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登門問罪
他轉身向林中看去,相距只有四五丈,松林雖茂密,僅視線足可透視林內十餘丈,那有逸鳳的人影?
「老伯,小可斗膽,希望讓小可至尊府的五進樓房一走,尚請俯允。」
這瞬間,入雲龍一閃即至,從安平身後欺到,聲息全無,輕功已臻超塵拔俗之境,劍無聲地出鞘。快!快逾電光石火,劍尖點在安平的背心,喝道:「站住!放手!」
安平冷笑一聲說:「如果在下不幸而喪命在賊人手中,今天你們便不會說這種話了。」
這瞬間,左右其他的人影紛紛急奔而來。
老道已被打得渾身是傷,怎經得起衝撞?和吳蕙跌成一團,痛得冷汗直流。
寒影劍徹骨奇冷的劍尖,點在他的鳩尾穴上。他提劍的手掌骨痛欲裂,大出意料之外,因此沒有人準備搶救,而且想搶救也來不及了。
安平臉色一沉,冷笑道:「那麼,小可冒昧,可否請令甥女吳蕙姑娘前來一見?」
安平點點頭,不假思索地答道:「不錯,在下與朱姑娘來的。」
安平迎著黃山練氣士,將吳蕙向老道一推,笑道:「道長,念在那天綿西汾河渡口你很夠風度,在下不傷你這位故友的女兒,還給你,你得好好管教她,警幻仙子調|教出來的弟子,大概都有點目中無人,自命不凡,如不好好管教,將來要出大紕漏的。」
後到的人,在警幻仙子左右列陣,分出幾個人去照顧兩個受傷的老太婆。五丫頭吳蕙奔向黃山練氣士,鳳目中淚光閃閃,顫聲叫:「費伯伯,費伯伯,你……你你怎麼了?你……」
追風劍一聲怒叫,疾衝而上,明知安平拳腳了得,劍上的造詣也不凡,但拳腳非他之長,非用劍不可。他以劍術享譽江湖,也不能捨己之長而用拳腳進攻。人衝到,招出「狂風掠地」搶攻下盤,這一招用得極為恰當,即使落空,也必能將安平迫退,形成表面上的優勢。
話未完,人影一閃,兩個老太婆從林中躍出,急射而來。兩個老太婆都不陌生,是綿西渡口與江湖客同時現身的人,其中之一被李萱稱為姥姥,挾著龍頭拐杖來勢如電。
警幻仙子向下注視正追逐而來的三個人影,目光再轉回安平的臉上,臉上神色不時在變。片刻,她銀牙一咬,似已下定決心,沉聲問:「夏三東主,你是與逸鳳同來的麼?」
同一剎那,董鶴鳴身形快逾電閃,飛射而至,劍發龍吟虎嘯,攻向安平的右肋背。
兩名健僕同時閃出,迎門攔住了。
接著,第二個出現了,赫然是在汾河渡口,擊走大慈和尚的黃山煉氣士玄清,老道輕搖著拂塵,緩步相迎。
警幻仙子無可奈何地長嘆一口長氣,幽幽地說:「好吧,等她到來時一併解決好了。」
警幻仙子複姓公良,芳名秀蘅。她的姓很少見,怪裏怪氣,因此在江湖上,江湖朋友皆稱她的綽號,忘了她的姓名,提起公良秀蘅,反而知者不多。
村中,奔出了一女三男,像在追逐,向這兒飛掠。相距太遠,很難看清相貌,但安平已從衣著上認得走在前面的女人身影,赫然是逸鳳。
董家的宅院中,人影驚竄,後樓湧出了濃煙,有人在樓中放火,不久,村人的叫喊聲隱隱傳到。
「轉身,不許動他。」是安平的叱喝。
董鶴鳴臉上出現困惑的神情,訝然問:「咦!誰叫警幻仙子?」
「李婆婆,不可,小心!」
「小畜生,你的話威脅不了我們。」
吳蕙不聽,瘋了似的狂衝而上,撲向安平,招出「白虹貫日」,身劍合一射到。
安平止步相候,手徐徐落在劍靶上,俊目神光似電,冷然目迎撲下的老太婆。
「哈哈!在下還用得著威脅你們?笑話。真要他們死的話,在下早就將他們擊斃了,還等你們來救嗎?在下殺他們不過是舉手之勞,要阻止你們搶救也非難事。你們如果不信,那也是無法勉強的事,在下不想阻止你們殺人,反正被殺的人又不是區區在下。你們既然認為夏某在危言聳聽,儘管下手解穴,在下絕不干擾你們。」
「且慢,恕老朽打岔,究竟誰看見是公良姑娘夜入貴號盜取名單的?」西丐急急地問。
「唔!有人出面了。」他暗說,緊了緊腰帶,將寒影劍挪至趁手處,風帽拉得齊眉蓋住,放下了護耳。
「唔!警幻仙子偕五位門人來了。」他自語。
三個人並肩出林向下走,中間的老花子笑道:「夏三東主果然了得,早就發現咱們了呢!我老要飯的姓岳,名天長,人稱我西丐,因為我是山西人氏,與夏三東主還是鄉親呢!」
「站住!」安平舌綻春雷般沉喝。
山坡全是綿密的松柏林,左右的林隙中,不時可看到向他所走的方向移動的人影,乍隱乍現,難逃他的銳利神目,但卻無法看清是甚麼人。
警幻仙子脫口叫道:「胡說?你血口噴人麼?」
江湖客大驚,火速後退,手杖變招上挑,變化奇快。
「陳施主,不可魯莽。」黃山煉氣士急叫,火速衝上相阻。
入雲龍手下略一遲疑,不敢立下殺手,也沒有下手的機會,只好跟蹤前移,劍尖仍指向安平的背心,不許安平脫出控制。可是,劍尖事實上已離開了安平的背心三寸有餘。
安平用一聲冷笑作為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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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拱手舉步便走。眼看將接近先前隱身的松林,似乎不見逸鳳,他扭頭回望,下面里外的大寧村董家後方,有幾個人影出現了。
村東的田野人|獸絕跡,雪花飛舞,冷風砭骨,寒氣襲人,他大踏步越過田野,走上了山坡。
他感到奇怪,來了這許久,為何不見逸鳳現身?兩個老太婆從逸鳳的藏身處搶出來的,難道逸鳳已被制住或被殺了不成。
「沖貧道來,接招。」黃山煉氣士衝到大叫,拂塵攻到了。
「我,多臂猿楊彥,善用暗器。」長臂老人冷冷地說。
對方暴怒發招,他正中下懷,驀地雙足上收,整個身軀從杖上方撞入江湖客的懷中,快逾電閃,雙手齊出。
果然不錯,追風尚未飄出,安平已猱身切入,右手的劍訣疾伸,點向追風劍的右肋背章門穴。
「你是為了她的事來找我呢,抑或是為你自己的事而來?」
李婆婆大驚失色,她感到龍頭杖重有千斤,搖不脫撼不動更奪不回,對方已斜身欺近,掌背臨臉,那還了得?火速撤後丟杖,舉手封架,身形急向後移。
「你們乾坤五丐不陌生吧?」
江湖客渾身脫力,身不由己,「砰」一聲仆倒,滾下山坡去了,直滾出三丈外方行止住。
「山西道上,警幻仙子攔截施主,固然於理有虧,但施主……」
右面那人身材高瘦,手臂特長,鷹目、薄唇、山羊鬍、下顎凸出,年紀的在花甲左右,懸刀,掛一個特大號的百寶囊。
一照面間便倒了一個,奇快絕倫,剛奔到的黃山練氣士衝勢甚急,人到了江湖客也倒了,即將衝到安平的身前。
警幻仙子氣憤地叫道:「本姑娘在大寧村相候,如果真是我所為,我何用推諉?你如果想藉故殺我,何必嫁禍尋釁?不然你就是被逸鳳所唆動,中了她的借刀殺人毒計;或者被她的美色所迷,故意前來找麻煩替她賣命。」
不等老道站穩,安平一聲長笑,抓住江湖客的雙腿,揮舞一匝,脫手向老道砸去。
急掠中的警幻仙子百忙中扭頭回望,吃驚地叫:「姥姥,是朱姑娘,請下去將她引走。」
安平擊倒了老太婆,閃電似的旋到,大喝道:「姓董的,換好劍來交手。」
黃山煉氣士吃了一驚,衝勢轉移,向側飄移八尺。
黃山練氣士急叫,阻止老太婆出手。李婆婆悚然一震,向側一躍。
安平泰然地喝了兩口茶,從容地笑問道:「老伯對小可登門拜望之舉,是不是感到詫異,會不會感到小可太過冒昧了些?」
警幻仙子已接近至十丈內,與董鶴鳴聞聲轉頭,不由大驚,身形倏止:「恐怕是山海夜叉來了,那魔頭已成了夏安平的死黨。董大哥,請立即回村接應。」警幻仙子向董鶴鳴急叫。
追風劍裴天池大為不耐,大叫道:「這小子不見棺材不掉淚,他既然尋仇而來,有理也無從說起,乾脆打發他算了。」
李婆婆臉色再變,舉手一揮,偕同另一名老太婆,向下坡迎去。
「不知道怎行?」
安平一不做二不休,用膝蓋頂在老道的丹田穴上,手一鬆,老道軟癱在地,動彈不得。他叉手而立,笑道:「道爺,這次在下可不是取巧了吧?即使是取巧,勝來也不丟人,道長認為對麼?」
林木映掩處,閃出三個頎長的人影,中間那人生得豹頭環眼,滿臉花白虯鬚根根見肉,穿一身棉白衲衣,骯髒邋遢,挾著打狗棍,背著討米袋,是個老花子。
「閣下如何證實?」警幻仙子冷笑著問。
而個村夫恰好到達,縱近黃山練氣士三人身旁,火速抓起三人躍退。兩個老太婆從旁繞出,掩護救人躍退的兩個村夫,配合得宜,成功地截在兩個的身後,不許安平出手攔截。
安平迅速收劍,搶上將追風劍抓起,先制了期門穴,再「啪啪」給了他兩耳光,追風劍只有厲叫的份兒,抵抗力全失。
黃山煉氣士怎敢抽下?側退八尺,拂尾掠過江湖客的右胯,衣裂皮傷,險之又險。
安平淡淡一笑,說:「久仰久仰,只是往昔無緣拜識而已。裴、楊兩位大俠,在下似乎曾在遼壁寨有一面之緣,只是不曾幸會,似乎林中還有位朋友,何不也請現身賜教?」
「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入雲龍金汝誠,自命不凡,以為自己的輕功超凡入聖,動如鬼魅幻形,今天卻被夏老弟看穿了,哈哈!」西丐大笑著代為引見。
「你要知道嗎?」安平冷冷地問。
制住了鬼道人,他轉身迎著抽來的拂塵,振出一朵劍花,笑叱道:「老道,這次可不是試招,小心了。」
安平卻不許她們攔逸鳳,一聲長笑,大喝道:「不許走!」
「如此各執一詞,意氣用事不是解決之道呀!」
董鶴鳴臉色一變,沉下臉說:「四進院以內,是舍下的內院,內不納三尺之童,古有明訓,夏爺要到五進院一走,豈不欺人太甚麼?」
李婆婆看到村中出來的四個人了,大叫道:「三爺將人逐出村來了,是個女的。」
入雲龍一面向下走,一面笑道:「老花子,別挖苦人好不?叫你這麼一說,我這張老臉往何處去放?真缺德。」
說完,向上急掠,奔向臉現憂容的安平。
安平冷哼一聲,厲聲道www.hetubook.com.com:「假使在下能找到證人證實,又待怎說?」
黃山煉氣士大驚,吃力地推開扶著他的人,踉蹌奔出狂叫道:「蕙兒,不……不……」
安平再次跟上,一把將老道抓起,先攻一掌,劈開老道反擊臉門的左手,順勢加了兩掌,「噗噗」兩聲悶響,劈在老道的左右頸根。
「你認為如何?」黃山練氣士苦笑著問。
可是,已來不及了,雙方已行接觸,而且勝負立判。
「你這是什麼意思?」鬼道人憤怒地問。
這瞬間,另一名老太婆到了,三棱劍如經天長虹,刺向安平的左腰脅。
警幻仙子不聽,向安平喝道:「且慢動手。」
他轉身向上走,向松林接近。
安平淡淡一笑,不再浪費時刻,單刀直入地說:「董老伯,恕小可直言,這些客套不說也罷,小可這次前來拜會,老伯心中明白,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小可有為而來,事不偕絕不罷手,可否請警幻仙子出堂相見。」
「山西道上的事,咱們自知理虧,幸而閣下無恙,咱們願向閣下賠禮。」
董鶴鳴一咬牙,斷然地說:「不,先擒下夏三東主再說。看煙火的情形,來人是從外將引火物向裏投擲的,顯然不敢侵入樓中放火,料亦無妨。村中有老三照顧,不必顧忌。」
安平飛起一腳,挑中追風劍的左膝,臉色如土的追風劍「哎」一聲厲叫,向後便倒。
不遠處,逸鳳快到了,兩個追逐她的人,被扔後五六丈,無法追上。
「我不要緊,孩子,冷靜些。」老道強忍痛楚安慰她說。
「她出來了,我得等她到來說個明白。」安平喃喃自語。
警幻仙子一群人向上飛奔,看不見身後村中的變故,但與安平對峙的兩個老太婆,卻看很一清二楚。李婆婆臉色大變,向下大叫道:「姑娘,你怎可擅離?不好,中了這惡賊的調虎離山毒計了,有人殺入村中,火起了。」
安平冷笑一聲,沉聲道:「誰活得不耐煩,儘管阻攔好了。夏某敢登門找人,還怕人阻攔麼?讓路,聽見沒有?」
「咦!逸鳳說姓董的是殷實村夫,不知他有何根據?我敢說,這位姓董的藝業比警幻仙子更高明些。」
走在最前面的人,赫然是警幻仙子,半年不見,風儀不減,但似乎要比半年前的氣色要差些,仙子左面稍後一肩而行的人,是董家的主人董鶴鳴,雖仍是村夫打扮,但帶了劍,腳下如行雲流水,從容不迫,毫不費勁地跟隨全力向上急掠的警幻仙子。在行家眼中看來,可看出他的輕功比警幻仙子高明得多。
安平看對方的人愈來愈多,心中油然興起戒意,但神色依還未變,從容地說:「仙子隱居之處,臥虎藏龍,高手如雲,人才濟濟,在下幸會了。」
董鶴鳴被飛來的拐杖所阻,來不及搶救,劍起處,人向下挫,「錚」一聲暴響,他將拐杖挑得越頂向後飛,劍幾乎折斷,危極險極。
江湖客陰森森地迫上,怒吼道:「好小輩,昨晚咱們不在,讓你鬧了個半更次,今天你可跑不掉了,你這小輩膽大包天……」
安平將三個人拖放在一處,向黃山煉氣士說:「道長,你說在下做得太絕,不是有欠公允麼?」
「他?」
「道友,小心身後。」是黃山煉氣士的叫喚。
董鶴鳴不換劍,向衝出的警幻仙子喝道:「賢妹快退,愚兄要單人獨劍鬥他一鬥。」
第一個出迎的人不是警幻仙子,而是曾有一面之緣的江湖客陳奇,點著鑌鐵打磨的手杖,臉色陰沉地站在林前,鷹目炯炯向安平打量。
一口推得乾乾淨淨,可把安平弄糊塗了,搞不清逸鳳所說的話是真是假。他略一沉吟,心中一動,計上心來,站起說:「老伯既然推得一乾二淨,一問三不知,倒令小可作難,只好不客氣打擾府上了。」
「事實俱在,你還要如何證明?難道說,你並未在山西道上行兇?你沒在山西邊上叫令徒向在下說威脅性的話?」
入雲龍站近警幻仙子,親熱地說:「公良姑娘的山莊被人所毀,目下是有家歸不得。我等不才,皆因公良姑娘的父親,乃是我等的師門長輩,公良師叔仙逝之後,我等有保護師妹的責任,因此追隨左右,聊盡心力。夏三東主既然對山西道上的事不釋於懷,我等只好全力與閣下周旋。三東主不用顧忌咱們人多,身為俠義門人,不會群鬥群毆。不過,除非你能將咱們這些人一一擊斃,不然,咱們絕不容許閣下傷了公良姑娘。」
老太婆「嗯」一聲驚叫,重心頓失,仰面便倒。
驀地,他神色一懍,頓腳道:「我上當了,逸鳳乘機溜到村中下手啦!」
「老狐狸畢竟怕事,果然來了。警幻仙子也沉不住氣,出來啦!」
老道知道寒影劍厲害,招發即收,側躍八尺,搶救鬼道人的妙計落空,一著錯滿盤皆輸,鬼道人已被安平先發制人制住了。
「不錯。」他口中這般說,其實心中另有打算。
安平臉色一沉,變臉道:「山西道上公良姑娘已經做得太絕,為何再夜入九江敝號,盜取三廠持票兌銀人的名單?你說?」
董鶴鳴也挺身站起,苦笑道:「夏爺明鑒,寒舍與外界極少往來,不問外事,對夏爺所提的人,確是一無所知hetubook.com.com,委實……」
江湖人行事,大多是獨來獨往,高手們怎會有把柄留給別人抓?要證據事實辦不到。安平冷笑一聲,冷冷地說:「如此說來,咱們不用談了。有人親見一個戴面紗的女人進入敝號,認出是姑娘本人。名單被盜,三廠在九江的外圍走狗接二連三被殺。敬業錢莊興盛昌布莊,因而被連累得家破人亡。姑娘在山西道上已經表明了態度,夜盜名單的人已被認出是你,而你卻一口否認,要在下拿證據來,豈不可笑?未免……」
「哎唷……」吳蕙尖叫,劍脫手墜地,人被凌空提起,痛得她渾身發軟。
左面的虯鬍老人神色肅穆,接口邊:「老朽裴天池,匪號是追風劍。」
先前搶救黃山煉氣士的一名村夫跨前一步說:「不必引見了,咱們自己通名。區區姓褚,名錦成,江湖匪號是追雲拿月。」
警幻仙子不得不出手搶救愛徒,一聲嬌叱,冷電四射的寶劍出鞘,飛撲而上,劍出「飛龍點翠」,殺著出手,從安平的左側攻上,比從正面拼命進招的吳蕙要快上一步。
安平轉身叫道:「警幻仙子,咱們村東山坡上的樹林中見,不見不散。假如仙子的芳駕一刻之內不來,休怪夏某無禮要在大寧村放肆了。」
可惜慢了些,剛舉手上架,安平已經改拍為劈,「噗」一聲劈中老太婆的胸正中鎖骨銜接處,力道如山,老太婆怎受得了?安平的腳也同時勾出,勾住了老太婆的右腳鞋根。
他不敢再向前撲,止步、旋身、拔劍、出招,一氣呵成,奇快無比,招出「迴風拂柳」,護身兼傷敵,按理,至少也可將追近身後的安平阻在八尺之外,自身可保安全。
江湖客勃然大怒,急衝而上,手杖倏然抽出,一面吼道:「小王八蛋,先打斷你的狗腿。」
挾龍頭拐杖的老太婆來勢洶洶,神色冷厲,快近身了腳下仍不收勢,看情形,可能不想在嘴上打交道,而欲不問情由先下手為強了。
安平氣往上沖,冷笑道:「公良姑娘,你說話可得放乾淨些,夏某可不是好色之徒,逸鳳也不會用美色來迷在下。」
「頭可斷,劍不能丟。」道人羞憤地叫,不願丟劍受制。
安平用手向眾人一指,說:「在未解決之前,仙子可否替在下引見這幾位前輩?」
安平屹立如山,不予理睬,笑道:「他們三人之中,有兩人被在下以奇異手法制了右期門穴。你們如果亂用解穴手法,哈哈!他們即使不死,也會落個終生殘廢。如果無法解穴,十三個時辰之內,他們將經脈枯萎而死,無藥可救。如果你我易地而處,最好別動他們,我不會冒險做間接殺他們的兇手,乖乖地將他們留下算了。」
警幻仙子落後三尺,身劍合一射來。
吳蕙急怒攻心,「白虹貫日」急變「流星移位」,猛拂安平伸來的巨爪,要先將安平的手削斷。
安平嘿嘿笑,冷厲地說:「寒影劍是名震天下的兇劍,無堅不摧,你的氣功無法相抗,老道,你該不會想做羊吧?」
安平左腳斜挑,「噗」一聲靴尖擊中鬼道人的丹田穴,鬼道人「啊」一聲厲叫,仰面便倒。
「在下的意思是,殺牛擊眉心,屠狗打鼻梁,宰羊嘛!該要戮耳腮穴。你如果不丟劍,在下要將你當羊宰。」
這位老道江湖人不陌生,綽號鬼道人,道號反而被人忘了。
安平呵呵一笑,說:「一別半年,別來無恙。諸位,咱們又見面啦!」
「她有白蛟軟甲防身,這幾個人不可能將她殺了,絕不會有意外,為何不見他現身?怪事!」他心中不住地想。
左面那人一表人材,粗眉大眼,三撮花白長鬚隨風飄拂,神光閃閃的虎目不怒而威,懸劍,掛囊。
安平技高一籌,人仍向前急衝。老太婆是右旋出杖,所攻的部位自然是右腰脅,他的右手撥出,觸杖便向斜下方帶引,先消去一部分勁道再五指疾收,扣住了杖尾挾在腰中,斜身切入,左手反掌拍向老太婆的臉門。
幾乎在同一瞬間,他拔出了寒影劍,光華耀目生花,劍嘯起處,搭住了老太婆從右方攻來的三棱劍,喝聲「開!」
「拿證據來。」警幻仙子尖叫。
安平暗中發勁,將追風劍向前推擲,他自己也跟著前衝。從外表上看,他像是收不住勢,無法聽命站住。
「她與我之間的事,曾經告訴你了?」
樹林左面奔來的人也快到了,是兩個五十年紀左右的村夫打扮人物,劍用布卷包住掩人耳目,腳下奇快。
警幻仙子大驚,喝道:「蕙丫頭,不可亂來。」
安平人如電閃,突然衝到,身軀高不及三尺,掃堂腿已經攻到,「噗」一聲掃中老道的左腳。
安平向松林中一指,笑道:「林中的兩位兄臺,何不出來見見?」
第三個人也是老道,生得小眉小眼,臉醜惡,年約五十出頭,抓著一把桃木劍,陰沉沉地迎出。
老道大驚,本能地伸手接人,上當了。
追風劍駭然,猛地手肘一帶,用劍靶的雲頭急撞安平伸來的兩個指頭。
安平收了勢,泰然地笑道:「好,在下聽你的。上次在下被你們用樹枝打穴術所制,深以為憾,這次在下次得好好領教仙子的絕學了,有何話說但請言明,在下洗耳恭聽。」一面說和圖書,一面收劍入鞘。
「你堅持如此解決?」
「在下有事在身,恕難答應。」
「一切尚請閣下包涵。」入雲龍囁嚅著說。
「夏老弟,可否寬限些少時日,讓老朽去找南丐對證?」西丐問。
「是的,在下堅持一併解決。」
「事非得已,尚請海涵。」入雲龍訕訕地說,臉紅耳赤。
老太婆衝勢奇急,居高臨下,像是凌空飛降,接近至三丈內,第一名老太婆的龍頭拐握在手中了。第二名老太婆白髮如銀,落後八尺左右,手中握了一把似劍非劍的連鞘刺形兵刃。
黃山煉氣士倚在一位同伴身上,虛脫地叫道:「公良姑娘,不可逞血氣之勇。江湖客陳施主及鬼道人徐道友,皆被夏三東主的奇異制穴術制住,生死兩難,無人能解。山西道上的過節小事一件,姑娘不可意氣用事,希能善為處理。」
可是,仍然慢了一剎那,安平太快了,快得令他難以應付。身軀剛動,手杖甫行上挑,臉上「叭」一聲暴響,只感到眼角有物閃動。右頰便挨了一耳光,打得他臉上發麻,眼中發黑,面前金星亂舞,沉重的打擊力,幾乎打碎了他的腮骨,身軀急晃。
一連串的急襲,說來話長,其實是在極短暫的瞬間完成,兇猛狂急的連綿快速打擊,根本沒有老道迴避或還手的餘地,真才實學加上機智的運用,得手應心,不由老道不服輸。
「哎……呀……」黃山煉氣士驟不及防,應腿便倒,在驚叫聲中,與江湖客跌成一團,拂塵脫手。
半年前在汾河渡口,他第一次和江湖人動手,膽怯心虛,更怕生事,空懷一身絕學,卻無法施展。半年來,出生入死,身經百戰,磨礪成一個經驗豐富的老手,膽氣過人,像是脫胎換骨,不僅可以發揮所學,更能從經驗中擷取教訓,進而能參研奇學以致用,面對往昔的對手,他夷然無懼,談笑自若。
安平用一聲狂笑打斷江湖客的話,說:「老傢伙,半年不見,你居然仍是這股子毛躁脾氣。奇怪,你怎麼能活了一大把年紀而沒短命呢?脾氣火暴的人,會短壽的哪!」
「哎唷!」老太婆狂叫,倒衝八尺,腳下一軟,擲劍倒地向下滾。
林中應聲踱出一個鬍眉皆白的老人,臉色紅潤,慈眉善目,笑容常掛,令人感到和藹可親,穿棉直裰,很像村夫,懸了一把古色斑斕的長劍,神態從容。
「哎……哎唷……」老道厲叫,抵抗力全失,渾身都軟了。
豈知她上當了,招剛變,安平已挫身欺入,反掌拍中她持劍的手腕,右手五指如鉤,扣住了她的左手肘彎,向外扭轉並向上提,前躍八尺,避開了再次衝上出招的警幻仙子兇狠一擊。
「兩者都有。」
原來他早已發現林中藏有人,可是卻猜錯了,不是兩個,而是三個人。
他順手抓起江湖客的腰帶,大旋身以人作兵刃,迎接拍來的拂塵,大笑道:「抽吧!反正是你的同伴,死活與我無關。」
安平不理睬先到的警幻仙子,一聲長笑,身形一閃,便脫出警幻仙子的罩來的劍網,迎上了吳蕙,故意伸手去抓吳蕙的寶劍。
「區區掌理乾坤柏永坤。」另一名村夫接口道。
董鶴鳴大方地呵呵一笑,說:「老朽不感到突兀,只是覺得惑然不解而已。夏爺昨晚光顧寒舍,不問情由出手傷人,直鬧至東方發白方行離開,老朽甚感困擾。董家世居大寧村,世代務農為生,家道小康而已。一生中,除了收成時跑跑府城之外,足跡未及百里外,自問與人無怨,與世無爭,只知務農為本,不問外事,但不知因何開罪了夏爺,招致夏爺前來來興師問罪。老朽愚昧,尚請明示以便自檢。」
「南丐古凡。」
安平冷笑一聲,接口道:「道長,你所說的小事,不嫌太過輕描淡寫了麼?」
「你否認?」安平厲聲問。
「在下想請教金大俠如何還我公道。」安平靜靜地問。
安平利用黃山煉氣士的側躍的機會,躍至鬼道人身側,以奇快的手法,俯身用截脈凝經制穴術制了鬼道人的右期門穴,接著躍至江湖客身側,依樣葫蘆下手,這一來,不怕有人將人救走了,除非對方會解截脈凝經制穴術。這次他用了五成勁,比在廬山制賽純陽的勁道加重了兩成之多,他很少使用制穴術制人,有些人經脈本身就有毛病,被人制了穴道,即使立即解開,也會終身成為殘廢,豈能亂用?這次他要把握有利的談判地位,用上了厲害的截脈凝經制穴術。
警幻仙子也隨後跟上,她的五位門人,與三名僕婦打扮的中年侍女,四名僕人打扮的勁裝大漢,銜尾急奔,十七個男婦聲勢浩大,來勢洶洶。
安平早有提防,左腳登住江湖客的右小臂,壓迫對方向上挑的勁道,下盤防守極嚴,同時左手抽耳光,右手一切掌劈在江湖客的左鎖骨上。右腳尖輕輕一點,便制住了江湖客的腹部丹田穴。兩手兩腳齊發,而且全中。
江湖客看清了安平的臉貌,火暴地叫:「好小輩,果然是你。」
董鶴鳴說得一口好官話,只略帶些少土腔,談吐不俗,豈是個沒見過世面的人?說話的風度,足以說明他修養到家,不慍不火,不亢不卑,絕不會是逸鳳所說的村夫,而是一個見多識多,經歷過大風浪的人
和-圖-書。
他並未獲得安全,一招走空,身後不見人形,身側卻傳來一聲冷笑,冷冰冰光華如電的寒影劍尖已神奇地點在他的左耳門下的藏血穴上,安平的冷酷聲音震耳:「丟劍,老道。」
李婆婆吃了一驚,沒想到安平來得如此快捷,不能再走了,一聲沉叱,旋身就是一杖,急掃安平的腰脅。
黃山練氣士似乎知道他不懷好意,追蹤而至,可是身法沒有他迅捷,來不及阻止,一聲大喝,拂上拍向他的背心,飛撲而上。
安平卻不許他逃避,一聲低叱,旋劍反絞,令對方無法借力飄退。
「那麼,我認為我你的過節,不必等逸鳳前來一併理論了。」
安平心中冷笑,暗說:「老狐狸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沉不住氣啦!如果他大方,我怎會失禮入內一走?他上當了。」
安平哈哈一笑,奔上再運腳疾攻,「噗」一聲踢中老的右肩胛骨,老道半身發麻,筋骨欲散,向下直滾。
他冷哼一聲,拈起茶杯兩指一合,茶杯應指碎成百十塊,拍拍雙手說:「那麼,小可不再打擾了。小可曾經說過,此來事情如不查個水落石出,絕不罷手,小可在村外監視著尊府,不久當再來打擾,請注意,除非警幻仙子前來相會,不然,尊府恐怕得防火災,勿謂小可言之不預,告辭。」
鬼道人從側方超越,奔向下面的江湖客。接近至丈外,身後同時響起安平和黃山練氣士的叫喚聲。
吳蕙只有十六歲,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厲害,一聲尖叫,拔出寶光四射的長劍,扭頭向安平奔去。
他的身形尚未落地,左手反手一勾,勾住江湖客的脖子向左後方一帶,喝道:「趴下!老傢伙。」
「那麼,你並不知道我與逸鳳之間的恩怨。」
「咱們先說山西道上的事,在下被仙子所制,仙子眼看在下被山海夜叉擄走,袖手旁觀,不予置理,請教,這是俠義門人的所為麼?」
說完,從容踏出廳門,在主人送客叫聲中,揚長而去,直出村東。
他再次轉身向坡下看去。警幻仙子一行十餘名男女漸來漸近,已可看清面目了。
他上當了,安平突然五指疾放疾收,一把扣住他握劍的手向外帶,光華一閃,低叱入耳:「撒手,有你受的了。」
董鶴鳴壽眉一軒,不悅地說:「夏爺,你未免欺人太甚,光天化日之下,你心目中還有王法麼?你……」
「夏爺,老朽確是迷糊了,舍下並無甥女,更沒有叫吳蕙的姑娘。」
老道痛得渾身抽搐,臉色死灰,喘息著說:「夏施主,冤家宜解不宜結,你何苦做得太絕?」
「朱姑娘的事,不可與在下的事混為一談。」
江湖客曾在汾河渡口親見安平施展,親見安平冒險活擒莊芬做人質,更親見警幻仙子用樹枝打穴術制住安平的玄璣穴,誤認為安平的藝業平平無奇。這半年來。他始終追隨在警幻仙子身旁,忽略了江湖上的變化,近來雖聽說安平的神龍名號震撼江湖,卻心中存疑,未予置信,短短半年之中,一個平庸的人,絕不可能突然成為驚世高手的,也許是江湖朋友故意渲染其事,以訛傳訛,也許是安平根本沒遇上真正的高手名宿,盛名是靠自我吹噓,或者是撿來的便宜哩!因此,他竟然毫無顧忌地、狂妄地搶攻,大意地擊向安平的雙腿,自討沒趣。
豈知安平不但沒被迫退,反而迎進一步,「錚」一聲清鳴,劍已被安平以奇快的手法用寒影劍搭出偏門,狠招「狂風掠地」毫無發揮威力的機會,而且身陷危局,中宮大開,上身反而暴露在寒影劍的控制下了。追風劍的劍術,以快速見稱,所以綽號叫追風,卻一招便暴露出弱點。他大吃一驚,反應奇快,趕忙撤招,借力側飄。
內堂突然傳出女人清越的叫聲:「不必攔他,讓他走。」
安平從容迎上,冷然注視掠來的兩個老太婆。
安平若無其可地說完,哈哈一笑,背著手轉身,向坡下大寧村方向打量。
「也許你有道理,可是,在下認為一併解決比較了當些。」
安平已打定主意,和警幻仙子面對面談判,智珠在握,早有計較。在談判之前,必須先取得談判優勢,取得主動,以便對談判有利。
安平一聲長笑,右手將奪來的龍頭拐杖向左後方的董鶴鳴擲去。
安平向他招手,笑道:「裴大俠,你來打發夏某試試?」
老太婆的三棱劍被絞得向她自己的左方震開,馬步虛浮,身形顛動,還來不及撤招,安平已猱身搶入,左腳起處,靴尖踢中老太婆的右膝。
安平快捷地拔劍出鞘,指向呆立在丈外的警幻仙子,冷笑道:「在下知道你有點自命不凡,如不是緊要關頭,是不會倚眾圍毆的,也不會情急拚命,這次是例外,但可一不可再,希望你的人自愛些,不然休怪夏某心狠手辣。假使你認為必須倚多為勝,明白地說出來好了,在下不在乎。在玉笥山與儲山渡頭,夏某所遇上的人,比你們多上十數位,他們的藝業,任何一人皆比你們高明,僅一個不老書生,就不是你們任何人所能望其項背。在下出生入死,依然來去自如,豈會怕你們區區一二十個人?在下是專程為談判而來的,不會搶先動手,誰想逞英雄,在下奉陪。你說吧,要不要先分勝負再行談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