫一聲就好。我姓吳，吳育才，一個小社學的教書匠，有秀才身分。」
虯鬚大漢承認對方的話有道理：「名頭愈大的人，愈不容易與城狐社鼠打交道。但名頭大的人如果交遊廣人脈足，與各地的大爺級人物有往來，那麼，他就用不著親自去踩查，那些大爺級的人物自會替他張羅，結果你老兄當然一清二楚。」
「裏面有寺廟，妙極了。」虯鬚大漢歡呼雀躍。
「哦！原來如此。」他重新舉步：「劍好是事實，至少比太清宮李道士那把驅鬼劍好得多，那把劍叫甚麼七星劍，又輕又短又薄，軟軟的重不過十二兩，連殺雞也不趁手。」
「很不妙。」他心中暗叫：「有不少意圖不明的人在大肆活動。」
「周瑤鳳。」
「還好，受得了，腰背有點痛，不要緊。」
「還不知道，要到了襄陽，瞭解情勢之後，才能知道是否力所能逮。」
「哦！可能？」虯鬚大漢惑然問。
湖廣精華區是魚米之鄉，村落鄰比，任何地方皆可賣到食物，他們就沒攜有乾糧。
馬是口外棗騮，十分雄駿，與主人極為匹配。
鎮本來在漢江南岸，與府城在一起，後來遷到漢江北岸，逐漸形成大鎮，號稱楚中第一繁盛處，名氣比武昌漢陽兩府更大。
正想躥向大殿，驀地感到一陣頭重腳輕，昏眩感突然光臨，幾乎栽倒。
「原來姑娘也是武林中人。」
「謝謝兩位的關切好意，我真的還撐得住。該死的，我認了，且先找地方安頓，這場雨恐怕整夜也停不下來。本來我打算雨水一止就動身，所以馬包也沒開。罷了，今晚是無法動身啦！」
「老弟，更衣吧！」虯鬚大漢好意地拍拍他的肩膀：「背腰受傷如果再感染風寒，你這一輩子是很難過的。你是採藥人，該知道攝養，是嗎？」
這五位大漢，就對這位五湖游龍又羨又怕，深懷戒心，不想和這位劍客走在一起，免生是非，似乎認為走在一起必定有災有禍。
「我怕你。」大漢似乎真被嚇著了，將吃剩的大光餅揣入懷裏，拍拍手站起，抓起馬包和大革囊：「此地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他娘的！沖了太歲日子不好過，今年流年不利，過了年一直就天天有是非，連躲雨也會出毛病，真倒霉。」
騎士年約二十四五，高大英俊一表人才，有一雙眼神銳利的虎目，穿的藍緞子華麗騎裝特別搶眼。
柵外也有市街，但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小店舖和住宅，有不少人走動，人人都在忙碌。
近午時分，烏雲密佈，雷聲殷殷，暴風雨即將光臨，途中的旅客急急趕路，希望能找到村鎮避風雨。
「別挖苦人了。」吳育才嘆了一口氣：「讀書不成，學劍也不成，庸才碌碌，只好昧著良心誤人子弟，教一些村童什麼人之初性本善。天知道人性真的善嗎？」
因此，這位大劍客在江湖的風評並不佳，距「孚人望」的距離遙之又遙。
俠客，可就不一樣了，明辨是非，義無反顧，因此古春秋遊俠與刺客是不同的。俠客辦事並不一定需用劍解決。
身旁，擱了一隻還沒解開的馬包，一個大革囊，質料並不差，就不怎麼像貧民了。
殿堂中間和前例，還可以容納一些人打地鋪。
在天下各地闖蕩遨遊的人，多少涉入一些違反犯紀的事故，因此極少使真名實姓，通常用綽號假名，甚至改名換姓。
「呵呵！也難怪君主大儒們生氣呀！」
連健馬也牽入亭內，暴雨已傾盆而至，風狂雨暴，雷電交鳴，聲勢之雄，驚心動魄。
經過女郎身旁，他又瞥了女郎一眼。
「你是五湖游龍歐陽天虹，這是你成名的寶劍。」
「氣傲天蒼目無餘子的人，同樣會有朋友呀！」
「你們非常聰明，不和他走在一起。」
後殿也沒有門，他看到隱隱燈光。
虯鬚大漢熱心地提議：「那位大劍客是不饒人的，腳上一定用了真力，沒踢斷你的腰脊，必定踢傷了督脈，如不及早疏治，日後傷發可就麻煩了。」
「各位，認識那位仁兄嗎？」面對店外的虯鬚大漢，伸筷向門外的騎士一指：「不和-圖-書會走眼吧？大菩薩呢！」
小徑穿林而入，原來是通向紅牆的專用小徑。
前面出現一座長亭，豆大的雨滴已經一陣灑落。
「勾魂手凌飛，我知道這個人，算來他是上一代的高手名宿，江湖有他的地位，的確不會甘心被你公然追捕。你得小心些，千防萬防暗算難防。」
「尊駕是……」
紅牆，應該是寺廟，難怪大漢歡呼，今晚不必在雨中受罪啦！
「天色不早，咱們該動身了吧？」另一名大漢早已食畢，大不耐煩地推凳離座：「再晚些走，今晚就趕不上宿頭了。」
「假使孔聖人還在世的話，這些君主和大儒們，肯定會強迫孔聖人，把荀子趕出孔門，甚至會將他五馬分屍呢！」
他睡得相當安穩，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在路旁的破敗寺院避雨，安全上沒有顧慮。
五湖游龍是天生霸才型的人，不怒而威氣勢懾人，真要發起怒來，膽小的人真會嚇破膽。
這一帶已可看到小山，不再是一望無涯的水田池塘。
四月天氣候溫和，露宿不會有困難，難在隨時皆可能下大雨，露宿必定成為落湯雞。
從事合法正式江湖行業的江湖人士甚多，從事不合法的黑道行業人數更眾，潛藏進出的土匪強盜也為數不少，三教九流的混世者比比皆是。
沒有殿門的殿階上，確是站著一位青衫中年人。
「好劍。」他信口說。
中年人也大笑：「你知道天下有多大？他所要追蹤的人，就躲在漢口鎮，就算他有耐心花上一年半載，也休想把那些人找出來。漢口鎮的蛇鼠，有那一個肯幫助他尋找線索。」
半塌的山門，半歪的匾額居然還沒掉落，斑剝的四個黃漆大字，依然可以分辨：金剛禪寺。
劍客，其實是憑手中劍任所欲為。所作所為是否真的合乎正義，那不是問題，見仁見智，只有自己心中有數。
「唔！結果不問可知。」
安置妥睡具，燈籠在微風中搖曳，光影搖搖，在破殿中倍增陰森感。
「寺廟接納十方施主，投宿有著落了。」
「咦！」五湖游龍訝然輕呼。
這條貫穿中原精華地帶的大官道，也是貫通大江（長江）大河（黃河）兩條大官道之一。
但那些排幫的好漢們，就不敢到武昌府城亂逛，都跑到漢口鎮找刺|激，事實上代理的行號也沒在漢口鎮。
站在一旁穿了翠綠騎裝的女郎，在燭火下更多亮麗，明眸皓齒眉目如畫，雙十年華發育均勻，隆胸細腰曲線玲瓏，雙手叉腰不像一個淑女，但美得令人目眩，美之外所流露的英氣，卻令膽氣不足的男人害怕。
這條路名義上也稱官道，但路面窄了一倍，同樣也進入河南，但僅通向南陽，真正的交通功能，在於便利襄陽一帶往來商旅，所以走這條大道的人，通常不是前往河南的旅客。
他像個死人，其實正在為生死存亡而掙扎，以大恒心毅力，化不可能為可能，運功保持靈臺的清明，等候藥力發散中和體內的毒物。
洲屬武昌府江夏縣。
總之，經常在外走動，或者行道歷練，追逐名利，與及混口食的亡命，即使不曾與這些風雲人物有瓜葛的人，提起這些風雲人物，首先便在心理上，產生各種千奇百怪的反應，恐懼的反應最少也佔了一半。
經過五湖游龍身旁時，他又盯了那把華麗佩劍一眼。
長亭短亭在建築規模上有別，長亭規模大些，設有供茶水的器具，甚至一旁還加建避風雨的簡單棚屋。
他向對方通名為羅遠，確是他的真名。如果以號的面目與人打交道，當然不是羅遠。
剛向外竄了兩步，一個青面獠牙的鬼怪，像變幻似的出現在身側。手腳還不能活動自如，想躲已力不從心，砰一聲悶響，他被鬼怪一腳踢飛出霧影湧騰的院子，肋骨像要折斷，痛楚光臨。
「喂！你這蠢材。」五湖游龍舉步入殿，雨聲掩不住他震耳的嗓音：「你是一個牛高馬大的漢子大男人，總應該避嫌對不對？該把地方讓出來，讓這位姑娘歇息。」
一個精明的闖道者或遨遊者，在這種荒郊棄寺中歇息，有一些男女旅客連續到達，有了解情勢，與及察看其他旅客動靜的必要。
後殿也可安頓，比前面的大殿完整些。
其實大漢是最先到達的人，雨剛下時便前來避雨，先弄妥了草窩，在草窩己睡了大半天啦！要不是起來取大光餅充饑發出響聲，後來安頓的女郎，根本不知道角落中有人睡大覺，點亮了蠟燭才發現他的存在。
兩側的偏殿雨水碎瓦一塌糊塗，沒有容身的地方。
所有的人都走了，他坐在馬包上漸漸夢入華胥。
「你這蠢蛋分明存心不良，居然還自以有理。」五湖游龍果然被激怒了，直逼至切近怒目相向：「提了你的包裹快滾，不然我要你爬著出去。」
急速奔過的人影依稀可辨，他已看出是一個劍隱肘後，穿了勁裝的人，身法相當敏捷。
在雨下濯洗畢，換上乾衣褲，天色不早，殿中幽暗，已有人點起松明或蠟燭。
他聽說過這位高手名宿，雖則對方並非表示出真身分名號。
大明皇朝的京師北遷之後，動員了百萬民工，把那一條大官道修整得十分壯觀，迄今仍在不斷加強整修。
連那些大名鼎鼎的白道高手名宿，也甚少使用真名與人打交道。
「我得趕快走，不關我的事。」他向自己說。
他向下一縮，悚然而驚，體積縮至最小，旋即將百寶囊改負在背上。
幸而他衣內有四寸寬的皮護腰，這一腳重擊他受得了。竟然能把他沉重的身軀踢飛出兩丈，這鬼物腳上力道駭人聽聞。
是那位姓吳的秀才公，更是上一代的高手名宿。
大漢一怔。
羅遠大笑：「孔門弟子荀況，就是認為夫子人性本善的說法靠不住，才會主張人性本惡，所以被後世的大儒和君主們，咬定他離經叛道，把他的神主，從孔廟中趕出燒毀，開除他的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