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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代梟雄

作者:雲中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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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中蠱

第五章 中蠱

首先,他必須找到二龍,尤其是龍形劍王玉堂,他要從說服或結交綠林好漢著手,至於白道人物,他目標是銀鳳。
蹄聲震耳,一人一馬飛馳而來。
「何不先看看是什麼人?」
長孫昆像豹子般疾躍,一面大吼:「站住!逃得了嗎?」
黑衣人用冷電四射的大眼居高臨下地注視著他,問:「你還沒死?真要等到東方快白麼?」
「孩子與你無關,相反地,葛村之能獲保全,卻是你一手所賜。」鷹爪李豪痛苦地叫,用袖拭掉淚痕,向眾人說:「我死之後,希望諸位忍辱負重,攜帶小犬遠走他方,教養小犬成人,那畜生一日不死,不要回來,免得那畜生興起斬草除根之念。」
風吼雷鳴,劍影漫天,黑夜中交手。全憑以神馭劍,分毫之差便性命交關,估計錯誤立陷危局。兩人在田野中捨命搶攻,八方閃挪,三衝錯四照面,各攻了七招,險象橫生,驚險萬狀。
「李某要先會一會飛龍秋雷。」
兩人轉入一條小巷,迎面看見一塊大招牌,上面寫著:「江風客棧」大門上方有一塊橫匾,也有四個字:「江上風清」,字倒是好字,蒼勁古樸自是名家。
小頑童眉清目秀,穿一身青綢子兩截衫褲,腳下居然是一雙快靴,大眼睛如同午夜朗星,笑瞇瞇地竄到叫:「好呀!誰要找死?閻羅殿的刀山油鍋很好玩,到那兒死給我看你說好不好?」
他知道死神已毫不容情地找到他了,唯一可寄望的神拳陳校,腦袋已擱在七柳灣,玉清仙姑橫屍車廂,一切後援已絕,只有束手待斃了。
鷹爪李豪抱必死之心,手舉火把踏出村口。接著,村口第三支火把出現,臉上充滿怨毒神色的李姑娘,她在村口站住,紅腫的鳳目珠淚滾滾。
秋嵐的話未完,他一眼便看到了長孫昆和金姑娘繞過橫街急步地趕來了,吃了一驚,扭頭便跑。
「你的意思怎麼樣?」鐵手姜環問。
「大叔,世間為非作歹的人好多好多,他們為什麼也不怕鬼?」
內室中全是女人,一看突然闖入一個大男人,立時雞貓狗叫呼天叫地,咒罵聲狂喊。
可憐,五十多個人,只逃出四個老小。
城門在日落西山便已關門,秋嵐只好找一處偏僻處越牆而出,急奔孟婆亭。
鷹爪李豪掛下兩行清淚,顫聲叫:「孩子,爹對不起你……」
「不會的,江水回湧,想往上撞還不容易哩,過了涪州之後,涪州麗江中的巨石才唬人,你必須先向礁石急衝,然後在千鈞一髮中滑過,一瀉下灘,那才險哩!如果不向礁石衝,不翻才是怪事。」
「那麼,你如何打算?」
「請說,如何改變?」
「叭叭叭!」鞭聲如連珠,車行似箭。
大漢聽到叫聲,吃了一驚,倏然轉身。
身旁的張英笑道:「上航的船同樣無畏無懼的上航,遇上險灘,岸旁有當地的纜夫,往上拖就是了,這兒算不了什麼,過幾天到了三峽,你便可以看到人定勝天的奇蹟了。」
清明已過,三月江南仍有些兒春雨綿綿,出了武勝關,便進了湖廣漁米之鄉,主僕三人並不急於趕路,徐徐的向武昌府趲程。
這期間,他感到非常遺憾,其一是始終沒遇上青雲客和二龍,其二是無緣再見到銀鳳。
「為什麼?」秋嵐有點意外地問。
長孫昆走在前面,雙方來的快,恰好在小徑轉角處,兩側是樹林,發覺有變已來不及迴避,只好先下手為強。
「說多了愈說愈亂,反而畏首畏尾。我鐵手姜環走了半輩子的江湖,還未看過這種可恥的惡賊的,我倒得領教他飛龍有何了不起的能耐,我不信他有三頭六臂。」
「小女子當然作得了主。」
「哈哈!你真笨。」秋雷大笑,又道:「假使讓他們平安離開,還用明撤人馬暗中埋伏?剛才人馬合圍,是顯示實力迫李老匹夫知難自殺;這時是誘老匹夫突圍,一舉而殲。
「不錯,我是從嘉定下湖廣的小行商。」
「敝當家知道飛龍秋雷了得,自知難以應付,所以應請姑娘前往相助。」
他前腳出店,後腳便出來了兩男一女,他趕忙往街角讓,避免與對方朝相,他知道自己的臉貌與弟弟十分相像,必須讓開免得麻煩。
「咱們趁早突圍,李兄,不可猶豫。」另一名大漢叫。
「不行,明天午間可到,我們這條船不泊涪州,預定在酆都載三位客人。」
大廳中綠燈隱去,接著燈火通明。綠鳳從內堂轉出,向得意洋洋的秋雷冷冷地說:「秋郎,你的意思是說,即將新人換舊人,我綠鳳生得賤,已不值得留戀、不值得愛、不值得廝守了,是麼?」
夜風呼呼,亭頂鬼影俱無。
「好,屆時你們先別急著動手,讓我玉虛子單人獨劍會他一會。」
「咦!」奔到的長孫昆訝然叫。
「李某有權要求與秋雷公平一決。」
「不能再試了,小朋友,酆都冤死鬼多的是,要是放上一個找替死鬼的枉死鬼,暗中搗鬼來上一手,豈不糟透?」
鐵手姜環,是開封府有名的武師,性如烈火,肯為朋友賣命。鷹爪李豪找上他,用意是不許他妄動。
鷹爪李豪已經趕回葛村,準備放手一拼,還未發現愛女已經失蹤,入黑之後方覺不對,還以為愛女還留在店裏,趕忙派入飛馬進城。
「蠱虻無知,姑娘就不怕?」
「怎麼啦?」金四娘惑然問。
秋嵐目力超人,他認識這個青袍老道,正是善用銷魂香的九華羽士。
語落,盒蓋啟開,「嗡」一聲輕響,十顆蠶豆大的怪蟲飛出木盒,隱沒於黑暗中。
「我,我不怕。這樣吧,趁他們還未派人封碼頭之前,你到我船上避避風頭好不好?」
管家大吃一驚,搶近大叫:「天哪!怎麼回事?小少爺……」
大漢幾乎驚得一蹦而起,急貼在亭柱上,乾咳兩聲壯膽,並拔出單刀。
「何時動手?」
「是的,一切停當。」
她度過一段淒清的日子,終於忍受不了秋雷對她的冷落,懷著一顆破碎的心,淒然離開了七柳灣,再次投身在莽莽江湖中找她的歸宿,四海飄零,浪跡江湖。
兩灰影截出路中,其中之一仰天桀桀狂笑,向追來的秋雷大喝道:「給我滾下馬來!」
「侄女意已決,姜叔幸勿相阻。」姑娘冷靜地說。
目前主持仙都觀的人,是龍虎山派來的一名老道玉虛子,說是平都山乃祖師爺張道陵二十四化之一的聖地,理該由龍虎山的人主持,南門外面江處,建有森羅殿。江對面的葫蘆溪架了兩段不相銜的奈何橋,葫蘆便自然而然地成了奈河。
秋嵐也在艙面瀏覽水光山色,一面和身畔一個中年人聊天。
「是的,三位稀客,女的。」
「吱溜溜……」鬼聲又起,從左面的竹林發出來的。
船向左一折,江流重現,又是一番光景,原來江船在這兒折向,左岸奇峰壁立,無數怪獸般猙獰巨石,在江心聳立,船隻能靠右航行,從前面的危壁下繞過,看去危極險極。
秋雷揮長刀撲上,大吼道:「九華妖道,你該死!」
張英信口胡謅,秋嵐卻心中又喜又憂,喜的是知道弟弟的消息,憂的是弟弟竟和江湖巨霸結仇興怨。
驀地,右後方傳出一聲像是垂死的悲淒絕望的呻|吟,更像是鬼魂的嘆息,令人聞之毛骨悚然地,頭皮發炸。
他站住了,低問:「請問兄臺一聲,喬家……」
黑夜中細小的黑棋子暗算人,百發百中,目力無法發現,聽風瓣器術也無用,棋子在短距離中比聲音還快,何況姑娘早已陷於昏神麻痹的境界中,更難躲避,不偏不倚正中左乳下期門穴,力道恰到好處,應棋便倒,劍拋出丈外,人向前衝,衝入了秋雷懷內。
黑衣人點點頭,嘉許地說:「不錯,你有道理,敢自殺的有兩種人,一是大聖大賢,一是愚夫蠢婦。你兩者都不是,很好,成全你。」
「殺其母必殺其子,永除後患,古有明訓,咱們豈能留下禍胎自找麻煩?我算定老匹夫必定不甘自戕,必定向我叫陣,當然他有自知之明,神拳陳校與玉清仙姑比他高明,也先後被殺,他怎能不死?他必定要求和我一決,他料定我不會拒絕。
「菩薩保佑!」他狂叫,沒命地狂奔。
小頑童直向裏闖,撞翻了四五個婦女,到了後牆,喝聲「起!」抓住秋嵐的腰帶上了牆,飄落在另一家後院,再向前竄。
軀體雖像是死了,但腦部並未完全靜止,耳中仍可聽清聲音,而且特別清晰,不但將金四娘的話聽了個字字入耳,更感到有一種平常耳力極難聽到的小蟲振翅飛行聲,有兩三隻細小的飛蟲在他的頭面上往復飛翔,久久方飛離他的身體。
秋雷會合了金鞭于莊,于莊先帶了三四十騎,由于莊把守西面小徑,秋雷單人獨騎,向村東口徐徐馳去。
話未完,後面林中突然傳來一聲怪笑。
船開出重慶府,水勢便開始湍急,但十分平靜,貨船只派了三位舟子照顧,兩支長槳輕搖,老舵工高踞舵樓,狀極悠閒,客人們大多坐在艙面聊天,天南地北胡扯。三峽起自楚州府,止於夷陵州,全長五百三十里。
不消片刻,便被他找到了傷者,令他大吃一驚,原來是不久前拖了他逃命的喬小誠小頑童。
鐵臂猿奸似鬼,往一座有院子的民宅一鑽,走了。
秋雷無名火起,怒叫一聲,奮起狂追。
「如果他們真要封江,我就逃到你們船上躲。」
這是一座大名鼎鼎的鬼城,據說閻王爺寶殿的所在地,城北不足三里,是有名的平都山,也叫酆都山上面的酆都觀,是一座罩上了神秘色彩的玄門聖地,據說,後漢的大仙陰長生,在延光元年找到了馬大仙明生,學了長生之術,兩人先到青城苦修,煮黃土為金,立壇授經,這本經叫做太青神丹經,馬大仙便走了。
姜環的車狂衝而至,大聲叫:「施賢弟,躲!」
兩人落了店,各住一間客房。
姜環的車超越空車,狂風似得向前衝去。
李豪的身子被踢倒飛兩丈外,「砰」一聲仰面沉重地捧落,左手仍抓住一把破布,右手死抓住半截劍身,胸口血如泉湧,口中血往外冒,吁出最後一口長氣,雙目似要突出眶外,死也不暝目。
「嘶」一聲裂帛響,本來抓到秋雷臉面的大手抓偏了,抓住秋雷的右肩上,抓破了衣衫,功虧一簣。
秋嵐轉身衝出了三四步,幾乎跌倒,叫道:「怎麼回事?尊駕怎麼能夠動手作弄人?」
春暖花開時節,他離開了許州,只帶了兩名年青的小廝上路,兩名小廝都是十五歲,是許州的孤兒,從小便跟著金鞭于莊的手下惡棍鬼混,壞坯子好事不會,為非作歹門門皆精,秋雷認為兩個小傢伙夠精靈,而且人也長得清秀而壯實,值得造就,便帶在身邊親自調|教。
老和尚頂上戒疤閃閃生光,銀髯拂胸,臉上已顯蒼老,但一雙老眼仍然黑白分明,穿一襲青僧袍,沒披袈裟,手點一棍斑斕的山藤杖,腳下從容不迫。
「但舉目天下,這種事情比青天白日還明白,乃是不爭之論,以貴店來說,一船貨價值巨萬,只派三個人使可平安無事賺大錢,如果沒有江匪保護……」
同一瞬間,趕車的人狂叫一聲,從車座上向下栽,胸口挨了賊人一飛刀。
「爹!」姑娘哭叫著跪在李豪腳前,慘叫道:「女兒該死,女兒……」
「叭叭叭!」鞭聲響起,馬車重新前衝,片刻間便衝出了人叢、小傢伙扭頭便叫:「戎伯伯上車!」
「那麼,你呢?」秋嵐問。
履聲一緊,身後的人加快腳步從右繞出,緊走兩步迎面攔住了,低叫道:「秋兄,借一步說話。」
三人在孟婆亭止步,大漢行禮道:「兩位仙長先走一步,晚輩還得在這兒等人。」
秋嵐沒回頭,信口說:「怎麼叫都成,你叫我大叔好了。」
「至於你家的族譜,定然已被焚毀了,孩子,族譜無關緊要,世間事在人為,如果你自己不長進,找到了宗親,同樣會被親族卑視,你有你自己的前程,何必求人,即使你能找到宗親,他們也不敢認你,何必呢?你打算怎麼辦?在哪兒重建家園?」
江水略呈乳色,寒氣襲人,初夏的漲水期已屆尾聲,這都是岷江上游雪溶化後的水,所以,不太渾濁,大江第一次漲水期是晚春至初夏,水勢不大,只不過比平時略高丈餘左右而已,利於航行,船在急流中不放,一天走個兩百里左右,平穩下放一瀉而下,只在江流折向處水勢吃緊,所有的船夫方全體動員,這時水勢雖急而平穩。艙面顯得悠閒便聊天。
「你不想自殺?」
七柳灣到葛村只有五六里,用不著多少時刻。人馬距離葛村還有兩里地,先前在那兒埋伏的人已現身相候。
秋嵐一眼便看出這三個傢伙不是善類,說:「小兄弟,不可開口罵人……」
「那麼,你還不早些離開酆都?」
另一名大漢身形一閃,好快,劈面攔住了,冷笑道:「好朋友,說清楚了再走。」
「喔喔喔……」遠處的村落中,傳來隱隱的雞鳴。
小頑童竹棍疾舉,撲上了。
「洛陽喬家的船麼?在下是喬家的管家,你……咦!你手中抱著……」
長孫昆迷惑地說:「這廝到仙都觀邀請玉虛子道長,說好在孟婆亭等我們,怎麼會在這兒胡說八道,滿口鬼怪菩薩亂叫?我以為他喝醉了,他就是喜歡喝酒,每喝必醉,但今晚卻口中不帶酒味,怎會……」
秋嵐不斷揉動著兩腿被打的地方,愁眉苦臉地說:「小朋友,你怎麼胡亂打人?真要命!」
秋雷一把將人挾起,點了她的睡穴,飛身上馬,先往回奔,再從左面荒野繞走,讓村口張望的人誤以為他已馳返七柳灣,讓他們放膽突圍。
兩人走在清幽hetubook.com.com的小徑,只聽到陣陣悅耳的鳥鳴,聞到陣陣野花的幽香,人跡罕見。
大漢搶著說:「兄臺千萬賞臉,事非得已,兄臺……」
秋雷一聽口音頗熟,心中一悚,身軀一扭,便滑下了鞍橋。
秋嵐吩咐店家送來了飯菜,在房中靜靜地用膳。
老和尚淡淡一笑,搖頭道:「即使金神金祥找到我,他又能把我怎樣?我不和他計較,天下茫茫,何處不可容身,我再另換一處地方,他又得找上三年兩載,所以,你不可能在我居所附近落業。
「克!」暴響同起,秋雷竟未能將劍拔出,被鷹爪李豪硬生生抓斷了劍身。
「不管怎樣,咱們先到炎山寨再說,還有一個更次,得趕快些才是。」九華羽士催玉虛道友上路。
「秋爺所示的條件,小女子無條件履行。」
已陷入死境的武師突然倒入空車的輪下,馬車瘋狂地衝到,向五名惡賊猛撞,南北騾車店的車,全是長轅長軸的中州大車,車軸橫掃而至,無法躲避。
小誠已經昏迷不醒,頭面腫大,肌膚變為藍色,心跳加劇,呼出的氣帶有血腥。
城門已經關了,馬兒不能進入,去的人必須爬城偷渡,因此需要充裕的時間。他在等待回報著,等得心中如熒。
「同時,像犀角、羚角、麝香、西紅花等等真材,只有向四川的蕃人交易才能弄到手,所以敝店每年都要到四川採辦個兩三趟,走慣了,也就不覺得有什麼不得了啦!」
「咕碌碌……」兩塊小石落在亭頂,在瓦面向下滾。
「二龍二鳳二狂人」這句口禪改了,改為「三龍二鳳二狂人。」
「飛龍秋雷,唔!這人我聽說過,為許州一霸,他要與貴當家聯手,要對付誰?」
兩人向孟婆亭急奔,長孫昆帶走了被嚇昏的大漢。
他扭腰旋轉,折向飛撲,右手劍招出「羿射九日」,左手將鷹爪功運至九成,等待機會一決生死。
「哦!他是飛龍秋雷?」金姑娘問。
中年人是荊州府大安藥行的伙計,到重慶天生藥行購買大批珍貴藥材返里,他本人只帶了兩個伙計,其他的人都是天生藥行的人,他姓張名英。
水聲如雷,船直向山下衝去,船夫們吆喝聲震耳,木槳急動,大橈左扳右扭,船在跳舞,舵樓上,領水人和舵公不住向下吆喝,用外人聽不懂的語言向船夫們發令。
不久車馬出了村西,車聲隆隆,蹄聲急驟,向西落荒而逃,逃向等待著的死亡之網。
按江湖規矩,封劍人絕不可干預江湖事,等於永遠中立的宣佈了,同樣地,任何人也不可以找他的麻煩,犯者必將引起武林公憤,群起而攻並非奇事。
「咦!」遠處的金姑娘飛射而回。
「你還想打?我的天!你小小年紀太不講理了。」
「啊……」一名大漢被他一劍刺翻,狂叫倒了。
他不在乎,對秋嵐這個沒出息的哥哥,他沒放在心上,仍然繼續他的行程。
「秋爺,求求……」姑娘哭泣著狂叫,膝行面前,去抱秋雷的腳。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她愛戀秋雷,秋雷卻不再理會她了,愛情已離開了她不再眷顧她了,秋雷外出遊蕩,扔下她在七柳灣度冷清的歲月。七柳灣高手雲集,秋雷的羽翼已成,人才濟濟,己不再需要她綠鳳撐場面了。
秋雷劍眉軒動,隨即淡淡一笑道:「咦!鳳姐,你的話我不懂?」
他的醫道相當高明,檢查小誠的中毒情形後,知道大事去矣!略一思量,一咬牙,自語道:「看來,我不出面找金四娘討解藥,這小傢伙非死不可了,我得趕兩步。」
秋嵐用衣衫向上翻,雙手抓住衣尾向上伸,活像一個丈高的大頭鬼。由於迫得近,出現的突然,所以特別嚇人,對一個已嚇破膽的人來說,尤其可怕。
鐵臂猿更為迷惑,他這一扣一扳沒用上一成勁,對方便站不牢,怎麼會是大名鼎鼎的飛龍秋雷呢,但略加思索,認為對方也許已發現了巴山蒼猿的陰謀了,所以,故意裝瘋賣傻哩!
「今晚可以到涪州麼?」
「令尊既然決心一拼,秋某當然依條件行事。條件的改變,對你對令尊都不利,但可保全葛村的人。其一,叫令尊自殺,其二,明日戊牌後,你收拾細軟到這兒來,伺候秋某的起居,我答應好好待你。」
叫到最後,突然打一冷戰,昏倒了。
黑衣人躬身道:「稟主人,送到了。妞兒的輕功倒是了得,我和坤池兄幾乎趕不上她哩!」
秋雷屹立不動,僅手中劍略一顫動,一接觸間,無形中生死已決。
他不死心,低叫道:「在下通風報信出於利害關係,不得不說明,閣下雖然用卑鄙手段奪去敝主人在許州的基業,但敝主人並不計較。目下巴山蒼猿要制你的死命,在下認為,閣下何不改變初衷轉與敝主人聯手,合力除去巴山蒼猿,敝主人必定不再過問許州的事,如何?」
「也好,我也有點事要辦。我的船在南碼頭靠東一面,船艙插了一面綠色的三角旗,上面繡了一個鵝黃色的喬字,你可以到那裏找我。」
碼頭上停泊了三二十艘客貨船,全都是在這兒過夜的,客人紛紛登岸入城,湧入南門。
「天哪!鬼!鬼……」他氣急敗壞地厲叫,撤腿狂奔。
兩廂出來兩個綠慘慘的鬼影,一左一右將她挾住往外拖,不由她不走。
同時,他感到腦後有破空的怪聲。
秋嵐心中為難,說:「小可有急事待辦……」
他坐的這條船,是重慶府航行荊州府的貨船,也附載客人,小而輕快,船側附有巨大的纜樁與其他江河裏的船不同,船上裝了重慶府天生藥行的數十擔藥材,還附載了九位客人,他便是其中之一。
秋雷雙手掄刀,無法抽手用黑白棋子回敬,瘋狂地追逐,一面咒罵道:「雜毛,秋某要活剝了你這狗東西!」
九華羽士狂笑,一面遊走一面說:「這兒地廣人稀,道爺不怕你會多出兩條腿來追我,你咬我的鳥!你罵我是狗,你比狗還低下一萬倍,你他媽的兇殘惡毒,人面獸心,狗屁不如,你行,道爺我無奈你何,但道爺說過,你永遠不會安逸,你知道我反常地救白道狗熊的緣故麼?哈哈!不告訴你你永遠猜不透。
秋嵐本來不想上岸,但張英豪爽地堅邀他到城中住上一宵,看看這座鬼城的風光,盛情難卻,他只好答應。
四耳光把王兄弟打醒了,也打糊塗了,厲叫道:「饒命!鬼爺爺,鬼祖宗,我……我……」
長孫昆不住搖頭,久久方向秋嵐道:「咦,你不是秋兄麼?秋兄怎麼在這兒?你……」
船夫仍然氣虎虎地,但不再凌厲,說:「客人,你記住,出門人言多必失,會惹下殺身之禍的。我是一番好意,你如果再胡鬧胡說八道,乖乖地在涪州上岸,另找他船載你,免得替本船招禍。」
葛村的村名,據說早年附近生長了無數的野葛,所以叫葛村,但村民並不姓葛,姓李的還有些從各地招請來的佃農,也有些是太平之後遷來落腳的外地人,李姓的人只佔了三分之一,共有六十餘戶近三百口人丁。
身後,有一個下粗上尖的八尺高怪玩意,不是人,也不是樹,下面著地處粗有三四尺,上面的身子像一根碗口粗木頭,腦袋很小,伸出尺來長一張怪嘴,不住上下搖動,上身也輕輕左右搖晃,幾乎貼近他身後了。
這次他不轉身啦,膽戰心驚倏然轉頭。
「不必了。」
他不知道哪一艘是小誠的船,抱著小誠先從東首找起。小誠說船艙有一面綠色的三角旗,按理應該很好找;但有些船是從武昌駛來的,艙頂擱著捲縮起來的風帆,帆角搖曳,不易看清旗影,兩者不易分辨。
東門外有望鄉臺,十殿的東面不遠山下,有惡鬼供役的流沙坡,至平都山的山腳下建了一座孟婆亭,找一個老婆子在那兒施茶水,下山回城的人,最好在那兒喝杯茶,以便忘掉天子殿所看到的陰慘慘景象。
長孫昆將王兄弟放下。
「是不是真有鬼?」金四娘低問。
金姑娘指了指地上的碎磚,說:「豈止輕功高明?抓磚當暗器,內力之深厚,江湖罕見,我幾乎著了道兒。」
「向西衝,愚兄願為前驅,和那畜生拼命。」一名瘦長大漢憤怒地叫。
秋嵐嚇走了大漢,折反孟婆亭等候後到的人,他已知道去炎山的道路,十五里路要不了兩刻的,早著哩,他定下心要嚇退後來的人。直至目前為止,他還不知道他弟弟的為人,還以為弟弟大概要實踐早年的諾言,要作江湖霸主或武林盟主哩!成為一方之霸,並非奇事。
其實,他心中有鬼,深怕銀鳳找他算賬,他還不知道秋嵐已經替他隱瞞了藏寶洞前的事,這期間,他已將金針掌練至爐火純青之境,但還不敢招惹中州許家,對銀鳳的祖父白道高手冷劍許中州,他到底還有些顧慮。同時,中州許家已閉門謝客三十年,即使他想登門惹事也找不到藉口的,上門找已經公然宣佈封劍退隱的高手名宿,那是違反江湖大忌的事,最嚴重的引起公憤,甚至有冒與天下江湖道為敵的大風險。
船過夷陵州,他沒停留,因為聽說一劍三奇已到了雲陽州運鹽去了。
三個人閒人也圍近了,一個彪形大漢揮手叫:「小王八蛋!少在這兒胡說八道,快點給我滾開。」
仍然沒有回答,叫聲引起村中的狗吠得更兇。
儒家雖說不語怪、力、亂、神,但大多數讀書人仍不能成聖成賢,甚至也迷信佛道。皇帝老爺更不用說,全力推動,以迷信來麻痹人民,以鞏固他所統治的江山,代代相成,朝朝一樣。因此,真正不信鬼神的人,少之又少。
煙塵滾滾不易看出暗器,灰影的手中飛出兩枚鋼松針,上射人下射馬。
小頑童頓足噘嘴,叫道:「不嘛!試試看,我不會讓你摔倒的。」
大漢心中有鬼,怎敢仔細看?難怪嚇了個屁滾尿流。
「我在說李丫頭。」
姜環不敢起鏢,他光用腰帶綁住了傷口,一手輕扶鏢身,坐穩了,扭頭一看,向玉衡叫:「不管馬兒,加鞭,他們搶我們的馬追來了,你別管,我用飛刀對付追兵。」
秋嵐站在艙口,心中怦怦跳,心說:「嘉定兩江已經夠險,但這兒似乎更兇險哩!」
大漢未答,九華羽士接口道:「玉虛道友,請勿存輕敵之念。那小狗的功力日益精進,確是勁敵,陶當家的是無法制那小狗的死命的。」
近了,是兩個老道,一個中年大漢。兩老道一穿紅道袍,是個道官。另一個穿青袍。都背了劍。大漢一臉橫肉,背上有單刀。
綠鳳冷冷一笑,嘆口氣說:「好吧!算我自找沒趣,自取其辱。當然,我也有自知之明;我一個在風塵裏打滾的女人,怎麼配管你的事,你已名利雙全,天下好女人多如牛毛,在夢中你不住呼喚著令你魂牽夢縈的銀鳳許淑真,那還有我這賤女人的地位?算了吧!」
原來是兩三張竹葉,大漢心中一定,但仍有餘悸,死死地盯視著矮竹林。
「沒有解藥?」長孫昆問。
秋嵐將人遞過,苦笑道:「喬小哥被一個叫做毒蠱金四娘的人,用一種奇毒的小蠱蟲所傷,小可恰好遇上,將他送來了。他已昏迷不醒,中毒甚深……」
他向鐵手姜環屈身下拜,顫聲道:「環弟,千斤重擔,靠你一肩承擔,請受愚兄一拜。」
「你是誰?」他咬牙切齒地問。
「好,我記住了。」
他心中狂喜,正待轉身入村。
「啊……」他駭然叫,倏然轉身。
「克崩!」鷹爪李豪咬碎了滿口鋼牙。
「我要放藍色蠱虻,這小東西離巢之後,二十丈之內,人畜難逃一死。」
話未完,艙口坐著的一個濃眉大眼的船夫倏然站起,重重地「哼」了一聲,怒容滿面走近大聲問:「客人,你說誰是江匪?」
第二輛馬車中,是李夫人和十四歲的愛子玉衡。車左,是鐵手姜環;車右,是鬼眼瘦猿戎政兩入各騎一匹健馬,左右拱衛。
片刻,登山小徑上出現了人影,共有三個人,冉冉下降,以相當快的腳程向孟婆亭這一方向奔來。
大地黑沉沉,夜風蕭蕭。她眼中已被淚水溢滿,只看到一片朦朧的霧彤。眼看她爹爹的背影愈來愈模糊,她感到心痛難忍,像萬箭穿心,也像無數蟲蟻在心中殘酷地在爬行囓咬。
找了五艘船,不見有綠旗出現,他心中大急,正想呼叫,突見前面不遠一股快船的船首,站著兩個黑影。
「是,小可立即派人前往。」
「哈哈!你怎麼作得了主?貴店的一舉一動,我姓秋的瞭若指掌,我的人比你先到家,因此我才對你客氣,假使你妄想單刀赴會到七柳灣逞英雄,你早就屍橫三叉口了,還讓你活著和我談條件?」
如果對方一怒洗村,雖說要付出代價,但不難辦到。即使向知州大人投訴,遠水救不了近火了。再說,就算立即派官兵前來禁制,但防得了今天,防不了明天,官府抓不著證據,不可能遠駐紮在村中防範。
另一大漢向秋嵐舉手虛伸,說:「兄臺隆情厚誼,在下銘感五衷。請至敝舟待茶,在下有事請教。」
「當然,但他是否願意來,大有疑問。那傢伙不敢和我決鬥,在等候機會暗中下手。再說,他才不願意替李豪賣命哩,魏方也無法請得動他。我猜想,他也許會到咱們的七柳灣搗鬼撿便宜的,孟姑娘足以和他周旋,咱們大可放心。我到前面去,小心了。」
已離開孟婆亭半里地了,小徑向左折。他昏頭轉向,不知高低向前衝,迷迷糊糊順小徑拐彎了,劈面遇上兩個怪鬼影,用奇怪無比的身法撞到。
「說來好笑,他要與敝當家聯https://m.hetubook.com.com手對付一劍三奇。」
九華羽士點點頭,問:「炎山山寨是否已經準備好了?」
酆都,是忠州最南一縣,原稱豐都,本朝洪武十年五月,劃歸涪州管轄,十三年十一月已劃回,改名酆都,是一座濱江的小城,小是小,城中清幽整潔,翠竹疏林點綴其間,每年到這兒來參拜仙都觀的玄門方士為數不少。
人並未退走,伏在田野中待機而動。
不遠處坐了一個乾瘦中年人,是一個下湖廣訪友的客人,扭頭插口道:「呵呵,小兄弟,很難說哩!黑道好漢們認為小行商正是肥羊。至於天生藥行、大安藥行等等大店老字號,手面闊交情廣,反而不會有大麻煩。
洗漱畢,張英被朋友邀走了。
遨遊天下返回許州之後,由於這期間從未逢過敵手,他對自己的造詣有信心,漸漸地,他心中有了極大的改變,一方之霸的名望,已滿足不了他了。
接著,右面竹林冉冉出現一個怪影,天!是一根小竹枝,「唰」一聲橫越路面,移至對面的竹林中,整個竹林似乎都在搖動。
大廳中,請來的十七位朋友中少了魏方,加上他自己、女兒美貞、十四歲的次子玉衡,車店的八位高手,共計有二十七個可以一拼的人。
聲落,他落荒而逃,右半里地有密林,秋雷知道追也枉然,恨恨地大叫:「雜毛,咱們會有你死我活的一天。」
之後,他入湘,走江右從江西入浙江,繞應天返許州,足足花了半年光陰,聲威日壯。
他以為秋雷面向火把,火熄後,眼前必定有剎那間的昏黑,所以不失時機的搶先出招。
小頑童嘻嘻笑,大叫道:「嘻嘻!狗吃屎,狗吃屎。」
長孫昆不知碎磚襲擊的事,搖頭道:「在下眼生,從未見過這小鬼。小鬼的輕功確是很了得的,抓住一個大漢子也縱躍如飛。」
「噗噗!」兩賊撞在車輪上,被撞飛丈外。
秋雷大袖一揮,不耐地叫:「秋某言出如山,絕不更改,令尊非死不可;東方發白,令尊必須離開人間,不然,葛村將玉石俱焚。你可以走了,走之前,你先看看桌上的木盒,裏面盛著神拳陳校的腦袋,他已死了兩天了。」
他知道自己在江湖沒有任何朋友,顯然,叫他的人定然是把他誤認為是秋雷,只好故作從容的,不加理睬走他的路。
秋嵐是個直性人,笑問:「兄臺,你像是故意惹他的,是麼?」
前面五丈左右的樹林暗影中,有人急竄,突然傳出一聲稚嫩的慘叫,有人重重地摜倒於地上了。
夜靜更闌,原野死寂,音波傳得很遠,三五里之內皆可聽到。但連叫兩次,毫無反應。
小頑童一怔,竟依在秋嵐身側,小偷似的向四周偷瞄,顯然提起鬼他有點害怕,低聲說:「大叔,我們快走,這地方果然鬼氣沖天哩!」
「是的,一言為定,我們擊掌。」小傢伙頂認真地挾住竹棍,舉掌以待。
名利兩字害人不淺,慾望永遠不會有止境了,尤其像他這種眼高於頂的年青人,既未遇上真正的敵手,創業也一帆風順逐漸壯大,像是平步登天,因此,先天上既有無窮的野心,後天復讓他萬事如意,難怪他的慾望愈來愈高,成為江湖道上最具危險性的人物,漸成為令人聞之色變的邪道兇魔了。
秋嵐搖搖頭,笑道:「小弟不信鬼神,不看也罷,何必去看那些神棍們的嘴臉?我倒想到平都山去看看陰長生飛升的地方,哈哈,有幸找到他的太青神丹經,看成仙是否有其事。」
他十分後悔,假使知道好友神拳陳校和玉清仙姑不足倚靠,他早就將一家大小送至別處去藏身了。
王兄弟滿嘴流血,癱軟於長孫昆手上,像條死狗,口中含糊恐怖地叫:「鬼!鬼!有鬼!菩薩保……保佑,保……」
李豪的劍化長虹飛走了,赤手空拳衝上。
鐘聲剛落,各處燈光隱隱。
「要不,小行商太多,大店老字號豈不是要喝西北風了,這叫做官商賊大家有志一同,互相勾結發財吃八方,哈哈……」
金姑娘扭頭便走,一面說:「小小酆都,藏不了龍,臥不了虎,速派人查明小童的底細,並留意那個叫山風的大個兒。先到炎山對付飛龍秋雷,回來時我等你的消息。走!」
小頑童縮在一旁作壁上觀,沒離開。
「到炎山則甚?」
秋雷不願再拖,當姑娘之面殺鷹爪李豪的機會來了,不等姑娘奔到,一聲長嘯,迎面李豪瘋狂攻來的長劍一搭一絞,喝聲「撒手」劍尖再吐。
「不!你們不能去。」鷹爪李豪沉聲阻止,又道:「諸位兄長請聽兄弟鄭重託付後事,也不枉與諸位稱兄道弟一場過命之交情。我死後,美貞丫頭……」
車輕,兩匹轅馬是千中選一的上駒,後面趕來的五匹有四匹不管用,漸漸落後,只有秋雷的座騎了得,漸追漸近,奔了兩里地,已接近五六丈內了。
驀地,他聽到了蹄聲;同時,先前看到的黑影似乎愈來愈近了,也愈來愈高了。
月餘來,金鞭于莊頂著飛龍秋雷的名號,在各地招納亡命,收穫甚大,招來了不少江湖好漢了,但其中真正的高手並不多。雖則石淙大會後,飛龍秋雷的名號向四面八方轟傳,但他到底年歲太輕,真正的高手心中不無疑問,何況他這些日子以來為了鴻圖謀鷹爪李豪,和拓展基業,並未往外巡遊,因此羅致不到得力的好漢。他必須親自出馬,金鞭于莊對付不了鷹爪李豪。
長孫昆虎跳而上,一把抓住大漢的胸襟向上提,左拳正待擊出,突然收手叫:「王兄弟,你怎麼啦?醒醒。」
「炎山有多遠?」
還未回到孟婆亭,突聞長孫昆的怒吼,心中一動,立即由左側林中迅捷地折回。
「好吧,何時起程?」
「恐怕是屍體,藍蠱虻已經放棄刺咬了。」
他料定長孫昆不會比他早,那傢伙必定還在召集黨羽搜尋鐵臂猿和他及小賊的下落。鐵臂猿重傷了一個大漢,自己的勢力範圍內,豈能容人行兇?怎好向江湖交代?長孫昆絕不會甘心的。
「為什麼?」
馬上騎士渾身是黑,黑巾蒙面,只露出一雙冷電四射的眼睛,映著火把的光芒,像是會發光的狼眼。
「姑娘不是說後面也有人麼?」
小頑童拖著秋嵐,往一座院門一鑽,奔入院子向大廳闖。
船夜間不敢航行,第三天申牌左右,到了倚山面水的小山城酆都,舟泊南碼頭,船主宣布,明晨辰牌初開船,客人們如果嫌舟中狹隘,可到城裏落店。
「你咬我的鳥!」九華羽士在十丈外回身叫罵,粗得不像話。
大漢截住去向,一聲冷哼,一掌揮出。
「嗤!」劍虹倏吐,在鷹爪李豪胸前出沒。
殺聲震天,馬車衝向最後一處惡鬥人群中。
搬椅落坐聲徐止,接著是金姑娘嬌滴滴的語聲傳出:「長孫昆,到底是怎麼回事?」
九華羽士一面逃,一面叫叫:「小狗,來吧,救人救到底,貧道就要你來追,不然李家的人怎能平安脫險?來吧!咱們乾脆跑一趟天涯海角。」
長孫昆搖手止住他往下說,狠狠地向秋嵐打量,說:「唔!太像了,只是個兒高些,眼無厲光,同時,目下秋雷在炎山賓館,不可能在這兒出現,樊老三,把他帶走再說,回頭我再好地問問。」
因此,秋雷確是傳了兩個小鬼不少絕學,短短一年間,居然可以派上用場了。
鷹爪李豪大聲道:「李某練功學藝,豈是為自殺而練的?」
說著說著出了大街上,秋嵐放了小頑童,問:「小朋友,再會了,你……」
鐵手姜環砰然跪倒,痛苦地叫:「豪哥,我……我心如割,我……此生此世,大嫂和衡侄的安全,我一力承當,任何恥辱我都可以忍受,必須替衡侄找到名師,誓雪此仇。」
「喬小誠的家長……」
但家小女掃老幼共有三十餘人之多,這些人怎麼辦,既不能自衛,也無法逃走,一個保護一個已嫌不夠分配,怎麼突圍?
「大叔,我真想再打你幾棍試試呢!」小頑童笑嘻嘻地說。
魏方突然跪下,大拜四拜叫:「山長水遠,後輩希望後報有期,前輩,再見。」拜罷,含淚走了。
乾瘦中年人看了對方挑戰般的不友好神色,若無其事地說:「哥子,沒說你,千萬別多心。」
秋雷虎目一翻,大聲說:「怪事!你胡說些什麼?」
「嗯!」大漢含糊地叫,「叭噠」兩聲仰面便倒。
接著,一手抓住秋嵐的腰帶,竄入內室。
正吃間,隔鄰另一所客門中一聲門響,接著腳步細碎,一個低沉的嗓子說:「敝下小姓長孫名昆,奉當家所差,恭迎金姑娘芳駕,請進。」
他往一叢修竹中一鑽,爬伏在竹下凝神相候。他所爬伏處地勢甚佳,可以監視著三岔路的任何一端。
杏花盛開時節,主僕三人三騎,踏著艷陽走上了南行旅程,預定第一站是湖廣夷陵州,因為他聽說一劍三奇已在暗中準備了半年之久,要將他趕出許州奪回老家的基業。
大漢腳下不知高低,放腿狂奔,腳下不住發抖,跑起來搖搖姓晃,一不小心,一腳踏入一個小坑中。
變生倉卒,賊人們伏在路旁,現在已現身在身邊了。首先,鬼眼瘦猿的座騎便斷了右前蹄,馬兒長嘶踣地,幾乎將鬼眼瘦猿掀下馬來。
另一大漢也到了,急問:「小少爺怎麼了?」
秋嵐知道不跑不行,但又不願露出馬腳,只好任由小頑童施著走,一面叫:「別拖,別拖,為何要逃!為何……」
「金姑娘有所不知,萬一屍首沖下,讓一劍三奇的人發現,敝當家以後所定的計謀豈不成為畫餅?」
說完,逕自走了。
五更初,馬群向後撤,馬嘶聲劃長空而過,湖水般向後退去。
「叭叭!噗噗!」一連串四聲暴響,大漢的後腰和腿彎連挨四棍,結結實實,小傢伙的手腳快得駭人聽聞。
「立即上道。」
小頑童居然奔走如飛,手勁奇大,一面叫:「你再不逃,他們會將你丟下大江餵王八,快!快!」
大漢送走了兩人,伸手去抓秋嵐。
短短半年期間,飛龍秋雷的名號不脛而走,名震江湖,接著,他開始向外發展了,北至山西南轉陝西,跑了一次終南參拜師父終南狂客,然後入川到嘉定找哥哥秋嵐。
鐵臂猿晃身攔住,急急地說:「秋兄,在下奉命在這兒暗查巴山蒼猿的舉動,已來月餘,昨天才知道秋兄光臨此地,同時探出陶子安沒安好心,秋兄與敝主人是好友,在下怎能不管,所以才——」
「二更正,筵前動手。」大漢答。
說完舉步便走。
張英正待發作,突又忍下了,皮笑肉不笑地說:「兄弟不和你計較,你老兄何必語中帶刺?不錯,這年頭做生意的人在荊州府根據王法,對生意人諸多壓制,重農不重商,做生意的不列入保護之列,抽稅卻多多益善,少一文也不行,手腕不夠靈活,怎活得下去。」
玉衡趕忙攀出車座,接過鞭韁叫:「姜叔,躺下。」
「唔!前面有人,後面也有人。」金四娘冷笑道。
三十餘匹健馬勒住韁,先頭一騎正是秋雷,安坐雕鞍向迎出的黑衣人問:「人送到了麼?」
葛村位於一望無涯的田畝中,四周全是光禿禿的田野,村四周種了些桃梅李杏棗柿,離村便無處隱身。
「哎……哎唷!小朋友,你……你……」秋嵐驚叫,連退五六步,不住的叫痛。
他留了心,凝神傾聽下文,鄰房掩門聲、腳步聲、客套聲……良久方寂,說話的聲音甚小著,幾至隱不可聞,但在他來說,句句入耳。
秋嵐略一沉吟,說:「嵐兒想,先找到弟弟再說。至於落業的事,嵐兒想在你老人家苦修的寺院附近,買幾畝山田過一生也就算了,嵐兒料定那金神金祥絕不肯罷手,必將大索天下找你老人家,有嵐兒在,也有個照應,再就是,嵐兒想走一趟江湖,找一找師母目下在何處安身。」
但他永遠不知道,當飛龍秋雷決定計算他的時辰起,早已監視了他的一舉一動,他想早早將家小送走,事實不可能,反而促使秋雷及早下手而已。
抱起小誠,人如流光乍閃,宛若破空飛行,直奔城廂。
隔房的秋嵐大吃一驚,心說:「弟弟好大的膽子,三個人便敢孤身涉險,我怎能不管?這個夔州府的當家,定然是巴山蒼猿。」
中年人點點頭,鳴金收兵似地說:「好,好,不說就不說,何必生那麼大的氣?」
孟婆亭,是一座坐落在山坡下的極平常的亭子,便於上下山的人歇腳,四柱、八角,中設茶桶,四周茂林修竹圍繞,陰森森地,除了蟲聲,鬼影俱無。
「我將說服我爹爹履行條件。」
扶手姜環抓鞭接韁,「叭叭叭」鞭聲暴響,雙頭馬車向前狂衝,聲勢極猛。
鷹爪李豪一咬牙,站起說:「我要和他一決,要就死在他手中,我絕不自殺。」
大漢駭然轉身,接著,竹葉又在他眼前飄然而降。
姑娘拭掉眼淚,冷厲地說:「女兒跟那畜生到七柳灣,那畜生不死在女兒手中,女兒一日不離開。」
這條路他還沒走過,前後三次出川,都走的是川陝棧道,這次到湖廣,是想著看天下聞名的三峽奇境,他的水性超塵拔俗,根本不在乎三峽的兇險。
驚魂初定,身後又起異聲,一個淒厲的鬼聲怪叫:「還我……命……來……」
祝完,他將火把插在地上,凝神向東面至七柳灣的小徑看去。遠處,像是在天底下地的盡頭的,一個模糊的黑影隱隱入目,比遠處的樹林背影要高些,看不出是人是樹,相距甚遠,難以分辨。www•hetubook•com•com
秋嵐第一次用上了寂滅術救了自己的命。當金四娘未放出藍蠱虻之前,他已經趕到了,還弄不清怎麼回事,反正聽金四娘的口氣,定然有一種歹毒無比的小蟲放出來傷人,黑夜間樹林中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怎能看得見小小的蟲兒?在未弄清楚是啥玩意之前,冒險不得,立即運起寂滅術,倚坐於樹根下成了僵屍般的活死人。
長孫昆久住酆都,他當然不怕鬼,他走夜路走得多,卻從未見過鬼,不見便不怕,至少心中存疑,加以平時為非作歹兇橫惡毒,他才不怕從未見過的鬼哩!
「有。但得到南荒去找。」
「你……」長孫昆惑然地問,但乖乖地在她的身畔坐下了。
鷹爪李豪被震得向左飄,突又疾衝而上。
秋雷見對方劍出風雷發,劍嘯銳厲,知道鷹爪李豪手底下夠硬朗,不敢大意,拔劍、迫進、出招、接劍,一氣呵成,硬接一劍,試試對方的功力是否精純。
叫聲剛離口,手中的竹葉已經飛出,相隔三丈餘,竹葉去勢如電,射入亭中力道倏盡,飄然而降。
「哎……呀!」姜環厲叫,鏢入右脅,身形一晃,兩匹轅馬驚跳不已。
金姑娘久久不語,然後說:「也好,一個飛龍秋雷,你們該不需我相助,我該走了。我已關照了天生藥行的船在碼頭等我,明晨便走。」
他等兩老道去遠,展開如同鬼魅幻影般的輕功身法,繞到亭後,手中抓了一把竹葉,躲在亭後的矮樹林中,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怪叫:「吱利利……」
大漢大駭,右手急撥,急退兩步。
剛才他解了腰帶,側立在大漢身後,青直裰向下翻,罩住了頭手,一隻腳屈於後面,所以看去下面奇粗上面小,腳掌成了怪嘴,乍看去確是人鬼難分。
「啊……」他淒厲地叫,剎不住腳,向兩人撞去。
「你少管我的事好不好,我並沒過問你的事情哪!」秋雷不悅地叫。
大漢搶著問:「你找誰?」
他找龍形劍的心理不太正常,目前,他還未能決定是結交呢,還是除去,且先留意再說,到時方可決定。
「好利害!飛行無聲,細小難辨,黑夜中可以尋人。金姑娘,這東西好厲害。」長孫昆變色地叫。
「殺!」鬼眼瘦猿揮劍狂野地急射,劍當刀使,砍翻了兩個想傷轅馬的惡賊。
小頑童放了秋嵐,一聲怪叫,青竹棍突然向秋嵐身上招呼,「噼噼啪啪」連抽四棍。
管七柳灣的人是否已經退走,他必須試試。同時,他還存有僥倖之心,如果七柳灣的人已經撤走,最好是秋雷和綠鳳都不在,那麼,他便可以和家小一同遠走他方避禍了。
村口火光徐現,鷹爪李豪背劍掛囊,手持火把,大踏步向外走。
「咦!是好出色的小傢伙。」金姑娘喜悅地叫。
講理已不可能了,命運早定,她已不再寄與任何希望,絕望地說:「秋爺,小女子不打算和你理論。」
秋嵐想早些脫身,只好說:「好,一言為定。」
兩人擊掌定約,小傢伙走了兩步,突又扭頭問:「大叔,你是不是真姓山?」
「你一定來啊,我叫小誠,你在碼頭上一叫,我就上來接你。」
他搖搖頭,向側舉步說:「對不起,小可聽不懂尊駕的話。」
其實,這都是玄門方士搞的鬼,酆都觀建在唐朝,原叫仙都觀,有一座宏大的天子殿,從那時起,這兒便成了鬼都,說是幽冥之主和鬼伯所居之地,宋朝名醫范大成,曾著書力斥民間傳說的荒謬,但迷信積習已深,想消除已不可能了,加以那些別有用心的天師道的牛鼻子和神棍們全力渲染,百姓小民甚至官府都深信不疑。
一個高手名宿封劍(或刀)歸隱,必須先一年便宣佈退隱日期,這是說,凡是以往結有仇怨的人,都可邀集朋友在那天要求公平一決,或者由主人請人化解,那是一個相當麻煩的盛會,如果順利解決,到場的人便成了證人,將事公佈天下。
前後來了三個閒人,橫在街上,這時老鼠似的竄來一個十二三歲的小頑童,而挾了一根青竹棍。
「我的天!」他毛骨悚然地尖叫,滾落瓦面心驚膽跳。
「如果撞上了山壁,豈不完了?」秋嵐問。
跑得快,冷冰冰的怪東西在他腦後和後頸搔抓得更快,跑得慢,搔抓得慢些,反正緊迫著他毫不放鬆。
他快,秋雷更快,還有三尺方能接近健馬,黑影已到了他的身側,冷叱震耳:「折回,我在這兒。」
「吱!格格格格……」怪響又起,是兩竹相擦所發的怪聲。
小頑童停了手,訝然叫:「咦!怎麼回事?你這位大叔,不像是有本事的嘛!」
追來的共有五匹馬,最先一匹最快,那是秋雷,他的斬馬刀映著星光寒虹閃爍。
秋雷抓起一根馬鞭,向掛在屋角的一隻小金鐘連抽三記,清越的鐘聲悠揚。
奔出里餘,驀地,後面一匹健馬如飛而至,馬上的黑衣騎士揮舞著一把長柄斬馬刀,他是秋雷。
鐵臂猿左手猛揮,硬接來掌,大漢不知道厲害,卻不收掌反而加勁了,疾砍鐵臂猿的腕臂。
「錚錚!」又接了兩劍。
他只好止步,抬頭打量對方,那是一個黑凜凜的大漢,站在他面前似乎有點畏怯。
「不用問,不必問。你只知道我是七柳灣的使者便夠了,我是來等你的死訊,驗屍的人。」
馬車一陣跳動,從死人身上輾過。
「咦啦啦……」兩車的車軸相錯而過,空車被撞得猛扭車屁股,中間的五名惡賊在慘叫中血肉模糊。
他心中暗喜,最後一次大喝道:「飛龍秋雷,現身答話。」
廳中生死離別,村外秋雷的馬兒已馳村口。他在犬吠聲中繞襯察看一匝,然後馳向西首會合了金鞭于莊,重新佈置人馬,叮嚀道:「馬兒撤離出兩里外,人則伏地掩藏,李老匹夫的人發覺村外無人,必定乘機突圍。目下已近三更,九華惡道可能趕到,你們不必出面,讓我來收拾他這惡道。」
據說,酆都城不但夜間是鬼的世界,連大白天也有外路的鬼魂游來遊去,店舖的櫃旁都擱了一個水盆,客人的金銀制錢,必須放在水盆中泡上一泡,沉底是真品,浮面的定是冥鏹。凡是付賬的人,必須來這麼一手,以分辨是人是鬼。
姑娘雙膝一軟,伏下泣道:「秋爺,求求你,小女子認命,聽任驅使,但請留家父一命,沒齒不忘……」
身後,金姑娘嬌喝聲震耳,罡風蕩石聲尖厲怪嘯。金姑娘在用掌力襲擊迎面射來的碎磚,被阻了。
鐵臂猿怎敢不走?他和那位長孫昆曾有一面之緣,不走才是傻瓜,晃身前衝。
秋雷毫不容情地踹她一腳,把她端得爬伏地上。
她死心塌地的愛秋雷,但她卻失望了,要抓回一個眼高於頂厭舊喜新的男人,實在是太不容易的。
「好吧,那就走,你派人到春華客店知會我那兩個侍女一聲,叫她兩人通知天生藥行的船,叫他們等我,我不到不許開船。」
金姑娘舉手輕搖,粉臉上佈滿了驚訝的神色,說:「不可!穿房越舍,易遭暗算。小小酆都竟有內力驚人的高手。長孫昆,那小頑童是誰?」
張英笑笑,有點得意地說:「其實,三峽的水路在走慣了的人來說,算不了什麼。每年我最少跑兩趟,有時還得到成都,你知道,四川的藥材比敝處湖廣的好,河南輝縣的藥材雖說經過藥王井的淬煉名傳天下,但只限於膏丹散一類比別地好而已,要說真正的原材,四川仍是首屈一指的上料。
他心中有事,但未形於表面,笑道:「小弟用不著小心,我一個小行商,怎能引動他們的注意?」
秋雷的心目中,銀鳳成了他夢寐以求的對象,他忘不了藏珍秘窟中銀鳳第一次令他心動的月貌花容,他在心中發誓,他必須得到她。
他高舉火把,舉目遠眺,空曠的田野中鬼影俱無,後面村落中狗吠聲震耳。他知道,準備突困的人已經準備停當了。四周已不見七柳灣的人馬,他想:也許他們認為天色將明,為免驚動官府,所以退走啦!
「在平都山西北十五里。」
同一天,四川人跡稀少的青城山,秋嵐正和一個高年的老和尚,從天師洞往山下走。
淒清的碼頭不見人影,只有他一個人。在別處水上港埠碼頭,初更天正是熱鬧時光,但在酆都,天一黑便無人敢於出外,甚至長孫昆派來封江的人,也必須等到雞鳴破曉時分方敢前來看守的。
急得暗暗叫苦,說:「卞大爺,你何苦和我這苦哈哈胡纏?我委實不知道你現在到底是在說些什麼?」
十天後,秋嵐出現在嘉定州,向早年鄰居辭行,搭江船東下,直放重慶府,在重慶換舟,準備先到湖廣探聽弟弟的消息。
長孫昆見吼聲沒回音,緩緩拔劍。
「半途也載客人?」秋嵐不解地問。
「不必了,明早再來看並未晚。被咬刺的人七天方行潰爛而死,目前渾身變藍,昏睡不醒,直至死亡那天到來,永不會醒來。快走,我真感到這兒陰森森地鬼氣沖天。老實說,我不怕任何人,有點怕鬼。」
原來他身後餘尺,一個腦袋大如巴斗的黑色大鬼,正向他撲來。
「張兄,這條水路好走麼?」他問。
院子沒有人,廳門閉得緊緊得。
直至金四娘與長孫昆離開後,他才散去奇功。
長孫昆和金姑娘轉過橫街口,而金姑娘戀戀不捨地扭頭瞧秋嵐,恰好趕上大漢伸手去抓秋嵐了。
馬兒向前狂衝,衝出三丈餘,突然砰然倒地哀嘶。
金姑娘來勢如電。
說完,拉掉蒙面巾,信手擲出。
說完,和金姑娘走了。
當然,他知道他們不會完全撤走,至少飛龍秋雷和綠鳳絕不會放心離開,怕他帶著家小逃走了,或者逃入城中請求官府庇護。
他搖搖頭,微笑道:「小可不是飛龍秋雷,尊駕……」
首先他進退兩難了,是前往炎山幫助弟弟飛龍秋雷呢,還是先去救剛才被金四娘用藍蠱虹傷了的人?最後,不能見死不救的俠義襟懷和悲天憫人的心地,令他毅然向對面密林中走去。
他冷哼一聲,傲然地說:「人說酆都是鬼城,我卻是不信,我幹這幾十多年,這條路沒走上一萬次,也走了上千次,從沒見過鬼怪……」
「不過,近來聽說晁啟元要對付一個什麼飛龍秋雷,要與陶當家聯手,正在談判中,兩個死對頭是否能丟下宿怨合作,很難預料,所以江上近來停止火拼,這次下航絕無兇險。
金四娘名列三兇之一,綽號叫毒蠱。她所用的毒蠱,本身就是一種神秘荒誕的玩意,傳自粵西野人,迷信的色彩特別濃厚。要說她到了酆都真正不怕鬼,未可置信。
「不要怕,心正則百邪迴避,人比鬼可怕的多,只有傷天害理的人才怕鬼。」
秋嵐搖頭苦笑,無可奈何地說:「你心裏面有懷疑,便用棍子拼命揍人試試?你這種試法,真不敢領教。小朋友,你懷疑什麼?」
金鞭于莊問道:「秋兄弟,假使李老匹夫自戕,便讓他的朋友和家小平安離開麼?」
秋嵐早晚間要練功,不能與人同房,張英也不堅持,在隔鄰客房安頓了。
鬼眼瘦猿左手腕骨已挨了一刀,已用不上勁,猛地用口咬住劍身,右手抓住車尾柱,翻上了車頂,爬伏在頂上直喘氣。
「金姑娘容稟,五天前,有一個自稱飛龍秋雷的人,帶了兩名小廝,到夔府請敝當家,敝當家對此人素昧平生,在未弄清底細前,未予接見,傳話說已到酆都公幹,要他前來酆都會面,聽說姓秋的是要求與敝當家聯手,敝當家在四天前已摸清了姓秋的底細,因此以飛鴿傳書至重慶府促請姑娘勞駕,早一日趕來商量。」
穿一襲窄袖水紅羅衫,長裙,小蜂腰上掛了劍,脅下吊著特大號的八寶革囊,令人心蕩的桃花眼,不住的向秋嵐瞟,流光四轉,一笑媚生。
「現在就去嘛!」
「噗!」砍中了。
身後一無所有,怎麼?腦後的東西還在?他嚇破膽了,不敢再轉頭看,撤腿便跑,向酆都城方向狂奔。
「環弟,你如不答應,愚兄含恨九泉。」鷹爪李豪慘然叫。
小頑童一面叫,一面拉了秋嵐的左手,拖了就跑,一面叫:「快逃呀!賊婆娘利害,快呀,快。」
瘦長大漢趕忙搖手,說:「我鬼眼瘦猿戎政不長進,難負嬸子和衡侄的萬斤重責。環弟,別往我身上推。你留下,我陪李賢弟會一會那畜生。」
「不!我有點事要辦。」
他亡魂喪膽,想跑,腿卻軟了,不住打抖,吃力的扭頭向後瞟。
秋雷冷哼一聲,一吐一字地說:「秋某已網開一面,只要令尊一命,自問已情至義盡了;如不是你親來,秋某才不會如此寬大哩!你該走了,秋某不送了。」
兩老道向北面小徑走了,大漢仍在亭中等。
出平都山,走東門也可,北門也行,他決定先一步到平都山下等。向東門急走。
最後一名大漢沒走,默默地向長孫昆行禮,退在一旁,說:「二當家來得正好,這兒有一個岔眼人物。」
車中的玉衡一聲怒吼,兩把飛刀電射而出。
嘉定州江口大佛之下,已不見虛雲上人師徒的蹤跡,下落不明。
巾化一道虹,箭似的射向李豪身後的火把,相距在四丈外,巾到火滅,大地一色,黑沉沉眼前一黑。
秋嵐心中一動,忖道:「這人滿口江湖味,當家的指誰?這位金姑娘,定也是江湖人。」
金四娘粉臉全變了,伸手飛快地拔劍。她聽出長孫昆的語氣中有恐懼的成分。
「你既然不信鬼神,便該看看,那座山坡常年累月有沙石往下流,但山形始終沒改變,豈不可怪?」
不錯,是人,人坐在馬上,一人一馬,難怪看去奇https://www.hetubook.com.com高。
這一生中,他奉公守法地度過了將近五十歲月,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事業,有了家,有了兒女。而現在,惡運殘酷的光臨,一生辛勤建下的事業將付流水,性命也保不住,沒有任何人能將他從鬼門關中拉回,連保境安民的地方官吏,也無法在這險惡當頭將他從厄運中救出,他無法和有權有勢的秋雷周旋,叩頭乞命也無效果。面對即將到來的厄運,他只有低頭認命。
「他們不敢到我那船上去搜的。」小頑童傲然地說。
果然,一切盡在他意料之中,在村口查看結果的人不見李豪父女回村,卻聽到蹄聲去遠,知道李家父女已遭毒手,兇手已經走啦!
「好事嘛!為何可笑?」
秋嵐拉起他的小手,一面走一面說:「別怕,行事光明正大的人,冤鬼不會找上頭來的。」
為免被人誤認他是秋雷。他低頭趕路,轉過一條橫街,他聽到身後履聲急促,有人亦步亦趨追隨在身後。
車如狂風,煙塵滾滾,這一路上沒有石子,車廂跳動不大,去勢甚疾,後追來的馬像騰雲駕霧,在煙塵滾滾中愈來愈近。
扶手姜環加上一鞭,馬兒向前面攔車的兩名大漢衝去。他飛離鞍橋,躍登車座,反手打出兩枚棗核鏢,擊倒兩名撲近左車門的黑衣賊人。
「怪事,一別近年,秋兄難道忘了天生橋的事了,兄始姓卞名京,匪號叫鐵臂猿,一劍三奇的手下弟兄,那次你痛打了我一頓,難道……」
「天憐可見,給我機會,讓環弟他們平安離開,願神靈庇佑他們。」他喃喃地抬頭向蒼天遙祝。
「站住!」大漢虎吼。
「不知道,但剛才的笑聲絕不會是鬼,是人。」長孫昆答。
昏眩中,她聽到秋雷冷冰冰的語音:「架她出去,送到三岔路口叫她滾!」
「那傢伙沒安好心,他在去年石淙天門峽大會中,曾與一劍三奇稱兄道弟走在一塊兒,目下卻要求與敝當家聯手,其中必有詭謀。」
隔房的人準備走,秋嵐也火速結束,先行出店,交代店家說他打算去訪友,今晚是否返回難以料定,囑店伙好好照管行囊。
還未接近,兩個黑影卻一躍而下,一個迎上低叫:「什麼人?鬼鬼祟祟有何事故?」
他感到渾身發冷,三魂脫軀,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聲怪叫,猛地轉身連砍三刀。
「好!那就走。」鐵手姜環豪放地叫。
「把他弄醒問問,莫不是他……他真的遇上了鬼……鬼物?」金四娘似乎也有點害怕,口氣不太自然。
他心中怦怦跳,定神看去。
「于爺差來的人剛走,果然不出主人所料,妞兒回村之後,李老狗果然害怕,正在收拾細軟準備連夜逃走。于爺傳來的口信說,請主人立刻前往攔截,遲恐不及,于爺恐怕接不下李老狗的哩!」
紅袍道官冷哼一聲,說:「貴當家如此勞師動眾,是否太小題大作了?」
村口的李姑娘丟掉火把,如飛而至。
中年人呵呵笑,說:「不!試試他而已,這位張兄也不必生小可的氣,即使小可有意挑貴店的毛病,張兄又不是店東,何必計較?」
秋嵐已由側方樹林抄到前面去了。
派去的人未轉回,姑娘卻臉無人色狼狽歸來,帶來了像是晴天霹雷的消息,也像是被五雷轟頂。
一年來,秋嵐風采依然,只是八字鬍已經剃掉了,反而顯得年輕,在師父面前,留鬍子是大不敬,他怎能不剃?他仍穿了一件藍色直裰,腰巾上匕首不再帶了,燈籠褲,腳下是多耳芒鞋,點著一根斑竹打狗棍,背了一個小包裹,緊隨在老和尚身後往下走,春寒料峭,青城山仍是寒氣侵骨的時節,但他一襲單衣,毫無感覺。
城門樓上的氣死風燈不住搖曳,森羅十殿前的暗綠色燈籠令人看了毛骨悚然,死寂的碼頭陰森森鬼氣沖天,只有他一個孤魂野鬼似的人,抱了毫無知覺的小誠,幽靈似的在碼頭上逐船的尋找。
「我乘的船他們不敢搜就是了,用不著多問好不好?」
九華羽士不到七柳灣,這惡道另有打算,他從城西繞出,與魏方向葛村飛趕。四更末,距離村西不足四里地,腳程緩下了,正小心掩起行藏來了。
「哎……唷唷……」大漢狂叫,向前衝,腳下一虛,「砰」一聲那名大漢跌了個狗吃屎了的。
九華羽士已和秋雷接上了,他的短劍,秋雷的長刀,他當然不會愚蠢得硬往鬼門關裏闖,八方遊走,用松針遠攻,秋雷果然無奈他何,兩人輕功相差不遠,想將兩人纏住太不容易了。
大漢太大意,他認為秋嵐定是個未見過世面的村夫俗漢,毫無憚忌地伸手去抓秋嵐右手的腕門。
「為師也許會走一趟普陀,重遊普陀勝境,我不管你在江湖做任何事,但必須記住,不忘五常五戒,哦!我忘了,你不是空門中的人,五戒中不飲酒,你不必遵守,立身處事,豈能不應酬,飲酒無妨,但不可過量,日後如遇上活僵屍羅施主,代為師向他致意,祝他道基日進,同時,並謝謝他傳給你寂滅術的盛情,快走兩步,風雨將至了。」
「噗!」踢中了李豪的小腹。
「錚!」金鐵交鳴聲震耳欲聾,火星飛濺。
小頑童歪著腦袋搶著說:「大叔,你一定不是酆都人。」
平都山離城只有三里,山麓下有一座孟婆亭,亭前是小道分岔處。右上平都山仙都觀,左走炎山,這條路晚間鬼打死人,如果有人,絕不是普通的村夫俗子。
兩小廝的身分只能算是家僕,所以有名無姓,一叫清風,一叫明月,大有玄門修士的味道,兩個小鬼機靈過人,狡黠而詭計多端,吹牛拍馬門門到家,把秋雷伺候的像太上皇,極得主人的歡心。
「那兒走?」另一名大漢怒叫,急起直追。
「九華惡道如果來了,兄弟你得小心才是。」金鞭關心地說。
查總管說過,要將葛村翻身,這是雞犬不留的洗劫代名詞,太可怕了,面對實力雄厚的強敵他心亂如麻。
「爹!」她捂住櫻口哀叫。一陣昏眩感襲來,幾乎將她摔倒在地。她蹲下了,痛哭地失了聲音。
他伸手去抓秋嵐的腰帶,秋嵐反抓他的手,告饒道:「小朋友,免試也罷,我怕你,跳牆竄屋,我幾乎被你嚇破了膽,試不得。」
張英領著秋嵐沿南大街往裏走,市面不繁華,行人不多,有點冷清清地,街旁樹影婆婆,翠竹搖曳,看去陰森森地。
聽說是人,金四娘服氣一壯,伸手到大革囊中掏出一個小巧的雕花木盒,收了劍,惡狠狠地說:「只要他是人,是活的人膽敢和本姑娘作對,他就得死。長孫昆,在我身旁坐下。」
鷹爪李豪在對方取掉蒙面巾的剎那間,已經看清來人果是英俊超人的飛龍秋雷,眼前一黑,他突起發難,劍射如電,「長虹貫日」突然撲上出招。
他心中一動,心說:「這兩個不怕鬼的人膽子不小,我何不問問看?」
她扭頭便走,到了後廳門邊,突又轉身道:「秋郎,你我雖是露水情人,都是自由身,合則同衾共枕,不合則離兩不相關。但我承認,我愛你絕無虛假,儘管你已對我生厭,我仍然對你關心。
「剛才追我們的人,男的是本地的大賊,女的是會用什麼蠱來害人的兇魔,叫做毒蠱金四娘的。他們一定派人去江邊搜船,不許你逃走,抓來殺哩!」
「嘻瞎!我懷疑你是裝瘋賣傻的高手嘛!你個兒高大,怕不有一條笨牛那麼重?可是,我抓住你的腰帶竄走跳躍,一點也不墜手。逃走時我還沒有留意,這時才想起不對勁,假使真要帶了像你這麼沉重的一個人,跳上丈多高的院牆,怕不容易哪!來,再讓我試試看。」
長孫昆大怒,「噼噼啪啪」給王兄第四個耳光,大叫道:「醒醒!你這醉貓!我是二寨主,你怎麼啦?」
大漢眼中看不見鬼怪,驚魂又定,抽著冷氣自問:「我的天!難道真有鬼怪?」
「什麼人?」他壯著膽大吼。
這一群人馬根本不想隱身,距村一箭之地便勒住了座騎,然後分散了五六人一小隊,向兩側分散。
「那怎麼成?我反對。」鐵手姜環大吼。
小童牽住秋嵐的手,笑道:「大叔,對不起,人家心裏懷疑嘛?當然要試試了。」
前面第一輛車已被賊人打破了車門,三名武師已倒了兩個,還有一個仍在苦撐,五名惡賊將武師迫在車門旁,岌岌可危。
船夫們散了,船再次平穩地下瀉,秋嵐吁出一口氣,搖頭道:「真奇怪,上航的船怎麼個走法的?」
大漢一怔,惑然問:「咦!閣下不是飛龍秋雷兄?」
大漢躍出茶亭,一聲怪叫,躍登亭頂。
「姑娘說得是,真該早些離開。」
他心亂如麻,向磨拳擦掌準備拼命的眾人說:「諸位,請聽我一言。」
船開始搖晃,船夫們如臨大敵分佈在各處,四隻木槳齊動,十餘根鐵鉤篙分張,艙面的乘客紛紛入艙,船尾兩支大橈控制住方向,船夫們神色緊張。
乾瘦中年人呵呵笑說:「話不是這般說,小可不過就事論事說實話而已,也許貴店確是本分的老字號,從未幹過互相勾結大魚吃小魚的勾當。
糟了,車馬還未準備停當,村外已發現了大群人馬,將葛村包圍。
他嚇得冷汗直冒,牙齒格格震響,扭頭轉身一看。又一無所見,接著,呻|吟聲又在身後發出。
姜環跳開,大叫道:「不!姜環與你生死與共,大嫂與衡侄可由戎大哥……」
「秋爺!」她力竭聲嘶地叫,心血一湧,「哇」一聲噴出一口鮮血,神智漸昏。
九華羽士向魏方揮手,喝道:「你可以走了,別管我。」
由碼頭到南門城口,約有百來步,張英和秋嵐信步往上走,一面指著有首不遠處的森羅殿,笑道:「秋老弟,要不要去看什麼十殿冥君?那些牛頭馬面惡鬼判官,塑造的栩栩如生,值得一看。」
他大喝道:「閣下是誰?」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已經是十月天,麥子已經下種,風雪將臨,秋雷已在許州生了根,半年過去了。
張英臉色一沉,不悅地說:「老兄,你得小心,嘴上留德,敝店可是本分人,從未與官賊勾結,你怎麼信口雌黃胡說八道?」
金姑娘哼了一聲,說:「貴當家的未免太多事,千里迢迢十萬火急地把我找來,原來是為了這麼一件小事,找我有何商量?姓秋的三個人,還用得著用那大的勁挖墳坑,往水裏一丟,豈不省事?」
他扭頭一看,倒抽了一口涼氣,不是鬼怪,而是一很小竹枝,大概先前插在他的衣領上,他嚇昏了沒留意。
船向峰腳疾衝,他吃了一驚,心說:「糟!豈不完了?」
說完,左手一揚,一枚黑棋子去勢如電,射向尖叫著撲來的李姑娘。
「小朋友,他們怕的,口中說不怕鬼,其實怕鬼怕得要命,就因為怕鬼神報應,所以橫了心的,反正作歹一次也是罪孽,一百次也是罪孽,以致便用造孽來替自己壯膽了。」
「糟了!這種毒可怕,毒虻卵已進入了經脈,任何金丹神藥也無能為力了。」他懍然低叫。
鐵臂猿右腿飛出,「噗」一聲踢中那名大漢的小腹,而且將人踢飛出兩丈外,撤遠便轉身跑。
鐵臂猿先是迷惑,最後怒吼上衝,急步趕上,伸手扣住秋嵐的肩膊往後一扳。
暗影中,飛來一枚三棱鏢,射向揮鞭驅車的姜環。
「請記住,那丫頭絕不可留在身邊,殺人父奪人之女納為玩物,生者不甘,死者難以暝目九泉的。她會找機會要你的命,養虎遺患,不是智者所應為。」
秋雷飛起一腳,同時拔劍。
大漢正待發火,秋嵐已發話了。
「唰!」砍中了,有物落下了。
村西,鐵手姜環一眾英雄,保護鷹爪李豪的家小,待機脫身。所有的馬不但摘了鈴,更用布蒙上口眼,靜靜地藏在村口內,一行五十餘人,共有四部大車,三十餘匹健馬,實力相當雄厚。
綠鳳也淡淡一笑,說:「不是你不懂,而是我不懂。半月前你在八才子樓見了她一面,便有點神不守舍,所以在她身上打主意,從她身上找發動的藉口,我便知道你對我貌合神離。我不明白?我綠鳳除了不是處|子之身外,那一點不如她?」
「叭噠!嗆啷啷……」
「流沙坡有何好看?」秋嵐問。
鐵臂猿鬼眼一翻,沉喝道:「你真要找死?」
秋嵐伸手亂搖,分辯道:「老天爺!怎麼回事?剛才那人攔住小可,硬說小可是飛龍秋雷,小可姓山,名風,不姓飛,也不姓秋,這位爺和這位姑娘……」
秋雷狂笑,笑完說:「小女人,你作得了主?」
等她擊飛了碎磚,長孫昆也穿院追到,已不見小頑童和秋風。
因此,各地的黑道好漢紛紛到七柳灣投帖表明態度,不少白道的人物,也相戒不敢與七柳灣為敵。
「于二莊主可有消息傳出?」
車頂的鬼影瘦猿用腳登破車頂,伸腳入內穩住了身軀,也說:「我還有四把飛刀,他們要付出代價的。」
「哦!這倒無妨,哪條路沒有風險,想不勞而獲的人多的是,不然,巡檢司的人豈不是喝西北風,以大江來說,水上的毛賊也為數不少,從重慶府到荊州府,統歸安窰夔州府的巴山蒼猿陶子安把持;上行船隻,在荊州府交保護費,不然三峽的所有纜夫,皆不替該船牽纜,船便無法行駛,下行船隻,在重慶府納常例錢,不然準會在峽中失事,人船全毀的。至於雲陽夔州府至夷陵州的船隻,為數不多,大多是夷陵州巨霸一劍三奇晃啟元的運鹽船,他們不買巴山蒼猿陶當家的賬,經常火拼,如果陶當家弄翻了一條運鹽船,晁啟元便截殺陶當家的上下快舟,甚至會挑沿江的垛子窰,咱們這些都不用擔心,繳錢了事,唯一不放心的是,如果恰好https://www.hetubook.com.com碰上雙方的快舟在江中火拼,麻煩便大了,可能在迴避中撞了江中的礁石,船毀人亡,委實可怕呢!
當他們跳牆的那剎那間,金姑娘已迫近牆下了。
同時,黑夜間,他也沒看清大漢是腳下發軟向前仆倒,還以為對方狂吼著向他下手哩!加以先前在城中被秋嵐和小誠一鬧,早懷戒心,一看不對,立即出手反擊,「噗噗!」兩拳出如電閃的,把近身地大漢打得向上翻,結結實實擊中了下頦,下手相當重。
金四娘伸出木盒,得意地說:「這是產自南荒的極毒藍蠱虻,任何人也無法抵禦。不但口吻有奇毒,尾部的生殖針更是可怕,咬中人畜之後,尾管刺入人體,產卵其中,循血脈分布全身,三天之後,卵變小蟲,前後不消七日。其人必死,無藥可救。」
他準備萬一,想等船撞碎時逃命哩!豈知船距峰下不足三丈處,突然扭頭,在如雷水聲中,急瀉而下。
總之,玉虛子在這一帶主持的相當成功。
地下沒有竹枝兒的影子,剛才落下的竹枝怎麼不見了?他正用目光在地面上找,突覺腦後有東西爬動,冷冷地。
前面十餘丈,四個黑衣人伏臥在路中,不知有何用意,似乎不在乎來車,而且並沒有爬起走避。
不轉倒好,轉過後竹葉恰好從他的頭上飄落,抖動著貼面而下。
「吱溜溜……」鬼嘯聲在身後尖厲地叫。
前面奇峰當江而立,滾滾江流直向山腳直衝,像是到了大江的盡頭,而且不知道流到何處去了。
鷹爪李豪遠出半里外,屹立在空蕩蕩的田野中,四周死寂,鬼影俱無,所有的人馬已經退去了,他心中大定,也感到無比的悲哀。
鷹爪李豪側飄八尺,臉色一變。手中劍嗡嗡震鳴,劍鋒缺了一顆豆大缺口。
銑臂猿也看到了長孫昆和金姑娘,臉色大變,轉身扭頭便走。
秋雷自從與綠鳳平安地做了半年的露水夫妻之後,他對女人的興趣,不下於他對名的慾望,眼界也愈來愈高,更糟的是他竟有喜新厭舊的毛病,不但綠鳳已難適合他的胃口,連到手不久的李姑娘,他也感到已難引起他的興趣啦!只配留在身邊當做侍女使用而已。
那是趕向炎山的長孫昆和金四娘。金四娘梳盤龍髻,下面穿裙,乍看去,不是人是鬼。大漢三魂已飛走了二魂,被鬼嚇破了膽,這時看到人影,也以為是鬼啦!
船夫走了,中年人向秋嵐低聲說:「走這條水路的船家,他是天皇老爺,乘客都是灰孫子,一句話聽不順耳,可能被他們擱在不見人煙的江岸上呼天不應,丟下江餵王八也極有可能,這位船夫還是個相當客氣的人呢!」
盒中又響起「嗡」一聲輕響,金四娘蓋上盒蓋塞入囊中,轉身上道,一面說:「我們走,時辰不多了。」
小頑童噘起小嘴,氣呼呼地叫:「呸:你麼個大笨牛倒會罵人,我才不想著你去上刀山哩?又不是你要死,你這狗!狗!」
鷹爪李豪抱定了必死之心應敵,奮不顧身拼命進招,對那些攻不到要害的來劍不予置理,冒死搶撲要拼個兩敗俱傷,用一命換一命,以便讓鐵手姜環掩護家小脫身。同時,他必須貼身相搏,方可出其不意用鷹爪功拼命。
「啊……」左側的施賢弟倒了,兩名惡賊衝向車門。
「哦!聽說那個飛龍秋雷是河南許州的巨霸,初出道不足一年,已經名震天下了,老弟你的口音雖帶川音,但仍未脫中州韻味,也姓秋,莫非與飛龍秋雷是本家,哈哈!如果遇上晁啟元的人你可得小心了。」
「哦!這不能不防,貴當家有何打算?」
「我不信飛龍秋雷有三頭六臂。」玉虛道友不以為然地答。
葛地,姜環吃驚地叫:「賢侄,小心,前面地下有人。」
葛地,他感到毛髮直豎,腳後有東西在爬動,嚇了一大跳,扭頭一看,一根竹枝剛向下滑落。
老和尚一面走一面說:「嵐兒,青城你不必再來了,何必再來打擾天玄道長的清修,據我所知,天玄道長確是不知你家中有何人被救出,大兵過後他才無意中經過,一時好奇,便到你家後院察看劫後現場。
秋嵐心中一動,忖道:「人愈來愈多,弟弟處境惡劣,我何不先打發一些人走路,豈不甚好呢?」
李豪的右手,死死地抓在秋雷的劍身上,劍鋒刻破了他的指掌,劍未能即時拔出。
鐵手姜環的馬車,早已消失在路的盡頭。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豈能等到一劍三奇先發動,走一遭夷陵州,孤身闖龍潭虎穴,看一劍三奇是要做朋友呢,抑或是拼你死我活?
「呔!」秋雷暴叱,飛撲而上。
一名短小精悍的中年人倏然而起,怒吼道:「李大哥,沒有多說的必要了,那狗東西存心做絕,咱們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和他們拼命。
他將劍拔在手中,舌綻春雷大喝道:「飛龍秋雷,李某請你出來答話。」
秋嵐仍然搖頭,苦笑道:「對不起,小可確是不懂閣下說些什麼,小可是生意人,不問與己無關的事。」
酆都,是有名的鬼城,於民間的傳說中,自唐朝以後,幾乎是天下聞名,說得活神活現。踏進市區,店舖門口的驗錢盆,首先便令初到本地的人心中發毛,精神上受到威脅。城門外的十殿更是令人心驚膽跳。那時,佛道兩家皆以鬼神仙佛來誘令凡夫俗子上鉤。
「哦!那不好,如果搜到你的船上,我兩人豈不都跑不了?你又打不過金四娘和大賊。」
「有這等事?」長孫昆大驚,但仍然心中存疑。
小頑童一聲不吭,突然撲上,青竹棍疾掃,奇快無比,而且虎虎生風。
「小誠,唔!你一定姓喬,是不?」
「是喬小哥兒。」
「尊駕是否看錯人了?」他故作驚訝地問。
「但願這些人間惡賊真的退走了。」他想。
馬車向前面的人馬叢狂亂的猛衝,車左右有施賢弟和鬼眼瘦猿擁護,衝出了人叢,護車的人已渾身浴血。
奔出十來步,他再轉頭一看,什麼都沒有。
秋雷丟掉斷劍,點頭道:「這傢伙相當了得,足以躋身於一流高手之林。」
張英踏上臺階,扭頭笑道:「先落店再說,船明晨辰牌初開船,來不及到平都山去玩了,不如等會兒去看看流沙坡。」
「道爺要救和你結有深仇大恨的人,讓他們找你報仇雪恨,讓他處處樹敵,讓那些和你不共戴天的人和你拼骨,道爺我在等待打落水狗的機會,那一天會來的,哈哈!你的黨羽來了,正好替你派在這兒的五個爪牙收屍,再見了,咱們看誰等得到你死我活的一天。」
小巷陰慘慘地,兩旁家屋的院子裏種有果樹修竹,江風颳來,竹子吱嘎嘎直響,刺耳難聽,令人聞之毛骨悚然,鬼氣沖天。
「天哪!糟了。」管家接過人,駭然狂叫,飛躍上舟。
「同時,他也不會放心我只要他死而不追殺家小的諾言,必定在和我決鬥之後,叫小妞兒隨我走路,其他的人,必在我走後不久結夥逃命。于兄,你們潛藏等候,我當然也回來,絕不可讓一人漏網。」
南碼頭上冷冷清清,每艘大船的艙門皆閉得緊緊地,艙面不見人影。船首,各插了一炷香,香火像是一叢叢紅色星星。桅燈如豆,曳出暈黃與暗紅色的光芒,迎風搖曳,看去一片清淒。如果沒有如雷的水聲陪襯,簡直像是到了死寂的荒城了。
沿途,他是以小行商的身分趕路,沒引起江湖中人的注意,他也無法和江湖人打交道。
這兒到夔州府,水程將近千里,早著哩,聽船家說,大概要四天左有才能到夔州府,雖說初夏水滿,但也不可趕得太急,這期間盡可放心睡大頭覺,毫無兇險,可高枕無憂。
「哎……唷!」他卻狂叫出聲,掌骨立碎。
「好!這就走。」
「張兄,小弟不是這意思,我是說……我指的是盜賊宵小等等風險,貴店是不是該求些武師保護財貨等等。」
姑娘氣得全身發抖,尖叫道:「秋雷,你未免欺人太甚。」
姑娘渾身發冷,她知道完了,她父親的手下,定然有不少人已被秋雷所收買,所以一舉一動全逃不出七柳灣惡賊們的耳目,這是經過精密周詳的計畫,無比陰險的毒計,看來,還未開始正面衝突,葛村李家的命運早決定了。
姜環左手的飛刀正待扔出,驀地路旁中升起兩個灰影,一個熟悉的聲音叫:「是姜兄麼?我魏方,地下是死人,衝過去。」
不久一群人馬出了七柳灣。人帶上黑面罩,馬摘了鸞鈴,馳入夜色茫茫中。
小頑童帶著秋嵐七轉八折,逃到一條小巷中。黃昏已臨,小巷中家家閉戶,小小山城沒有夜市,天黑便關門睡大覺,外出的人少之又少。
鷹爪李豪慘然一笑,淒然道:「諸位兄長請稍安毋躁,還得冷靜思量。想想看,三十餘名老小怎辦?那惡賊人多,窮兇極惡,殺人分屍擱在村口示眾的事他做得出,屠一兩個村他不會嫌麻煩的,即使我們走得了,葛村的人豈不是大禍臨頭?」
南北騾車店早已改為中州騾車店,從前鷹爪李豪的伙計走了一大半,但有的是人,店務交由金鞭于莊掌管,業務蒸蒸日上,騾車所經營的路線,起初確有不少麻煩,經過秋雷在各地巡視一番之後,無人再敢出面為難了,飛龍秋雷的名號,威鎮河南湖廣,凡是冒失招惹騾車店的人,必將受到慘烈的報復,家破人亡小事一件,甚至會株連不少無辜。
身後什麼也沒有,腦後怪物仍在,他心膽俱裂,鋼刀貼在身後猛揮。
鬼眼瘦猿感到渾身發冷,下馬拔劍截住兩名黑衣漢,一面大吼:「姜賢弟駕車走!」
「本姑娘有解藥,而且是飼主,自然不怕;假使你不聽話坐遠些,你一命難逃。唔!回來了呀!二十丈圓周沒有其他的人了。」
「你大言了,小姐兒。你是偷偷的離開南北騾車店的,令尊卻在打算破釜沉舟一拼。令尊的好友魏方,卻不顧一切甘冒大不韙,以白道英雄的身分,到鬥雞臺請九華羽士助拳。
他不願束手就死,立即準備舉家逃離葛村。
長孫昆生得高頭大馬,有一張生得憨蠢的鯰魚嘴。
生意人對江湖相當敏感的,尤其是遠道的行商,如果一竅不通,豈敢穿州過縣?秋嵐心中一動,立即興起向張英打聽江湖動靜的念頭。
「砰嘭」小頑童一腳踢開廳門,向後院急竄。
「菩薩保佑!」他虛脫地叫,掙扎著爬起狂奔,下面小便淋漓,他一無所知,而且刀也不要了。
「大叔,世間真有鬼麼?我怎麼從沒見過呢?我……我想看看鬼是什麼樣子的,卻……卻又害怕。」
「金姑娘,務請移駕往炎山一趟。」
後來,陰長生來到了平都山苦修,在這兒得道白日升飛,後人在這兒建了仙都觀,山上的麻姑洞,據傳說是紫府真君的仙人在內建了一座森羅殿。久而久之,麻姑洞便成了閻君洞,成了地獄的酆都。
「先送他回去再說。」他心中下了決心。
他住了口,感到上身冷冷地,汗毛都不聽話,一根根豎起了,脖子上麻麻的,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秋嵐心中暗暗焦急,再纏下去豈不糟了?他不知道炎山該如何走法,長孫昆和金姑娘如果先走,他便無法追蹤了。
死神在獰笑,地獄門悄然而開。
神功發揮了奇妙的功效,他的體溫急劇下降,呼吸像是靜止了,血聚於內腑,神奇的氣體充滿於軀體內,構成了奇妙的防衛網。
秋嵐知道跑不了,不得不出手啦!乘上牆的剎那間,手一伸便硬抓下一把泥磚捏碎,用無人能發覺的手法向後扔去。
秋雷搖搖頭,說:「不可能,令尊的為人,我姓秋的明若觀火,他無法忍下這口氣,更不願要你她拋頭露面貽笑江湖。見了你之後,我倒有點心動,條件有所改變,不知你肯是不肯。」
綠鳳這鬼女人確是生的賤,她竟然深深地愛上了秋雷,以往,她玩男人,扔男人,現在已經輪到秋雷扔她了。
他本想將小誠放下,再一想不對,萬一這兒有豹狼出沒,小誠豈不膏了獸吻?
金姑娘貌美如花,有一具曲線玲瓏的動人胴體,很美,很迷人,只是眼角隱現笑紋,可能已有四十歲上下了。
人馬向前急馳,葛村在望。
鷹爪李豪向玉衡招手,輕喝道:「衡兒,還不拜謝姜叔?」
路側茂草乾溝中,突然傳出一聲怪嘯,無數黑影乍現,鋼刀似潑雷,長劍似風捲殘雷,突入了車馬叢中,殺聲雷動,人馬的怒吼嘶鳴驚天動地,血肉橫飛。
可是,秋雷早已成竹在胸,先避開他幾次瘋狂的進撲,在第十招之後,已摸清了他的劍路,開始全力反擊了。
「快追!」長孫昆叫。
不瞟倒好,可把他嚇了個魂飛魄散。
大漢感到毛髮直豎,爬伏在亭頂上。
一方之霸填不了他的慾望深淵,他要致力於追逐江湖霸主的名位,所以他的朋友和爪牙,黑白道的人都有,白道的人不易爭取,尤其是各大門派的名宿更不易羅致,他還努力為到達霸主名位的旅程鋪路。
他重重地伏倒,單刀扔出丈外,響聲震耳。
「克勒勒!克勒……」健馬沒停下,先繞著他馳了一圈,然後回至他身前,馬兒突然剎住了,四蹄如鑄,屹立如山,好俊的騎術。
九華羽士不接招,旋走如飛,一面怪叫:「秋小狗,你是否感到我九華惡道反常,哈哈哈!我這江湖敗類竟會去救白道狗熊,你感到奇怪麼?」
快到城門口,突聽身後那人低叫:「秋兄,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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