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羅遠戰群雄
想起羅遠舉手投足之間,便廢了妖道十餘名高手,真有點毛骨悚然的感覺。如果能再次與羅遠聯手,該多好?
路通過桐柏山區進入河南,沿途逐漸地廣人稀,群山起伏,林深草茂,旅客漸少,偶或可以遇上成群結隊往來的旅客。
「觀主有何指教?」
但他怎麼也想不起來,隨州有那一家武林世家有如此神氣。
「好了好了,你這是對牛彈琴。」
那些人仍在寺院逗留,搜索毫無所獲,仍然不想離去,似乎有意等候千手靈官返回。
「沒興趣,也沒有空。」羅遠一口回絕:「如果有空,我早就正式在江湖遨遊,開創我的事業,以第九隻鷹揚名立萬了。」
「先到南陽瞭解情況。」羅遠劍眉深鎖:「南陽地區的採藥人,這兩年來有不少人無緣無故失蹤,盛傳伏牛山熊耳山一帶,有妖魔鬼怪噬人祟人,採藥人裹足不前。因此一來,藥材來源幾乎中斷,藥價飛騰。我受東主所托,得走一趟調查真相。」
在玉虛天師身旁的五個人,穿著打扮不同,是另一批江湖好漢,都是佩有刀劍的江湖之雄。
那時,醫務人員的地位,因考試制度與公醫院的建立,郎中已改稱醫士,地位已大幅提升。
惡鬥已經結束,在他摔飛第七名大漢時便中斷了。
小姑娘的左爪兩個指尖,在他的左肩劃過,劃破了衣衫,裂了兩條半寸長的小縫。
「給我放乖些,滾到一邊涼快去。」他不悅地說,手指幾乎要貫入大漢的喉結穴:「你們一定不是好東西,滾!」
「你走得了?」為首的瓜子臉美婦嬌叫,彩裙飄揚中,向偏殿一閃即逝,無畏地追入信心十足。
「天下有名的鷹有八頭。」
但也犯不著生氣不悅呀?說一聲不就成了?
他抽出塞在腰帶上的馬鞭,應付強敵手中必須有器械。這個人劍光有異,是強敵已無疑問。
千手靈官心中一懍,緩緩扭頭回顧。
小姑娘和小伙子也是不問情由,無緣無故向他出手攻擊,行徑同樣惡劣,似乎也不是甚麼好路數。
羅遠說得信心十足:「白花蛇不是妖,有些地方稱之為盲蛇,夜間出沒,吐絲捕捉獵物,獵物觸絲絕難走脫,其實並無其事。這玩意的上翹尖嘴,是天生的可感覺溫血人畜的偵測器,循熱追咬百發百中。
馬鞭不是傳統的裝飾鞭,而是美觀的小竹筋(根)鞭,把玩過久,已成了紫暗色光澤可以鑒人,彈性極佳,勒斷脖子輕而易舉。
鴻飛杳杳,毫無蹤跡可尋。
武林人士有一大半屬於江湖人。
小轎左近,倒了五個人,還在血泊中掙扎。有三個已經不再掙扎,可能被擊中要害斷了氣。
「我見過兩頭。」
他在中年人的腰脊拍了一掌,將人丟下:「我要知道你們雙方在這裏,打打殺殺的理由。如果你們是攔路打劫的強盜,我宰了你們,明白了吧?」
「可能是那一位武林世家的子女,跟著內眷走親家。」
可知他雖然不曾正式闖蕩江湖,卻已經具有江湖人的條件,日後一旦出道揚名立萬,必定出人頭地成就可觀。
「你會白跑一趟,或者枉送性命。」
羅遠已滑蹬著地,讓健馬自行馳出。
身後有人抵住腰背,馬鞭勒住了咽喉,將腦袋向後勒,身軀被抵住動彈不得,只要再加些勁,咽喉必破,甚至會斷頭。
「看到了吧?還要貧道另舉受創的證明嗎?」玉虛天師指著散處在大殿的受傷爪牙,向同來的江湖好漢含怒地說:「你還不信貧道確曾被千手靈官襲擊嗎?」
他心中一跳。
在他的戶籍上,採藥人被列第五等人:哥。
「這就不知道了。咦!你是做各自血腥買賣的專家,身邊有精明的調查人才,各地有你的同道朋友,你應該知道呀!怎麼問起我來了?」
羅遠一把扣住這人的後頸,像是老鷹抓小雞,也像是揪住小貓的頸皮,將人拖至路中。
大漢叫得出聲音了,驚叫一聲,手舞足蹈被扔飛出路面,遠出三丈外倒地掙扎難起。
「以鷹為綽號的人很多,八鷹只是最出風頭的人而已。以千手靈官那混蛋的身分地位,按理不可能與八鷹走得近,甚至從未謀面沒有交情,八鷹中有大半不是好路數,與千手靈官這種人保持距離。所以,你該從俠義的高手名宿中揣測。唔,你是說昨晚他有幫手?」
「放了我的人。」那位豹頭環眼大漢沉喝,但色厲內茬:「你又是幹甚麼的?」
兩乘小轎陷入重圍,所有的人正在混戰,包括四名轎夫在內,與湧來的人群火雜雜地用刀劍狠拼。
「我知道。你在江湖有口皆碑,甚麼買賣都做,而且不論何種買賣,皆保證成功,包打保票,因此花紅必須接買賣時便一次付清。你損失了這許多人,當然會替你的人報仇雪恨,如果取銷合約,如何向你的人交代?這樣好了,我不想再跟在你後面等結果了,我相信你下一次必可成功。知道那混蛋的去向嗎?」
兩乘轎,是那種自備的山轎型小轎,只有兩名轎夫,所以走山路方便。
「哦!南陽有何藥材可採?據我所知,藥材以四川出產為主要供應地。」
羅遠從百寶囊中,取出一隻小扁瓷葫蘆遞出:「可防同具迷魂與癱瘓毒物,發覺有危險時抹一些粉末在鼻端。昨晚如果我有所警覺,妖道算甚麼玩意。陰溝裏翻船,實在窩囊。你沒有行動的打算,我得走了,後會有期。」
羅遠大聲嚷嚷:「折向翻飛,靈活如燕。你的爪功,也是霸道機巧的燕爪。快管住那個小鬼,他要撒野了。」
「知道一些風聲,高手名宿和_圖_書要到襄陽趕集。老哥,你孤身深入,聰明嗎?」
接近至二十步外,這才發現斷後的一男一女騎士,原來是一位十三四歲小後生,和一位發育還沒停勻的十五六歲小姑娘,居然都佩了劍掛了囊,神氣得很,小人充大人,高坐鞍橋顧盼自雄,騎術相當精。
在一般性的往來接觸中的這種等級是不會有人介意的,絕對不會有人在自我介紹時:報出自己的身分等級。
「觀主,你得今後小心行事了。」
「去你的!你真以為貧道有通天之能?」玉虛天師老臉居然微紅:「知道對手的底細愈深愈好。你知道的消息,我並不一定也知道,說出來豈不多一些瞭解?」
蒙古人圍攻襄陽,圍了四年餘,附近州縣被殺得走上百里不見人煙。
不時在各地行走,對江湖的奇聞秘辛見聞頗廣,所以他知道千手靈官;知道伏魔一劍;知道玉虛天師;知道武道門門主九州無常葉天中;見過八鷹中的兩隻鷹。
「而且……」羅遠欲言又止。
一眨眼間,妖道所有的人,幾乎同時向後飛退,遠出五六丈,脫出暗器威力圈外,默契圓熟,似乎早有準備。連天絕星五個人也協同一致,迅捷無比。
前面前殿的後面,背著手屹立著千手靈官,劍繫在背部,發出一陣陰森的冷笑。
兩側的少女穿了青衣裙,梳雙丫髻,一看便知是侍女,也佩劍掛囊。
「那就好,希望你下一次馬到成功。」
「貧道請來了專門對付你那位幫手的人。」玉虛無師自動揭開謎底:「叫他出來好嗎?」
為首的人中等身材,年已半百出頭,鷹目高顴頰上無肉,留了山羊鬍,鷹目冷森的光芒不時閃爍。
如果對方是文武官員,他就不能也不配超越了,鬧翻了要吃官司,罪名是大不敬,得挨板子坐監獄。
「這孽障果然在等我們。」玉虛天師也駭然厲叫,拔出新置的長劍,鼓起勇氣領先降階,向院中心舉步,十餘名男女爪牙不敢不跟進:「沈施主,聯手才有活路,事已至此,唯一的活路是拼死這孽障。」
「無可奉告。」
「你穿起龍袍也不像個皇帝,至少不可能扮偎在她們懷中的溫馴小白兔,呵呵!」千手靈官風趣地怪笑:「他娘的!又欠你一份情。喂!你到底是那一隻鷹!別讓我費心思窮猜測。」
這小伙子輕功身法與空中搏擊技巧已臻上乘,怎麼竟然驟然向陌生人出手攻擊?
是那位靈秀的小姑娘,騎裝把剛發育恰到好處的曲線,顯露得玲瓏多姿,雙腳筆直微張,雙手下伸五指半屈,以一半斜角向下疾落,手爪伸出了。
「沒有你的事。」
妖道應該利用房舍和他玩命,應該與所有的爪牙,不接近五丈暗器威力圈內,空曠處暗器威力倍增。
情勢不由人,天絕星已別無抉擇。這時如果逃走,日後那有臉在江湖稱雄道霸?
他的窮打扮,也不怕劫路的毛賊強盜打主意。
他的手長了三分之一,小伙子如果不閃避,就會被他先一剎那擊中,小雞雞可能走樣變騾子——太監。用這種妙招對付頑童最有效,男童女童都怕這一招。
「他在天下各地作案,專門擄人勒贖不偷不搶,做案的對象都是大豪大富,所以頗獲江湖人士尊敬,手段雖然殘酷毒辣,但比起玉虛天師這類貨色,卻又多幾分英雄好漢氣概,所以他的弟兄都是甘心替他賣命的人。你如果不聯絡不斷趕來圖謀他的人合作,憑十個八個高手,絕對撼動不了他的山門。」
「何不叫他出來當面解決?」
「是他們嗎?」千手靈官輕蔑地向天絕絕星五個人一指:「他們,還不配替我千手靈官提鞋。這狗雜種喪盡天良,謀財害命滿手血腥,作案遍天下,是我迫使他落案的。目下他的身價相當高,緝拿他的榜文可在城門口看到,值一百兩銀子,死活不論。」
「對。」
他來不及分心留意轎前面的變故,八大漢出現與小伙子發動,幾乎是同時發生的,事實上也無法看到前面的情況。
「她們的眼界相當高,不是隨隨便便可做她們入幕之賓的爛女人。她們如果看中的人,通常不可能脫出她們的情網慾羅。像你這種穿得破破爛爛,缺乏風流倜儻氣質的俗漢村夫,難獲她們青睞的。」
羅遠以行家的口吻說:「本身也有特產。比方說,白花蛇、柴胡王、鄧縣甘谷的白菊花、紫石英、杜仲、鶴風、牛茅子、飛生急靈皮等等。荊紫關的柴胡號稱柴胡王,已經斷產兩年了。」
「我知道葉門主九州無常葉天中非常了得,他手下的人都是可怕的高手,兩大門神身懷絕技,武功超塵拔俗,但我不得不走一趟盡其在我。」
一照面便擺平了兩名大漢,隨即也陷入重圍。
走這條路的旅客,人數比走襄陽道的人,少了四分之三。一早動身,他們是走得最早的一批旅客,他這一超到前面去,就成了走得最早最先的第一位旅客。
小伙子大眼一瞪,真有點橫眉直目的狠勁意味。
「你要到襄陽?」羅遠信口問。
「有些地方,稱它為百步蛇,或者過山彪。毒性強烈,兼具麻痹與蝕血的功能,屬於毒性複雜的蛇類,卻可通經活絡,活血祛風,鎮經解毒鎮痛藥效不差,中風半身不遂,各種惡瘡潰瘍風濕,藥效相當良好的蛇類。」
雨後的路面仍有些潤濕,車馬馳過也不會掀起塵埃,超越不會妨礙任何人吸入塵土。
兩乘小轎成為爭奪的中心,二十餘名兇悍大漢步步進迫。
一聲嬌叱,小姑娘突然向小轎急衝。
猛地一衝,把正要往同伴列陣處退走的中年人,抓住往肩上一擱,飛www•hetubook.com.com掠而走,鑽入樹林找自己的座騎。
小伙子真要撒野了,羞怒交加拔劍。
人群湧出,兩面分張,卻沒有人敢搶下階進入大院,但紛紛拔刀劍戒備。
他臉上的微笑僵住了,對方是不是不讓他超越?
「那我就打扮起來呀!」
「你要往何處辦理所謂瑣務?」千手靈官失望地問。
宇內三狐同聲輕笑,人化彩虹暴退兩丈外,五雙大袖揮舞中風雷乍起,形成勁烈的氣旋,發揮了五六成阻滯暗器勁道的功能。
「我是出沒深山大澤,且有自衛能力的採藥人。」羅遠吐掉草莖,拍拍百寶大革囊:「瘴氣與草本禽獸等等奇毒,也要不了我的命。沒有解各種毒的藥,不死在虎狼之吻下,也會被各種毒物追魂取命。你明明知道妖道會用毒,卻像呆頭鵝似的與他面對打交道,你真精明呢?呵呵!狐騷味夠勁吧?」
「而且甚麼!」
然後陸續有人找上他,來一個飛一個。片刻間,共有七個人被拋飛出路外,終於引起為首人物的注意。
小伙子似是有意爭先,賣弄地飛離鞍橋,升至頂點一記美妙的鷂子翻身下搏,頭下腳上馬鞭兜頭便抽,鞭破風發出尖銳的厲嘯,勁道十足速度驚人,鞭影似已消失,攻肩背一發即至。
說走便走,舉手一揮,帶了四名同伴,神色不安地出了殿門。
「罷了?」千手靈官嘆了一口氣:「即使她們不用天狐暗香暗算,拼暗器武功,我也應付不了她們,一比一勉強可以自保而已。」
千手靈官倚坐在後山的一株大樹下,神智正在加快清醒中。
「豈有此理!」他沉叱,也略為挪身馬鞭斜升,指向小伙子的下襠,速度更快一倍,而且奇準無比。
「不是。我對輕功花了不少心血,下過苦功,頗有心得,相當羨慕這些以鷹為綽號的人,所以我打算日後再增加一頭鷹。這兩年我瑣務羈身,還不打算揚名立萬,等時機成熟,天下必定可以增加一頭鷹。喂!那些人在等你,你有何打算?」
「不要再三強調你的損失了。」鷹目高顴中年人冷冷地說:「這是你必須冒的風險,對不對,我的一千五百兩銀子是一次付清的,等於是合約必須完成。玉虛觀主,你不會因為損失了幾個人,就知難而退,打退堂鼓加倍償還花紅取銷合約,就此撒手認栽吧?」
羅遠不介意有人注意他的行動,與人結了怨,必須在心理上預作提防,不需時時留意避免擾亂心情。
他真不該過早表示撒手的,錯過太好的機會了。
人影再次凌空光臨,也是頭下腳上凌空下搏。
可是,地面沒有人。
健馬馳上北行的大道,不久便地勢上升。
「武道門的殺手,也據此揚言報復,因此入山掘根的人日漸減少,這兩年已經甚少有人前往窺探了。
三四丈外,五位美得令人目眩的青春少婦型女人,雁翅俏立盯著他微笑。要不是嗅到香風,他竟然不知道身後有人接近。
羅遠其實沒有驚世的名號可亮,他還沒正式在江湖闖蕩:「我姓羅,羅遠。無所謂管閒事,我只是一個旅客,有這許多仁兄向在下出刀發劍,事關羅某的安全,牽涉到我的生死榮辱,豈能不管?說吧?你可以先說你的理由。」
說巧真巧,也許是活該有事。座騎剛繞道左馳出,轎後的男女四騎士,幾乎同時扭頭向他狠盯。
「你知道七虎八鷹嗎?」
四名大漢都是四十來歲,魁梧兇悍的大漢,投鼠忌器不敢撲上搶救同伴,四支劍仍然氣勢凌厲。
「武道門已是半公開的組合,早幾年就曾經打出旗號,公然聲稱山門在襄陽荊山,江湖朋友寧可信其有。這幾年來,受害人的家屬,花重金請人前往掘根報復,有些人的確在荊山附近受到襲擊。
他是唯一位於外圍的人,卻情不自禁向刀光劍影接近。
小姑娘猛然從外圍加入,劍起處風雷驟發,一劍刺倒一名大漢,反手震飛另一名大漢的刀,取得中宮長驅直入,一劍貫入這名大漢的右脅。
一劍定空,似乎兇狠猛烈的一劍,已貫穿了他的身軀,卻毫無阻力,他的身軀也幻沒了。
河南南陽與湖廣襄陽,兩條路的分路處在隨州。隨州算是大埠,往來的旅客絡繹於途。
「你那個幫手呢?」玉虛天師一面接近,一面提出所要知道的重要問題。
小姑娘終於後勁不繼,高度也不夠,飄然著地穩下身形,一摸腰肢突然滿臉通紅。
「咱們辦事與其他旅客無關,你走吧?管了不該管的閒事,會送命的。」豹頭環眼大漢已看出情勢逆轉,不能再樹強敵,釜底抽薪表示寬大為懷:「快走,走得遠遠地免送性命。」
他身形略幌,從刀下切入,左手扣住大漢握刀的右腕脈,一指頭點在對方咽喉下。
「我懷疑他另有暗中接應的人。這接應的人輕功與從高處攻擊的技巧,與及手上的爪功,都是極為高明的行家,所以我懷疑可能是八鷹之一。」顯然妖道並沒將慘敗的經過詳情真相說出,因此天絕星以為受傷的爪牙,是傷在千手靈官手中的,妖道隱瞞了重要的事實。
轎前面領先的一雙中年騎士,一聲短叱勒住了座騎。
隨州一帶,百十年來元氣未復,明初天完帝國的大軍殺來殺去,朱元璋的兵馬取得隨州時,僅剩下一座孤城,四鄉沒有一棟有人住的房舍。
「好俊的輕功,你是妖精化身。」
騾子能吃苦耐勞可馱重物,但慢吞吞不能趕路,一天趕六十里左右。他的馬腳程快,不能等,走了十餘里,他便趕到前面去了,成了落單的孤雁。
「咦!」第二狐隨後進入,鵝蛋臉出現驚和_圖_書容:「大姐,天狐暗香失效了?人呢?」
「懂得蛇性而又有解毒藥,怕甚麼?」
「罷了,不能再逞強。而且目下我有要事待辦,不得不暫且放過他們,日後再說。」
「你是管閒事的?亮名號。」
小伙子果然怕下襠被擊中,再來一記大翻騰,翻出路外巧妙地下挫穩下馬步。
這瞬間,人影乍動。
說走便走,身形一閃便竄出三四丈外。
外面是山林,林深草茂,雨後潮濕,穿美麗衫裙怎麼搜?鑽入林保證一身水,樹上的積水一動便像暴雨,只好由男士們鑽入尋蹤覓跡了。
豈知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遠出十里外,前面小山的坡道,出現一隊北行的轎馬。
巡捕捕快,就是車船店腳衙的「衙」,算是合法的正式江湖行業,與混世的牛鬼蛇神打交道,身分地位無法提升。
小姑娘不經意地扭頭回顧,明亮的眸子在羅遠身上注視片刻。
「也許你消息靈通,相信他武道門的秘密山門在襄陽。」
身後傳來一陣悅耳的輕笑,香風撲鼻。
他也不想不問情由便幫助小姑娘這些人。
「誰?」
「懷疑甚麼?」
「沒錯,就是她們。」千手靈官手腳的活動逐漸加快:「敲詐勒索的專家,引誘良家子弟犯罪的狐精。你可不要被她們的艷名搞昏了頭。她們的艷意指美艷,而非艷冶的艷。
「把我們的人放下……」豹頭環眼大漢厲叫,飛躍而進急追。
「千手靈官與那隻鷹有交情?」
「他娘的!你的氣質像一頭鷹王金鷹,連鳳凰見了你都害怕。從實招來,你是那一頭鷹?」千手靈官不死心,要挖出根柢。
「助我一臂之力,也算是一大功德,如何?」千手靈官提出請求。
手是最強勁的攻擊器官,也是最強勁的防衛器官。
「何不與其他有心人聯手?葉天中橫行天下將近二十年,號稱江湖之王,暗中成立武道門自任門主,身懷絕技的弟兄有上百之多。
「給你一些防迷香毒物的藥防身,相見也是有緣,我對你千手靈官的為人頗為尊敬。」
小後生也本能地扭頭回顧,也生了一雙明亮的大眼,一臉小大人神情,卻透露出頑童的標誌,精力過剩好動頑劣,身上帶了劍,更容易闖禍。
姿勢與小伙子不同。小伙子是翻騰搏擊;小姑娘是斜角下插。所看到的,小姑娘的速度要快得多,而且撲勢猛烈凌厲,氣勢上強烈一倍。
他忘了看熱鬧必須在遠處,太接近肯定會有被捲入漩渦的危險。
「沈施主,有件事請教。」玉虛天師態度一變,臉上羞怒的神情已經消失。
「等一等……」千手靈官急叫:「咱們聯手下去斃了他們……」
小伙子也捨棄了羅遠,向人叢衝去,人潮一湧,也脫不了身。
「另有其人。」玉虛無師得意洋洋地說。
「這幾年來,他們做案日漸加劇,有受害人向官府施壓,迫使官府採取行動。另行請高手報復的人也增多,高手名宿紛紛往襄陽趕。
如果他不是先一剎那,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敵意,及時提高警覺,這一馬鞭他絕難躲閃。
千手靈官並沒有一千隻手,而是他的一雙手可以在剎那間,向四面八方發射出各種致命暗器,江湖朋友可說聞名變色,號稱當代的暗器宗主,名實相副可稱暗器之王。如果對方的身手眼力不夠高明,在五丈外也可以被他用暗器擊倒。
「以毒攻毒?」
「蘄蛇快被殺光了,供應極為稀少。南陽伏牛山區的白花蛇,產品比蘄蛇差不了多少。而且伏牛山深處的巨大白花蛇,最大的竟然有六七尺長,奇毒無比,被咬的人有死無生。」
三四十年的太平生息,能孳生多少人丁?因此愈往北走,愈難發現稍像樣的村落。
但竄出十餘步,頹然穩下身形。
小姑娘是隨小伙子之後下搏的,小伙子倉卒間飛翻而走,小姑娘便隨後下搏,此退彼進配合得絲絲入扣,真把羅遠嚇了一跳,馬鞭來不及收招自保,扭身下溜來一記蹬裏藏身,健馬也斜衝出路外。
「老天爺!你不怕?那是傳說中的蛇妖。」
當然,這只限於官與民之間的關係。
六枚可破內家氣功的雙鋒針,進入氣旋速度減弱,仍然遠出五丈左右,墮落在三狐的腳前。
人多勢眾不由分說便一擁而上,這算甚麼?
他對一大群強盜似的大漢頗不以為然,這與強盜打劫有何不同?
湖廣並非全是魚米之鄉,大半地區仍是窮山惡水。
「我知道。」
「真可惜!」千手靈官跌腳惋惜:「我怎麼這樣笨?他去而復來在此地潛伏,分明有意助我除暴去惡,我卻膽怯錯過機會了。這小子到底是何來路?」
「你還沒說出你們行兇的理由呢!我在聽。」
「那玩意我們叫龍頭虎口,尾端的角質三角尾不能發聲,我們叫佛指甲。蛇體的二十四塊方形花紋,我們叫方勝紋。
「你們在幹甚麼?」他震耳的嗓音像打雷。
但一般大眾,仍然把郎中看成醫卜星相江湖人行業。
羅遠的速度駭人聽聞,已消失在二三十步外的樹林內,追之不及了,這裏還有重要的事需要處理呢!
偏殿窄小,破敗不堪,牆窗大半傾坍,地面瓦石散佈,只可藏貓鼠,藏不住人,那用得著搜?四面瞥上一眼,幾乎一覽無遺。
小姑娘與小伙子,用驚訝的目光向這一面注視。
果然有危險,一名被逼出外圍的大漢,突然找上了他,兇狠地撲上就是一刀,力劈華山要把他劈成兩斜半。
他心中暗驚,也大感不滿。
轎前面三四十步,路左的樹林掠出四個人影。
「你轉頭看身後
和圖書
。」「放就放。」
「無可奉告。」
他自言自語,對小姑娘的回眸一顧印象深刻鮮明。
中年人狼狽地爬起,身形一幌幾乎站立不牢,咽喉下的馬鞭勒痕並不明顯,顯然七坎穴一段經脈出了紕漏,渾身有虛軟的現象發生,腰脊也可能出了問題,想拾劍拼搏,已無能為力。
所以在街坊的稱謂上,父老公人叫他羅哥,不是奇聞怪事。戶籍黃冊上,他的等第記載就是哥。總算不錯,等第級數是第一級,所以也有人叫他羅一哥,名省掉了。
「哈哈!你少來了。」
一旁倚樹而立的羅遠,百無聊賴地咬著一根草梗,虎目炯炯向下面留心觀察,隱約可以看到破敗的寺院內,不時走動的依稀人影。
「我當然在等你們。」千手靈官的雙手開始自然下垂,但掌心向後紋絲不動:「我知道你會把天絕星找來的,他一直就跟在你後面促使你下手圖謀我。他如何把你騙來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們一定會來看究竟的,果然料中了,正好一併了斷。」
小伙子的受擊面積是全身;小姑娘可受攻擊的面積只有一雙手。
「無可奉告。」
千手靈官大笑:「我並非全然外行。白花蛇最好的是蘄州所產,俗稱蘄蛇。蘄州在漢口鎮東面,怎麼產品跑到南陽來了?」
「我介入了,不是嗎?好,我走,但我會把事故經緯弄清楚,我有權防止爾後的不測之禍,先弄清楚,日後出了事也可循線追究,走也!」
「他用兩千兩銀子買你的命。」
心中沒負擔,他策馬超越。
「南陽也是藥材集散的中心之一。」
看這些人神氣得很,但他心中雪亮,彼此的身分是相當的,他用不著害怕迴避。
所有的人都一湧而入,搜遍每一角落。
他名義上是採藥人,比行醫的人低一級,所以自然而然地,被認定也是江湖人。
以他來說,他不可能與人打交道時,自稱羅一哥,或者羅遠一哥。一是級數,哥是等第。
那時,大明皇朝建國僅六十餘年。經過大元帝國八九十年的統治,再經過十餘年群雄並起打江山的浩劫,天下各地除了南京附近地區之外,一直就地廣人稀,人丁稀少。
「知道。」玉虛天師含糊以對。其實當時逃命要緊,爪牙已傷亡三分之二,一個個喪膽而逃,那有時間分配監視的人手,所以根本不知道千手靈官的去向。
湧來的除了最先現身的八個人之外,兩側樹林內也湧出十八個人,人數多了一倍以上,而且每個人都是身手高明的潑野大漢。
走這條路的旅客,很容易落入有心人的監視下。
「好!」他脫口稱讚:「乳燕穿簾。」
劍走空的中年人大吃一驚,僵住了。
這小姑娘靈秀的面龐極為吸引人,尤其是那雙又深又大又亮的明眸,遠在二十步外,一瞥之下,仍可感覺出熱力迫人,天生具有吸引異性喜愛的媚力和魔力,令人一見難忘,怦然心動。
「我也不清楚。郎中知醫不知藥,賣藥的知藥不知醫。不過,我相當懷疑。」
麗日高照,但情勢一緊,太陽似已消失熱力,居然令人感到寒意。
也許,這是人類好奇好鬥的天性吧!在街上只要人鬧事打架,必定會引來許多看熱鬧或助威的人旁觀。
「我另外有幾個人,隨後跟來。」
「對,到襄陽。老弟,你知道是不是?」
他與十二位北行的旅客作伴,十二位旅客有八匹馱貨物的騾子。
他見多識廣,一瞥之下使知道來人的身分,吃驚之餘,立生反應,當機立斷雙手齊揚,身形斜竄而走,用上了全力,一竄三丈,再一竄便衝入偏殿的斷瓦頹垣中,雙腳立即感到發軟,先天真氣一洩而散。
「宇內三狐!」他驚叫。
他弄不清兩方的人是何來路,更不知道雙方的底細倒底誰有理?有何仇怨?他是局外人,介入任何一方,都能引起誤會,幫錯了理虧的一方豈不糟糕?
隨州與漢口鎮算是近鄰,他對附近州縣的鄉情不算陌生。
勒勁可怕,氣散功消。
而現在,不但妖道敢公然接近,連十餘名爪牙也列陣在暗器威力圈內,這代表甚麼意義?
可是,人影已消失在草木深處。
有四名大漢半弧形擋住他,卻不敢下手搶救同伴。
馬鞭本已拂出,但他突然改變主意,身形一幌,在爪前間不容髮地移位,大手一伸,在小姑娘的小腰肢抓了一把,順手摘下姑娘繫在腰帶上的小香囊,在丈外幻現,有點暗暗心驚。
小姑娘突然從外圍衝入,也僅能傷了兩個倉卒接鬥的人,之後便陷入混戰中,手忙腳亂無法發揮武功的技巧了。
「見過三兩位。」天絕星表示自己交遊廣闊:「多少有些交情。七虎八鷹有正有邪,八鷹中還有兩隻是魔道中人。九天魔鷹和夜遊鷹,則是神秘萬分的亦正亦邪高手人物。觀主的意思是……」
「你相當謙虛呢?她們就是艷名滿天下,遊戲江湖的宇內三狐?」
「丟劍?」沉叱聲震耳。
也因公醫中把祝由科,也列為正式的十三科醫士之一,一直名列江湖人的郎中地位受到肯定。
「貧道是講信譽的人。」玉虛天師悻悻地說。
走這條路的人,乘轎的極為罕見,乘車的偶或可以發現,轎不是走長途的好工具。
小姑娘靈活的明眸中,不友好的神情也流露無遺。
「所以貧道栽得很摻。」
所以即使是超等的高手名宿,也極力避免與對手混戰,以免陰溝裏翻船,被一群三流混混擊倒才冤呢!
劍不敢不丟,馬鞭離頸,雙手肩關節挨了一擊,失去活動能力。
「老弟,你……你有解天狐暗香的解藥?」千手靈官站起活動手腳,說話有氣無力,顯然精和_圖_書力還沒全復,手腳仍有虛脫的感覺。
羅遠不但不驚怪走避,反而好奇地緩緩接近鬥場。
妖道帶了三十餘名得力爪牙,跟蹤了好些時日,一直就不敢貿然下手,主要原因就是怕他的暗器大量收買人命。
防守小轎的人也倒了兩個,受了重傷。
小姑娘這次仍然是頭下腳上疾落,但角度比上次略大,不像是斜插,改為稍小角度的平飛,雙手仍然前伸,半屈的五指猛地舒張。
「他是誰?」玉虛天師不再接近。
如果不,即使有億萬家財,也只能名列第一等人:秀,永遠翻不了身。
「這表示我的身價比他高二十倍,他連面對我的勇氣都沒有,怎敢奢言對付那位痛懲你們的人。」
如果這妖道真的害怕,真的沒有勇氣面對千手靈官的攻擊,就不會鼓起勇氣反而向前接近,當然也不會帶領爪牙向前,冒險面對可怕的致命暗器。
自始至終,玉虛天師不敢接近至三丈內。兩側,二十名男女也保持在四丈左右不再接近。
一個速度驚人的身影,身劍合一脫離人叢,宛若驚虹破空而至,劍在丈外便可感到劍氣壓體,像是一道激光,射向他的胸口。
有宇內三狐在,他沒勇氣逞強。羅遠在宇內三狐身旁,無聲無息把他救走,而且有解天狐暗香的解藥,當然有對付宇內三狐的能耐。
羅遠的語氣,是同情千手靈官的:「但據我所知,襄陽西南山區屈荊山,裏面並沒有不尋常的活動。外傳武道門的山門秘藏在內,據險劃禁區外人無法涉足。我那些採藥同道在荊山採藥,深入窮荒絕壑,從來就沒發現甚麼禁區。恐怕那是誘人的徒勞往返的煙幕,你們也許會白跑一趟。」
「用藥時,頭尾是先除去的。蛇毒在牙,蛇身卻是美味,如果不去蛇頭,服藥病人如果腸胃有傷潰,不中毒死翹翹才怪。去了頭,毒牙根部的毒囊便除去了,那算以毒攻毒?蛇頭除去根本就沒毒呀!」
千手靈官神態雖然威猛冷厲,口氣有強者的霸氣,其實心中頗感不安,摸不清妖道的反常舉動,到底隱藏有甚麼不測的玄機。
一聲呼哨傳出,又竄出四個人,將路堵住了,四刀四劍映日生光,八條黑凜的壯實大漢,像收買路錢的強盜,聲勢洶洶來意不善。
「不可能,他應該只有一竄之力呀!」瓜子臉大聲說:「搜!」
人群混戰,很難抓住致命一擊的機會,除非人多的一方隱有可怕的高手,因此但聽兵刃對架所傳出的響聲震耳,卻沒發生斷頭裂肌的情況,形成混亂的纏鬥,聲勢驚人卻毫無精采可言。
「施主與千手靈官周旋好幾年。」
蹄聲得得,逐漸趕上了。抬轎的轎夫雖則相當健壯,但長途抬轎腳下不可能快如健馬。
天絕星臉色也變:「那混蛋邀來的朋友,絕不是平凡的人物。天殺的!如果被他們知道是我在主使,而你又宰不了他,日後我日子更難過。今後,我不能再走在你後面了。我得走。」
「你不是其中之一?」
「無可奉告。」羅遠模仿千手靈官的語氣維妙維肖:「他娘的?你的話甚有道理,我這種裝扮,的確很難獲得漂亮女人的青睞。昨晚那頭美麗的小鳳,就把我看扁了。五湖游龍一露面,她就換了勾魂攝魄的面孔。」
驚叫聲引起其他大漢的注意,立即衝來兩個人,一劍一刀火雜雜兩面夾攻,毫無顧忌貼身手下絕情。
他兩手空空,有刀劍的人當然會毫無顧忌行貼身攻擊。
用劍的人身形飛拋,使刀的人也丟刀飛出路面。
所以他雖然不在江湖走動,仍然算是江湖人,與醫卜星相同屬一流,想改也改不了。
單身旅客就道非常危險,不僅有虎狼出沒,而且有強盜攔路打劫,必須結隊而減少風險。
小姑娘纖掌一按馬鞍,身形飛騰而起,半空中先前空翻,再化側空翻,輕靈得像是體重已經消失,不受地心引力所左右,速度也快得驚人,已看不清翻的真實形態,只看到依稀的飛騰人影。
「不錯,我承認怕他,他是我天絕星的剋星,有幾次幾乎被他追及損失不輕。」天絕星毫不臉紅承認自己不行,不然那會前後花兩千兩銀子請人除去千手靈官?兩千兩銀子,在漢陽一帶,當時可買五六百畝肥田,那可是一筆驚人的大財富,挑銀子也得要兩三個人。
「他在這裏……」剛踏出殿門的天絕星,駭然發出驚恐的叫聲。
留下八名大漢,要面對十名防守小轎的十個男女,主客易勢,局勢已不可收拾。
「哦!你懷疑……」
沈施主是大名鼎鼎的黑道巨擘,天絕星沈成,本身的實力有限,在江湖飄忽出沒無惡不作,曾在多處州縣落案,但一直就逍遙法外,是官府緝捕法辦的要犯,不敢公然在外走動,也不敢在某地建山門藏匿。
當時階級的意識極為濃厚,一般人分為五等:秀、官、郎、畸、哥。每一等又分五級,界限分明不能逾越。
前面兩位身材魁梧的中年騎上,目光凌厲飽含敵意。
「名號?我不想抬出名號唬人。」
六名騎士有男有女,座騎是良駒。男女騎士都穿了騎裝,佩劍掛囊有點像打手保鏢。男的壯實魁梧,女的曲線玲瓏婀娜多姿,老遠便令人覺得,這些人必定大有來歷,也必定是有身分的人,不然怎會有轎有打手保鏢?
中間的三位美艷女人,打扮相差不遠,面貌也同樣美艷,裙袂飄飄,佩劍華麗,以飄飄若仙子臨凡形容,絕非過甚誇張。
要想打破分等升級的潘籬,必須有出息,隨財富成就而升等改變。最佳的途徑便是讀書,考上秀才就可以擺脫等級的束縛成為人上人。
更驚人的是,她能緊躡羅遠的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