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龍鳳簫緣
中原要先看他的能耐，心中懍然一震，輕靈地向左一閃，在間不容髮，外圍人群驚叫聲中，避開了第二斧。
賊人根本無法近身，但見白虹一閃，必有人頭腦塗地，任何兵刃也無法擋架，三度衝錯之下，地下擺了十六具頭斷腰折的屍體，慘不忍睹，再加上兩番盤旋，圈子外張，又有十餘條好漢納命，慘號聲驚心動魄。
天！蕙哥哥果然是個女的，她那高聳的女性胸膛，比青天白日更明白，他不敢看，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是蕙哥……姐姐麼？」
「嘶嘶」兩聲裂帛聲，他撕了她的外衣，不由一怔，外衣內，是條白綢子汗衫，綢衫太薄，可以隱約地看到裏面的胸圍子，和一部分肌肉，怎麼？頸下的肌肉並不是青灰哩。
老色魔彈掉她頰旁珠淚，兇狠地說：「小乖乖！你最好少打自絕的主意，我要是不盡興，必將你剝光掛起來暴屍示眾，我辦得到的。」
老色魔再轉往左飄，大喝一聲，挫身運拐從旁貼地掃出，他也拼老命了。
最後是姥姥出來打圓場，人多了確實不易照顧，認為海蕙的功力還能足以照顧自己，跟去無妨。
秋菡接過簫，緊張地說：「原弟，龍簫可破金鐘罩，你為何不用……」
良久良久，中原突然神智一震，猛地將她的外衣抓過，蓋住她赤著的胸膛，埋首在她耳邊，喃喃地說：「蕙，原諒我，原諒我，我……」
這並非是封建的遺毒在作祟，事實上這是極為合理的因果。以門當戶對來說，試想一個從破爛堆長大的窮丈夫，一旦成為王公巨室的東床快婿，那簡直是極為殘忍的事，請問教他如怎能適合那種環境？
美瑜應喏一聲，飛身上樹向西隱去。姥姥也閃身飄出向東隱入林中不見。
這兒距她們居住的山谷，已有三十里以上。早年這兒曾發現過武林朋友的蹤跡，但近年來卻沒有人來了，三三兩兩想來找劍和挖寶的人，都移往百餘里外雪山左近去了。
他手按氣門穴，在右腹近穴道之處一陣輕動，神功默注，突然向上一推，再向下一帶，穴道緩緩復原，經脈立通。
賽吳剛一步步向後退，牛眼睛幾乎要脫眶而出，用難以相信的神色死瞪著中原，是的，他確是難以相信。
進了堂屋，中原便向秋菡先長揖到地，再屈身下拜。
獨腳色魔掀動鼻翼猛嗅，突然大笑起來，他一輩子在女人堆中造孽，豈有不辨出女人身上的氣體之理？
兩賊一個使用巨大的開山巨斧，他恐怕龍簫受損，所以奪劍使用。
海蕙掠到，說：「原弟，接劍！」
笑判官連退三次，方退出電芒的威力圈外，劍斷了五寸，右大袖沒有了，右肩外側劃了一條縫，他用左手捂住，身形仍緩緩後退，眼中現出了駭然難信的神色，瞪目而視，吁了一口長氣，沉聲道：「你功力通玄劍術已無敵於天下，以往為何故示怯色？」
耀目的並不真是床，而是床上的人，是一個女人，一個渾身是火，可令寒意全消的女人。
「還有人留在鹽海子麼？」
「哦，小弟目下可好？我記得他在街上遇見……」
「沒有好笑的，你只有惱火。」他推開她的腿說。
中原低著頭，沒留意海蕙心情的變化，他往下說：「小弟的眼力不敢自說高明，但過目不忘卻是事實，前後參證，便更為了然。」
她注視他許久，許久，然後幽幽地說：「你是世間唯一具有男人氣概的男人，一個值得愛的男人，你沒被我殺死的原因在此，我恨你那湖廣老家的醜女人，更嫉妒她嫁給你這可惱的男人。」
另三名大漢也忍痛跟上，先後追蹤而下。
安天龍扭頭說：「耿兄弟，小狗指名叫陣，這一場是我的。」耿榮已一掠而過說：「這小畜生剛才在我身後出手暗算，惟有他死，方消兄弟心頭之恨……」話未完已經掠到中原身前。
姑娘神智未聚，又未運功護身，一擊便倒，爬不起來了，她功力到家，正想聚真氣攻開穴道可是已來不及了，獨腳色魔已躍出草叢！
再後面，是一百二十名親兵，清一色的勁裝駿騎，斬馬刀光芒耀目，再後面，則是五十名鼓手。
她四周有人，男女具備，床下氈墊上，倚在床緣有五個侍女，全都是十全十美的美少女，身上只披了一襲輕紗，雖不至薄如蟬翼，仍然雪肌隱現。
「哎喲！」右面的兩個人接著叫，手扶右臂蹲下啦！他們的右肩挨了一記，脫了骨，痛得渾身直出冷汗。
中原當然知道這傢伙的功力，所以把他認成一大勁敵，甚為慎重。運足神功向場中走去，兩人同時舉步，相對而進，他們不像一般武林朋友向前飛撲，而是一步步緩緩地在迫近，越來越近，已接近至三丈之內了。
怪的是她並非睡覺，而是在用主奴僕的口氣，向四面的人說話，並不時蕩笑。
加上一個諱字，當然可以，這裏面包含了尊敬的意思。
「在下有兩位恩師，用不著告訴你，在下警告你，再找在下的麻煩，你將身敗名裂，請珍惜你的羽毛……」
西面，有一小半地區是沙磧地，甚致寸草不生，散佈著不少鹽池，像迤北的鹽海子，南部花馬池和稍南的鹽池，都不易生長草木，中部也有幾條河流，有些是內河，水也是鹹的，所以分別稱做什麼鹽灘之類，有些亦以水色取名，有名的幾處，叫白鹽灘，又叫紅鹽池，可能還有黃鹽池呢！
他感到無比辛酸、淒涼，與孤寂，他知道，千尋石窟中的母親，這時定然在佛前虔誠敬上一炷香，正用她那無比愛心，為他祝福，也為生死不明地父親祈禱。
中原放下劍，謝了茶，紅著臉道：「蕙姊取笑了，可否借給小弟一件外衫？」
「啪啪啪！」她鼓掌三下。帳門一掀，進來了一個俏麗的少女，爬下行禮再站起，用漢語問：「奴婢聽候主人吩咐。」
他傻了手腳，抱起她向西走，一面說：「蕙姊，怪我不好，惹起你傷心，我們走，替我指引路，好麼？」
他兩手抱胸，坐在她腳旁，面上泛現著奇怪的笑容，虎目不時掠向帳門。
怪的是雲棲逸簫兩位老前輩，曾派人前來勉勵她倆全力搜尋中原的下落，從不提兩人的婚姻大事，僅要姥姥著意呵護她們而已！
中原插入簫，抱她站起說：「秋菡表姐？就是那位秋哥哥麼？」
中原也熱淚盈眶，顫聲道：「小弟罪該……」
曲老二將老大的屍身扔上肩膀，向遠處觀鬥的安天龍說：「天龍老弟，請替兄弟上覆史、李兩兄，我們無力相助，青山不改，日後自有聚會之日。」說完。背著人與老三走了。
中原一聲長嘯，手撤龍簫人向左閃，點出數道虛影，從劍旁一刺而入，再閃電似向右急飄，八音剛揚，人已遠出三丈外，最後傳出「錚」一聲清鳴，一柄單刀直飛五丈外，劃出一道光芒，墜入林中不見。
說完，身形突然轉過，向峰鞍下如飛而逝！
她將燈火點上，房中一亮，她將劍解下，遞給他說：「原弟，我有話和你說。」
她前面，是一面大旗，一面全黑的認軍旗，纛和旗的中間，皆繡有一條黑龍，認軍旗上更有一個大「成」字，旗手共有十二名，護旗手亦有三十六名之多。
草原黑龍媚娘眼換上了厲光，沉聲道：「傳令下去，四更出發，到鹽海子，準備進擊。」
中原抽出左手，解開簫囊抽簫一看，怔住了，簫長度相等，齊一尺八寸，與龍簫的色澤粗細，完全一樣，不同的是，簫上出現一頭飛舞的鳳凰，隱於表面下，栩栩如生。
花了許多精神，總算勸動了秋菡，本來秋菡是個溫順的女子，經中原一陣子勸說，她無可奈何只好應允了。
一月之後，他已經練至由神返虛之境，按心訣上進程，也提前了一個月完成。
但他們並不敢在河套停留，飄忽不定，到處流竄。真正大膽盤據河套，乃是四年前的事，也就是祝中原到達大同地一年。
在狂笑聲中，他挺劍攻上，銀芒飛射中，左掌突然拍出三掌之多，令人肌裂肉飛的兇猛掌勁，狂湧而至。
中原俊目中神光電射，哼了一聲，賽吳剛本想將「鴻」字說出，卻被嚇得吞回腹中，直呼對方師門長輩的名諱，乃是犯忌之事。因為冰魄神劍的輩分太高，他一個小晚輩怎敢亂叫？改口道：「令先師是姓林諱鴻的冰魄神劍？」
「先師冰魄神劍林公。」
最糟的是侍女美瑜，她已難以支持，兩個惡賊的狂野攻勢凌厲無比，她只能全力拚命，支持不了片刻啦！
夜來了，冷也來了。白天暑熱難當，晚間冷氣襲人。這就是沙漠地帶的特異地區氣候，難怪漢人在這兒受不了，只有南下的胡騎，沒有北上的漢人。
他吸入一口氣，突然向前飛掠，宛若破空飛射，幾如流星移位！
曲老賊身軀不敢站直，手以不敢動，冷笑道：「老虔婆你敢殺我？」
眾人緩緩退走，向里外叢林深處一座極為隱秘的小屋走去，在林緣，姥姥低聲道：「祝原兒可先伴兩位小姐歇會兒。美瑜，你往西我在東，上樹監視，小心提防。」
姑娘心中大驚，此兇魔長相與名號，在江湖早已大大有名，落在他手中，一切都完了，她還有一線希望，因為她目前是男裝，希望色魔能大意，看不出臉上的化裝來，最好不要發覺她是少女！
「喲……」又死了一個。
他收了劍，拾起老色魔遺下的腰帶，帶上擱著簫囊，他拾起一看，怔住了，心說：「咦！這定然是蕙哥哥的簫。」他向古松下縱回。
姥姥壓迫漢中三英的老大，連擊兩記狠著，將老賊的左右肩擊碎，在電光石火的剎那間，再左右兩記狠擊，把老賊的腦袋砸破了。
中原一聲冷叱，迫近連擊三劍。
另三人中原並不陌生，是登封山區內就曾見過面，那是太行山主的手下，他們的功力，將臻化境了。
他冷哼一聲，說：「終日打雁，卻教雁啄瞎了眼，你是化裝易容的老手，老色魔幾乎被你騙了啦。嘻嘻！你好！」
中原卻將手搖動，反而將劍鞘解掉扔還，並將龍鳳二簫連囊解下，遞給左面的秋菡，說：「菡姐請收好，小弟要好好鬥他。他的金鐘罩火候不錯，我要全力應付。」
她將他按在椅上坐了，在床頭一陣摸掏，取出一顆黑色丹藥，交到他手上，指了指几上的水盆，含笑向他凝視，目中放射出綿綿情意。
她渾身一熱，搥他兩粉掌，埋首在他懷中說：「你壞，你……」她想起身上的破衣，本能地伸手去按住。
他決定啟程，重新拾掇行裝，他要兩位姑娘隨姥姥返回桐城等候消息，獨自北行出塞，兩姑娘怎肯讓他獨自涉險？不管怎樣說也不行，兩人定要伴他往塞外一走，去定了。
她坐直身軀，似笑非笑地問：「永春，這些年來，憑良心說，你竟然對我毫無情意，是怎麼回事呢？」
話未完，一旁的笑閻羅已長笑而至，另三名惡賊也同發巨吼，撒劍狂衝而來！
秋菡掙開她的手笑道：「好！不說就不說，但不許你小心眼兒，等會兒受了委屈你才會想起我的話。別打岔，讓原弟說。」
死剩的賊人不到三十名，在後面列成半弧，這一面，姥姥和海蕙在右，秋菡與美瑜在左，姥姥叫道：「祝公子，讓老身鬥他。」
大帳幕之前，有一塊五丈見方的織wｗｗ.hｅｔubｏｏｋ.ｃoｍ•coｍ金大地氈，帳門口，有兩個身材奇偉的蒙人，背弓持刀分立左右，雄赳赳氣昂昂，像兩座石像，是擔任警衛的壯士。
這裏沒有沙漠，只有無邊野草，間有一些丘陵地，高起處也不過百十尺，稱為梁而不稱為山，越往西，地勢逾平，往北，是黃河，早年從東勝衛到寧夏衛，共建有十三條水渠，共灌溉了二萬五千頃農田，由於兵荒馬亂，所有的田大都成了廢荒草場了，真是國家衰落，疆土成墟。
中原那一劍，其實並未貼身攻到，是暗勁先發，振散了對方的劍氣，並向前發出，如果不是對方的劍氣擋了一擋，定然勁到人倒。
功臻化境的人，不屑使用暗器，若是用，這暗器必定歹毒兇險，笑判官名列兩正兩邪之首，在武林極有地位，躋身高手之林，能與他並駕齊軀的人，屈指可數，他身上竟懷有歹毒的五虎斷魂釘，不用猜，自然有獨到的修為，獨門的手法。
她想狂叫，但叫不出聲，胸前涼咻咻地，羞煞人哩！
中原不敢用劍氣猛震，如將刀震得往下沉，豈不將秋姑娘傷了？他順勢向上一帶，引刀上升，一手把姑娘拉起，急叫道：「菡姐姐，退！」
「你的功力比一流高手並不遜色，內力精深，劍術通玄，委實令人詫異哩，以後再來吧！先去見過姥姥和菡表姐！」
中原可不久等，堅決要在這時出塞，張百戶無法阻他，便替他打點出塞證件。
白玉龍首杖向下一沉，閃電似搭在他的背脊心上。
恰好這幾日她身軀不潔，心中有點煩悶，未免提不起精神，警覺心也差了點，以往都是姥姥伴同她走一路，今日她卻獨自一人走了。
這是什麼劍法，劍氣駭人，風吼雷鳴，但見白虹飛射，人形依稀難辨，在未摸清底細前，這一招接不得，便向後急退，再向左忽閃。
他不住冷笑，泰然地說：「不錯，我祝永春的妻子確是沒你妖艷，但卻是世界上最溫柔最愛我的妻子，你永遠也比不上她……」
大帳幕後面，半環形排列著六座稍小的帳幕，每座帳門前，都有一條織氈鋪成的走道，直通大帳的後帳門，帳內有漢蒙兩族打扮的少女出入。
「呵呵！誰知他躲到那去了？花、甘個兩個賊王八已出動了大批朋友，將雪山四圍五十里地段全封鎖了，要得之而後甘心，你是誰請來的？說！是甘老王八還是花老王八？從實招來！」
「叮叮叮」三聲脆響，如在同一瞬間發出，另兩枚釘從肩前一擦而過，肌肉上留下了兩道白痕，若無神功護身，勢必傷在釘下了！
她上衣已被撕破，馬馬虎虎掩上，用腰帶紮得緊緊地，胸前已無胸圍結紮，玉|乳怒突，襯上了男裝，四不像，自稱姑娘，那股子勁真夠瞧的。
這一天，兩人走了百餘里，尋不到一個人影，到了何處，他們也不知道，他們沒有嚮導帶路，全憑日色分辨方向，四處亂闖。
姑娘怎能說話？她急得直冒汗，這冤家也不看看，牙關已被人拉開，下頷往下吊，怎能回答？
安天龍心中不無顧忌，看了中原的神勇他心中懍然，想不到在這短短的三年中，這小後生進境如此驚人。這時和他生死一決，看去並無絕對把握取勝。再說，天下第一狠人顧大娘已無人牽制住，正在一旁虎視眈眈，誰敢保證她不插手？
四更天大軍啟程，草原黑龍第一身黑綢子箭衣，臂上有皮護套，胸背有輕巧的掩心甲，高坐在一匹渾身漆黑，僅四蹄有一撮白毛的烏雲蓋雪寶馬，蠻像個女將軍，鞍旁插有弓箭，腰上懸有長劍，威風八面，顧盼生姿，她身後是祝永春和十一名高大雄壯的大漢，身穿護心軟甲，懸劍帶刀，鞍側右是大弓箭袋，左是鐵盾，再後面，是十二名健美的勁裝蒙女，也是強弓掛鞍，劍懸腰間，有六名鞍旁掛了畫角和胡笳，顯然是軍令隊。
已望見下面的山谷了，谷底荒原平原中，一群身穿勁裝的大漢，四面團團圍住，中間有六七名不算陌生的身影，圍攻姥姥和秋菡主婢。
所有的帳幕全不見了，編成輜重隊跟在後面，四面八方共有十叢密集的大隊騎士，沒有人聲，只有馬兒不時踢蹄噴氣之聲，夜風吹得旗聲獵獵暴響。
但大帳幕之中，卻傳出嬉笑之聲，是女人在笑，內間裏，地下鋪著厚而軟的絨氈，有一張低矮而極盡奢華的鑄金大胡床，床上綺羅四積，五彩耀目。
接著，慘號聲雷動，青衣惡賊接二連三向外飛拋，讓出一條血路，他衝入重圍。
姥姥冷哼一聲，搶著說：「姓曲的，你我都是年登老邁的人，死期不遠，來日不多了，長不了啦！你們的老大已死，你兩人為何不在地下相隨？」
「他老人家是何時去世的？」
他伸手一拉，便將牙關拉開了，伸手去抓她的胸圍子，正待向下拉，驀地人影一閃，他眼角已發現了有人從身後射到，一聲怪叫，伸手去拾鐵拐，向後一振。
中原不想扯謊，答道：「在下以前修為不夠，本就不是閣下的敵手。」。
中原已掠入場中，另一名大漢正劈開美瑜的長劍，伸左手扣向她的右肩，一聲狂笑，眼看到手。驀地，銀色一閃，扣住了，扣住的不是姑娘的香肩，而是冷冰冰的劍尖。
老人家冷哼一聲，縱出說：「老身打發你上路，以免令你死後遺憾，你漢中三英只會……」
「他遇見了爺爺，逃至九江被爺爺捉住，後來爺爺知道是你勸他回家的，便允許他和你出塞尋父，我們追到許州，我改走登封，在密縣山區……」
姑娘搶住說：「那是白妖狐造的孽，你是無端受害的人，千萬別生此念，譬如我，今天要不是你及時趕來，我……」她哭了，哭得極為傷心！
姑娘搖搖說：「別怪小弟，他騙你自有苦衷，爺爺早年行道江湖，少不了為人所嫉恨，萬一被人發現了我們的身分，夠可怕的，那天他送你過江，本想在渡頭告訴你真正……」
他的巨斧上，出現了五個半寸深的劍孔，還加上一道三寸長的劍痕，額上鐵筋跳動大汗如雨。腦前起伏不定，兩臂已現顫抖之象，闊大的斧面掩住胸下，臉色死灰。
驀地，兩人鋼牙一挫，右首老賊說，「三弟，退！來日方長，咱們……」說著作勢欲走開。
兩人先到朔州，購置了換洗衣服，一住三天，定做了兩套青布緊身衣，糧袋水囊火石刃等應用必需品，方啟程赴大同。
「鳳簫！」他脫口驚叫出。
距大帳幕約有百丈之遙，四周全是帳幕，每十座為一團，共分十團，每一集團之間，設有馬圈，高大健壯的駿馬不住踢蹄漫游。
繞過一道山嘴，驀地數聲怒吼，迎面撲出五名青衣大漢，勢如猛虎撲羊，三支長劍兩把單刃罡風呼呼，從左右急抄而上，有人叫：「小輩休走，留下寶劍龍……」
「姐姐是……」
賽吳剛不等閒，確實了得，順勢一帶，斧背如萬斤巨槌，撞向中原右脅。中原這次還手回敬了，劍尖急抬，「錚」一聲挑中巨斧底面，巨斧向上一震。「撒手！」中原沉喝，順勢貼柄一滑，響起一聲令人心血下沉的金鐵錯滑尖嘯。
中原劍向外一拂，怪猛地襲來掌勁盡散，白虹再吐，跟蹤急射。
兩人在風雨飄搖中到了大同，幸而找到了張百戶，據張百戶說，王大人已辭去巡撫職務，曾先後任撫寧侯朱永、武靖伯趙輔，寧晉伯劉聚三人地右手，總督軍務，可是，邊軍全是老弱殘兵，號稱八萬，真正能打仗地僅萬餘人，他曾向朝廷呈奏戰守二策，請增兵十萬向塞外進兵，幾乎碰了大釘子，也幾乎撤職坐牢，所以很灰心。
中原不得不冒險，已來不及搶救了，左掌響起一聲沉雷，兇猛地掌風襲向後面攻腿的惡賊右脅，右手長劍不架刀，刺向安天龍的頸前，迫他撒刀回救保命。
已接下了兩招，他心中大定，膽氣大壯，豪情勃發，對方掌劍齊到，想用劈空掌困他，他功力已運至十成，突然發出一聲長嘯，迎著掌風劍影，終於第二次用上了雷電三劍中，最兇猛最具威力的電閃雷鳴。上一次是他奪得承影劍時，用來擊破笑判官和笑閻羅的長劍，保全了性命！
兩名老鬼狂叫一聲撲出，海蕙一聲嬌叱也如飛而至，姥姥站住不動，老賊腦袋已破，緩慢的向後倒下去了。
兩老鬼看了那見光不見影的白虹，面色大變，有劍的老傢伙沉聲道：「兩位賢弟請退，讓愚兄宰了這老賊婦。」
中原一眼便看出俏侍女美瑜的危境，收了龍簫，一把扣住一名青衣人，奪過長劍將人向圍攻美瑜的兩名悍賊摜去，人化輕煙隨後搶入。
姑娘也嬌嘯一聲，又叫道：「原弟，放我下來。」
先前使用開山巨斧，誤砍了自己人的兇悍大漢，把中原恨死了。真想一斧頭把中原砍成千百塊，這時他深恐安天龍將中原宰了，無法再清算誤砍之仇啦！竟不顧江湖規矩，提斧掠出大叫道：「安兄請退！割雞豈用牛刀？讓我賽吳剛耿榮劈了他就是。」
「著！」中原大喝，白虹一轉，「力劃鴻溝」，貼身劃出。
身後，傳來中原的怒叫：「獨腳色魔，你死期已至，祝某這次絕不饒你，你該死一萬次。」
「是的，你該喊她菡姐姐。」
「是的，這一月來我在雪山苦練，就是要承受師傅他老人家的衣缽。」他一面飛奔，一面將經過向她細說！
山脊就在上面，距古松只有十來丈。
秋菡已聽到美瑜的叫聲，明白了三分，所以任他拉起，沒向他下手反擊，她狂喜地叫：「中原弟，真是你？」
中原撤下龍簫，信手一揮，八音齊鳴，他大吼：「不退者死！」
太湖神鮫安天龍，早年白道群雄直搗太湖賊巢，他在群雄重重包圍中突出危境，可見他的功力已練至何種程度了，中原曾在他手下一再得逃性命。不是他不行，而是機緣湊合，並未真正接下他一招半式。
姑娘吃了一驚，急問：「什麼？你說祝中原？他在哪？」
在同一段時間內，草原中部紅鹽池附近，靠近沙漠的草原邊緣，一座華麗的帳篷中，又是另一番光景。
海蕙只感到天旋地轉，似乎跌落在雲霧之中，迷失了自己，渾身在顫抖，他的手在她的胸上撫過，便有一種令她神魂飄蕩的電流，令她陷入昏眩的境界裏，她的纖手也成了一強力的鐵夾。
兩個英俊的小伙子踏上了征程，一高一矮，一樣的俊美，像一對親兄弟，姑娘頰上有笑渦兒，遇見人她只好板起面孔，免得使人笑話。
中原退入林中，輕聲問海蕙：「蕙姊，脊骨的傷……」
姑娘這次不再易容，僅穿身男裝，本來他要恢復女兒身，但中原堅決反對，認為女子出塞，麻煩大啦！她只好委屈的穿起寬大的男裝，彆彆扭扭的。
中原長劍前指，大叫道：「叫他們退！咱們生死一決，別教他們枉送性命！」
姥姥站立不動，白玉龍首杖徐引，先前三人合力圍攻，大概已激出她的真火，如無海蕙解圍，她可能會死在三老鬼的劍下，這在狂怒之中，所以決定下重手。
龍吟震耳，劍氣飛騰，笑判官的狂笑越來越微弱。銀劍光芒已收，向外急飄，再八方遊走，想找機會進招。
中原步出帳後，原野死寂，鳴蟲罕見，除了風濤掠過草梢之聲外m.hetubook.com.com，沒有任何異聲。
「小弟略知一二。」
姑娘硬著頭皮說：「是的，你想怎樣？」
「正是，你還有問麼？」
海蕙閉上星眸，讓淚珠滾滾而下，她感到中原正用顫抖的虎掌，替她擦去淚水，她心中大慰，虛弱地說：「前氣門後至陽，至陽被暗器所重擊，恐怕已經受傷，我……我完了，中原弟，督脈……」
同時他想起了另一件大事，主人夜遊鷹李詠的師父飛虹劍客王永年，不是與冰魄神劍有奪愛之恨麼？這小子既然是冰魄神劍的門人，那麼上次混入臨江園，絕非無因的了，這消息必須盡快告知主人，以免日後驟不及防。
她神色一整，正色道：「你我已有龍鳳二簫為信物，這劍你該送與秋姐。」
盛暑時光他們出塞末免荒唐，沙漠中苦熱難當，氣候變化，該等到八月間秋涼之際，方能長途跋涉。
這年，秋菡只留下俏侍女美瑜在身旁，其餘的人全打發回桐城了，當然，姥姥是必然留下的監護人！
大眼睛水汪汪，媚光流轉，瓊鼻挺直，嘴不大不小，可是紅艷豐富的雙唇又滿又圓，充滿了魅力和性感，唯一令人惋惜的是她的眉毛，委實太濃太黑也粗了些兒，這象徵她的內心，也說明了她是哪一類型的女人。
姥姥用不著秋菡了，海蕙已經揮舞著承影劍衝入劍陣，一照面間，便毀去了兩把長劍，三個老鬼像丟蛇的叫化子，沒得玩了，三面一分，重圍立解。
他這一說，所有的人都驚出聲來，他再往下說：「在下的第一恩師乃是玄陰書生任公。」
笑判官這才發現自己估計的錯誤，將對方估得太低了，差點兒大意送命，一世英名盡付流水，他惱羞成怒，仰天呵呵大笑，笑聲直貫耳底，令人心血下沉，渾身發軟，他終將壓箱底本領蕩魄神音掏了出來。
「祝福你，原弟。」她顫聲低語。
中原白費了許多口舌，他說沙漠中一切不便，女孩子怎能受得了苦？一個人照顧自己也難上加難，多一個人豈不多增加艱險，但兩位姑娘告訴他一句話，去定了。
這日合該有事，海蕙獨個兒向東行，她沿一條山谷搜向白妖狐擄走的山脊，這條路她已搜了不知若干次了，仍不忍放棄，她仍是醜男人打扮，腰插連囊的鳳簫，背繫長劍，信步向那兒搜去。
「是的，三年多了，就為了找你。」她嗚咽著說。
「有，約有千騎，其餘的全是老弱，可汗已派大漠金雕蒲將軍文安，與青象馬哈赤將軍率兵警備，不許他們南下。」
她突然親了他一下，說：「謝謝你，但我必須下來動手！」
中原只好閉上嘴，乖乖鑽入自己的鋪蓋，午夜裏，他悄然醒來，夜風掠過草原，狼尾草呼嘯，乍聽去，如同千軍萬馬在遙遠的天底下奔騰吶喊呼號著。
「令師是誰？」
罡風激射，白虹刺入劍影之中，突然響起了「錚……錚錚錚……」的一陣清鳴，人影突然飛退，又退飛。
她將以往經過簡要地說了，最後說：「秋菡表姐就是荒村野店懲罰太原二煞的兩位姑娘，她發覺可能是你，可惜你已走了，以致引起這許多風波，這三年多以來，她也夠苦，唉！你……」
任走前督走後，禁受不起打擊，整條脊骨算是渾身支柱，任何一節被擊中，即使不是穴道，也難以禁受，渾身如中電擊，立即癱瘓。用力太重，人不死也會變成殘廢！
這乃是極為短暫的事，說快真快，其餘兩老賊來不及搶救，晚了一步。
「不！蕙姊，你先服藥休息。」中原急急地說。
他們在梁溝下支起一小帳幕，獵了一頭黃羊，找枯草生火烤黃羊肉，飽餐一頓。
他從山峰中部密林中飛縱，突見他剛被擄的松樹下，有兩個人影正在樹下逗留，一坐一臥，樹幹粗大，只見到半截人影。
安天龍已看清了來人是中原，雖身材雄壯，但面貌一如昔往，他自然認得，大吼道：「是你！你竟然自行投到了，納命！」他挺刀欺近。
其餘的人突圍而走，狂叫著暴退。
這時海蕙已入內奉出三杯香茶，奉上笑道：「是的，說給我們聽聽，冰魄神劍老前輩的門人，比我們還高上一輩，也許得我們向你致弟子禮哩。」
秋菡仍穿著男裝，她慌得一把扶起他，淚珠簌簌，只覺喜極而泣，情不自禁的倒在他的虎腕中，飲泣道：「好弟弟，你可知道這三年多以來，我和蕙妹妹是怎樣過的？天可憐見，終於等到你了。」
連退三丈餘，正危急間，笑判官到了，五枚五虎斷魂釘一閃即至，從左側破風射到。
心細如髮的秋菡，突然冒失地加上一句：「那你為何忍心離開我們？」
人一近身，「唰」一聲就是一記「吳剛伐桂」。
「在下並未見過祝中原，這簫是拾來的，祝中原現在何地？目下何在？」
河套在當時被認為是廣原二千里，事實上沒有那麼多，只有一千餘，但如果沿早年各地所建牧區走，確有二千里，而所有牧區，都是在東部和黃河附近。
共有兩個精壯的大男人，下身僅圍一塊條子短巾，高大雄偉，一個生得粗眉大眼，鼻直口方，是一表人才，正側坐在她身左，輕輕為她按揉著肩頭。
獨腳色魔將樹枝釘好，丟下鐵拐，坐下去解她的腰帶，拉斷長劍繫結，一面嘿嘿大笑說：「小子，你知道我要怎樣治你？哈哈！先告訴你並無不可，我要將你倒吊在樹上，然後……咦！不對，這是什麼香？邪香！」
中原歉然對她說：「蕙，我知道會委屈你的，你為我不僅是要飽歷風霜，而且……如果你不是男裝，日後對你名譽……」
「哎！」他狂叫，掌心開孔。
「距此正西約三十餘里一座山谷中，我們在那結廬而居……」中原大驚失色，大叫道：「天！你們竟在這兒居住？」
「哎……」老色魔大叫，白虹拂過他的鼻尖前，淒厲的劍氣震散他的護身真氣，鼻尖掉了，鮮血急射。
「天！海文小弟叫諸葛海文？他……他騙我！」中原不只是驚，而且感到怪了！
這剎那間，他撇劍傷人，半空折轉，再回頭反撲，乃是剎那間的事，一連串急變一氣呵成，不僅身法美妙，而且兇猛迅疾，爭取剎那，無懈可擊。
中原不能自持，猛地將她抱起，發瘋地親她的面頰，最後一觸她的櫻唇，兩人倒在錦被上了。
「算啦！你曲老二曲星的玩藝，少在老身面前獻寶，抖袖，不然我踢你一腳，暗器便會出袖了，抖！」
老鬼大吼一聲，長劍飛旋而至，灑出點點銀星，急風暴雨似的捲到，功力之渾厚，已可從那懾人的劍氣中看出，他的劍術與內力，將臻爐火純青之境了。
中原見她不動，便將她拉向一旁，大喝一聲，撲向秋菡被圍處。
姥姥撒杖，飛退八尺，冷然橫杖戒備。
其餘九個猛獸兵力甚是單薄，他們都是飄忽不定的人物，經常只帶百十名精騎，在河套周圍橫衝直撞。
一對愛侶走了一天，看不到一人一騎，只有一群群野黃羊出沒，間有些走失了的牛馬和山羊，看不到人煙。
最感到不安的是姥姥一群人，他們並不知道中原的修為到了何種境界，反正在四年前他不過是一名三流腳色，派不上用場。即使是練上四十年，也難與這宇內大名鼎鼎的水賊一較長短，何況他三年多之前真元盡失生機已絕，怎能寄望在這短短期間能出人頭地？
「就在這座奇峰之南一條石縫內！」
賽吳剛冷笑一聲說：「咱們在江湖上等你，天下綠林不會放過你的，後會有期。」他轉向後大喝：「本寨的人退！」
秋菡可隨她老人家與小海文會合，小傢伙目下仍在太行山，共同監視太行山主的動靜，武昌方面夜遊鷹李詠處，也必須有人留意，免得在中原返回時，落入賊人計算之中。
「糟！有大批人在谷中撒野，蕙姊，我要背上你！」
「我怎騙你？」
中原呵呵一笑，說：「你才騙我，蕙姊。」
笑閻羅只覺白虹掠面而過，他不敢用劍去架。向左閃出，還來不及出劍再攻，白虹又到了，他大吃一驚，只好退向縱飛。
至陽穴，在第七節椎骨下，上一穴是靈台，下一穴是筋結，乃是僅次於這二穴的重穴，屬督脈，人身兩條最複雜且最重要的經脈，一是任督。
「退！」安天龍大吼。
她渾身一震，軟倒在他懷中，但仍低聲問：「菡表姐告訴你的？」
賽吳剛膽裂魄飛，巨斧幾乎落地，顫抖著問：「你……你是冰魄神劍林……」
笑閻羅也驚魂入竅，掏出一把棗核鏢怒叫道：「咱們用暗器不算丟人，發！」
這種生死關頭，她竟然忘了危險，可見愛情的魔力委實太大，他叫：「真是小弟，請去助姥姥一臂之力。」
這一面結束，另一面即將開始，安天龍先前本待撲出，因關心漢中三英的勝負，所以退出觀戰。這時重新掠出，向中原狂笑道：「你這小子是安某手下亡魂，竟敢狂言要與我生死一決，哈哈！成全你就是，上！前三招是你的。」
中原不想多造殺孽，略施薄懲竟自走了，五個功力不弱的高手，只一照面便傷了三個，一招也未完，雙方接觸之快，可以想見！
驀地，他止步轉身，發出一聲驚呼。
圍攻的人中，太湖神鮫安天龍的厚背紫金刀兇悍絕倫，迫得秋菡八方遊走。危機一髮，險象環生，兇險萬分。
「別管我，我要大開殺戒！」她咬住櫻唇，接過劍向前急衝，像頭猛老虎。
姑娘內功修為將臻爐火純青之境，豈有不知之理？她沒作聲，只覺得身上無比溫暖，直暖至心頭，她想起身投入他懷中，但又忍住了，她在凝神細聽，留意他的舉動。
釘劃出一朵梅花形的淡淡電芒，聲息毫無，一閃即至，幾乎肉眼難辨。
脊骨的傷處如果有問題，她怎能勇如雌虎？但經中原一問，她心中甜甜的，臉上卻愁眉苦臉，點著頭道：「有點隱痛，經剛才妄用真力，恐怕又扭傷了。」
「啪」一聲暴響，擊中襲來的一縷指風，人被奇猛的渾勁指風震得向前一栽，從姑娘身上翻過，又「嗤」一聲裂帛響，胸圍子也被他撕破了。
滿都魯雖在兩年後稱汗，事實上這時已以可汗自居，名義上的可汗孛魯忽治不了他，滿都魯的謀臣札加思蘭，她自己自命為太師，這一群人，正率兵西行，要向甘肅韋州進兵，目標是安定秦州。
他大吃一驚，還不知自己為何禁不住這一擊，雙足一點，竄出了三丈外。
那是一座寬敞的帳幕，外是皮帳，內層是白色內篷，帳中隔成三間，用繡帷隔開，地面鋪了五彩織花毛氈，坐墊是繡金花的軟氈，四周，掛了四盞宮燈，不是常見的獸盞，光亮耀目，映照著四面的珠帷繡簾，反射出奪目的五彩光華。
姑娘到了這兒，心裏有的淒然，仰頭朝天沉重地舉步一面輕呼道：「中原，你究竟躲在那裏？唉！你知道世間有兩個癡情少女，在這窮山裏為你苦等三年餘，為你心碎麼？」
「哈哈！手到擒來。」老色魔狂笑而至，拐交右手，伸出只有四隻指頭的左手，扣住姑娘肩膀將她翻轉，順手用中指制住她的氣門穴，一把挾在脅下，向松樹下走去！
「安天龍，滿招損，謙受益，你如果狂傲大意，必定在今天身敗名裂，在江湖上永遠除名
和-圖-書。」
中原知道他們的暗器了得，自己的神功還未完全練成。如果要用神功把專破內家氣功的歹毒暗器完全震掉，事實上確是不可能之事，立生退意，鬼魅似的飄出三丈外，一面向後退走，一面說：「咱們到此為止，日後見面，希望你們自愛些，不再向祝某討沒趣。」
中原立即購買行囊，領到了證件，馬匹踏住塞外暑風，改走偏頭關出塞，度過黃河，進入了河套。這是，已經是七月梢了。
中原似若未覺，放了人低喝：「美瑜姐，去幫小姐。」
姥姥始終在他身前五尺，如影附影相進退，這時白影左右一閃，快如電光石火，「噗噗！」如同在同一瞬間響起。
她也淚下如雨，用手掩住他的嘴，淒然地說：「中原，別說這種話了，天可憐見，總算在生死關頭等到你了，不枉我們苦等了這三年歲月。」
海蕙猛地掩住了她的嘴，笑嗔道：「不許你胡說。」
她臉上看不出表情，他俊面一紅，兩臂一緊，繞山飛掠，她幾乎透不過氣來，強烈的男性的氣息直向她鼻端猛薰，他赤|裸的胸膛放出的熱量，度入她體內，令她感到天旋地轉，情不自禁，用更大的力道環抱住他，發出吁吁嬌喘，心跳如鼓，渾身起了輕微的顫抖！
老賊「嗯」了一聲，退至丈外，手中劍向外一帶，左肩抽搐了一下。
他扶起她，幫她整衣，拾起床下了的承影劍，放在她懷中，親熱的喚著她說：「蕙！請你收下這把承影寶劍，這是我倆除了龍鳳二簫之外，是我以生命換來的，作為與你永盟白首的禮物，蕙，請接受我的這點心意。」
海蕙猛地一震，猶如睡夢方醒，是的，她化裝成這鬼模樣兒，怎能引起中原的注意？世上男女之間，門當戶對郎才女貌的觀念，牢固地存在人們腦中。
「原弟，你知道我的真正身分麼？」
「請姥姥退下，這傢伙是為我來的，我要教他滾蛋。」中原說道，姥姥只好收了白玉龍首杖退下！
老人家還未站穩，先前圍攻他的三老鬼中，唯一保住長劍的人，突然咬牙切齒奔出，大叫道：「老賤人，咱們三十年前的舊帳還未還清，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滾出來！」
使開山巨斧的悍賊，眼中瞥見有人影衝到，一聲怒吼，回身就是一斧，將青衣賊劈成兩截，肛腸流了一地。
「日後安大爺必定取你的性命，試試紫金刀利否。」
白虹又到，兜心射來，他已經無力再退，只好躺倒，拐護胸前向側便滾，拐上的雙頭旋轉如風，身軀成半弧形反旋，捲向中原下盤，要擊斷中原的兩足。
她格格媚笑得極蕩，用粉腳擱上他的大腿，昵聲問：「看到你被捉回時的狼狽相，我又好氣又好笑……」
「四更正。」親軍中一名陰陽生大聲答。
「滿都魯可汗的大軍何時啟程？」
四周，橫七豎八躺了近二十具屍體，青衣大漢們挺刃仗劍，在外圍不住吶喊助威。
好不容易說完，已到了第三座山峰的東面，中原耳目極為靈敏，突然叫道：「蕙姊，谷中住有多少人？平時練功麼？」
她搶著問：「我醜陋無比，你願？別騙我，原弟。」
姑娘其實受傷不重，脊骨的撞擊她挨得起，只是要借機偎在他的胸懷裏而已，這時急啦，她掙扎住說：「原弟，放我下來，我支持得了！」
同一瞬間，安天龍感覺得頸前突出現劍尖，那還了得？老命不能不救，只顧傷人賠上一條命划不來，果然向後仰身一刀往上速揮。
海蕙明媚的甜笑，投入他懷中。
除了高梳盤龍髻的黑髮和眉睫，便是一點猩紅的色彩，其餘的只有一個字可以說明她身上的色彩，白，當然頰上也有桃紅色，不然豈不成了無血的僵屍。
「追！招呼朋友們截住他！」笑閻羅也怒聲大吼，兩人同聲長嘯，急起直追。
這是北人的營地，燈火已熄，人們已然入睡，除了警哨，已看不到其他人跡了。
姥姥帶住秋菡主婢赴太行山，這一去，鬧出軒然大|波，幾乎不可收拾。
看了她的眉毛，和略高的顴骨，猜想她定一半蒙人血統，晚間蒙人不|穿衣褲，絕不是奇聞的事，用不著少見多怪，咱們漢人同樣有一|絲|不|掛往被子裏鑽的人，用不著指誰，反正有心人心中自明白。
兩女這時反而羞啦，中原上身還是赤膊哩。海蕙一溜煙跑回內房取一件青色衫，親自替他披上。中原謝過了，三人落座，便將從發現她們是女兒身，心中惶愧出走，遇安天龍被擄，被怪獸掃下高峰絕崖，在壁縫潛練先天真氣直至巧墜冰魄神劍居室的經過，一一講了。
她們曾再三搜過石縫之下，誰會想到十五丈高崖上的一條石縫會有人？三過崖下而不知縫中有人，她們不死心，仍不放過搜尋，時光飛逝，一年一年過去了，秋菡已經跨出二十歲青春大關，海蕙也有二十一歲了，再不找婆家，還像話麼？
「你化裝易容，瞞不了，何時讓我看到你的廬山真面目？你說。」他猛地將她挽入了懷中。
相距還有半里，看不甚真切，他心中一動，便向前悄然掩去，他來得正是時候，不然他將抱恨終生！
獨腳色魔將簫兒連囊插在腰帶上，獰笑說：「哈哈！你小子倒會裝，誰不知祝中原有龍簫？月前他還得了承影劍，我老色魔差點挨了他一劍，笑判官笑閻羅兩個王八蛋，成名的長劍全被毀了，誰也沒有我老色魔清楚，你小子定然宰了他，奪得了龍簫，劍哩？說！」
三個女人各不相顧，想聚合聯手，但左衝右突，勢難如願，岌岌可危。
不久，桌上銅鏡中出現了一個美艷的少女臉孔，晶瑩嫩頰成了一樹石榴火，她左掩右躲，要避開中原火灼灼的俊目，七分羞中也帶了三分甜蜜和得意。
海蕙不是個糊塗蟲，她知道，任何重如山深似海的恩德，也無權要求中原娶她這個比無鹽更醜萬倍的女人為妻，如果她要求，那是不通人情而殘忍的事。
這是他們第一次共寢，兩人都心中忐忑，鑽入了帳幕。
話未完，另兩名老傢伙已撿了青衣死賊的劍，分左右掠上，海蕙一聲嬌叱，白虹前指，截出冷喝道：「一比一，誰群毆沖本姑娘來。」
中原打斷她的話，急道：「姐姐。你請安心好了，至陽穴被擊，穴道雖被制，難損經脈，不會有事。」
銀星射至，上攻胸頸，下攻股腿，狂野地灑到。
四面的人屏息以待，鴉雀無聲一個個神色緊張，要看這一老一少如何拼命。
他再將她抱入懷中，探手在她背脊至陽穴上一陣推拿，劍眉略鎖，說：「這老狗剛才是用鈍物所擊，脊骨受傷，穴道倒無妨，須休養兩天，蕙姊姐，還有奪命金丹麼？」
軍令預定四更出發，少不了有一陣子忙碌。
「什麼了你是寰宇四侶老前輩的弟子？」她驚叫！
雙方更近了，他吃了一驚，暗叫道：「天！是龍簫，怪不得如此眼熟，怪！龍簫不是在祝中原那小子手中麼？那夜我親耳聽見龍簫的異嘯，他用來招引寶劍，怎又會在這小子手中？糟！難道這小子已將祝中原擒住了？唔！不像，他背上的劍，把上沒有紅光，不像是承影劍，不管，先擒下在問，奪得龍簫，也不枉苦等這一場！」
「一言難盡，日後再為姐姐細述，目前我的功力還差兩個月方有大成，請姐姐先看我的輕功！」
兩老賊只好退，姥姥已經掠到，說：「你一人上，死期到了，白玉杖要砸碎你的腦袋。」
「好了，再說下不了臺啦，我去治吃食，以後再談。」海蕙站起岔開話題。
中原迫近丈餘，挺劍站立，冷冷地說：「在下不為已甚，你可以走了。」
她鑽入自己薄被，蒙上頭，假嗔說：「你這冤家，一路上你嘀嘀咕咕埋怨自己，你有個完沒有，不和你說，再說我真要惱了。」
祝中原走後，王巡撫即根據被中原擒來的北人口供，獲知北人更進據河套，便啟程赴陝西榆林，分兵三路出走，大勝而回，可惜他在次年（化成六年）正月引兵返至偏頭關，北人又入河套，大舉進攻延綏。此後，王越不再返回大同，駐重在延綏府，分兵擊敗從正路入侵的強敵，正式向塞外遠圖，但兵力不夠，河套仍在北人手中。
「沒有了，秋菡表姐那兒有。」她輕聲答。
「快！蕙，藥在哪兒？」
另一名悍賊一劍扎向姑娘左腿，間不容髮。他們大概都想將姑娘活擒，所以下手略偏。
他想狂叫，更想大哭，可是卻沒有聲音發出，眼前一片模糊，有冰冷的液體爬下了腮邊。
姓曲的「錚」一聲收了長劍，大踏步上前說：「在最短的日子裏。曲某會找你的。」他毫無顧忌地在白玉龍首杖之前，俯身去搬動義兄老大的屍體，右手一拖老大的肩膀，正欲……
中原來的正是時候，可惜那一指發晚了些，他已看出地下受辱的人，正是假哥哥海蕙，怎不狂怒，一聲呻|吟，他撤下了承影劍。
「你用不著多問了，走是不走？」
賽吳剛人斧一旋，百斤世斧在他手中飄然如同輕羽，十分靈活驚人，突然搶進三步，尺寬的斧面猛拍而下，罡風雷動。
「不如此要弄髒衣衫，是你叫我替你恢復本來的面目。」他笑，捉她的手勻藥。
賽吳剛左手運斧，向下急揮，人向後急退，人向後踉蹌，「錚錚錚……」連聲暴響，斧上火花四濺，人退了丈五六，方將身形穩住。
這女人是她？是草原黑龍成天威，沙漠草原中的兇悍女淫妖，一個自以為比男人強，也確是強的女人，她的名字也男性化，天威，太狂了，這鬼女人！
她高舉左手，沉喝道：「前隊出發。」
中原想了想說：「我在雲夢途中救了驚鴻劍呂大俠，送他返回歷山。他送我一粒明珠，據傳是無價之寶隋珠，明日我到石縫取來包裹，再將隋珠送與菡姐，蕙，你看可好？」
如此死去未免太冤了，她寄望姥姥能及時趕來，或許還有得救的希望。
姑娘長嘆一聲，萬念俱灰，氣門穴被制，已無法凝聚真氣，此時想攻已難比登天，死定了，她怎願死？
但中原不能等，酷暑他不在乎，海蕙修為也不弱，她如今有了中原在身旁，便更無所畏忌。
中原向谷下急衝，恍若驚電下閃，發出一聲震天長嘯，衝向外圍的人群。
令他們失望地是，王巡撫已經在前年到延綏去了，專負責西疆軍務，但幸而張百戶仍在。
十猛獸的兵力，以草原黑龍最雄厚而且精銳，她不管紅鹽池的事，向北進攻鹽海子，紅鹽池便空了。
「呸！你還敢賴？反正你得死，花老王八削了我一個指頭，甘老賊打了我一棗核鏢，你得替他們還債，哈哈！我已先後宰了他們八個人，你是第九個，我要好好消遣你，你等著！」
他總算機警過人，忍住疼痛向下急滾，獨腳一登，鐵拐一點，貼地滾下山脊，窩入矮林之中，發出一聲厲號，急如喪家之犬，趕快逃命。
「在下誰都不是！」
這次他用至剛的勁道發出，兇猛地程度可想而知，但聽雷鳴乍響，無數電芒狂震急閃，沙石碎颺如被狂風所襲，直飛出三丈外，對方的掌勁不知散到何處去了！
「小弟要勝得光明正大，不倚兵刃取勝。」他一面回答一面舉步走向鬥場。
中原臉色一寒，緩緩發話道：「你我無冤無仇，我不願取你的性命，和*圖*書你快走吧！別想再圖僥倖，你還不是祝某的敵手。」
所謂河套，東起偏頭關，西達陝西寧夏衛，廣可二千里，三面阻河，乃是塞外最肥沃一塊土地。以往，大軍據河而守，算是內地，河對面，有唐建立的三個受降城，還不時派兵過河到受降城去巡邏。
他頓生退意，收刀後退向中原說：「小子，咱們日後再算，後會有期。」
賽吳剛在巨斧被對方一震向上一崩的剎那間，便知有點不妙，右手倏放人向後疾飄。假使他不放手，右手掌最少也得丟掉四個指頭。
美瑜已驚得腿也軟了，怎能幫，他這才知道是被人救了，秀目一瞥，喜極大叫道：「天！是祝公子。」。
他手中扣了兩截樹枝，運功準備暗中下手，他知道，能前來助拳的人，絕非庸手，又恐怕驚動對方的同伴聞聲趕來，所以決定暗中計算小醜怪！
這幾年，山西陝西二省，連年荒旱，而且寒冷來得極早，加以兵荒馬亂，兩省邊區民不聊生，委實日子難過。據說，委蛇出現，該地必定大旱，這次三首赤尾蛇出現，正應了大旱的神話，雖不至赤地千里，情景也夠瞧的。
老色魔已經嚇掉了三魄，在那閃電似的一撇之下，雙頭拐丟了個頭，劍氣從他腰間拂過，腰帶立斷，脅下皮開肉綻，差點脅骨報銷，要開腑流臟！
「尊駕是何人門下的弟子？」
中原沒聽到回答，偷偷轉頭用眼角一看，她不能動彈，也正用眼角在瞪他，眼角珠淚在往下滾，他吃了一驚，閃電似奔到，抓起她的破外衣替她掩上胸膛，輕輕替她合上下頷，略一揉動牙關，惶急地問：「蕙姊姐，別哭，何處穴道被制？」
「哎……」左面的人直挺挺的倒了，期門穴挨了一下。
「你會分出利與不利的，用來抹你自己的脖子是再好不過了，寄語貴主人夜遊鷹，少找在下的麻煩。不然，哼！他將自食其果。」
「毛里孩的軍馬目下何在？」草原黑龍接著問。
此後中原便居住在小屋的草堂中埋頭苦練，並將七煞散手劍傳予兩個姑娘。
她驀地回頭問：「時辰到了麼？」
她們想從簫音測定中原匿伏的處所，可惜簫音是從天而降，再經山峰折向，不知究竟自何而來，而且中原外出吹奏的次數不多，根本也無法捉摸。
「哎……」一名大漢扔掉劍，左手按住右肩，踉蹌後退五六步，臉無人色，血從他的指縫流出，染紅了上臂。
中原已衝近人叢，簫影飛射，令人心血下沉的音波激盪，兇猛地簫使劍招，但見紫褐色虛影狂振，所經之處波開浪裂。左手的猛烈拂拍，但聽掌風如雷，他用上了至陽剛勁。
總之，這是一座用金珠寶玩堆疊成的王府行宮，窮苦的北人們，絕難有這種豪華享受的。
「走！到谷底居所去。」姥姥說。
海蕙衝出，與姥姥並立一站，同用利箭般冷厲的目光，冷視著等兩人衝上，白虹徐舉，白玉龍首杖也徐升。
「蕙姊姐，小弟……怎敢當兩位姐姐……」
「是否厭煩，那是你的事，只要我有一口氣在，我仍會跑的，直至我最後一口氣喘完，到那一天你方算真正勝利了。」他不在乎地答。
中原已能控制自己，苦笑說：「親親！替我留兩分情面沒有用，我真是無可救藥的人。」
另三人是生面孔，全是花甲以上的兇猛老傢伙，三支長劍配合得天衣無縫，把姥姥圍在劍陣中。危機一髮，眼看性命在呼吸間。
「小傢伙，你狂起來了，哈哈！咱們生死一決！你別打算有人能救你。」安天龍仍狂妄地說。
他去找了兩根樹枝，插在九尺高之處。
中原在電光石火似的剎那間，一把挽住姑娘纖腰向後一帶，劍一撇，「錚」一聲便將悍賊的劍擋飛。可惜他為了救人，未能加上一劍，讓賊人狂叫著逃走了。
「他現在那兒？」
中原直衝至人群後，方將她放下，一聲龍吟，白虹如電，他撤下了承影劍，交到她手上說：「蕙姊，能……」
小屋在樹林近崖根處，崖向內凹而且轉折，外有密林和藤草掩住崖口，十分隱秘，茅屋一幢，內分三室，外面是姥姥的居室，內間秋菡與美瑜一室，海蕙住最後。
豈知只閃了一閃，突然電光一閃，響起一聲輕雷，人影乍分，地下掉了一隻大袖，一段寸長劍尖，還有兩滴鮮血。
秋菡靜靜地聽完，粉頰紅潤升起，羞笑著問：「原弟，你怎樣發現我們是女兒身的？」
中原緩緩舉步，一面說：「安天龍，不必讓招！你不一定勝過區區在下，不必倚老賣老。」
這荒淒的草原丘陵中，寂寞得可怕，他們向西無畏地奔行，勇往直前，首先，他們必須找到人煙處。
老色魔心中大定，狂笑道：「好小子，原來是你，這次你可死定了。別走了！先丟下劍和腰中的簫，滾你娘的蛋，不然老夫剝了你的皮。」
中原本想追趕，但又不放心海蕙，深怕左近有老色魔的黨羽埋伏，不能遠追。
她驚喜欲絕，突然抱緊他的肩頭，喜悅地叫：「原弟，這三年多以來，你成功了，你成功了，你太……」
他指著姑娘的鼻子，嘿嘿笑說：「好傢伙，原來是個母的，因這你長得太醜了，像太監的，以為穿男裝免人討厭，呵呵！我嘛！你不僅沒有半分姿色，還要倒欠一分，看了委實讓人不開胃，噁心之至，可是，老色魔我為了奪劍，一月來未知女人味，苦咦！且用衣服把你的臉蒙上，也了可聊以充饑。」
他俯身在她耳邊，低笑道：「不，你忘了古松樹下麼？你……」
她被捏揉得格格笑，突然將身旁男人的手推開，向床腳的祝永春瞇著俏眼兒問：「永春，你逃跑多少次了？」
光華如電，白虹如影附形緊迫不捨，他苦於不能用劍去招架，唯一保命之法是趕快逃出白虹的追襲。
永春向她瞥了一眼，哼聲道：「大概是八次吧，也許是九次，我忘了。」
「先別管藥，我問你，你對龍鳳簫的事如何打算？」她單刀直入地問，本來她就是個勇敢的奇女子。
中原心中起初略現浮動，但納入一口真氣後，立即穩定下來，蕩魄神音對他沒有多大效用。
「哎……呀！」在後出劍的悍賊狂叫一聲，連人帶劍飛出丈外。要用千斤墜定住身形，但沒定住，才「哇」一聲噴出一口鮮血，仆坐在地。
地下的姑娘，本來羞急交加，芳心寸裂，端的是生死兩難，一聽到令她魄牽夢縈的聲音，不由狂喜，同時，她看到了中原的側影，不錯！正是他，這冤家終於現身了，身材雄壯了許多，赤著的上身，已可看出這些年來他用功之勤，那如丘如球的肌膚，證明了他苦心孤詣的成績。
還有半個月的豐草期，之後，便是草枯，風起，雪埋，人馬無食，怎辦？唯一辦法，是南下牧馬，所以秋末之際，便是胡人南下牧馬之期，有得殺了。
中原也紅著臉說：「蕙姊面上的表情不易看出，但舉止仍可了然，至於菡姐姐，臉上的神色太明顯了，五官確是沒有絲毫男子氣質。再說那天在荒村野店之中，小弟曾仔細打量過菡姐的……的穿著……」
他恐防姑娘有失，搶在她後面，賊人已發現來了強敵，吶喊聲雷動，姑娘在後叫道：「原弟，突入救人。」
他沉吟半晌，毅然地說：「等找到爹爹，請爹到桐城向……」
姑娘不讓他往下說，轉過話題道：「中原弟，你可知道龍鳳簫的故事麼？」
中原長嘆一聲，說：「小弟無顏立足，姐姐諒我，我……」
腰帶一解開，姑娘的上衣本來拉得高高，紮起腰帶，衣襟不會下落，藉以掩住胸前的尷尬，這時已掩不住了，同時，衣衫下壓，體氣四逸，難怪有香味。
他不再緩走，立即展開絕頂輕功，穿林入裡不再暴露身形，向南如飛而去，一再耽誤，到了奇峰之北面山頂，也就是他被白妖狐掠去之處，已經是午間了！
她也神智一清，抱緊了他，用火熱的粉頰，掩住了他的嘴，也輕聲喘息著說：「原，我們確實已到了可怕的懸崖邊緣，我也有錯，你正在練功的緊要關頭，我不足惜，萬一因而誤了你的功候，我罪過可大了。」
她知道他是分她的心，抹掉眼淚說：「向西走，第三座山峰南面山谷底部，就是我們的居所，原弟，你還沒有告訴我你這幾年躲在那隱修呢？」
中原劍尖倏垂，冷然退後兩步。
只有海蕙略為放心，因為她曾親見他鬥敗了獨腳色魔。
中原淚如泉湧，感動得渾身顫抖，顫聲道：「我……我萬死難贖，兩位姐姐對小弟恩重如山，我卻……」
為何看去如此潔白|嫩滑？因為她披了一件有六尺的闊黑綢巾，從左肩掛下，掩住一半小腹，挽住大腿，半躺在大紅錦被上，高背枕將她的上身略為墊高，在一紅一黑的襯托下，她怎能不白？
她由一叢小樹中緩緩而行，將近古樹了，卻沒有留意古松旁草叢中伏了一個人，正用兇狠的怪眼，在死盯她！
她嘆口氣，語音一軟，說：「只要你說聲愛我，答應不跑，把我替代你那個鬼女人，我立即將那些臭男人遣走，我會對你溫柔，對你體貼，永遠和你過一夫一妻的生涯。」
旁觀的人，全失聲驚叫，皆因雙方都是宇內聞名的人姥姥的這種行動，是大違武林常規的，似不應於出她於手。
他仰望蒼天，繁星滿天，只感到一陣哀傷襲上心頭，不由淒然淚下，他閉目向西低聲呼喚：「爹，你在那兒？原兒來了，你老人家能用心靈向原兒呼喚麼？」
姥姥和海蕙冷然踏出了一步。
她左右，各有十名長槍手，全是黑馬，特別雄壯氣派，另有二十名弓手，每人掛了十隻箭袋，各有兩張弓，也夠雄壯。
「海文小弟有一個親姐姐，那就是我，我是海蕙，蘭心蕙質的蕙，也不是姓葛，雲棲逸簫是我爺爺。」
剛好到了古松旁，躲在草中睡午覺，突然發現一個醜怪物慢慢向山上走來，不由一怔，心說：「這傢伙長的比我老色魔還難看，來這兒幹什麼？唔！還背了劍，大概也是被笑判官那王八蛋找來的幫手，哼！難得是一個孤雁，待我捉這雁來消遣消遣，用他來練練拳腳！」
「哈哈！你殺了祝中原？」
她深長嘆息一聲，鳳目中掛下兩行清淚，淒然接近了古松，越過了獨腳色魔隱伏處，她心中淒然，淚眼模糊，警覺性未免差了些，突覺背脊至陽穴被一件物體重重一擊，渾身一軟，她驚叫一聲，向前栽倒！
中原長嘆一聲，黯然地說：「小弟是萬死莫贖之身，無臉再見你們……」
「哎……喲！」同一瞬間，另兩人右脅出血，也同時飛退。
中原不再嚕索，一聲怒嘯，瘋狂地猛撲而上，劍現殺著「異虹化影」，他用上了陽剛之力，立即風雷狂吼，龍吟聲震耳，劍氣飛蕩八尺外，白虹漫天。
俏侍女美瑜正要搶出，但已晚了一步。雙方已經動手了。賽吳剛的開山巨斧，鐵柄是鑄上的，全長五尺二寸，全重等近百斤，砍在百斤大石上不啻切豆腐，可見這傢伙的臂力是如何驚人。在太行山中，他是第二流寨主。但在江湖上，他卻是佼佼出群的兇悍一流高手。
中原身入少女的房中，尤其是燈光並不太亮，他心中正忐忑，不接劍，岔開說：「蕙姊，你先服藥好不？不能再耽擱了，你……」ｍ.ｈｅtｕbｏoｋ.ｃｏｍ•ｃoｍ
草原黑龍成天威這鬼女人，突然心血來潮，竟然下令揮軍北進，進攻鹽海子毛里孩部落留下的老弱殘卒。
她伸手扣住他的左肩，直扳至胸前，兇狠地說：「掏出你的良心說句公平話，我那點不好，那點比不上你的黃面婆妻子，總有天我會往湖廣跑一趟，把那鬼女人的心肝挖出來。」
中原發了狠，怎肯使老色魔進招閃躲？像一陣龍捲風，狂野地轉到，大吼道：「哪裡走？接著！」
他衝向安天龍，安天龍正一連五刀，將秋菡迫得屈右膝坐倒，第六刀是「青龍入海」，扎向姑娘右心外側。
曲星略一頓，乖乖地抖袖振腕，三點灰影「嗤嗤嗤」貫入地中，入地兩尺，孔口僅兩分大小。
「在下正是。」中原朗聲答。
地下的姑娘狂喜，她做夢也未想到，永遠不能再練武的中原，進境如此驚人，真是異數，她想發狂地叫，可是卻沒出聲。
新春正月，他與晉寧伯在漫天嶺打了一次勝仗，目下在延綏府駐防防寇，可到那兒尋他。
中原便將古松下相會之事概略說了，秋菡急罵道：「你這丫頭瘋了？多嘴多舌耽誤了這許久，快去服藥，我下廚。」她怱怱走了。
姑娘一驚，說：「還有姥姥，和菡表姐主婢兩人，你……」
老色魔招出一半，倏然飄退，一掌劈出要脫身出白虹外，向外急射。
中原目力超人，從側方暗襲，怎逃得過他的神目？白虹一挫，讓笑閻羅逃出丈外，身軀下塌白虹乍張。
當中兩個人，只感到人影從身側一閃即逝，一個單刀被震飛，另一個躲得快，頭巾掉下了，好險啊！
白影「噗」一聲，閃電似又敲在他的右肩上，他又飛退丈餘，「嗯」一聲上身一仰，「錚」一聲長劍落地。
「什麼？你說就在這裏？」她訝然叫！
「謝謝你，蕙，夜涼寒甚，回去吧！」他挽她走入了帳幕。
中原哼了一聲，收劍道：「日後你不會有機會了，希望日後你自愛些，不再向祝某亮刀。」
「是的，蕙姊，要否兒到我那裏？我還有一個包裹在那裏，我已有一個月沒有回去過了！」
「笑話！你這老賊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接著傳來笑判官的叱喝：「再接我十枚五虎斷魂釘，我不信你比金剛硬上十倍。」
他將美瑜一帶，美瑜還不知是誰，猛地一肘反撞，「砰」一聲撞在中原的脅骨上，同時失聲尖叫起來。
「奴婢即傳令下去，四更出發，到鹽海子，準備進擊。」
床上床尾那人赫然是祝永春，十年的歲月，把他磨練得更堅強更壯實，面上的線條，現出中年人特有的堅強皺紋，並不蒼老，反而有粗野雄偉的氣息形於表面。
當然，也有例外的美好婚姻，醜無鹽鍾離春四十歲嫁了齊宣王，貴為王后，那是她有滿腹才華，會謁王自陳四始之義，叫花子薛平貴，也討了個丞相千金王寶釧，吃足了苦頭，老命幾乎不保。
人越來越近，他又是一怔，忖道：「這傢伙走路有點不便，也敢來助拳？見鬼！比我一條腿還糟，咦！他腰帶上插的長囊是什麼？唔！有點眼熟！」
「稟主人，是前夜三更正。」少女躬身答。
「喂！我問你，你何時再準備跑？不可以有下次了，你該知道的，人的忍耐性是有限度的，我已經煩厭這種遊戲了。」她半真半假地說。
他猛地抓住綢衫，「嗤」一聲拉破了，乖乖！果然不錯，胸圍子緊裹住胸乳，乳上緣至肩頭上一段肌膚，晶瑩如玉，如凝脂般凝滑，天！青灰嚇人，界線分明，一看便知是染上去的。
兩老賊在丈外站住了，看了兩人的神色，心中一寒。
過了黃河，一對愛侶踏入了荒漠草原裏了，這兒原是東勝衛的沿地，可是所有的五座衛城以及五千個戶所，甚至所有的村寨，已經尋不到形影了，所看到的是莽莽草原，草原千里空無一人，如果有人，一定都是問題人物。
祝永春的衣袂下，帶了一個大食囊，他的水囊特大，可盛十斤水之多。
他伸手在姑娘臉上摸，用勁一揉，果然擦掉了頰旁一個青瘤。此時姑娘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看樣子，她非咬舌自殺不可了。
獨腳色魔一跳一跳地來到松下，將人丟人，先動手解了她的簫囊，獰笑道：「好小子，這是你的龍簫？」
姥姥不住冷笑，說：「別用大袖向老身扔，把袖底的暗器射向地面算了。」
中原縱起兩尺，承影劍貼身向後撤出，白虹劃出一道光弧，身軀上升，半途一扭虎軀，半空折向反射而回，身劍合一回頭猛撲。
驀地，她將他推倒，瘋狂地吻他，許久，她掀被而起，侍女為他披上一襲黑袍，袍上隱約的可以看出一條用光澤耀目的黑絲線繡成的五爪黑龍。
再就是北人聚居河套，近日大同延綏兩邊牆的外圍，已發現零星小股賊騎，風聲緊急，希望他兩人今年不可出塞，等明年春末再說。
他們是七月中旬出發，算起來中原離家整整四年，踏入了第五個年頭了。
說完，緩緩退回姥姥身側，輕聲問：「姥姥，我們可否退走？讓他們收屍。」
海蕙一把將中原挽住，直向內間裏走，她的房間甚小，但錦衣羅帳纖塵不染，自造木桌權作妝台，也有粗製的椅子，只是房中的光線太暗了些，白天還得點燈。
「已往東行，可能到了宣府大同附近。」
秋菡伸纖手捂著他的口，情意綿綿地合眼著淚凝視著他，苦笑道：「你平安無恙地出現了，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從前的事不談也罷，此中因果日後再說，且將你這些年來的經過說給我們聽聽。」
「快點兒！必須先服藥以免後患。」他關心地說。
秋菡表姐妹倆，她們自從兩年前聽見簫聲後，堅信中原尚在人間，而且就在這一帶山區之中，躲進一處不易被人發覺之處苦修，要等恢復功力後再重行出山！
中原與海蕙先啟程赴大同，要先尋王巡撫打聽消息，多弄一張出塞公幹的證明，免得麻煩。
他搖頭苦笑，伸手輕撫她的粉面，說：「那不可能的，你永遠無法代替我的妻子，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那對你是太難了，也太殘酷了，你該記住，想改變自己或者改變別人的人，是天下間最傻的聰明人，你永遠不會放棄你的權勢，永遠不會放棄你以殺人為樂的享受。當我看到你揮軍劫掠，站在屍體滿地火光燭天的屠場中，你那殘忍刻毒據鞍狂笑的神態，那情形我永遠不能忘，你已無可改變了，我謝謝你這九年來的恩惠，我是唯一能在你身旁度過如許漫長歲月的男人，我逃了九次，你也饒了我九次，但我仍會走的，有一天，但願我能有機會報答你的恩惠，我再說一次，我仍會不畏任何困難逃走的，直至你砍下我的腦袋，那剎那間到來。」
「哎……」慘叫倏揚，「噗！」倒了一個。
青衣人緩緩後撤。他又叫：「收拾弟兄們的屍骨，收兵刃。」又向安天龍說：「天龍兄，山主與令主人皆未能趕來，咱們何必先期拼命？兄弟已栽了，何不同返太行？」
他悄悄坐起，寒風冷咻咻地，他不畏寒暑，但怕姑娘受不了。將毛氈輕輕為姑娘加上，鑽出了帳幕。
相反地，一個嬌生慣養的豪門千金，一旦嫁了一個上無片瓦遮身，下無立錐之地，家無隔宿之糧，衣不敝體的丈夫，有一大堆柴米油鹽的事等著她，試想怎辦？她除了上弔外，不然就是捲包裹了事。再說郎才女貌，如果一個醜女人嫁了一個美潘安，她這一輩子也算完了，夠她痛苦一輩子的。如果奇醜的丈夫有一個潘金蓮似的老婆，等著好了，準備找武大郎拜把子，沒錯兒。
自從天順年間，毛里孩開始犯邊大舉之後，偏頭關前的東勝衛完蛋了。河套失守，成了北人的牧場。
海蕙突然接口，惡作劇地問：「不是穿戴吧？對不？你定然不老實，一定的。」
「服藥？」秋菡驚跳而起。
「你仔細看看我的簫。」
「追！不斃了這小子，此恨難消。」笑判官大叫。
除了那件黑綢巾，身上別無遮掩，右玉|乳高聳如山，也像個尖頂的白玉半圓球，大腿修長晶潔，掩映中，委實令男人心動神搖，不能自持，男人如果在這種情調下看了而不發瘋，不用問，叫他去看醫生，他準有毛病。
「不！我不讓你冒險！」
七月中旬，時屈盛夏，中原心懸父親的下落，決定趁秋間進入大漠，在大雪來臨之前，必須搜到草原黑龍的蹤跡，不能再拖了。
他低頭再看看斧上的劍痕，倒抽了一口涼氣，退至三丈外站住了，氣虛地問：「你是曾在蛇山現身的祝中原？」
他也笑，說：「還差遠呢，要等兩月之後，方算得是冰魄神劍的弟子！」
他一把將她挽在懷中，取架上面巾替她勻臉和一雙青灰色的手，他真壞，乾脆替她拉掉外裳，驚得她抱緊了胸前的破胸圍子，嬌喘吁吁地叫：「不，不……」
中原一聲長嘯，承影劍突化一道光環，向外急張！
「人各有志，你無法勉強別人給你情意，哼！你這種鬼女人，竟想到情意二字，那不是奇聞。」他揶揄她。
她眼中射出陣陣冷電，白芒倏動，人化成一線虛影，杖前人後平射而出。
中原心一陣狂跳，那時他確是第一次對女孩子動心，對秋菡這位陌生姑娘動心，他心中一慌說不出話來了，低下了頭，心跳隱約可聞，秋菡芳心狂跳急忙含笑拍了海蕙一掌，唉了一聲說道：「胡說八道，笑我麼？快去洗掉你那鬼臉兒，也讓原弟……」
後面的海蕙也真兇，她左一記「橫打千軍」，右一招「力劈華山」，再來一記「貼地盤龍」，乖乖，她用的是刀招，兇猛狂野地狠砍狠掃，但見刀斷劍折，頭飛足拋，血雨八方飛灑，恍如虎入羊群，好一場殘忍的狠殺。
而滿都魯的大軍，正挾著可汗孛羅忽進後秦州西行，留在紅鹽池的全是老弱婦孺，草原黑龍十猛獸都未隨兵前往，留在河套附近戒備，此中原因，是滿都魯瞧不起可汗孛魯忽，其中隱有陰謀。
這雙眼的主人，正是好色如命，採花遍天下的獨腳色魔夏侯仲，這傢伙工於心計，他不和笑判官一伙人走在一塊，獨自在外圍侍伏，找機會插上一手！這天，他恰好避開笑判官請來的一群人。
「謝謝你，菡姐。」他也低聲答。
鹽海子，在沙漠地的北部，距黃河不遠，那是毛里孩部落在河套的勢力範圍，在鹽海子四周，有該部落留下的婦孺和老弱，還有一千餘鐵騎留下，防備南來的強敵，毛里孩這些年來，勢力日漸衰落有被滿都魯趕走的趨勢，已到了日薄西山的晚境了，目前，他的兵遠走大同和宣府，有向關內窺探的企圖，將要燃起烽火了。
中原這時的修為，與從前已不可相提並論，從前他就能跑得掉，這時豈會慢？只遠出里外，便將兩人扔掉了。
獨腳色魔聰明過人，一看便知不妙，這小傢伙的功力，並不是所估計的那麼差勁哩！
驀地，一個溫暖的身軀偎近了他，輕輕地偎入他懷中，輕輕地替他用袖擦去眼淚，輕輕地向他溫柔地低喚：「原，堅強些，你是個能肩負痛苦重擔的人，千萬要保重，小心中元受損，請記住，你不是孤獨的人，在我在你的身邊，和你相依為命，並肩前行，我也深信，與爹相會之期不會太遠了。」