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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影迷蹤

作者:雲中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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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客店兇案

第一章 客店兇案

與正宗練氣術相反。正宗氣功注重靜的功能。他練的氣卻以動為主,不折不扣可稱之為邪功。
他選擇了前者:殺人自救。
與後面兩群旅客相較,在衣著上便明顯看出低了一級。那些人穿了各種名貴的皮裘,比老羊皮外襖高貴多多。背囊也是精製品,下面兩層是雕漆的底座。
有些旅客無法偷偷溜走,財物交櫃想走也走不了。膽子大的旅客也不想走,要查出行兇的人是何來路。
東院東側的民房屋頂,出現二十餘個人影。屋頂積雪甚厚,雪因被踩動而紛紛下墮,但數量不多,這些人是踏雪的行家。
相貌也因天寒而扭曲變型,辦案的公人們,也認不出身分底細,得找到專家爾後求證。
「為甚麼?」
在他來說,手中有否兵刃並不重要,但碰上超拔的高手,手中有用作武器的物體,就可派上用場了。
人化流光,他一盤旋長身而起,左肘撞在使劍白影的右脅下,白影斜飛摔出丈外。
是被矮小黑影,從後面擊中的。
「小梁,你的話我沒聽懂,這賊和尚到底是甚麼人?是不是大有來頭?」
落店的侍奉官不止十四個人,而是三十幾個,他們是分開走的,落店則住在一處。而且是陸續到達,明顯地表示他們不是同一夥的人。
小梁已經不在內間,似乎說的話語音仍在,人卻不在室中了。
西院也不曾發生事故,他們沒有留下作證的必要。
「依你之見,該如何改變?」上首僅露雙目的人,語調陰森帶有鬼氣。
「對,改變計畫。」上首那人一字一吐:「今晚是唯一的機會,不可錯過。」
可能早已選定目標,人群快速地分散,撲向西端的幾間上房,行動在快速中依然井然有序。
大官道中,積雪三尺,行旅幾乎絕跡,天地白茫茫,雪花一陣陣向下飄。這紛擾的莽莽紅塵世界,這期間紛擾似乎完全靜止了,唯一活的事物,是飄舞的雪花。
活動手腳並不激烈,可在窄小的空間裏施展,不至於吵醒內間早已沉睡的同伴。
小梁一個人把守兩間上房,情況相當惡劣。
接著是吼聲震耳,刀光劍影飛騰,房內房外展開猛烈的搏殺,有衣衫不整的人陸續衝出,在積雪的院子裏捨死忘生狠拚,受傷者的叫號聲驚心動魄。
一聽可能有高郵湖的水賊出來獵食,眾人不等催促,便已腳下加快,卯足全力趕路。
十四名旅客遠出三十步外,這四位旅客這才動身過橋。
「咱們鎮江杭州幫會館的人,都知道你見多識廣,交遊廣闊,足智多謀,所以本幫的各行號東主,爭相聘請你做管事。這兩三年來,你往返京都從來沒出過紕漏,每次都有驚無險人貨平安。你看出甚麼徵兆了?」
第三名旅客手急眼快,往側移拉住了第二位同伴退向橋欄,同時向走在最前面的第一名同伴打手勢,示意及時讓路。
小梁是有心人,在客房安頓畢,略加洗漱,便信步在各處走動以熟悉環境。
拭乾汗水,穿妥衣衫,開始以五嶽朝天式打坐練氣,片刻呼吸像是停止了。
對方來歷不明,不能下毒手傷人,所以他出手有分寸,一照面便擺平了兩個白影。
申牌以後,官道中行旅逐漸絕跡。敢於行走趕路的旅客要冒凍死在道上的兇險,一出意外力竭氣衰,倒下去片刻便會被雪花所掩蓋,深埋在不斷飄落的浮雪下。
大風雪期間,假使錯過宿頭,情況是頗為嚴重的。年關歲暮,鄰近官道的村落,通常不接納旅客投宿以免招災,閉上村柵不加理睬,旅客就會有受凍受饑的大麻煩。
四位不怕風雪的旅客,就在風雪蒼茫之中向南行,一腳踩下去,浮雪沒及膝蓋,舉步維艱,幸好精力仍在,整個人似被雪花所包裹,人與雪幾乎渾然成一體了。
天氣太冷,進了房烤火歇息是最佳的選擇,沒有外出走動的必要。各處走道的照明燈籠數量減少,光線朦朧走動不方便。
來不及閃避,他的馬步還沒穩下,本能地伸手反勾住矮小黑影的腰肢,猛地向側後方急撥,噗一聲門閂斜拍霸王鞭,挺進切入左手來一記霸王敬酒,鐵拳上衝擊中白影的下顎。
「依啊……」怪嘯聲傳到,白影紛紛登屋撤走。
生意很好,好像所有的上房都有旅客住宿。
今晚的旅客全是從北面來的,天黑後仍然陸續抵達投宿,有男有女,而且幾乎全是住上房的闊旅客,沒有住大統鋪的窮措大。
鎮上另一家平安老店,昨晚同時發生相同的血案,共有十七名旅客被殺,行兇的強盜全部失去蹤跡。
東院近東的幾間上房高度僅丈餘,向下跳落輕而易舉,雙腳僅陷入院中的浮雪四五寸,不可能傳出異聲。
晚膳後已是二更初,全店沉寂,旅客都窩在客房歇息,大多數旅客已躺在溫暖的被窩裏夢入黃粱,準備明早有精神趕路。
這一收一放之間,汗水化為淡霧裊裊四散。身軀震動的頻率甚高,可以聽到筋肉與骨骼收縮與膨脹的怪異聲浪。
剛啟門外出,院子裏已火雜雜亂成一團,刀光旋舞,劍氣飛騰。
「哎呀!怎……怎麼啦?」床上的同伴驚起急問。
灣頭鎮距揚州府城僅二十里左右,治安尚算良好,蛇鼠混世與中下九流招搖撞騙,算不了甚麼大案,殺人放和*圖*書火事故極為罕見。
如想安全有保障,必須不讓強梁侵入客房。
「長上,必須改變計畫了。」天魔僧了凡,是唯一不戴帽露出本來面目的人,說話的聲調充滿強悍味:「圖謀咱們的人愈來愈多,聞風而至有結夥聯手的可能,把他們誘往杭州,殺他們立威示眾的計畫,危險度日增,不改變很可能失去控制,情勢不利呢!」
從小築基練武習功,在外扮浪子遨遊天下期間,除非碰上特殊事故忙碌得不可開交,他風雨不改一天兩次活動手腳練功練氣,持之有恆極少間斷。
雪夜強襲,雷霆萬鈞。
「必須先下手為強。」上首的主事人一掌拍在桌上表示決心:「這也是立威的好機會,殺雞儆猴可為日後建山門威震江南鋪路。」
轟然暴響中,傳出的破門響聲打破雪夜的沉寂。
冬季,隨氣溫與罡風的強烈度,以及雲層濃淡厚薄的不同,會降下不同的雪花。一旦飄起飛絮狀的鵝毛瑞雪,便表示這一段風雪期即將終止,氣溫漸升,即將可以看到冬日罕見的陽光了。
只有小梁四個人身分平常:鎮江的小有名氣商賈。
這種本能的養成,非一朝一夕所能獲致的,而是經過歲月、世事、經驗、教訓所累積而養成,也就是所謂習慣成自然。
他曾經嗅入一些異煙,曾經出現一剎那的昏亂現象,幸好發覺得早,不然肯定會遭殃。
其實高郵湖的水賊,不會到陸地上獵食。
賊和尚那些傳奉官住在西院,他住在東院,一東一西,不會有是非。
其他各處更是火熾,異象驚心動魄,飛舞的雪花中,有奇異的煙霧、陰火、怪味、聲響……似乎已進入另一個未知的世界,客店的景物完全變了。
不需使用踏雪無痕的輕功接近,這些人的行動顯然以快速為主,無所顧忌。
有些神仙,一睡就是五百年一千年。
全店大亂,血案撼動揚州。
「哦!你的意思……」
那根風磨鋼壽星杖,重量絕不少於二十斤,被敲上一記,不死也將手腳成殘。在這種地方被打斷手腳,嚴重的程度不問可知。
「我只是覺得師出無名……」
各走各路,誰也不理會其他旅客的事。
他這種功固然邪,邪得相當有道理。由外至內,全身都在作強烈的對抗,筋骨肌肉能不強健嗎?
「躲在床底,表示你是與人無關的怕事膽小鬼,平常的旅客。有膽的英雄好漢,是不會躲在床底的,定會挺身而鬥,拚個你死我活。快!躲好。」
「好,僱船。」眾人同聲說。
他在東院的一處走廊下,留意各處客房的動靜,但僅能看到窗內映出的燈光,看不到走動的人。
這裏的損失同樣嚴重,共有十八名旅客被殺,有一半是被突然破門而入的白衣人殺死的,沒獲得搏鬥的機會死在床上。
「哦!原來是那些妖孽。」另一位同伴說:「那些傳奉官,全是皇帝的玩伴,一大堆真人、活佛、術士、國師、神仙,在京都賣官、包攬關節、敲詐勒索、強索賄賂、無惡不作。我知道在我們打點返鄉之前,京都便盛傳解散傳奉官的消息,人人稱慶呢!」
「你……」同伴伸手一抓,抓了個空。
「恐怕有點不妥吧?」坐在右首那位僅露出一雙怪眼的人,語氣顯然帶有鴿派色彩:「其中固然有些是從京師跟來的人,但從沒表示出向咱們行劫的意圖,咱們搶先動手殲除,先下手為強,江湖人士怎麼說?日後咱們建立山門,會不會引起江湖道的仇視?長上務必三思。何況咱們還不知道他們有多少人,有那些高手名宿主事,如果所付出的代價太高,這……」
他不假思索地搶出,伸手便抓。
白影在狂嚎中手腳一鬆,然後痛苦地滾動。
天寒地凍投宿旅舍,誰會料到發生可怖的兇殺意外?
白影下顎挨了一拳,已經眼前發黑,本能地丟掉霸王鞭,雙手抱住他真力驟發,滾動時力道急增,要抱斷他的胸骨扭斷腰,力道極為可怕。
鎮上的旅店,以接納水客為主,一旦漕河斷航,水客絕跡。而走陸路的旅客,通常會一口氣趕到揚州投宿,在鎮上落店的人不多,從揚州來的旅客更是少之又少。
小河已經冰封,橋長僅三丈左右,橋面鋪設有草墊,以免旅客走動時打滑,因此這種冬季加草墊的橋,當地人通常稱之為草橋;但絕不是用草架設的橋。
床底足以容身藏匿。
不隨意肌的內臟,能不強韌增進功能嗎?一旦必須應付意外時,瞬間所爆發的能量,是極為神奧猛烈的。
臨河大街的江都老店,今晚特別走運,整座東院兩進的上房,幾乎全部客滿,是入冬以來,生意最好的一天。
當然所佩的兵刃不同,甚至有些人挾的是長兵刃。
兇殺把旅客嚇壞了,旅客們紛紛離店逃避,店伙計無法阻止,誰也不肯留下作證。
廊簷上積雪下墮,一個白影隨雪下飄。
他一蹦而起,眼角餘光看到閃動的劍光,像一道閃電,凌厲的劍氣已先一剎那及體。
「不要亂問,進去找一位店伙帶你前往。」
「別廢話了,趕兩步。」小梁催促同伴加快腳步:「天快黑了,這一帶很可能有高郵湖的好漢,窮急了出來獵食準備過一個肥年,那可就人財兩空啦!快走。」
其他不入流的小客棧,旅客反而多一些。
旅客中有人https://m.hetubook•com.com出面,與官方查案人員合作,勘查強盜的出入來蹤去跡,分辨被殺旅客與兩兇手的身分,留在店中四出打聽消息,走不了啦!他們也不想走,因為有同伴被殺,發誓要查出兇手的來龍去脈。
雙手已被抱住,身軀滾倒在雪中。剎那間,他的雙手十指成了十個鋼尖,功行十指尖端,斜楔入對方的小腹,擊破對方腹部堅韌的防護網,入體盡指而沒,十指全力猛收,肌肉與部分內臟,在他的手中擠裂腐碎。
「哎呀……」一位旅客驚叫,摔倒在積雪中向下倒滑了兩三步。
「和尚,算了,趕路要緊。」走在後面的第三名旅客高叫:「得趕到灣頭投宿,餓得受不了啦!」
其中一間上房內,突然傳出震耳的怒吼:「鼠輩斗膽!」
「西院住的旅客,都是京官,亂闖會有大麻煩。了凡大法師也只是京官,僧錄司的僧官。」師爺冷冷一笑,不再理會他,從新撥動算盤。
「正是如此。」阻止同伴理論的旅客說:「在京都附近,誰招惹了這個和尚,肯定活不成的。」
是一次失敗的出其不意強襲,事先並沒把意外計算在內,付出頗高的代價,得不償失。更糟的是:有兩具屍體來不及帶走。
走在最前面的四旅客也攜有背囊、腰袋,頭上戴有放下掩耳的皮風帽,僅露出雙目。身上是老羊皮襖、棉褲,外套的油布掛褲,下及半統靴可擋雪水內侵。看不出相貌面目,更看不出年齡。
住在東院的旅客也有男有女,身分各有不同,打扮也各有千秋,氣勢身分也與眾不同,反正都是些特殊人物。
「是很危險。」一直不曾發表意見的同伴說:「在京都我就聽說過有關傳奉官橫行的事。那個紫禁城裏的成化皇帝,特別喜歡長生不老和享受女人,所以召來上千個活佛神仙出入皇宮,弄來一些具有奇技異能的浪人取代侍衛,封這些人為傳奉官,他們的權勢比王公大臣更高。目下天寒地凍四野無人,十四個妖孽就算把我們剁成肉泥,也沒有人敢管閒事,誰管誰死。」
「你們忙著生意上的應酬,我無事一身輕,所以在京城各處走走。我上京都可不是第一次,京都我相當熟悉。」小梁一面走一面解釋:「他們出現在這裏,應該不是意外,定然是前往南京圖謀發展來的,京都已沒有這賊和尚容身之地。」
「你們都知道我的綽號叫江南浪子,我走過的橋比你們所走的路還要長。」小梁用倚老賣老的口吻說,其實他的年紀最小,在座的其他三個人,年齡都比他大一倍:「我做事是十分小心的。」
雪中留下兩個白影,四個黑影。
「應該不可能。」上首那人說:「在渡船上動手,船翻了,所有的財寶沉入江底,他們能得到甚麼?」
膽小怕事的人,把躲在床底看成最安全的避禍方法,是否有效不需計較,反正沒有其他地方可以藏匿。
「哦!」師爺臉色一變:「在二進西院。」
幾間上房的門窗,在猛烈的撞擊下崩坍。
他卻是赤著上身,汗水沁體。經過這陣猛烈的體內力場對抗,大概那一頓豐富晚膳所補充的能量,可能已耗掉大半啦!
門窗緊閉,但房中並非絕對的靜,至風呼嘯的聲浪,仍可傳入房中。
「有不少人使用妖術。」他躲在廊柱後,隱約可以看到前面異象驚人的鬥場,心中不安地自語。
而且這一帶屬邵伯湖範圍,距高郵湖已在百餘里外,兩座湖雖則水道相通,但兩湖的水賊劃界瓜分勢力範圍,不會撈過界作案引起糾紛。
叭一聲怪響,他的左肩背挨了一記重掌。
大官道西面不足兩里,便是平地聳起極為壯觀的河堤。大漕河(大運河)挑河的河工們,皆已收工歇息,因此河堤的牛腰粗大柳樹下,看不到人影,僅可看到堆積如山的土石竹木等等構工材料。
已是入暮時光,但雪光依然耀目。前面距揚州北面的大鎮灣頭仍有二十里,看光景,他們不可能趕到灣頭鎮投宿了,說不定半途就得找地方歇息,以免饑寒交迫,有一個人支持不住就糟了。
他不是練拳術技擊,而是以意志力與生理作最強勁的對抗,雙手張合伸展中,每一條肌肉,每一條神經,皆強烈地收縮、伸展、爆發,從壓縮至最小限,爆發伸展膨脹至最大限,整個人在瞬間縮小幾乎像嬰兒,然後瞬間膨脹成本體倍增的巨人。
莫道君行晚,更有晚行人;他們後面里餘,一群約十餘名旅客,也在匆匆向南趕,速度要快些,每個人都攜有背囊手杖,逐漸拉近了距離。
「孫施主,不要三心兩意了,每件事皆斤斤計較名實道義,早就天下太平了。」天魔僧嗓音提高了一倍:「防微杜漸;先下手為強;這規矩不是你我所訂的。如果等他們先動手,你將後悔無及。我帶人到街尾的平安老店,收拾那一路從京師便跟來的那群雜碎。」
四個人分住毗鄰的兩間上房,晚膳則四人同聚在小梁的上房外間裏。門窗緊閉,天寒地凍,房中依然寒氣徹骨,有酒有菜,三杯酒下肚,這才六脈回春。
店伙們顯得十分忙碌,分別替各上房的旅客,準備熱騰騰的膳食。有女眷的女客,則有店中的僕婦伺候。
江都縣衙派來了大批公人,由主事的縣丞親自查勘。
小梁四個人的上房,就在院的東面。有人從屋頂超越,按理不可能驚動屋下房中的旅客,這些夜行人雖然不是踏雪無痕的絕頂高和*圖*書手,但也是超拔的行家。
「混蛋!」他怒叱,向左急閃,移位快逾電光一閃,貼上了操刀猛劈的那位白影身右,門閂奇準地架住那人握刀的小臂,劈落的刀偏了準頭。左掌不可思議地拍中對方的背心,出手的方位不對,按理不可能擊中背心的。
客店今晚旅客雖然不少,但也不及夏秋季節的一半數量,二三級客房沒有幾個人,僅東西兩院的上房旅客將近客滿,因此在店內走動的人不多。
小梁與一位同伴共住一間上房,他睡在外間。
「不錯,大有來頭。在佛門弟子中,他是無所不好的酒色和尚;在江湖朋友眼中,他叫天魔僧了凡。我們離開京都前,皇宮內正在大趕傳奉官。這個賊和尚,正是在皇宮出入的數百名傳奉官之一。」
兩具屍體查不出線索,除了兵刀之外,身上沒攜有任何外物,找不到可查身分的線索,從兵刃上查證底細也不是易事。
大漕河自淮安府至揚州府一段數百里河面,每三兩年自秋末冬初開始疏浚,出動百萬民丁挑河,屆時漕河斷航,往來南北的旅客只能走陸路,穿州過縣辛苦兩條腿,不可能安逸地乘船往來享福啦!
所有的人,全身皆裏在衣帽內,怎知手持風磨銅壽星杖的人是和尚?和尚也沒有使用壽星杖的。
「去你的!」他怒叫,重新仆倒,在劍尖前向下隱沒。著地扭轉前一剎那,一腳掃中那人的右膝外側,乘勢斜竄而起,一蹦兩丈,在房門外的走廊前,又把一個正向房門闖的白影,踹倒在走廊下。
攻擊為期甚暫,退得也快。
店堂正屋四進,今晚沒住了幾個旅客。
「謝啦!我去找他。」
在他這種人來說,熟悉環境已經成為本能。
更遠些,另有幾個旅客趕路。似乎今天是好日子,旅客們不約而同在同一條路上趕。也許,想要早些趕回故里過年吧!
小梁四個人擺明了是怕事膽小的生意人,不願留下打人命官司,好在沒有行李交櫃保管,乘亂提了隨身包裹出店溜之大吉。
旅客流水簿由掌櫃伙計掌管,有時得由賬房師爺接手登記,所以師爺不用查簿,便知旅客在何處安頓。
他有兩個選擇:殺人或被殺。
他聽到了某種異聲,霍然而起。
手上所受到的反震力相當猛烈,對方護體的內功,具有抗拒打擊的精純功能,他的一掌一肘無法造成傷害,碰上了武功非常了得的高手,油然興起戒心。
兩個白影,正向他所住客房的走廊衝來,一刀一劍以他為目標,兇猛地狂衝猛撲。
僕婦對幾位外表高貴的夫人或淑女,印象頗為深刻,因為所有的女旅客,都不是弱不禁風的嬌弱女流。
揚州北面二十里茱萸灣的灣頭鎮,是揚州北面最繁榮的水陸碼頭,可泊漕船兩百艘,水陸交通四通八達,商旅雲集,棧埠林立,是揚州四大鎮的第二大鎮。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人對風雲禍福無法控制,只好退而求其次相信宿命。
人是很容易死的,生命週期有一定的極限。練內丹是與天爭命的反自然方法,生命基礎堅強才能存活得久些,須付出大量精力做交換代價。你想收穫些甚麼,就必須付出些甚麼;付出的就是恒心與毅力。
另兩個白影,已經衝出與另兩個黑影狠拚。
怒吼聲與暴喝聲金鐵交鳴聲,匯成驚心動魄的混聲大合奏。
幾個店伙僅瞥了他一眼,沒留意他的舉動。
可怖的聲浪,恰好傳入室中。
躲在床下,並不一定能保證安全。
雙掌的勞宮穴,吸取天地的精華;以意志力控制精華外張內壓,與先天體內潛能結合;結合時能量猛然爆發,注入全身奇經百脈鞏固性命元氣充實內丹;最後全身舒放,留下精華排出廢物殘渣。
「在外面謀生走動,十場人命,有九場與財有關;在本鄉本土,十場人命九場姦。財與色,都是出人命的病媒。」小梁似笑非笑,拍拍自己的腰袋:「這裏藏有兩京四大錢莊的一萬餘兩莊票,是張東主兩船南貨的貨款,如果被歹徒們知道了,知道會有何種結果嗎?你們三位這次也各運了兩船貨,每人身上都有八千至一萬兩銀子莊票,在你們踏入家門,把莊票兌現之前,銀子還不能算是你們的。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所以有人信命,有人與命爭命。要與命爭命,任何事都得小心。」
這女人已明白表示,與天魔僧意見相同,採用鷹派強硬手段,對付跟來圖謀不軌的仇家,血腥味濃厚,說話的口氣態度毫無女人味。
天寒地凍,滴水成冰,室內沒設有火盆,寒氣徹骨,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有如廁身在密閉的冰窟裏。
勤練一分鐘,就可以多活一分鐘;多縱七情六慾一分鐘,就減少活命一分鐘。整個生存期,就在這此增彼減中走完生命歷程。雖則終極仍是死亡,但肯爭取定可延緩生存的期限,無巧可取。
接近一條木橋,後面的十四名旅客,終於到了四位旅客身後,腳下依然急促,走動時雪花飛濺,長途趕路依然精神抖擻。
世間當然不可能有不死的神仙,神仙都是人在絕望中,妄想出來的產物,作為精神寄託的象徵,誰也逃不出自然循環法則。
掌櫃當然不在。師爺抬起頭,目光落在他臉上。
在院角號稱獨院的一座特大上房中,僅點了一支明燭,光線幽暗,八九名男女圍坐在外間的小廳中,關上門正在低聲和_圖_書商量重要事務,不許店伙接近。
「哎呀!」白影驚叫,倒飛丈外再摔倒向前滑。
「你是說……」
女人狼狽地轉身爬起,伸手拔繫在背上的劍,打算向他衝來。
東西兩院各十餘間上房,今晚幾乎全部客滿。
「他們可能有江南的水性超塵拔俗高手。」天魔僧的語氣同樣陰森。
「有道理,咱們真沒有冒在渡船受到襲擊的必要。」上首那人顯然是首腦,說的話有決定性作用:「圖謀須及早。揚州以下一段河面不結冰,他們一旦僱船動身趕到前面去,咱們便奈何不了他們了。」
「哼!」和尚瞪了示弱的旅客一眼,不再計較,大踏步超越,意思是說:算你小子識相走運。
可是,丹田卻仍然保持膨脹,與傳統的呼吸情形相反。
迫令生理官能相反呈現,也是強烈的對抗現象。
隆冬時節,嚴寒徹骨,滿天飛瑞,大地一片銀色。
意外是小梁的介入,他牽制了好幾個白影。
「小梁,你在外面逗留了很久,忙些甚麼?」同伴是個一臉老實相的中年人,天生的生意人面孔,說起話來不溫不火,笑容成了習慣,顯得和易近人:「酒菜都快涼啦!再不回來可就不等你了。」
十四名旅客到了,領先那位沒攜有背囊,僅手點一根六尺風磨銅壽星杖的人,身材特別高壯,戴了皮手套的手也比常人大一號。
被撥倒的旅客幸好並沒受傷,和尚僅輕輕將人撥倒而已。
「兵分兩路,分別殲除。」上首那人說,「記住:留下幾個名家高手,作為日後開山門的祭天犧牲上供品。咱們先商量人手的分配,務必出其不意一網打盡。」
他穿了老羊皮外襖,顏色暗褐一看便知。
「多承關照。」他客氣地說,掉頭就走。
用劍攻擊他的人,是一個穿皮袍的修長人影,被他一腳掃跌出丈外,爬起與另一個衝來的白影撞上了,劍上風雷驟發,與白影你來我往纏鬥不休。
「對,趕了將近兩個月路,實在受不了。」
「如果他們在渡船上動手,結果如何?」
惡鬥集中在院子的西端,血腥味甚濃。
危機一髮千鈞,生死決於俄頃。
非常幸運,不再有人在附近搏殺。
「咱們盛財寶的背囊,不可能立即沉沒。」左首一個女人接口道:「我認為了凡大師的意見甚有價值。我們不能冒被他們在渡船行兇的風險,所以有在過江之前,一舉殲除永絕後患的必要。只留下幾個有響亮名號的首腦,帶至杭州囚禁,在正式開山門時,殺他們祭山門,同樣可以收到示眾江湖樹立聲威的目的。」
「有強盜。」他掀起被子:「趕快穿好衣褲,鑽入床底躲起來。」
「長上同意改變計畫?」天魔僧欣然問。
「天寒地凍,所有的人都窩在房裏,外面沒有旅客走動,沒有人就不會有是非。」小梁喝了一杯酒,說的話令同伴心安:「這裏可以僱船下瓜洲,咱們明天晚些動身,僱一艘小船,以免冒風雪受苦受難。」
黑影是出外搏鬥的旅客,白影是入侵被殺的人。
小黑影被他反勾腰肢撥得向後方旋轉,本能地出掌自保反擊,給了他一記重掌,打得他脊心一震,力道太過猛烈,驟不及防吃足了苦頭,砰一聲把挨了一拳的白影撞倒,兩人跌成一團。
「起來,快!」他沉聲急叫。
「呵呵!不要嚇唬人了。」那位粗眉大眼中年人向他舉杯:「小梁,沿途多蒙諸多關照,總算平安到家了,敬你一杯聊表心意,到家後再好好謝你。」
掌櫃賬房師爺在櫃後的案桌上,整理一些冊簿,雙柱燭臺僅點亮一支燭。師爺一手持筆,一手熟練地撥動算盤珠,手法極為巧妙熟練,的答聲像連珠走盤,五個手指快得神乎其神。
「混蛋!你說甚麼?」壽星杖又伸,指向發話抗議的旅客。
「讓到一邊去,好狗不擋路。」這人洪鐘似的嗓音,透過掩口依然震耳,沉重的壽星杖一伸一撥,把走在最後的那位旅客撥倒了,說的是京師官話。
他不想搶出,堵在兩間上房門前,手中的門閂已經丟掉了,他必須憑赤手空拳,阻止任何人衝入房中。
夜靜更闌,全店皆寂靜無聲,不再有旅客投宿,已投宿的旅客皆在沉睡中。店外罡風呼嘯,風雪一陣一陣緊似一陣,全鎮皆在沉睡中,連更夫也不在外面打更了。
「這些人真是豈有此理,橋寬得很呢!」被撥倒的旅客大聲咒罵:「天殺的混蛋!這些人比毒蛇猛獸好不了多少,天下都是他們的,別人都不用活啦!」
白影飄降並沒保持站立,身形下沉猛然扭轉身軀,右掌隨身軀的急轉,來一記手揮五弦,反拍他的右肋,應變反擊化不可能為可能,似乎已料定有人在身後偷襲,腳一沾地便攻擊身後的人。
「見過,在西直門的大延壽寺廟會。」小梁說,埋頭趕路。
他手中有一根卸下的兩尺餘長方匾型門閂,用作兵刃勉可發生作用,總比徒手防衛好些,門閂敲破腦袋輕而易舉。
小梁準確地衝入內間,猛推睡在暖被窩內的同伴。
最後面的幾名旅客,甚至有兩乘僱自高郵州的暖轎,除了抬轎的兩名轎夫之外,每轎另有一名備用的轎夫,顯然是有身分的旅客。
所有的人皆戴了白色頭罩,僅露出雙目。白色緊身夜行衣,連刀鞘m.hetubook•com.com劍匣也用白布裹纏。除了身材的高矮不同之外,其他幾乎完全相同。
住在西院的傳奉官們,是在縣丞趕到之前結賬離店的,店家怎敢要求他們留下作證?
「咦!怎麼如此霸道?」第二名旅客扭頭不悅地叫。
小梁四個人在揚州僱了小船,直放瓜洲登上渡船,平安返回鎮江。
「你就不必顧慮太多啦!江湖道上只重視實力,誰強誰有理。」女人冷冷地打斷那人的話:「聞風趕來妄想發財的牛鬼蛇神,不斷增加躍然欲動,如不早作處理,誰敢保證我們可以平安到達杭州?我是旱鴨子,可不想死在波濤洶湧的大江裏。」
有人,就有是非;雖則沒有人走動,應該不會產生是非衝突。但閉門家中坐,也可能禍從天上來。
有些人走火入魔,把妄想而產生出來的幻象當成真實了,認為真的有緣遇上神仙或鬼怪,因而堅信不移。
西院住滿了打扮怪異的男女,店家只知道他們是來自京郊的傳奉官。旅客流水簿的記載,賬房不敢詳細登記。
「咦!小梁,你認識這個賊和尚?」同伴訝然問。
「我要找一位同伴,一個和尚,法名了凡,可否替我查一查流水簿,看他住在那座客院好不好?」他提出要求:「我知道他在貴店投宿。」
那人撲地便倒,刀脫手跌落在雪中。
但冬季漕河斷航,而且年關歲尾,市面顯得蕭條,陸路的旅客日漸稀少,碼頭市街的十餘家有名氣旅舍,有一半門可羅雀。
「有事請稍候。」師爺說:「有緊要的事嗎?」
跳落院子的身法極為輕靈敏捷,行動更是快速俐落,除了瀉落一些積雪之外,沒發出其他異聲。
「讓他們先走,我們並不急。」第三名旅客向同伴高叫,表示息事寧人。
刀劈劍刺,兩面齊上。
「哎呀!躲……躲入床……底……」同伴一聽有強盜,嚇得跳起來,摸黑穿衣著靴。
「到處走走,沒事。」小梁喝了一口酒,神色平靜:「明天就到家,小心為上。俗語說:行百里者半九十。意思是說:最後幾步是成功的緊要關頭。咱們身上攜有半年來所賺的本利,為數可觀,可不要在到家的前夕出意外。沒一腳踏入家門,吉凶仍是未定之天。」
呼氣時雙手反掌內收、下沉、外吐。生理所呈現的現象,也是反正常的。腹部猛然收縮,肺部逐漸縮小,軀幹像是縮減了一半,最後小腹猛然彈出,雙手再次向上外張,完成一次氣機循環。
「另一家客店,有十幾個人落腳。」坐在下首的一位豹頭環眼大漢,向坐在上首僅露出雙目的人低聲說:「在這家店落腳的人最多,無法查出到底是些甚麼人物。我們來晚了些,沒能事先留意,他們住入之後,便極少外出走動,所以失去查底的機會。」
當初京師在南京,南京的京官都是公侯將相,百姓小民誰不怕?京師遷至北京,百姓小民對京官更為害怕,深恐招待不周,得罪了京官可不是好玩的,寧可敬鬼神而遠之少沾為妙。
然後,雙手外張,掌心向上,像是向天接受甚麼看不見的物體,胸部擴大、擴張。
「厲害!」他叫,有點心驚,收手沉肘,噗一聲小臂硬接對方揮來的陰掌,左掌按上了對方的胸口,信手將對方推出。
武當祖師張三丰是內丹大師,傳世的蜇龍功淵源於華山陳搏老祖,注重絕對的靜,靜才能性命交修。所以,陳搏老祖號稱睡仙,像冬眠的動物,蜇伏的龍。
最後到了燈光稍為明亮的店堂,店堂只有幾個店伙走動,不再有旅客落店,天色很晚了。
「是個女人。」他急退至廊下:「怪事,她掌上的勁道陽剛猛烈,可裂石開碑,怎會是女人?」
對方人多勢眾,示弱是唯一避免衝突的良方。
他不想早睡,休息半個更次,便開始活動手腳,然後打坐運氣行功。
四旅客剛踏上橋面,橋面向頂部斜升,由於浮雪甚厚,下面結了冰的草墊,已失去止滑的作用,一不小心,就會滑倒。
「對。」小梁說:「年初天上星變,天下火光、白氣、紅色妖星,滿天飛行聲如雷震,表示天下即將大亂。朝廷的大臣們,藉口禍患出於傳奉官,請求皇帝斥退這些妖孽。吵吵鬧鬧了大半年,皇帝才不得已忍痛驅逐了一些法王、西天佛子、大國師禪師、真人、高士,但仍然留下一大半。這賊和尚,便是被逐的倒霉鬼之一。如果我所料不差,與賊和尚同行的人中,可能有大半是被逐的傳奉官,在京都失去權勢,轉赴南京另謀發展。剛才你們幸好沒惹他兇性大發,實是非常幸運。這些兇魔殺起人來,是不會手軟的,他們心目中,根本不存在甚麼天理國法人情。很危險,知道嗎?」
「喂!掌櫃在嗎?」他輕拍著案櫃問。
嗅到一陣怪異的氣味,他感到神智有點恍惚。
主事人已作決定,反對的聲浪不起作用。
正常的呼吸,當吸氣時胸肺擴張,腹部必定因橫隔膜擴張,內臟隨之收縮上提;呼氣肺部收縮,內臟便隨之鬆弛凸出,這是物理的正常現象。
掌櫃的伙計不在,僅有師爺在櫃內工作。
他的三位同伴,都知道他的武功不差,知道他是鎮江地區的玩命浪子,地方蛇鼠不敢招惹的混世龍蛇,敢打敢拚的小豪小霸。至於他的真才實學,武功好到甚麼程度,所知的人就少之又少了。
「長上的意思……」
「可能的。」
一個身材矮小的人,被一個白影的沉重霸王鞭,連人帶劍震得向後飛撞,向他的左胸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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